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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蜀堂-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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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天琪左手搂紧郡主蛮腰,展开浑身招数,手脚并用,如猿猴般腾跳如飞,穿过几片不算开阔的林子,来到山顶处一处天然凹陷进去的山坳子里,又一片浓密的林子。几个飞跃,几个躲闪二人转眼便来到两株参天大树下站定。

    那是两棵高大茂盛的松树,枝条盘绕错杂,好似一天然屋脊。

    郡主卷檀朗胸前,闭眼轻声问道:“到了吗?”

    任天琪见到参天松树木依在,树下两块青石仍旧,不免想起十年前于此树下打坐练功,不免想起授自己道家玄功之青木道长,想想自己十年后已学有所成,青木师父如是知晓了又当是如何高兴。在任天琪的心里,青木师父是永远和蔼可亲,其心胸中藏有无尽的故事;青木师父是从不希望自己rì后会如何出人头地的,在青木师尊眼里,笑声,夕阳,美酒便是所有天下最美最真的事了,可如今,青木师尊他老人家又会在哪里呢。

    任天琪暗自叹口气,摇摇头遂右手一指那覆盖薄薄白雪之青石,道:“到了。小妹,汝快看那两块石头,那便是师父青木道长当年教吾练功之大青石。十年了,其仍旧在这里。睹物思情啊,哎,只是未知恩师他老人家现下何处,过得可好?师父孤独一人,连饭是亦不会烧得的!”

    郡主睁眼望去,心痛道:“便在此呀,亦没个遮风挡雨之所!这雨天雪天,夏天冬天的又当如何能呆得?你这师父倒是会挑地方的,亦不寻个好点的地儿去?”

    任天琪笑笑,温柔地瞧着郡主,道:“青木师父可非小妹所言的那样,师尊乃一长者,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师尊了!是父母之外最为疼我纵容我的人了,哎,师父你老人家现在会在何处,琪儿如今可是万分地想念你啊!”

    郡主缓缓注视着檀郎笑道:“那殷老帮主,南宫师尊呢,你又当如何评说呢?”

    任天琪眼望远处,想了一会,尴尬笑道:“咱背后里谈论几位老人家总归是不太好吧!”

    郡主眨眨眼,狡诈笑道:“他们又听不见的了!不碍事的,你快说啊!”

    任天琪点点头,脸红笑道:“好,说便说,不知几位老人家听去了会不会给气得半死的!在我瞧来啊,老帮主大人大义,明是非,懂道理,说其做我的师尊,那是绰绰有余;可他老人家一生不爱虚荣,不爱扬名,从不居功自傲,就一个能无话不谈的忘年交式的知心老人。南宫师尊可不一样,个xìng强悍,天赋聪惠,天下无人可及,喜怒哀乐自不同于常人,素吾行吾素,将名利正义看得一文不值,对我又甚严厉霸道,我亦晓得师尊是为我好的;可我私下里总觉得师尊是个极有抱负却又极容易有忧伤的人,有着其心头解不开的疙瘩,这一生总觉得是活得不甚算开心如愿的。哎,我这作弟子的真不知去该如何为他老人家解愁解难的!”

    郡主灿烂一笑,轻轻拍拍任天琪的胸口。

    任天琪又双手搂住郡主,在郡主耳边道:“妹子不同于我练武之人,出来这般折腾也该累了,那我们便到树上少坐会儿,休憩一下便回去,可别冻着了!”

    郡主回头灿烂一笑。

    任天琪腾右手朝大树轻挥出一掌,“噗噗”数声,树杆上积雪飞出好远,嵌入土中。任天琪一摆右手,两人飞上树梢。

    任天琪于树上盆膝坐下,搂郡主怀中,双手握郡主双手。

    任天琪低声道:“小时候啊,青木师父天天晚上都会带吾来这里打坐,他老人家平素只教些道家內功心法,说是给吾增强体质之用;闲暇之时,咱老少二人会边瞧着任家堡边讲些江湖上传闻轶事,名人旧宿的。师父他老人家可会讲故事了,口才好,讲得又jīng彩,每天吾均盼着天能早点黑下来。吾还记得那时常问师父‘这天下何种武功最高?何种武器最厉害?何人武功最好?’汝猜师父他老人家是如何回答的?师父笑着说‘天下武功最好之人自是吕布,虎牢关前大战刘关张尤不败,可惜已死去几百年了,英雄不再了;天下最高之武功乃淡泊无为,平淡如水,与世无争。呈一时之勇是没丝毫价值所在,可世人皆不信,勾心斗角,争名夺利,终就还不是一场空;天下最厉害的武器吗,为君王胸中的那颗仁爱勤勉之心,像秦王嬴政,高祖刘邦那些圣君贤王的心。’吾那时觉得师父好笑,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哄我。唉,这几年流浪下来啊,胸中倒是多少有点感悟,倒有点领悟青木师父这几句话了。师父他老人家说话太深了,那是师尊一生阅历的感悟,皆是些大是大非之语,不是吾那时一时便能明了的。放眼天下,合久必合分,分久必合。何为真何为假,无亏与心,无咎与天,无害与民便为真了;何为正何为忠,放心于怀,无yù于人,便为正;为天下苍生之生存计,虽败犹荣,问心无愧,便为忠了。正派仁义,黑白正邪,孰错孰对,不过是各自分云,各主chūn秋罢了。”

    郡主双眼微闭,一脸微笑躺檀郎怀里,静静听着。任天琪见郡主不答话,遂亦默不出声,二人相搂相偎于飞雪寒风中。

    四周那是多么的宁静与安详,天灰暗的,不是那种漆黑的一片;风声夹带着雪声,还有风雪压断枝条的响声,是那么的清晰却又是如此的宁静。任天琪彷佛是多次重复着这样一种景象与境地,他不止一次地怀疑过自己是否是在梦里,太安静了,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能听到自己轻微的呼吸之声,他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的头颅里一片凉爽,他啥子也没有去想,虽说没有阳光,但他依然感觉到满身的温暖,百骼舒畅。

    不过瞬间,二人身上便已积満落雪。

    一阵风吹来,“咯吱咯吱”轻微踏雪声传入耳中,任天琪心中一动:听来绝非狼猪之类走兽脚步声,这大雪天里还有啥人在此在干啥?瞧这脚步声,来者必有二人,一胖一轻,一快一慢。

    任天琪伸手搂紧郡主,屏气竖耳,宁神静听,判断出这咯吱踏雪声是来自身后山上两丈处,定为两男子正飞步下山。任天琪想不起甚么人会大雪天跑这荒山上来赏景聊天,十有仈jiǔ定非善类定有不可告人之事来的。躲藏显然亦来不及了,任天琪忙俯身于郡主耳边,低语道:“贤妹别动,有人下来了。”

    迷茫雪幕中依然见一高一矮两身影飞驰而下自身旁掠过,高个者轻功了得,轻轻一纵便越过那矮个子;矮个子身段僵硬,腿脚不便,脚下甚是不稳,踉踉跄跄,落后了好多。

    远远望去,矮子头戴一斗笠,怀中抱定一物,虽说行走不稳却亦不慌不忙,手脚不乱;高个子者身形极快,一晃而落,倒瞧不清此人身穿何物。眼瞧高个子已消失于雪帘之中,不期他又住身回头,道:“田堂主,望转告盟主,千万不可放任门下胡来,请暂且忍耐,不可cāo之过急。吾先行一步,咱们后会有期。”言毕,此人纵身跃起,一闪而没,好快的身手,感情方才此人出于礼数,不愿令同伴身手相形见绌,武功有所保留。那矮个子见之一呆,摇摇头,依旧慢悠悠下得山去。

    任天琪心中纳闷:又什么盟主,江湖中尽些见不得人之旁门外道,遂一摇郡主,指指前面那矮个子。

    郡主抬头看看檀郎,张口作yù喊状。

    任天琪忙伸手掩住;郡主回头笑笑,任天琪一横眉,低声笑道:“再等片刻,跟下去瞧瞧如何?”

    郡主睁大眼,兴奋得很,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要是为人家发现了,怎么办?”

    任天琪笑道:“发现好了,大不了打一架,打不过咱便跑好了,你琪哥哥逃路的本领可不小!”

    郡主笑着点点头。

    任天琪估计着那矮个子差不多已到山下了,遂抱紧郡主腾空跃下树,幽灵般谨慎滑下山,几个飞扑,快如闪电,隐匿来到山下。

    那矮个子正抖脚抖落脚上泥土,整顿衣服,又裹紧脚上绑腿。瞧着来此人却亦是个平素注重衣着,举止稳重之人。任天琪心中不由增加一丝对此人的好感。只见此人压压斗笠,一撇右肩,撒腿便往东南方向奔去,却未见此人如何跳跃如飞。

    任天琪心想此人定不会轻功,或是个半吊子的同道中人,遂笑笑大胆欺身跟上。

    郡主搂住任天琪既紧张又兴奋,不住瞧瞧檀郎,又瞧瞧前面那矮个子。

    任天琪倒是面带微笑,一脸灿烂。

    三人前后走下去五六里,天sè更黑,视线更近,未见得矮个子有何怀疑之处,眼看离得任家堡总寨不远,任天琪便停下对郡主笑道:“不能再跟了,出来挺长时辰了,快回去吧?”

    郡主想了想道:“就这般回去了多可惜啊,不白跟了如此远的路吗?”

    任天琪想了想笑道:“那行,吾去摔他十个跟头如何?其如此的鬼鬼祟祟,虽未见得作丧天害理之事,却终非善人的。”

    郡主笑着点点头。

    任天琪抱紧郡主飞身一边,单手拾起段树枝,断成几截,掩身矮个子身侧,捏起一块弹向矮个子双腿间。

    风大雪大,矮个子正埋头急奔,哪里注意身后会有人偷袭,双脚一绊,“啊呀”一声摔出去老远,头上斗笠亦不知给摔到了何处,于地上躺了老半天才爬起,嘴里叽叽咕咕说过不停。

    矮个子整好衣衫,瞧瞧四下见无动静又向前急奔。没奔出一箭地去,矮个子又给摔出老远,老半天方坐起来,抬头看看天,摸摸肿疼的额头,鹅毛大的雪花打在脸上冷冰冰的,火辣辣的,不住抖擞,又忙起身站起,整理好衣衫,慢慢走一段路,见平安无事,遂小跑起来,又没啥事,遂又撒腿又埋头急奔起来,没走出去一箭路,又给摔了出去,矮个子躺在地上口中哇哇乱叫,好半天才站起,一拐一拐向前走去,再也不埋头急奔了。

    任天琪见捉弄得差不离了,抱着郡主回身飞出三四里路,二人方忍不住哈哈大笑。
第二章第十节百年恩怨(上)035
    千秋岁引

    院深轩重行人惊梦,懵恸小儿睡正浓。

    厨娘依阑不解眉,萧秋枫叶犹正红。

    杨柳腰,青黛眉,未相同。

    难觅清明双飞燕,翘首却见南归雁。

    黯驻阳羡七八个冬。

    当初一怒为红颜,而今误吾无所从。

    惊惊鼓,幽幽锺,南阳梦。

    早上醒来,任天琪正床上打坐,愈发见重的头晕恶心,一身的虚汗,在强运功几经循环后略见好转,不会是昨rì外出受冻,还是身体劳累过度尚未恢复过来,任天琪心头闷闷不乐。

    外面任明全敲敲房门,低声道:“爷,起来没?老爷传话来了。”

    任天琪随手披上件衣衫,道:“进来吧,爷已起来了。”

    任明全推门进来,掩上门,道:“老爷说总寨大爷天敏天未亮便过来了,说是今rì朱家兄弟约好去寨上赔礼道歉,请这边过去几个人坐坐场子。家里事情多老爷一时的拿不定主意特叫爷过去一下。”

    “行,汝先去前院打点一下。不过今rì寨里来宾会很多,汝就留西院多照看点郡主与几位大爷,爷带小三去总寨瞧瞧便成。”任天琪喝口冷茶道。

    任明全恭身退出去又探身进来,道:“爷,外面雪停了,溶雪天更冷,多穿点衣衫才是;老奴瞧着爷的脸sè不大好的,是否是昨晚过累了?”

    任天琪点点头,又坐进被窝独自发呆。

    不一会儿,冬雪推门进来,轻声笑道:“爷,起来啦!今儿天冷,小姐叫爷多穿点!”

    冬雪上前放下手中皮毛衣善,帮着任天琪穿起衣服。

    任天琪强装笑道:“汝家郡主没着凉吧,昨儿出去时辰过长了点不是?”

    冬雪笑着回道:“还好,郡主,噢,该改叫小姐了。小姐啊昨回来一连打了好几个喷涕,喝了碗热姜汤倒亦没事的。”

    任天琪笑道:“今rì怎就你一人过来了?”

    冬雪回道:“chūn桃秋月给大夫人叫去了,夏荷身子又有点不适,正房里躺着呢。”

    任天琪还没穿好衣衫,忙着出门探头瞧了一下,见得走廊里没人,又转身关上门。

    冬雪不解,跟在主子身后正忙着整理衣衫,正要抬头yù问得。

    任天琪眨眨眼,狡诈的笑笑,上前一把搂过冬雪,在冬雪脸上亲了一下。

    冬雪大赫,杏目圆睁,张大了嘴,又慌忙低下了头愣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的,胸怀里一颗心可是砰砰的一阵狂跳,她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任天琪穿好衣帽,感觉jīng神抖擞得很,伸手拿上剑,边出门边笑着说道:“冬姐儿,回头跟郡主说一声,说爷有事先去前院,可能还要去总寨,总寨带话说今天朱家来寨上赔罪,要这边去几个人。还有,告诉夏荷,就说我一回来就去看她的。”

    冬雪糊里糊涂答应了声,望着主子背影发呆。

    任天琪笑着转身下得楼,叫上宫铭来到前院大厅,见过父亲与大哥。

    任天琪父子三人一合计,留下老寨主在家坐镇,天惠天琪去总寨露过面后便回来就是。

    方要出得门,大先生与英大人正好进来。二人闻听此事表示亦要去得,遂几人连同英贵全身边几侍卫一同出门上马直奔总寨。

    众人来到总寨议事厅,分宾主坐定。二老寨主任颂明,其子天敏,天佐,天佑与寨中七八个武术教头一旁陪坐。任颂明见来了英贵全与柳承敏,自是十分高兴,道谢之后请二人上坐,自是众人坐着谈些江湖之事。

    早上巳时,庄丁飞报朱家兄弟已到城下。

    任颂明让小儿天佑出去迎接。

    朱家兄弟一行十数人进得厅来,见过众人立于一侧。

    任颂明忙请来人一边坐下。

    来人中除了朱家主仆,还请来了广陵县令于成怀,三眼观音西门清远,年轻侠客田木佐。令人多瞧几眼的却是三眼观音身后立一白面年轻人,剑眉墨晴,相貌俊美,却面无表情,白中带青,双目低垂,无jīng打采。

    任天琪仔细打量来人。朱家五兄弟五短的身材,肥头大耳,浓眉蛤蚂眼,皮粗毛杂,个个脸上几颗黑痣,均一身大红锦衣袍,腰束金丝腰带。

    广陵县令五十岁上下,白面秀俊,一缕黑须,修长身材,一身紫衣袍,倒也爽目耐看。

    这三眼观音五十岁上下,面目红润,一身绿衣,端坐一旁,正眼不曾瞧得旁人一眼,独自捋须喝茶,甚为高傲。

    那个叫田木佐的,二十五六岁,浓眉长眼,一身青布衣袍,怀插一无穗长剑,双手抱于胸前,腰带上还插一短剑,半坐于椅上,左右环顾,甚是不安,神情紧张;只是此人脸上不知是何缘故有好几处肿块,青一块红一块的,寒风过后,犹不住地眦牙裂嘴,甚是引人注目与滑稽。

    双方坐定,却无人开口说话,厅上一片沉默。

    英贵全瞧瞧两边,咳嗽一声,朝于怀成笑道:“于大人,今朝来此有何贵干哪?莫非本官在此妨碍了汝等公事不成?”

    于怀成闻言,忙起身上前一步,恭恭敬敬深施一礼,笑道:“回大人,下官此番受仙鹤湾朱家庄所托前来见证这朱任二家化干戈为玉帛,两家重归于好。下官见得大人在场,未得大人发话自是不敢言语。况且这两家和好乃难得之喜事,‘妨碍’二字自是大人客气了;再说下官正求之不得能有大人您在旁监督斧正好一同见证此等幸事。”

    英贵全呵呵一笑,摆手让于成怀坐下,一瞟众人,笑道:“各位不必多虑,本官倒是与任天惠大人常有来往,略有交情;但本官乃一介武官,从未想过yù干涉地方百姓事务,本官到此纯属偶然,权当一旁观者,各位不必拘束。该如何说该如何做还请自便,众事和为贵吗。于大人,那便由汝瞧着办了。”

    众人陪笑点头称是,转头瞧了瞧了任天惠。

    唯西门远清鼻中哼了一声,身子动也未动,眼瞧亦未瞧众人一眼,拉长的脸上没丝变化,似天下人皆欠其银子不还般,一千个不开心,一万个不乐意,便在那里一人杵着,自未将所有人放在心上。倒是身后那白面年轻人偶尔睁眼瞧一下大厅之上,却也是jīng目四shè,摄人心神。

    任天琪知其乃一高手。

    于怀成起身走众人中间,一捋袖口,轻咳一声,说道:“英大人,西门先生,任大人,任寨主,各位兄台,本官生来说话爽快,夜从不兜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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