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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小时过去。

天边忽然闪现出丝丝缕缕的亮光。

天亮了。

山中大雾依旧，能见度还是不到五六米。山道益发陡峭，脚下也更加湿滑。两边的悬崖峭壁都深不见底。“九鬼流”的先辈们将此地选为总坛。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此地如此险峻，冷兵器时代，只要山道上竖起一道屏障，派几个人驻守，不管敌人来多少兵马，都几乎完全不可攻克。

随着朝阳渐渐升起，大雾开始消散。

当然，在这种原始森林环抱的大山深处，大雾要彻底消散。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是太阳升起来之后，能见度比以前要稍好一些。

远远的，又一道山门显出了模糊的身影。

这道山门较之山腰的那一座，气势要雄伟得多。也更加高大。矗立在高山之巅，迎着初升的朝阳，显得说不出的沧桑霸气。

萧凡和辛琳同时停住了脚步。

一道人影。慢慢自山顶的浓雾之中走了出来，浑身披着闪闪的金光。加上雾气翻滚缭绕，当真宛若“神仙中人”。

不过萧凡和辛琳都看得清楚。这位“神仙”正是柳生雄一。

“萧先生，你终于追到这里了……咳咳……”

柳生雄一缓缓在山门处站定，居高临下地望着这边，说道，轻轻咳嗽了两声。

萧凡何等耳力，从他这咳嗽声中，就能听得出来，柳生雄一的内伤十分沉重。被谭轩当胸击中一掌，五脏六腑俱皆受损，当时强行压制，几个小时过去，终于压不住了。

“两位这么锲而不舍地追杀，看来是下定决心要将我置于死地了……咳咳……萧先生，不得不说，这是个很明智的决定。因为我也想要你的命。如果你不趁着这个机会把我杀掉，我发誓，今后会和你斗到底。你自己，你的家人朋友，乃至一切和你有关系的人，都是我的敌人。我会把他们一个个杀掉！”

柳生雄一徐徐说道，语气平淡，似乎在叙说着一件再也简单不过的事情。

萧凡就笑了，双眼望着雾气之中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淡淡说道：“柳生，你不用使激将法了，我既然追到了这里，就是想来杀你的。不管这里有什么古怪，也不管你在这里布置了何种后手，我都不会退缩。我们之间，只有一方可以活着离开这里！”

“哟——西！”

柳生雄一深深点头，拖着长音说道，语气之中，竟然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人影一闪，柳生雄一就失去了踪影。

“萧凡，有本事就来杀我！你这个低劣的支那人——”

柳生雄一狂笑起来，笑声久久在山巅之上回荡，充满着疯狂之意。

“一定要杀了他！”

辛琳冷“哼”一声，编贝般的皓齿情不自禁地咬得紧紧的。

柳生雄一彻底将辛琳激怒了。

“嗯。”

萧凡点了点头，脚下一点，颀长的身躯飘然而起，飞跃了五六级台阶，又再轻轻一点，白衣飘飘，闪身进了山门。

辛琳淡然一笑，随即跟了上去。

身边一道黑白相间的影子一闪而过，黑麟抢在了前边。黑麟还是那么顽皮，总是不肯相让辛琳。

“大懒猫！”

辛琳忍不住轻轻嘀咕了一句。

“喵——”

大肥猫猛地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停住了脚步，悠忽回过头来，朝着辛琳呲牙咧嘴地叫了一声，似乎对辛琳“骂猫”甚为不满。

辛琳抿嘴一笑。

大肥猫又是“喵”的一声，一闪闯过山门，消失在浓雾之中。

辛琳紧随其后也穿过了那道山门，顿时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山门之后，竟然另有天地。

一大片开阔的平整地，出现在萧凡和辛琳的眼前。这悬崖绝巅之上，居然是一个小小的广场。广场四周，成半圆形建有一栋栋的平房。时代久远，所有平房都已经荒废，长满了青苔和其他不知名的矮小植物，门窗洞开。这些平房俱皆是青石垒成，显得十分厚实，带着说不出的岁月沧桑之感，纵然已经废弃，也还是透出阵阵的诡异和威压之气。

正对山门的，则是一座宫殿式的建筑，也是以大块的青石垒成，论规模，这座宫殿式的建筑，远比周边的平房要宽大得多，气势明显和那些平房不一样。真不知道当年，如此大块的沉重青石，是怎么运上这悬崖绝巅的？在没有任何现代化机械的情形之下，要在山顶建造这样的青石建筑群，所要耗费的人力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

辛琳双眉扬了起来，显得有些吃惊，低声喃喃道：“他们怎么做到的……”

由此可见，当年的“九鬼流”，在北方岛是何等强大的势力。甚至有可能凌驾于地方官府之上。

萧凡的注意力，却似乎并不在这些平房之上，甚至也不在宫殿本身之上。宫殿大门两侧，甚至还立着两座石雕。石雕面貌狰狞，呲牙咧嘴，如同从地狱之中扑出来的恶鬼一般。

萧凡的双眼，就盯在这两座石雕之上，脸上浮现出吃惊的神色。

“怎么啦？”

辛琳忍不住问道。

要在萧凡脸上看到惊讶之色，可实在是不容易。这两座石雕，有什么古怪么？

“恶鬼道……”

萧凡低声说道，语气有点迟疑，似乎不能百分之百肯定。

“什么？”

辛琳大吃一惊。

她虽然没有修炼过无极门的术法，和萧凡朝夕相处将近四年，对“轮回相”的情形却基本清楚。所谓“恶鬼道”，乃是“轮回相”第四道。

“恶鬼道”六个修炼法相和六道修炼口诀，也是残缺不全的。缺了一道口诀和一个修炼法相。

但是，辛琳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这处所在，和“轮回相恶鬼道”有什么关联。

萧凡轻声说道：“这两座雕像，和恶鬼道的修炼法相很相似……”

“嗯？有这种事？”辛琳更加惊讶，双眼却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兴奋的光芒：“你是说，东瀛的九鬼流，和你修炼的轮回相有关系？”

这可真有点意外。

“可是，这个地方怎么说也有点历史了，应该好几百年吧？”

辛琳又四下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带着点疑惑说道。

“轮回相篇章散失，距今一千多年了。而且这其中的辗转曲折，一时半会又哪里区分得清楚？当然，单单凭着这两座雕像，也只能说是有些相似罢了。”

萧凡脸上讶异的神情已经基本平复，淡淡说道。

“不管怎么样，这里要好好搜寻一下。”

辛琳断然说道。

“嗯。”

萧凡点了点头。

尽管这念头看上去是有点荒唐，但哪怕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决不能放过。

“走吧。”

萧凡抬腿向着对面的宫殿走去。

辛琳一言不发，紧紧跟上。

天际的朝阳冉冉升起，一道道金色的霞光自宫殿顶部照射而下，尽管有浓雾阻隔，也还是耀眼炫目，令人不敢仰视。

第390章宫殿

宫殿不是太大。

整个山顶这块平地，面积都不大，只是几个小时一直走在逼仄的山路之上，骤然见到这么一处平整的广场，感觉上十分广大而已。这处宫殿之所以能够给人广大的感觉，也是因为有周围的平房对对比。

严格来说，这是一群保存得相对完好的古建筑，或者说是一个出废墟。其实，如果稍加修葺，这里应该是一处非常有品味的景点。却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得到旅游开发。

或许，和“九鬼流”有关。

柳生家族不愿意这处地方进行旅游开发，以柳生家族在北田市的势力，要达成这样的目的，那是轻而易举。

途径那两座雕像的时候，萧凡停下脚步，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东方各国的传说之中，有关“恶鬼”的神态，千奇百怪。但无一例外都是凶恶狰狞，面目可憎。然而这两座雕像，和“轮回相恶鬼道”的修炼法相非常相似，画风基本一致。萧凡相信，应该不仅仅是巧合那么简单。

《无极九相篇》各相术的修炼口诀和法相，肯定不是武术传承，但也不能说和武术没有丝毫关联。尤其是修炼高明的内功心法，成就高低，就和修炼者的心态密切相关。

术法修为上境界的跌落，其实已经影响到了萧凡武术的发挥。

比如昨晚对柳生家族两大族老一战，如果萧凡是在全盛时期，其实是不用拖延这么长时间的。更用不着黑麟帮忙。因为心境不稳，故此“浩然正气”的最高境界。也难以发挥出来。

与一般的高手交战，这种差别无关紧要。萧凡压根就无须出全力。然而和真正的高手对决，关键时刻失之毫厘，结果就谬以千里了。

据止水祖师说，“浩然正气”的修炼法诀在不断的修正过程中，也参考了《无极九相篇》的修炼法诀。既然是无极门的无上神功，和《无极九相篇》紧密结合，很是应该。

大道之极，万法皆通！

辛琳只是有些好奇地在两座雕像上扫了一眼，就不在意了。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宫殿之中。

柳生雄一既然将他们引到这里来决战。总是有原因的。

辛琳嘴中对柳生雄一毫不在意，心里可不敢那么轻敌。至少打从出道以来，柳生家族这几个鬼子，是她所见过最厉害的东岛人了。

一走进大殿内部，刚刚升起的朝阳，顿时就被屏蔽在外，一下子又变成乌黑一片。

辛琳想都没想，手中软剑“唰”地舞成一团剑花，将自己完全笼罩住。这种时候。无论是谁，双目都会出现瞬间的“睁眼瞎”状况，正是最容易遭受袭击的关口。

“辛小姐，不必如此！对于袭击你们。我没兴趣！”

辛琳耳边随即响起柳生雄一淡淡的声音，带着十分明显的不屑之意。

辛琳毫不理睬，闪身到了一边。等双目渐渐适应了宫殿内的昏暗，手中动作才逐渐缓了下来。

萧凡缓缓走进了殿中。

这是一座带着明显古代风味的大殿。和许多武侠电视剧里某些帮派总坛总舵的议事大厅非常相似。十余根高大的石柱，将大殿的顶部支撑起来。

大殿里面空空如也。

只有在大殿的尽头。有一个石头台阶，矗立着一张高大的石质座椅，式样有点像华夏国古代皇帝的御座，御座正中，端坐着一个男子，正是柳生雄一。

柳生雄一的背后，则是一面石墙，石墙上雕刻着一个狰狞恐怖的鬼头，双目怒瞪，鬼嘴大张，正对着端坐在御座中央的柳生雄一。而在这个鬼头周围，则簇拥着八名恶鬼，形态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异常狰狞。

毫无疑问，这里应该就是“九鬼流”以前的总坛。

毕竟随着时代的进步，这些古老的传承要么没落，要么融入了现代社会。比如柳生家族，就很好地将古老传承和现代社会联接在一起，并且一直保持着在主流社会之中的强大影响力。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柳生家族永远是北田市最有底蕴也最有势力的大家族。

事实上，今天的“九鬼流”相对过去的“九鬼流”，也不能说就是没落了。只是时代进步到今天，一个那么大的流派，门人弟子众多，不大可能集中居住在这深山老林之中。

就好像无极门，也已没有了自己的“山门”，止水观只是止水祖师私人的住所，算不得是无极门真正的总坛。如果真的在某处名山大川建一座大大的道观，广收门人弟子，搞得声势浩大，只怕不但不能将无极传承发扬光大，反倒会变成一个笑柄。

比如某个著名的武术流派和某座著名的寺庙，就是现成的例子。

“柳生，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总是要有个了结。就不必装神弄鬼浪费时间了。”

望着高高“御座”上的柳生雄一，萧凡双眉微蹙，说道。

柳生雄一就笑，冷冷说道：“萧凡，我承认你很厉害。我也承认，一对一的话，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不包括这里。这里是我们‘九鬼流’昔日的总坛，也是‘九鬼流’的圣地。只要在这里，‘九鬼流’弟子就是无敌的。”

“胡说八道！”

不待萧凡开口，辛琳便冷笑了一声，满脸不屑。

“辛小姐，我小看了你。那个西域胡人阿巴斯，曾经向我提供过有关你的消息，说你是萧凡的贴身保镖，但是没有引起我足够的重视……山口，秋子他们，都是你杀的吧？还有我弟弟柳生雄二，也是你杀的？”

柳生雄一扭过头，望向辛琳，缓缓问道。

“西域胡人阿巴斯？是谁？”

辛琳双眉一扬，对柳生雄一的疑问毫不理会，径直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她现在已经基本可以断定，在阳西镇被她杀掉的那个岛国菜鸟忍者，应该就是柳生雄一的弟弟柳生雄二。然而将这个情况转告给柳生雄一的，肯定就是躲在暗处的那批人。

西域胡人阿巴斯，这是辛琳第一次听到此人的名字。

柳生雄一脸上又露出一丝讥讽之色，说道：“萧先生，看来你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强大，被人追杀暗算，连对手的名字都不知道。反倒是我这个东岛国人先知道了。”

“那是因为，人家想要你给他当炮灰。”

依旧还是辛琳在应接这个话题。

她知道萧凡是绝不会有兴趣向柳生雄一解释的。有关逆天改命，有关红尘大劫这样的情况，萧凡又怎会向柳生雄一提起。

柳生雄一嘴角抽搐了一下，脸色顿时变得阴厉起来，眼里也射出饿狼一样的凶光。辛琳这句话，真的刺激到他了。

柳生雄一是个极端自负乃至自大的人，打从执掌柳生家族开始，就不曾吃过亏。如今却被阿巴斯利用了一把，以至于落到如今的下场，他心中对阿巴斯的痛恨，恐怕丝毫也不在对萧凡辛琳的痛恨之下。若果不是阿巴斯将柳生雄二“诱拐”去华夏参与刺杀萧凡的任务，又怎会发生今天这一切。

整个柳生家族，旦夕之间，几乎完全毁灭。

既然如此，柳生雄一就觉得自己有“义务”将阿巴斯的情况通报给萧凡和辛琳知晓。阿巴斯知道借刀杀人，柳生雄一何尝不会？

但这不表示，柳生雄一就能接受辛琳对他的嘲讽。

这个支那女人，竟然敢看不起他！

简直岂有此理！

“对了，萧先生，阿巴斯是个术法大师，我曾经亲眼见他施展过法术，很了不起。你不是他的对手，被人一直追杀暗算，也就很正常了。”

柳生雄一强压心头的怒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萧凡说道。

萧凡不接他的话，他偏偏就要跟萧凡说，不和辛琳说，以此来表达他对辛琳的藐视。

萧凡淡淡说道：“柳生先生，术法之道，你不懂的。而且你也不必再激将我，阿巴斯和他的那些朋友，我终究是要对付他们的。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么？”

没有的话，我就送你上路了！

柳生雄一冷笑一声，说道：“萧先生，照你这么说，你是吃定我了？既然到了这里，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少废话！”

辛琳早已忍耐不得，手中软剑一振，脚下轻轻一点，飞身而起，在一根石柱上再一借力，剑光如霜，直奔“御座”上的柳生雄一杀去。

尽管这里地处深山老林之中，终究还是在东岛国内，辛琳担心夜长梦多，还是抓紧时间将柳生雄一解决掉为好。到目前为止，萧凡都还被北田市的警察通缉，要离开北田，恐怕还得另行设法。

柳生雄一冷冷地望着腾空杀来的辛琳，既没有起身，更没有挥舞兵刃迎战，只是轻轻一掌，击在“御座”的扶手之上。

顿时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在大殿之中传扬开来。

辛琳吃了一惊，手中软剑立即挽了一个剑花，身子在半空中一顿，慢慢飘落下地。这里既然是“九鬼流”的总坛所在地，虽然已经荒废，总是有些古怪，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轰隆隆的巨响之声，越来越大，“御座”下边的石台阶忽然裂开一条通道，整个御座连着柳生雄一本人，悠忽沉入通道之中，再也看不到了。

第391章山腹乾坤

“果然有古怪……”

辛琳双眉猛地蹙了起来。

这种程度的机关设计，倒还不至于让七妙宫少主十分吃惊。七妙宫总坛，那才是真正的机关重重，不但有多少年前遗留下来的前辈布置的机关，也有现代化的机关设计。

柳生雄一费尽心机将他们引到这里来，肯定是有所仗恃。仅仅只是因为此地对萧凡的第六感有压制之力，那是远远不够的。这样的压制，完全不可能抹平彼此之间实力的差距，更何况，柳生雄一要面对的对手还不止萧凡一个人。

眼睁睁看着柳生雄一和他的“御座”一起沉入地下，石台阶上口子大开，萧凡和辛琳都没有急着靠近，反倒退到了宫殿门口。

片刻之后，“轰隆隆”的声音终于静止下来，再没有其他异样。

萧凡和辛琳对视一眼，这才缓步向前，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确保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相互支援相互掩护。

“喵——”

大殿顶部石梁上影子一闪，黑麟飘然而下，蹲在了裂开的口子旁边，双眼微眯，向口子里面望去。

口子下边，显露出一条甬道，以青砖和青石板铺成，斜斜向下，大约有三四米深，那个石质的“御座”，静静待在甬道底部，其上的柳生雄一，却是不见了踪影。

辛琳软剑挥舞，挽出一团剑花，徐徐向着甬道底部飘落。

萧凡随即跟着下去。

甬道底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