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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天雷-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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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楫》,你们二位想是见过的 。其中议论荒谬,这还罢了,我还晓得他以素王自待,讲什么孔子嫌周朝的法律不好,上古的书都不合他意,所以自己删定五经。
又说尧、舜、禹、汤、文、武,都是孔于将来作记号的,并不是实有那种人。总而言之,把孔圣人说得满心想做皇帝,不得已做了一个主教,一般制礼作乐。这可笑不可笑?前年那个条陈,说祖宗之法不可恃 ,要仿效外夷制度,这不是用夷变夏、非圣无法么?须知吾朝太祖皇帝入关以来,制的法度,都是应天顺人,尽善尽美,就今上也不好做主擅改。他是个什么人?
生几个脑袋?敢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吾们做官人,须知明哲保身四个字。这种人少近为是。鄙人忠告善道,二位高见以为如何?”占园忙道 :“是极是极。一闻大论,顿开茅塞,兄弟谨遵大教。”北山道 :“吾听说他进京独拜龚师傅。别人问他,他说孔子观周,问礼于老聃,就是此意 。”占园道 :“笑话笑话。不必讲了。”
那时莱已上完,西崽送上签字单。占园签了字,三人同下楼。古轩向北山道 :“兄弟今日还有应酬,不能奉陪。大驾几时动身赴湖北?”北山道:“总在这数日。”古轩道 :“临行我来送你 。”说罢,便拱手别过了北山、占园,到清和街蟾华阁吃酒。原来是一个铁路局总办请的,呼么喝六 ,热闹了一回。
席散回来,已近三更,就有包车来伺候。古轩辞了主人,回新马路公馆。下车进门,车夫道 :“送老爷进去。”古轩道:“不要了 。”自携了一盏手灯 ,走过客厅就扑灭了。要想叫跟班,又想不必,就是内堂了,一人摸进去,灯火全无。黑暗中忽听见隐隐的脚步声,心里诧异。刚要举步,一人撞将上来,打了个寒噤,只听啊呀一声 ,一个人倒地 。古轩大骇,忙走进内 房,叫丫环娘姨点了灯火,古轩同出来看,兄见小厮冯的儿滚在地上,脑边鲜血直流。古轩大喝道 :“你进来做什么?”冯的儿在黑暗中碰着古轩,吃了一惊,将身向西面一让,壁上有铁钉寸许长,撞在脑边,撞得天昏地暗 ,就滚倒了 。古轩问了,只是“小的小的”,说不出话来。古轩大怒道:“混帐!娘姨拿木棍来 。”举起就打。冯的儿一面哭,一面跑到门房。古轩还赶出来 ,给打宅厨房娘姨等劝住了。古轩叫跟班取片子,明早即送到新衙门作盗贼办,跟班应了去。少停厨夫齐进来磕头,求老爷宽恩。古轩余怒未息,定要送办,家人又跪着不起来,足足磕了二三十个头,古轩方才道:“给我连夜赶出去。”
众人出来,给冯的儿说道 :“你这祸闯得太大了,如今不办,还是你的便宜。你今夜住了一夜,明日只好出去,另寻人家的了。”冯的儿谢了众人。一个道:“戏子还养,这也不算什么事,你是该晦气罢了 。”次日早晨,冯的儿卷了铺盖,到了四马路赛金花寓里,寻个姐夫,名唤狗儿。那狗儿是跟赛金花做堂子里的帐务,那日冯的儿来,就将魏家的事告诉他,狗儿便留他住下。冯的儿在魏家弄了许多钱 ,如今出来 ,无拘无束,就在洋场上,朝吃茶,夜听书,肚里无限快活,如登了洞天福地的一般。一日同了狗儿过麦家圈,冯的儿不当心,撞倒了一个外国人的脚踏车。外国人跌了一个斤斗,拉住冯的儿交给巡捕。狗儿见不是势头,就溜回去见赛金花说了。赛金花有个客人姓熊的,就将一个名片到捕房讨出 ,罚了二十块洋钱。
冯的儿垂头丧气,回来谢了熊老爷。熊老爷见他伶俐,道:“我正要用一个人,你就跟吾去试用一个月,如好以后重用你。吾今夜就要回衙州,你如愿意,快将行李搬到名利栈去 。”冯的儿正是身边的钱将用完了,自然情愿,应了一声是,就将衣服铺盖搬到栈里。那夜就跟熊老爷上宁波轮船,到了宁波,雇轿 赶到衢州。离城四十里 ,有一个大镇 ,那镇上大约有四五百家。到了市中,见一家门外有石狮两只,一只已倒卧地上,一只剩了半个头。四面围墙上面,已塌一半,正中黑漆八扇,漆已大半剥落。熊老爷进得门来,叫冯的儿将行李搬进,冯的儿一件一件押着挑夫送到里面。只见高高的五间,陈设一样都没有。过了茶厅,便是大厅。厅上的炕儿桌椅 ,都是灰尘堆满,约寸许厚。屏门白染都剥蚀了。西面四扇,将要倒下来的样子。
过了大厅,有一个院子,中间蓬蒿野草,弄得路径不分。两旁轩廊铺的方砖,十分中已有九分没有了,剩的都是破碎。又走进了四五层,通是这样败落人家的样子,空空洞洞,无一人在里面。看官你道,这不象衙门,又不象庙宇,是什么地方呢?
原来这家人家姓罗,这所大大的房屋,是前三百年有个姓华的大富翁造的。华家盛时,足有五千万家私,置了十万余田。族中约有三百八十余人,住在一镇,那镇就叫做华家庄。那时正是明末时候,天下大乱,盗贼蠭起。有钱的都被抢夺一空,性命不保,那华家是著名的大富,岂有没人垂涎呢 ?李闯造反,就有族中恶少,招致一群流贼到华家庄 ,杀得华家死的死了,逃的逃了。那几个恶少也死在贼手,庄上没有人敢住。本朝入了关,乱渐平定。
邻镇上有个姓罗的,知道华家家破人亡了,想道:盗贼抢的是金银珠翠,那些房屋租契是抢不去的,我何不去搜搜?就到华家庄来看时,房屋依然,就是草木长得密密层层。进了华家,到了第十八层房楼上,只见箱笼翻得满地,靠北窗有一只铁柜,盖已倒在地下,在里面一搜 ,所有田契借券帐目均在,便向铁柜中取出,过了箱,扛回家里。隔了数年,姓罗的老头儿死了。临死的时候,叫两个儿子顺宝、国治,叮嘱吩咐了一番。以后又过了十数年,吴三桂平定,本朝大一统的基业完成 了。那时天下升平 ,万民乐业,华家庄人仍旧没有一个回来。
顺宝、国治商议搬到华家庄老宅住下,发限单收租。那时华家的户都是小一辈了,见限单下来,想必是华家的人回来,自然赖不过去,纷纷还租。自此之后,从前的华家的家私,都被罗家吞没了。
到了乾隆末年,华家子孙逃在外面的,传说有祖业在华家庄,就有二三十家搬回来。那时姓罗的已占住了一百余年,哪里想夺得转来,只好忍气吞声 ,看罗家享用舒服 。罗家的子孙,也忘了祖宗夺人家的产业,耀武扬威,欺凌乡曲,一庄的人都叫他做活阎罗 ,唆使华家子孙给他寻事,只是无机可乘。
哪知天道好还,罗家到了第八代上叫老咸的,没有儿子,娶了一妾,是从上海买来的,叫赛西施。这赛西施是做过广东人家的妾,逃出来的。生得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心窍千伶百俐。老咸十分宠爱,将家事付她经理。过了年余,生了一个儿子。亲友们都来贺喜,快活得说不出话来,从此便将赛西施扶了正,吩咐下人叫起三太太来 。那老咸日夜伴着赛西施,不出房门,**过度,不上三年,得了痨病死了。三太太哭得死去活来,料理丧务完毕,那时儿子还小,家中大小各事,齐听三太太主意。后来儿子长大了,叫做小祥,到十八岁上,三太太在后面空地上造了一座大大的花园 ,就叫人买一班戏子,日夜在里面做戏。有一个小旦叫赛叫天,生得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三太太最喜欢他。做一出戏,就赏他衣缎金银,不计其数。这赛叫天百般讨好,说什么话,三太太没有不依的。因此那些下人管帐,都奉承他。但三太太的脾气。生得躁不过,时时要责罚那些仆妇丫环。下人衔恨,就将些不要紧的事,传播出来。 小祥有些风闻,从此在三太太面前说些规讽的话。三太太 明知自己做的事有些不合,听了敢怒不敢言。那小祥正在少年血气未定,在东家西舍干了不老成的事 ,就有丫环去献殷懃。
三太太却将那丫环责罚了一顿,立刻撵出去,吩咐门上到夜就闭,不许出入,小祥便忧忧郁郁死了。族中都来争嗣,三太太怕年纪大的不听约束。即拣了一个四岁孩子 ,却与小祥一辈,三太太就算他是老咸的嗣子,叫做干蛊,不给小祥立后了。族中哗然,怕她势力大,也不敢怎么。那时干蛊年小,家事仍旧三太太经管。一日,镇上到了几个无赖,晓得罗家大富,就在后园放起火来,乘势打劫。三太太即将金银二千两献出。那些无赖究竟不是江湖大有些胆怯,得了金银,就一哄而散。后来干蛊渐渐的长大起却弄出许多事件。正是:天道循环,顿看桑田变海;家园寥落,谁教牝鸡司晨。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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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赛西施造翠微园 罗干蛊困水心亭
话说**蛊长大了,三太太将家事交付他。自己又在从前院子基上,盖造一座花园,叫做翠微园,是取杜工部日日江头挹翠微的意思。这园却造得与前不同,从前的不过寻常人家的别墅罢了,这回请了一个衢州府内姓熊名士禄,从前在上海做过洋行里管事。那人人品不正,却有些歹才。这日罗府用聘帖礼银请了他进来,教他先绘了一个图,呈三太太看了。三太太喜欢道:“就照这个样子造吧。”随唤齐各行匠役金银铜锡土木砖瓦,搬运进来。又叫人到上海去置办外国器具花草,绘洋房图形,请熊先生监着,安插摆布,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竹栽花,造得赛过洞天仙苑一般。足足造了二年,方才告成。那日请三太太游园,三太太坐了轿,干蛊跟着进门 。一路轩廊,都铺著名国的水门汀。到了大厅,只见匾书翠微园三字,是德清俞曲园太史书的。旁悬一联云:
清风和风咸助长养;春色秋色并有光华。
走进去一座大山,用太湖黄白石迭成,有二丈余长的两只石笋,上鎸一联云:
春花秋月自娱乐; 三山五岳长游行。
山中凿一洞,曲折进去,便是外国式的高楼四层,四面有无数外国花木环绕。三太太叫歇了轿,丫环扶着走。干蛊跟进来看时,里面陈设的 ,都是外国购来的新式花样几榻、桌椅、瓷杯、玉箸、织锦、地毯 。上了三层,都是铺设得锦团绣簇,耀得眼睛都花了。下了楼来 ,又到水心亭、焚香阁、听雨轩、芙蓉院、玉京山馆 ,各处游玩了一会 ,正是说不尽的繁华景象。三太太大喜,回来就封了四千两银子,唤干蛊送到熊先生的房里道 :“这回重重费了先生心,这四千金送给先生,寄回去作家用。先生如不嫌简慢,还在这里住着,时时要叨教呢。”
熊先生大喜过望,给干蛊磕了四个头 ,道 :“我到府上几日,蒙三太太、公子厚待,正是过意不去,这些小事,敢不尽心竭力。还叨扰太太这许多银子,恨不能当面叩谢,只好在公子面前多磕几个头,乞公子转达吧。”
看官,这便是熊先生的运气到了。从此之后,一年三百六十日住在罗家,不知骗了整千整百的银子,便寄到家中,置田买产起来。这年有些事到上海,住了一个多月,带了冯的儿回衢州,依旧住在罗府。冯的儿跟着住华家庄不表。
且说华家子孙出了一人,叫做复畴,少年苦学,且生得智略绝人。村上有什么事,都去与他商量,却又性情慷慨,事事公正,人人都喜欢他。那人见罗家恃富欺贫,心里不服,且时常听说罗家夺取华家的产业 ,叫他寻事报仇。复畴心内沉思,无势可乘。这日见罗三太太重造花园,熊先生发一注财,皱眉一想,便得了计。那华家有个管帐姓邬的,在罗家管了四五十年帐,且曾教过干蛊书,府内人人敬重,三太太十分信任。这老头儿却是和气不过的人,与复畴也认识的。这日复畴寻他谈了一会,复畴就说舍间略备粗肴 ,要你老人家赏光 ,过来便 饭。邬老头儿见他殷懃,遂答应了。到了那晚,邬老头儿到华家来。那华家三间瓦屋,却是破碎的了。复畴迎出来,邬老头儿道:“你说我不好不来,你不要多费,我是不吃什么的。”复畴道:“没有什么。”就叫一个小厮去搬饭来,一壶酒,一碟盐花生,一碟臭咸肉 ,一碗鲫鱼 ,一碗豆腐汤。二人吃了几杯酒,复畴说:“我今日要同你老人家商量一件事,你答应了我,我就磕你四个头 。”说罢,就跪下去,真的磕了四个头。邬老头儿大惊道 :“这是什么说,你快起来,有事好商量 。”复畴道 :“我近来家计艰难,你老人家晓得的 。我如出去做生意,一则没本钱 ,二则死读了几句四书五经,生意规矩一些不懂。
如出去处馆 ,家里又没有人照顾 。所以现在要与你老人家商量。”邬老头儿听了,大惊道:“你的景况,我都知道。但吾一年在罗家骗的,只好家中一年过活,哪里有许多帮助别人呢。”
复畴道 :“不是这样说。你老人家在里面管帐 ,也费心得很,我想进来帮你,你给罗公子说了,一年开支三四十块洋钱的薪水 ,在罗家正是牯牛身上拔根毛,在我就可以敷衍过去了。”
邬老头几听了,道 :“这个奸商董。罗公子那人极欢喜字,你书法很好,何不先抄些什么,给吾带进去,若瞧见了说好,就成功了。那罗公子人有些呆气的,他中意你,就肯整千整百的钱给你用了。这要看你的运气。”
复畴大喜,送了邬老头儿回去,道:“这件事总费你的心,以后作牛马报答你 。”邬老头儿道 :“你明后日来,我总给你说 。”这夜复畴就将范仲淹《义庄记》、陆象山《语录》,全抄了几条。次日,便携了小小的一本抄本去见邬老头儿。邬老头儿道:“你这本书放在此地,明日来听信。”到了次日,复畴过来,邬老头儿道 :“我昨日见公子 ,给你说了,呈上那本字,公子说要去回明三太太,你明日再来吧。”复畴心上忐忑不安, 想道:“这三太太,我听见人说是狠不过的,不知她怎么样?”
足足一夜不曾合眼。到了次日,只见罗府上有个小厮来道:“请华相公过去 。”华复畴整了一整衣帽,跟着那个小厮先到账房内,见了邬老头儿。邬老头儿道 :“公子在花厅上,我同你进去 。”复畴就跟了进来,见了公子。话说干蛊那人,从小有些呆气,爱书若命,极讲究诗词、歌曲,也学些天文、地理。听见他的祖宗是夺华家的产业,心里大不为然,想道 :“我若他日一切家事得一人做主,便去寻华家子孙,都交还他,我一些也不要,那不是吴季札之后,便是我**蛊一人了。”又想道:“没有钱的人家 ,都羡慕富翁。象我这般,有什么趣味呢?”
房子虽大,都破的了,我娘又老昏了,不想修理修理,日夜看戏,不知费了几多万银子,造了这个翠微园,将金银财宝去赏小旦,以后怎么了结呢?我身子象束缚住的一般,足不能多动一步,嘴不能多说一声,倒不知贫家快活 。咳 ,我娘这种行为,怎么对得住祖宗呢?”时常这样想,这日听见邬老头儿说有姓华的进来帮做账房,肚里快活起来。你道为何快活?这正合着他想让产的意思。及见了华复畴生得人品雄俊,大喜,就叫他做个书契公子,日日伴着他讲些学问。那复畴是聪明不过的,与干蛊伴了数日,便将他的性情摸熟了。晓得他一心不满意三太太,有时便将言语探着干蛊,干蛊将心事说二三分,复畴索性用言语激他。干蛊是没城府的,便和盘托出来。自此干蛊、复畴,便结了生死交。干蛊一样苦处,一家的人,都奉承三太太,不从他号令。
复畴荐了四个书童,从此干蛊有了心腹人,便觉得做事称手了些,就感激复畴不尽。复畴劝他将大厅门墙修饰整理,又劝他立义庄及本地义学、团防局等善举。干蛊听了,心里虽要办,只是自己不能做主,就叫复畴将义学、义庄、团防局的好 处,做了洋洋的一大篇,去给三太太看了,一样一样讲给她听。
三太太怒道:“你要搅完祖宗的家产么?”干蛊抱头鼠窜而出,给复畴说了。复畴道 :“三太太也不想想,她造这个花园,用的银子是哪里来的?讲到这样善事,就一钱不肯舍了,义庄等还是缓事,府上这座大大的房子,弄得这样破落,给乡邻人家看见了,不是笑话,说里面没有人,才弄到这样。公子再去求三太太,请示,三太太如愿意 ,我有一个学生 ,是可以包办的。”干蛊又进去给三太太说了。三太太骂道:“我不要修什么房子,要修房子,有熊先生在,要外人做什么?你听谁的话?”
动火要打,被丫环们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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