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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一凡嘴里说着话，眼睛却不敢往秦氏这里看，眼神飘啊飘啊的，不知看向了哪里。好半天没听见回音，转回来瞄了秦氏一眼，才看见秦氏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一张英挺白皙的面孔彻底红了。
　　秦氏对上江一凡那小眼神，立时回过神来，松一口气的同时，心也更沉了沉。儿子如今的样子是真的动了心，可让他心动的还是那个女子，真不知是福是祸。
　　“你打算让我什么时候去安国公司提亲？”
　　江一凡大喜，顾不上窘迫，立即应声道：“我已经请好了官媒，也把事情对官媒解说清楚，所需礼仪都已备齐。若是母亲肯答应，那个……自然是越快越好，要不，今日午后？”
　　他见秦氏面色更加难看，连忙说道：“不用劳动您老人家费心费神，儿子去把官媒找来，您只管和她随便交代几句，然后顺着把事情做下来就好。您放心，我会把事情办的妥妥帖帖，一定不让娘劳累。”
　　秦氏气的咬牙，这个混小子，为了送个东西、看个灯，就急着这样？
　　秦氏压了压心中的气闷，说道：“叶家女子之前终究不怎么好。这时你要再次求娶，我想见一见她，和她说几句话。”
　　她知道这种带着怀疑和考校意味的见面很不合适，可事关儿子的终身，那女子之前又是劣迹斑斑，由不得她不重视。
　　上次娶叶欣颜，儿子本不愿意，当时，她觉得儿子能娶京城勋贵人家的女子，总是多一份荣耀，对他以后的仕途也有帮助。女子嘛，出身再高，在丈夫面前，她也是妻子。
　　于是，她帮着族里，大力劝儿子娶了那女子，硬是让儿子婚后煎熬了三年，之后又孤零零过了这么久。
　　如今再娶叶欣颜，虽然是儿子愿意的，可那女子给她的打击太大，她不敢相信啊。
　　她一定要见见那个女子，心里有个底，再决定是否给儿子张罗这门亲事。
　　江一凡听得为难之极，阿颜可不是非他不嫁。人家本就好好的，却被母亲质疑，万一恼了可怎办？
　　他迟疑了一瞬，只得点头答应。心中百般的劝慰自己，阿颜不是那拘泥于理法的死板女子。既然她能答应嫁给自己，想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可能因为娘想见一见，她就改变主意。
　　只不过……江一凡再瞄一眼秦氏，母亲见阿颜的方式和时间，他得问问阿颜，让阿颜决定才好。
　　叶欣颜今天没出去，她在自己房里勾画记忆里的建筑图形。虽然画的不怎么样，可她连勾画、带图解文字的弄出来，倒也有个大概方向。
　　再转手交给汪桥，就能被翻版，画出简单的建筑图样。
　　人常说，书到用时方恨少。记忆这东西也一样，用的时候，才发现当时看的不够专心、不够仔细，等到她真正需要时，只能一边回忆、一边蒙。
　　正在绞尽脑汁时，玖钰神神秘秘的凑进来，无视玖玥和宋平家的看过来的目光，直接蹭走到叶欣颜身边，小声告诉她，江大人在后角门等着，说是有要紧事见大小姐。
　　小丫头一边说，眼里还闪着八卦之光，亮闪闪的看着她，不知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一边去，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叶欣颜嫌弃的说道，她手里的笔只顿了顿，就继续些下面的字。
　　玖钰见叶欣颜并没有放下手里的笔，不由急道：“大小姐，真的是江大人呢，就在外面。”
　　大小姐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不按话本子来呢？人家话本子上，小姐一听说情郎来了，都是又娇怯、又欣喜，然后就会脚下生风的赶去相见的。
　　可是她家大小姐……，江大人真的在外面呢，玖钰急的都要跺脚了。
　　宋平家的看着好笑，却也上前说道：“大小姐，您还是出去看看，江大人不是说有要紧事吗？只怕不好耽搁的。”
　　江大人做事向来有分寸，能私下在后门找大小姐，一定有事。
　　叶欣颜抬眼，撩了宋平家的一眼。往日里，规矩什么的就在嘴上挂着，这时，一听说江一凡来了，个个都撺掇她不讲规矩，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真是佩服死他们了。
　　宋平家的被叶欣颜一看，面上也有些讪讪的。可是，这能怪她吗？她家大小姐那漠视规矩礼教的尺度，实在太大了些。
　　而江大人，两家人……不对，加上忠勇侯府，是三家人操了多少心，好不容易大小姐才有了个好的着落，可不敢耽误了。
　　她刚想说话，叶欣颜就说道：“这个时候，不好这么见面吧？他若是有急事，不是应该从正门进来，先见了祖父，然后把我叫过去说话吗？”
　　宋平家的看着叶欣颜，心里忽然觉得，大小姐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自江大人和大小姐在广厦营造见面之后，大小姐好像有点不一样，虽然不明显，但还是有迹可循的。似乎有些焦灼，好像还有些忐忑，看起来也不像是后悔，倒有些像出嫁前的心慌。
　　她却有些拿不准，她小心的试探劝道：“大概是不好对长辈说的事，所以江大人才选了后角门找大小姐见面。大小姐和江大人的关系不一样了，应该多体谅江大人一些。”

　　第六百四十章　不忍目睹

　　叶欣颜本来还想在草图上再写两笔，听到宋平家的说这种话，就有些落不下笔。
　　宋平家的见叶欣颜停下，委婉说道：“奴婢和玖玥、玖钰跟着大小姐，不会让大小姐越了规矩。”她也很难呢，劝大小姐做违规的事情，那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叶欣颜这两天有些心慌，一想到结婚，这个时代的成亲，她的心就难以抑制的发慌、没找落，甚至比她刚来时逃家还要没着没落。
　　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是对于未知将来的担心，还是她潜意识里的羞涩。所以听到江一凡说有事找她，她就想着最好能躲开，让她先静一静。
　　“好吧，那就过去看看。”既然躲不开，那就去看看好了，她自认为不是个拖拖拉拉的人。
　　安国公府的后角门，叶欣颜看到火烧火燎一样的江一凡，心下甚是诧异。什么事能让他如此着急？
　　江一凡这时已经被看门的婆子放进来，站在院墙下。宋平家的和玖玥、玖钰在距离江一凡七八步远的地方停下。
　　叶欣颜心里掂量着江一凡能有什么着急事，傻愣愣的走到江一凡面前，回头想要吩咐宋平家的时，才发现身后已经没人了。
　　“……”这也太善解人意了一些吧？
　　叶欣颜再看看正和宋平家的唠嗑的看门婆子，心里更是不自在，这是摆明了让他俩说私密话的态度。
　　“找我什么事？咱们不是已经把事情都说妥了吗？”叶欣颜低声问道，话语里很有些埋怨。
　　“是是是，是都说好了。那个，是我娘，”江一凡那万年从容的仪表已经没剩下多少，他有些心虚的看了叶欣颜一眼，“我娘说想见一见你，和你说说话。”
　　是的，不是光见一见，还要说话的。否则他就安排母亲坐马车，在阿颜出门时，远远地看上一眼就行。
　　“……伯母要见我？”叶欣颜挑眉看向江一凡，不是早就见过吗？不但见过，而且还一起相处了好长时间。
　　她那诧异的念头刚刚兴起，就明白了。之前的叶欣颜当然很不能让江母满意，一定是江一凡再三给秦氏打包票，说她已经放下屠刀、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但秦氏还是不敢相信，所以才要见她，还要说话。
　　叶欣颜斜了江一凡一眼，这家伙之前说的，江母很满意他们的复合，迫不及待的从云中州赶来，是胡扯吧。
　　她那天的脑子坏掉了，思维出于停滞状态，所以才会相信他这种鬼话。若是正常情况，就是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那样的叶欣颜，人家老妈怎么可能愿意儿子再把她娶回家？
　　估计，江一凡能和原主和离，秦氏也是万分庆幸。都扫出家门了，人家怎么可能乐意再把她弄回去？
　　“你之前的家书没对伯母提起你的打算，伯母其实不同意你我复合，是这样吧？”叶欣颜问道，眉毛挑得老高。
　　江一凡心里一急，“不是不是，阿颜，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是知道的，我娘她性子还好，她只是不放心，想看看你是不是一个好姑娘。没别的意思，真的，若是反对，我娘就不看了，你说是不是？你现在的样子，我娘一看就会喜欢，真的。”
　　叶欣颜撇了撇嘴，“前天，你和我说的那些，你娘很愿意你我复合什么的，说瞎话的吧？”
　　“我娘只是怕我没想好……”江一凡脸上有了些尴尬，“阿颜，我娘一定喜欢我们复合的，你只要让她看一看好。那个，之前的事……那个，你也知道……”江一凡有点说不下去，讪讪的看着叶欣颜，看起来有点可怜巴巴。
　　叶欣颜斜着江一凡，问道：“所以，伯母就想见我，再问我些话，让我给她老人家一个保证？”
　　江一凡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的事。阿颜你别多想，我和我娘说你和过去不一样了，她不是反对，她只是心里没底。”
　　江一凡一边说一边看着叶欣颜的神色，然后试探道，“你那么聪明，手下也有过难缠的管事和工匠，连我师兄在你手里都讨不到好，我母亲只不过想相看你一下，你一定能应付得了。”
　　叶欣颜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自己的老妈自己不去搞定，却跑来找她说这些。看他那日信誓旦旦、一切在握的神气，她还以为他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办妥了。合着闹到最后，还得她去面对秦氏那质疑的眼光。
　　他这探花郎可真会办事！
　　“阿颜，行不行啊？行的吧？”江一凡试探问道，看着她的目光中满是殷切。
　　他原本也没想到会这么急着定亲啊？若不是这么着急，给他点儿时间，他准能把母亲说服了。可是，看灯的话，就得等明年了，那怎么行？
　　叶欣颜没好气的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不行又能怎样？”
　　江一凡大喜，叶欣颜继续说道：“还有，别把你娘和管事工匠相比，管事和工匠，不满意可以处置他、辞退他。我和你娘若是不愿意，谁能把谁辞退了？”
　　叶欣颜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那个那个，当然不能，你相信我，我指定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阿颜你这是愿意去见我娘了，是吧？”江一凡哪里还顾得上叶欣颜的埋怨，只听得见她言语和口气里那无可奈何的认同。
　　叶欣颜无奈说道：“那就见一见吧，不然能怎么办？难道能因为这个就反悔吗？”
　　“那当然不能。”江一凡义正词严的说道，眼角眉梢全是笑容，“我就知道阿颜你最是通情达理。”
　　叶欣颜看着智商不在线的江一凡，有点不忍目睹。
　　“你定时间吧，定好了时间和地点，提前告诉我就成。”
　　叶欣颜说完，转身就要离开。急得江一凡连忙拉住她，“别，还是你定在哪里见面吧。”
　　叶欣颜的手被拉住，吓了一跳，视线在两只相握的手上滑过，连忙甩开，瞪视着他。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还有这种毛病？
　　江一凡拉住叶欣颜的手，没把话说完就感觉不对劲，叶欣颜甩开他的同时，他也就松手了。
　　对着叶欣颜瞪视他的目光，江一凡觉得满头的汗，“我，那个，不是有意的，我是想对你说，你觉得在哪里见面你会自在一点，咱们就去哪里。若是你觉得去广厦营造的店面更好一些，我带母亲去那里也可以。”

　　第六百四十一章　不淡定了

　　叶欣颜瞪了江一凡一眼，把手往袖子里收了收，悻悻的收回了视线。
　　“让长辈去店面里见我，不太好吧？”
　　江一凡犯愁，“总不能来国公府拜访吧，那样我娘就不自在了。”估计也不会答应，来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来安国公府拜望，没那个道理。而且在叶家，有些话就问不出来了。
　　“要不然，就去我娘的点心楼子吧。那是个消遣闲话的地方，不拘时间早晚，多会儿都可以。若是伯母不介意，到时候让我娘陪伯母坐一坐。”
　　江一凡立即点头赞同“行，能这样最好了，就这么安排。就定在今日申时吧，好不好？午睡之后，我陪我娘去盛誉斋点心楼，先要些茶点，我和我娘坐着说话、等你，可以吧？”
　　叶欣颜愣了愣，“干嘛这么急？伯母不是昨晚上才到吗？不多歇歇？”
　　江一凡略显尴尬，极力端正了神色，说道：“议定不是要赶时间吗？不这么紧赶着，年前全套礼仪就做不下来。我娘坐了近十天马车，正好借这个机会出来疏散疏散，见识一下京城最红火的点心楼子。”
　　叶欣颜立即想起江一凡说的什么未婚夫妻和观灯的话题，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她斜了江一凡一眼，她绝不是自己不好意思，而是替这家伙不好意思，这里面可没她什么事。
　　“那我就回去安排了？”江一凡试探道。
　　叶欣颜再斜他一眼，典型的娶了媳妇忘了娘，换了汪桥的母亲赵氏，是不是会哭天抢地的骂他不孝、没良心？
　　“行。不急，伯母什么时候午睡起来，什么时候再来。我会先一步到点心楼，订好了房间，在那里等伯母，反正我也好长时间没看过我娘的生意，正好去瞧瞧。”
　　江一凡笑眯眯的看着叶欣颜，满意的不得了。这样懂事、能体谅长辈的媳妇，任谁都会喜欢。
　　看着江一凡出了后角门，叶欣颜才想起看门的婆子和宋平家的几人。
　　那看门的婆子刚才一边和宋平家的说话，一边不时看看叶欣颜和江一凡，自是看见江一凡拉自家大小姐的手。
　　看门人在府里下人中地位不高，但消息来源却不少。而这大半年里，国公府的前姑爷江一凡频繁进出安国公府，几乎成了尽人皆知的事情，各处看门人知道的更清楚。
　　那婆子这时被叶欣颜一看，再想想刚才看见的，江一凡和大小姐两只手拉在一起的场面，心里由不住的后悔。怎么就那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呢，那有什么好看的嘛？
　　大小姐和江姑爷现在可没什么关系，若是被人传出两人拉拉扯扯，还真不怎么好听。
　　婆子连忙上前几步，一边给叶欣颜行礼，一边堆笑道：“江大人说有急事找大小姐，想是说完了吧？奴婢这些人在一旁伺候着，这才多大一会儿，您就交代完了，还真是快。也是，这冰天雪地的站在外面，也着实的冷呢。”
　　叶欣颜点了点头，安国公府的下人如今可是规矩多了，还懂给主家打圆场了。
　　看着婆子如常回到角门边的门房，叶欣颜转身往自己院子走回去。
　　眼看着就是午时，她还得把这事和尹氏交代一下，想来老妈知道这件事，一定会高兴的合不拢嘴，立马就能答应。
　　好在她和尹氏说话随便，脸皮也更厚一些，没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么一说。
　　不出所料，赶在午饭前，叶欣颜把秦氏想见见她的事情对尹氏说了。
　　尹氏正坐在正屋的矮塌上，听了叶欣颜的话，完全没有女儿被质疑的愤怒，立马就眉开眼笑。不但满口应承一定给她们挑个位置上佳的雅间，还兴奋的抚着手掌，说道：“这可是大好事，你怎么不早点儿对我说你们已经商量年前定亲呢？这下好了，各家过年的聚会都多，让人们也知道知道，我家阿颜和夫君破镜重圆了。多好的事儿，咱再也不给她们乱嚼舌根的机会。”
　　额，又是破镜重圆，还整出来夫君了，这不是还没定下吗？
　　“阿颜，秦太太可是好几年没来京城了，来京城第一次出门就来咱们盛誉斋，咱可得好好招待人家。你说，咱上哪些点心才好？”尹氏继续抒发着她的愉快心情，丁点儿没想过她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姑奶奶，安国公的儿媳，用不用得着对一个乡绅之家的妇人如此上待。
　　“还有啊，我让人去找先生，给两个哥儿告个假，咱带着嘉哥儿和顺哥儿一起去。你自去和秦太太见面，让关义士带着两个哥儿坐另外的房间。见面之后，咱们带着哥儿出去置办年节的物件儿，捡他们喜欢的、可着劲儿的挑……”
　　叶欣颜一边听，一边两眼直翻。她老妈就这点不好，有这么惯孩子的吗？为了出去吃零嘴儿、逛街，居然就要请假，连学也不上了，还可这劲儿的挑。
　　叶欣颜和齐友年一行人回京的时候，已经是冬季，这个时候不好找学堂，所以安国公给齐嘉儿和齐三顺，请了个西席先生，在安国公府教授他们功课。
　　“这不好吧？”叶欣颜说道，“因为出去吃个小点心，就让他们请假，先生会不高兴的。”
　　尹氏很是无所谓的摆摆手，说道：“用不了几天就过年了，先生也该放假回去，准备些家里的事情。我原本还想着，这一两天就放年假了呢。”说着，连无所谓的神色都没了，很干脆的说道，“要不然就今日吧，我给先生说，从现在起就放年假了，等出了正月，再重新开课。”
　　叶欣颜愣怔的功夫，倒也想通了。不过是多两三天、少两三天的事儿，算了，明年还是给两人找个靠谱的学堂进学，今年先就这样吧。
　　说起来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