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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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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都羡慕不过来呢!他倒好,言下之意竟是今天见见魏王妃就算了,连魏王府的门都不打算上?如此一来,岂不是将魏王往死里得罪?
以如今魏王的地位,魏王妃苏吟走到哪里都是被众星捧月的人物,偏偏她喜静不喜闹,纵然做了这么多年的王妃,气质与闺阁时也没差多少,永远是一副淡淡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见到哥哥,她才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如冰消雪融,美得令人无法直视。
苏锐见到唯一的妹妹,神情也柔和到十二分,想到一件事,笑意慢慢收起。他斟酌了好一会儿言辞,才问:“阿吟,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么?”
听见哥哥提起童年,苏吟非但没生气,反倒露出恬静又清浅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恩,记得,好多声音来来去去,只有哥哥的声音和温度那么清晰,有哥哥在,我就不怕了。”
苏锐听了,心中一酸。他们的父亲好酒色又极无耻,败光家业后便打上妻子嫁妆的主意。母亲优柔而软弱,被姬妾欺得缠绵病榻,却难得坚强了一次,为了儿女不肯放弃嫁妆,逼得丈夫露出了丑恶嘴脸,夫妻俩起了争执。苏锐虽当机立断,将妹妹搂在怀里,不让她看,到底慢了一步。苏吟年幼,被这一幕吓到,从此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成天安安静静地坐着,不说话,也很少听人说话,唯独对兄长依恋有加。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你们又该说男神为什么都娶不到好老婆了……换位思考嘛,重生女带着攻略回来,自然不是为了嫁歪瓜裂枣的,要嫁肯定都要嫁男神。至于巴结什么的,我觉得很多文里头都是这样的啊,知道谁是“主角”,凑上去讨好,被虐多少次也不放手。知道谁是皇帝,哪怕给他当“真爱”,自己嫁的人也必定是他的部下、心腹或者不和他作对的人得。莫鸾知道魏王会当皇帝,肯定在儿子不怎么懂事,与秦宵争执的时候就教导,你们尊卑有别,他身份比你尊贵,一定要让着他。久而久之,可不就养成惯性,言听计从了么?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冰雪聪明
苏彧当年的处境虽有些不上不下,娶个名门贵女还是没问题的——曲成侯的爵位虽只传到他这一代,苏家的家业也被他的父亲败得差不多,但他有侯爵的身份,便能参加许多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的场合。若是攀附得当,将爵位延续一两代是没问题的。现成的侯夫人,嫁进去就是当家主母,谁不乐意做呢?更别说他长得好,就凭那张脸,哪怕是倒贴,也有很多小娘子愿意的。
他感念着母亲的不易,将妹妹托付给舅舅的同时,也生出娶个表妹做妻子的主意。谁料表妹们在他面前倒是个个千娇百媚,娇羞无比,面对苏吟又是另一种样貌。见苏吟呆呆木木,安安静静,哪怕被针扎了也不知唉哟一声,更别提被欺负后告状,便起了坏心。一旦没得苏彧青眼,便去欺负苏吟一回。
主子尚且如此,下人的怠慢忽视更不消说,苏锐本是将妹妹放到唯一亲戚家照顾的,怎能料到这种事情的发生?
自那之后,他就对所谓的“亲戚”和“情分”寒了心,嫡亲的表姐妹,怎么也能算得上骨肉至亲,受了他那么多好处,还这样欺辱他的妹妹。他又如何能指望未来的妻子对苏吟真心相待,而非敷衍了事?也正因为如此,发现莫鸾全心全意对苏吟好后,哪怕知晓她目的不纯,苏锐思来想去,觉得自己除了一张脸好看些外,没哪处值得足够成为王妃的莫鸾如此付出。功利就功利吧,娶谁不是娶,只要她一直对苏吟好就行。
如今想来,若他那些表妹二三十年前就知道他有今日的成就,苏吟会成为未来的皇后,想必也是上着赶着巴结奉承,瞧上去倒是一副全心为你好的样子吧?
苏吟见哥哥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后,久久沉默不语,忍不住问:“哥哥,出什么事了么?”
“没什么,不过是有人存了坏心,给我说了件陈年往事罢了。”苏锐不想妹妹知道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免得又触动了她的旧疾,轻描淡写地说,“代、魏两支联姻,自然有人坐不住,我这一路回来也有颇多凶险,就更莫要说言语动摇了。”
听见“魏”之一字,苏吟神情淡漠,仿佛兄长提得不是她的夫婿和儿子一般,淡淡道:“哥哥,我与魏王府是不同的,你无需将自个也赔进去。”哪怕她所生的儿女皆与魏王紧密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苏吟与整个魏王系,到底是不一样的。
童年的遭遇给苏吟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哪怕重新融入了人群,可以正常交际,苏吟也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感。她不喜欢应酬,不喜欢管家,更不喜欢那些盘根错节的算计和心思,淡漠到几近凉薄的程度。这等性子,在诸王妃中也是头一份了。事实上,穆皇后就是觉得魏王太会钻营和隐忍,才给他选了这么个截然不同的王妃。
魏王的掌控欲强,前院后宅的事情都要知晓,苏吟就随他去安插人手,左右她也懒得理事。魏王虽喜她美丽的容颜和无欲无求的性子,又厌她高傲自矜,偏爱温柔似水,以夫为天的女子,夫妻俩养活了两儿一女后,往来便少了许多,魏王更喜往侍妾那儿去。即便是两个儿子,也是跟着魏王的时候多,除却晨昏定省,很少有来她这里的时候。
对这些旁人视若性命的事情,苏吟压根不以为意。一个人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修修道,品品茶,做些诗词歌赋,伺弄些花草。夫婿和儿女要来找她,她还不乐意呢!反正都是求着求那,像女儿那样喜爱些好东西,央着她这个母亲赐予还算好,夫婿和儿子们呢?说一千道一万,归根到底,还是让她去求苏锐,好让这位虽被归成魏王一系,实际上压根没真正对魏王投诚的绝世名将襄助,苏吟怎会愿意?
她嫁入皇室,丈夫虽不能再找,儿子却可以再生。哪怕不能生,皇家也不会短了她一碗饭,少了她栖息的方寸之地,苏锐就更不会了。难不成魏王以为对她卖几次身,就能让她无视苏锐的性命,让唯一的亲人为他赴汤蹈火?做梦!若他是个宽仁厚德的,苏吟指不定还会考虑考虑,只可惜,他就是个刻薄寡恩,只记人坏不记人好的,对他付出千百次,尚不及违逆一次。
苏吟看似不理世事,实则冰雪聪明,对旁人的情绪又敏感得很。你对我唱作俱佳,一派温情,我自也投桃报李,脉脉含情。若问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也无需弄明。唱戏的时候再怎么投入,曲终人散,终究要回归现实。
到底是嫡亲的兄妹俩,所思所想差不了多少,想到妹妹身为王妃,尚且不要他付出,以免万劫不复,莫鸾这个做娘子的……罢了罢了,目的不同,行事作风自不一样。若非他常年驻扎边关,也不曾想到莫鸾竟会这样教孩子,这等行事作风,与其说是资质足以做王妃的名门贵女,倒不如说是那些出身寒微,营营汲汲的女子。不,寒门亦有高士,莫鸾的做派……“阿吟,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你嫂嫂?”
“她是我的嫂嫂,我不与她说话,又能与谁说呢?要说喜欢,从前是有的吧。”苏吟也不说莫鸾的坏话,只是用一种平静的态度阐述事实,“这么多年过去,我始终记得她为了照顾我,流掉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我当时都做好了她打我,骂我,一怒之下将我赶出去的准备,心想无论什么我都受着,这本就是我不懂事,是我的过失。没想到,她只是失落了一瞬,就安抚地对我笑了笑,表情很温柔,问我有没有被吓到。”
这个温柔安宁,不带一丝阴霾的笑容,成了她毕生的噩梦。
从那以后,她不敢面对任何人的笑容,因为她始终认为这些人如花的笑靥背后肯定掩藏着无尽的恨意,只是碍于一些事情,不敢表露而已。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没被魏王偶尔流露的温情所迷惑,依旧保持着立场的坚定和清明。
苏锐无言以对。
他本想问妹妹,既然害怕,当年为什么不说呢?转念一想便明白,当时的苏吟还是个半大孩子,见嫂嫂为了照顾她流产,本就十分内疚。即便心里害怕,也只会认为自己不懂事,明明连累了嫂嫂,竟还惧怕她,又如何会将这件事告诉兄长,做个忘恩负义之人呢?等到大了,经历了世事,明白不对,又不好因为一点小别扭破坏兄长的家庭,也就只能忍着了。就像她所说的,再怎么不喜欢,莫鸾终究是她的嫂子,嫂子来找她说话,平日她可以挡了,难不成大庭广众之下也能不给面子?
再怎么精明的人,遇上怪力乱神,又被有心算无心,也有不周到的地方,苏锐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不再深究,转而问:“瞧我的记性,之前都忘了问,灵寿现在过得好不好?”
“也就那样,谈不上好坏。穆家是出了名的傲慢霸道,穆诚生长在温柔富贵乡,有的是女人小意奉承,她的姿态无论高低,穆诚都收不了心。这一点,我早就说过了。”即便提起亲生女儿,苏吟也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她有心助她父亲完成大业,愿意嫁到穆家去。既然有求于穆家,少不得将这点委屈应下。”
儿女固然要孝顺母亲,但在皇室尤其是魏王府这种儿女的婚姻大事,王妃顶多建议两句,压根没决定权的地方,自然是巴结魏王来得重要,王妃千言不及魏王一语。
苏吟的性子本就寡淡,修道日久,颇有点远离俗世的意蕴,提点过儿女几次,见他们不听,也就听之任之了。
苏锐皱了皱眉,本想说苏吟两句,譬如没必要矫枉过正,既然离得这么近,儿女还是该花点心思之类的话,对他十分了解的苏吟便抢先一步说:“我的大侄儿苦恋阿凝近五载,这件事,我知道,灵寿知道,秦宵知道,魏王也知道。偏生除了我之外,没人反对秦宵与阿凝的婚事,却在她嫁进来后对她异常冷淡。阿凝诚惶诚恐,简直把我当做西王母来伺候,我瞧她的心思,也不求什么夫妻恩爱,只求有个一儿半女,终身有靠。偏生这孩子……唉,大概是压力太大,怀几次流几次,才一年多,竟将身子伤了大半,怕是再难有孕了。”
饶是苏锐喜怒不形于色,听见这个消息,仍旧险些没掩饰自己的震惊,又渐渐化作一抹讥讽。哪怕是一般人家,碰到这种事情也要避嫌,哪有明知道表哥喜欢,表弟硬要去求娶的道理?由此可见,魏王压根没将他们当做正经亲戚,半点情分都不存。不过是称斤论两,放在天平上,好吆喝买卖罢了。
若不是想明白这一点,苏吟也不至于对丈夫、儿女这般失望。她也露出讥讽的神情,与苏锐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阿凝一诊出有碍生育,这对父子就立刻要纳妾延续后嗣,纳的便是八年前接进府,如今已是个老姑娘的纪幕僚的族女。据我所知,秦宵早就对这位纪娘子有些意思,魏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可不相信府中什么纪鸣私生女的传言,区区一个幕僚,他们父子还看不上眼,纪清露也不像个知道事的,哥哥大可从她的籍贯查起。”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之砒霜
伴随着夕阳的落下,苏锐虽十分不舍,却不得不与自己唯一的妹妹告别。
苏吟怔怔地坐了一会儿,心腹使女绿柳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给她披上披肩,见她回过神来,便嗔怪道:“夜深露重的,您穿得这么单薄也不唤我,当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绿柳比苏吟大上三岁,端庄稳重,细心谨慎,苏锐信任她,特意将她派去照顾苏吟。
她本就有些痴,一心一意恋慕着苏锐,视之如若神明。即便知道去了苏吟身边,自己与苏锐算是彻底没了指望,她也将苏锐的话当做圣旨来办,满腔慈爱和怜惜都倾注到了苏吟身上。等到苏吟嫁入魏王府,她就自梳做了姑姑,这么多年来,苏吟身边的使女来来去去,留下来的也不少,真正能说上一句心里话的,也只有她一人而已。
“身体?”苏吟轻轻地笑了笑,眼神茫然,神色飘渺,唇边的讥讽却未曾褪去,“我这具身体,不是早就千疮百孔,破败不堪了么?”
绿柳心中一酸,怜惜地看着苏吟,轻声道:“郎主与您聊了这么久,今儿回去,魏王肯定会来您房里……”
苏吟眉头蹙起,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之色。
莫要看苏家如今声势赫赫,二十年前的苏家,只是长安权贵的笑柄——世家、权贵的子弟想要走“武”之一道,多半是年轻的时候凭恩荫或者关系,进南府或者入王府做个侍卫,混几年资历;再调到较为富裕的郡县做个中级将领;待到三十多岁,也有十几年从军资历了,便再高升一步,或派到经验充足的老将手下做事,或配个出身寒门,沙场经验却十分充足的副手,或二者皆有。即便不是明目张胆的抢功,也算是分功了,谁让人家后台硬呢?
权贵的武将之路,未必一帆风顺,却必定四通八达。苏锐身为侯爷,却从中级将领做起,去边疆拼杀,在这些养尊处优,信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权贵看来,无疑是家业没落到半点人脉都没有,就剩个空壳子的意思。年轻人又气盛,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真是不知好歹。平日聚会的时候不嚼几句苏家的舌根,简直都对不起自己。
穆皇后赐了这等家世的王妃给魏王,魏王心里头自然有气,但他可不能像代王那样公然宠着周红英,以作践名声,被圣人讨厌为代价,啪啪啪往穆皇后脸上扇巴掌。所以呢,他用了另一种极好的办法,将苏吟的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
什么作用?很简单,四个字,生育工具。
苏吟嫁入魏王府一年便生下了长女灵寿县主,又一年生下魏嗣王秦宵,此后不足两年,她又生了次子秦谒。
频繁生产大大亏损了苏吟的元气,在那之后,她几番流产,或拼命生下孩子,却没能保住,本就不甚健康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月事极不规律不说,还每每疼得死去活来,恨不得一刀结果了自己才干净。旁人看她,都以为她深受魏王爱重,接连生育,心中羡慕得紧,却不知她对魏王的到来简直是胆战心惊,宁愿天天喝苦药汁,也要将自己的病拖得久一点。也正因为频繁的生育和生病,苏吟没能自己教养儿女,与他们的感情很是生疏。
苏吟的心思,魏王自是不知道的,在他看来,后宅的女人个个都是为搏宠爱用尽全力的,哪怕躺在病床上也得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等他临幸,哪有将他往外推的道理?苏吟伺候不了他,自然有别的女人伺候,夫妻十年,两儿一女,排行又最长,谁都不能说他不好,就各过各的日子呗,只要苏吟不越界就行。
好容易安生了几年,偏偏苏锐的军功立得一日比一日多,官爵一直往上窜,魏王有心倚重苏锐,又开始去苏吟房里。苏吟呢,因为怕哥哥担心,加上几年调养,勉强恢复了些元气。她的脸色本就偏苍白,气质清冷脱俗,魏王为示恩宠,自会留宿。当然了,哪怕喂了些甜言蜜语,为避免自个儿显得功利,当天没提起,过了几天,总是要有事找苏锐办的。就好比今天,两兄妹说了这么久的话,魏王绝对会来苏吟房里,与苏吟**一番,你侬我侬的时候,不着痕迹地问,你们今天说了些什么啊!
一想到这里,苏吟就觉得恶心透顶——肢体的纠缠已让她反胃,若再有了身孕,岂不是生生要她的命?可她为了见哥哥,这段时间都没装病,今天忽然就病了实在太突兀不说,也容易引起魏王的疑心。魏王那种人,外院内宅的事情都知道得门儿清,苏吟也没办法偷偷熬药喝,更何况避子汤对身体的损伤也很大……
绿柳心疼苏吟心疼得不得了,几次想将这些事情告诉苏锐,奈何魏王的做法寻不到半点破绽,哪怕传出去,大家也只会说苏家不识好歹,苏吟没福,人家给你儿女,无异于给你体面和支撑,儿女越多,后半辈子的保障就越牢靠,你竟不要?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苏吟正是知道这一点,又一直认为自己是哥哥的累赘,抱着少给哥哥添麻烦的想法,不肯对苏锐吐露只言片语。绿柳也知她的难处,苏锐再怎么军功卓著,到底是个大老爷们,又是臣子。寻常人家的兄弟还不好管到嫡亲姐妹房中的事情,何况这样寻不到把柄的事情呢?但她实在疼惜苏吟,思来想去便道:“要不,您将嗣王妃喊来?”
“阿凝?”
“嗣王妃在府中的处境,人尽皆知,您多看顾她一分,她的日子也好过一分不是?”绿柳可怜邓凝不假,却绝对不会将她置于苏吟之上,所以她压根不想邓凝若是出现在苏吟房里,破坏了魏王的盘算,该会被魏王如何讨厌的事情,只是说,“说句不好听的,嗣王妃是无辜,可事情都这样了,嗣王难道会回心转意?没了子嗣,又没夫婿的爱重,除了死死抓住孝道,她还能有什么法子?孝名远扬的媳妇,即便无子,也是有生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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