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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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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是如此,蓝昭仪倒是很可疑。
乐平公主原先觉得,没人会傻到和胜利者作对,像莫鸾一样费尽心思抱大腿,跟在背后分享胜利果实不就好了么?蓝昭仪这种为了所谓的“恩情”,一直帮助陈修仪和鲁王的蠢货,怎么可能是穿越或重生的?指不定历史上本来就有这个人,只是被一笔抹了呢?妃子嘛,若不混到卫子夫、阴丽华这等程度的,谁记你啊!现如今转念一想,魏王登上帝位,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担忧。指不定就有前世被魏王所杀,今生不想着改换门庭,死脑筋偏要复仇的呢!但祁润的身世……
有依仗的人大都如此,事情一旦脱离他们的“了解”,就开始坐立不安起来。乐平公主犹豫再三,还是去了魏王府,问:“皇兄,那祁润……”
魏王见她神情,便知她在想什么,神色登时冷了下来:“胡闹!”
乐平公主见自己话还没说就被否决,急急道:“皇兄,祁润是个人才!”历史上他就是你的死忠,否则也不会当那么久的中书侍郎。
这些话,她自然是不能说的,正因为如此,她的话语就显得非常没有说服力:“人才?孤不缺人才,缺得是提携人才的机会!老七出了这么一桩事,孤避嫌都来不及,岂会为了区区一个祁润伤了兄弟情分?”
魏王与鲁王势同水火,长安就没人不清楚的,鲁王一旦没面子,自会有无数人怀疑是不是魏王做的。魏王本就有意拉拢穆家,否则也不会将自己唯一的嫡女不计辈分嫁了过去,怎会在这时候为一个籍籍无名的祁润冒这风险?状元?状元又如何?四年前的状元公还不在乐平公主府上服侍自己的妹妹么?
被鲁王猜疑并不可怕,反正他俩关系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但他不能得罪太得罪穆家,更不能招圣人的猜忌。万一让圣人觉得这事是他做的,不计手足之情,不顾兄弟之义,那才是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同是皇位强有力的竞争者,魏王很了解鲁王,明白这个弟弟看似温文尔雅,实际上心眼小得不得了。范家的事情虽被盖了下来,又有哪家权贵不知道?鲁王失了颜面,自然会找回来。
穆家是受害者,圣人又护着,他不能动;祁润母子去了代王府,听说代王对圣人的嘱咐很在意,将二人当做客人招待,鲁王也不能为出气就得罪长兄。至于范家……且不说穆家已经对付,把手段用在这等不入流的人家里,未免让人泄气。与其如此,还不如在别的方面,狠狠落魏王一个没脸。如此一来,大家就不会再惦记鲁王受的屈辱,而是讨论魏王失的颜面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冤假错案
范家的事情,任何人都能装聋作哑,鲁王却不能没点表示。故此事发生不到半月,鲁王妃便去了南岳观祈福,顺带问一问自己儿女的姻缘,南岳观主看过鲁王的诸多儿女后,指着鲁王的嫡三子说,此子不宜过早成婚,否则会折了福缘。
南岳观本是一座年久失修,破败非常,连名字也没有的小道观。自打出了一个“霞举飞升”的南岳真人之后,香火鼎盛非常,十年间便晋为天下第一观,善男信女无数。南岳观主的批语,宁可信其有,也不能信其无。
养活一个孩子本就不容易,谁敢冒这个风险,者了他的福呢?
这则流言传着传着,不知怎地就变成了——鲁王的嫡三子福气不够大,不宜过早成婚,妻室的出身亦不能高,否则就会折了他为数不多的福气。
蠢人听了,信以为真,聪明人听了,心中一咯噔。家里没本事的装缩头乌龟,紧闭门户,不敢有任何让人误会的举动;自恃有点实力的便派人去查,查来查去就查到了赵王身上。
江南叛乱,赵王的处境不免尴尬了起来,这位一直上蹿下跳的王爷虽然安分老实了一段时日,却没半点放弃的意思。以他的狭隘心胸,使出这种招数恶心鲁王的确有可能,但事情真会这么简单?指不定有人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呢!
诸王借机发挥,各显神通,秦琬乐得看戏,隔三差五就将高盈和隋辕邀出来,一道走街串巷。
高盈虽没明着与林宣定亲,但满长安还有谁不知道这位郡君终身归宿的?
林宣不走运,体质柔弱的母亲没病,素来健壮的父亲倒是在春闱前的一个冬天得了场风寒去了,林家除他之外也没出什么特别优秀的人才,族老见状,狠了狠心,让林宣之母也“追随而去”,好将拆开的六年孝期并拢成三年。申国公正想着怎么阴他呢,听见这个消息大喜过望,将林家捂得严严实实的消息透露给林宣,导致林宣在会试的时候发挥失常,哪怕殿试恢复了水准,圣人到底不好偏心太过,将他的名字抬太高。折中一下,给了个探花,各方才都如意了。
陈留郡主本就瞧中了林宣,如今见他父母双亡,越发满意。她可不在乎林宣守三年还是六年,甚至巴不得林宣扛住林氏宗族的压力,扎扎实实守六年孝,好让爱女晚点出嫁。
高盈的终身有了着落,时间又宽裕,花在朋友身上的时间就更多了,每每见到秦琬约隋辕出来玩耍,她的眉头都无法展开。
当利公主迟迟不给将及弱冠的隋桎、隋辕两兄弟说亲,任凭满长安流言蜚语漫天,都说她不喜二儿子,压着好亲事,只因小儿子的终身大事已定下来。至于定得是谁……海陵县主和平舆侯的关系如此亲厚,还怕成不了?
高盈与这两人关系最好,自然明白那些流言全是胡说八道——秦琬光风霁月,没半点与隋辕好的意思,反倒有点长辈对晚辈的纵容;隋辕对女子避如洪水猛兽,又一心一意听当利公主的话,他将秦琬当妹妹,岂能生出什么念头?但流言素来可畏,三人成虎,所以高盈总劝秦琬注意一点,秦琬却振振有词地说“难道要为那些胡说八道的人少个说辞,就不认隋辕这个朋友?”,闹得高盈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最后泄气地耸了耸肩膀,随他们去。
隋辕虽说缺了点心眼,但他有个好处,就是非常孝敬母亲,说话都时常带出一两句“阿娘说这个不可以做”“阿娘说再玩就打断我的腿”,绝大部分的人听了可能会觉得他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秦琬和高盈对他却存了包容之心,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三人聊着聊着,不知怎地就聊到了三省六部上,隋辕对这些事情不是很了解,眼见两个比他小的女孩子都懂得比他多,便摸了摸脑袋,不甘地说:“我听阿娘说,刑部最近很是热闹呢!”
此言一出,秦琬先停了下来,问:“此话当真?”
隋辕一向喜欢被人瞩目,见秦琬神情认真,语气诚恳,便有些飘飘然,得意地说:“那当然,阿娘和大兄讨论的时候,我就在暖阁休息,绝不可能听错!”
当利公主和沛国公在讨论国家大事,你在一旁的暖阁呼呼大睡,这种事情……也就你好意思拿出来说!
高盈虽没明说,明晃晃的眼神却将自己的态度表露无遗,秦琬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
魏王主管着刑部,鲁王想落这位兄长的面子,让圣人看到魏王的办事能力不行,自然得从刑部着手。有什么比冤假错案能更吸引百姓的眼球,又有什么比威逼利诱,屈打成招,更能引起百姓的共鸣?虽说顺民顺民,顺了才是民,但如今国泰民安,真要出什么离奇曲折的故事,大家也不介意传唱一阵,给魏王添点“好名声”。
最了解你的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敌人,这句话显然对魏、鲁二王极为适用,只是……秦琬轻轻地笑了笑,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魏王倒是有心了,只是他有没有想过,对鲁王这种在军队没权利,全靠文人勋贵撑场面来夺嫡的王爷来说,面子实在是件大过天的东西。他得有面子,能办成事,让别人觉得跟着他很有前途,才会追随效忠。所以嘛,同样的事情,有苏锐做依仗的魏王能忍,没军权的鲁王却不能忍,否则大家都追随魏王或者韩王算了,谁追随鲁王的?
鲁王决定争位,自得考虑怎么对付竞争对手,观这位叔叔在江南的行事也知道,他看似身处险境,实则沉着冷静得很,说不定步步都在他的算计中,就好比邢超被打下去那件事。魏王现在再来查案,约束手下,是不是有些晚了呢?
秦琬猜到鲁王会有大动作,但她未曾想到,鲁王的手笔竟如此之大。
殿试结束后的第五十七天,长安城郊的乱葬岗闻得鬼哭声,流言越传越广,百姓不胜其扰,官府彻查此事,才发现是一个姓林名纲的青年男子徘徊乱葬岗,彻夜嚎哭不止。
林纲虽未触犯法律,却闹得人心不安,官府为平民心,少不得当众审一审此人。
官府审人有两种审法,一明一暗,明者可供百姓在外观看,暗者顾名思义,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既然要安百姓的心,官府肯定是明审,林纲也很老实地交代,他是为好友哭号。
好友是谁?去年轰动一时的“庶子杀母案”的主角,判了斩立决,脑袋小半年前就已经没了的戴密是也。
“戴密?”秦琬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裴熙,两人交换了一个“鲁王真有本事”的眼神,祁润不明所以,问:“这案子有什么隐情么?”
“去年判的时候是没半点隐情的。”秦琬以手支颐,淡淡道,“戴明的妻子周氏新婚不久就生了场病,大夫诊断说子嗣艰难,周氏出身安国侯府,性格霸道,自己生不出也不容妾室。戴明是上郡庶族地主出身,科举上位,不敢得罪娘子,又想要香火传承,偷偷典了个良家女为自己生孩子,本想孩子生出来之后往周氏跟前一放,谁料周氏发现此事后,竟将那个怀有五个月身孕的女人卖了出去。七八年后才被找了回来,戴明见戴密读书好,用了些心思教导,更惹得周氏不满,阴柔手段尽出。两看相厌了十余年,戴密忍无可忍,暴起伤人,将嫡母生生勒死,随即投案自首,供认不讳。”
戴密之母是良家女,又大腹便便,周氏气势汹汹地卖她,人牙子心里早有盘算,明着弄了张卖身契,暗地里却没去官府留档,唯恐哪天自己落个“逼良为娼”的罪名。正因为如此,戴密顶多算私生子,没绝仕途,这也是周氏如此仇恨他的原因。
无论周氏怎么对戴密不好,结果是周氏死了,戴密活着,这就足以定他的罪了。
裴熙似笑非笑,玩味地说:“隐情就是,此案不是庶子杀嫡母,而是原配嫡长子为母报仇,杀了继母。”
“鲁王出手,当真不凡。”秦琬感慨道,“这样的手段,还只是颇有几分类似齐王,真不知梁、齐二位王叔究竟是何等英姿。可惜我生得太晚,无法亲眼目睹,当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祁润亦是极为聪明的人,一听就明白魏王被坑得何其惨烈,却有一事不解:“上郡虽离京极远,到底有与戴明一道来科考的,戴明不过庶族出身,岂能将他们全部收复?”
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你考上我没考上,本就让人心里不平衡。若再听闻你要娶高门贵女,知道你家乡已有妻子的我却要凄凄惨惨地回去,岂能不将此事捅出来,让你也讨不得好?连慕就是这样被同乡坑的,否则谁会知道他父亲姓甚名谁?祁润若不是顾虑这一点,怕吏部考察的时候,与他一道来的人指出他是随流民一道来乐陵的人,毁了他的仕途,也不至于在殿试上自爆身份。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过犹不及
沈淮连连摇头,不住叹息:“唉,你们说,这都叫什么事?”
原来,戴明家与他发妻的娘家肖家是几代人的交情——天下大乱时,两人的祖辈是并肩作战的兄弟,太平年间亦毗邻而居。这两人没诞生时,他们的祖父已经为嫡长孙和嫡长孙女订了亲,即戴明和肖氏。无奈世易时移,戴家一日比一日兴旺,野心勃勃地想将自家名字前的“庶”换成“士”,要做到这一步,自然得朝中有人做官,恰巧戴明很会读书,人又长得俊美非常,全家人对他寄予厚望。肖家却一日不如一日,祖产卖了,田地卖了,庄子铺子更是早就没了。
人一穷,志往往就跟着短了,肖家眼红戴家发达,就堵上了门,口口声声说要履行婚约。
这其中也不知发生了多少事情,又有多少利益交换和妥协,总之最后,戴明与肖氏的婚书是签了,后者却是被一顶小轿无声无息抬进门的,从此便被关在深宅大院,不为人所知。肖家也不管这些,只要戴家给他们钱使就行了。
戴明年少才高,被迫娶了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对方全家又不停地吸他们家的血,他对肖氏自然喜欢不起来,与好友谈天说地也有意隐去这件事,大家便以为是肖家胡乱攀扯,又或者卖女求荣,倒没想到他真成了亲。待到了京城,安国侯看中了他,愿将嫡女许嫁。他虽知周氏样貌平平,性格不好,年纪大了都嫁不出去,却明白这是一条青云路,登天梯,便说他没有婚配。
娶了周氏之后,被岳父大力提携的戴明青云直上,却在美色和子嗣上憋屈得很。忽听闻他离家的时候肖氏已经怀孕,生下的儿子还很聪明的时候,他一面厌弃着肖氏不懂事,一面又有些欣喜,犹豫再三,还是让父母帮自己养着,自己时不时写封家书回去,待到周氏生养了儿子,对之娇惯得很,他管束不得不说,儿子也显得颇为愚笨时,他就更添心事。
世间之事,无论瞒得再怎么好,终有暴露的一日。周氏听闻自己上当受骗,勃然大怒,但她已与戴明做了七八年夫妻,育有一子不说,一颗芳心也全系在了这个英俊又很有本事的男人身上,便将一腔怒火挪到了肖氏那儿,假借“体谅夫婿”之名,让戴明将肖氏接了过来。戴明呢,见周氏都能知道这件事,也怕将来被人揪着小辫子,还不如就近看着肖氏,顺带还能教养聪明的大儿子,夫妻俩就编了一套“典妾”的说辞,原配发妻成了自甘下贱的外室,堂堂正正的嫡长子变成了见不得光的庶子。
肖氏落入掌中后,周氏对之百般揉搓,饿饭挨打都是寻常,种种酷刑实在不足为外人道。戴密与母亲相依为命七八载,对母亲感情极深,见肖氏被凌虐,有心寻父亲撑腰,结果除了寒心还是寒心。除了拼命读书外,他想不出什么法子能打动一心只有功名利禄的父亲,将母亲接出来。
戴明对发妻冷酷无情,对戴密这个聪明、沉稳、严谨,不苟言笑的儿子还是很喜欢的,见戴密文章一日好过一日,谈吐见解都极为不俗,便将他推荐给上峰邓疆,求得一个科举名额。周氏见状,嫉恨成狂,一个不小心,便将身体虚弱至极的肖氏给虐死了。
戴密之所以头悬梁,锥刺股,无非是想让母亲过上好日子。如今母亲都没了,他还忍耐什么?闯入内院将周氏生生勒死,转身就去刑部自首,问他为何要杀周氏,他也只是说周氏苛待,并未提及这桩恩怨半分——一旦揭露真相,他的父亲戴明即便不被问罪,仕途也是保不住的。戴明纵有千般不是,待他这个儿子却还不错,又有生养之恩在,他不想拖父亲下水。
至于林纲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戴密心中苦闷,又没什么朋友,林纲勉强算一个。当然了,这等内情,戴密不会对任何人吐露,平素也很谨慎,不曾饮酒。但人总有借酒浇愁,不小心说漏嘴的时候。
林纲家境虽然富裕,却也对抗不了戴家权势,更别说安国侯府,故他听了装作没听到,将此事深埋心底。江南叛乱的时候,他作为一家之主,对江南老宅的祖产、祠堂和家族陵园忧心不已,眼看着战事平定,他与好友戴密告罪了一声,惋惜没能看到他金榜题名,却还是带着忠心的奴仆去了江南,花了大半年时间,好容易将被战火糟蹋的祖宅修葺好,将流离失所的族人安顿妥当。回到京城,听见得竟是挚友一时激愤做下错事,为掩饰他那猪狗不如的父亲的罪行,得替他那蛇蝎心肠的继母偿命,尸体扔到乱葬岗被野狗乌鸦啃食,连块墓碑都没有的消息,悲从中来,才闹出“半夜鬼哭”的事情来。
听沈淮将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祁润皱了皱眉:“鲁王……过犹不及啊!”他虽不怎么了解圣人,但从他自己得罪了鲁王和穆家却被圣人保着就能看出,圣人并不是那种唯我独尊,罔顾旁人性命的帝王。鲁王的手段凌厉归凌厉,就怕是太出挑了些,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啊!
裴熙破天荒没讥讽诸王,他望着秦琬,眼中写满不加掩饰的担心和忧愁,秦琬见状,神色柔和,笑容清浅,安抚之意表露无遗,裴熙的眉头却拧得更紧了。
如此大案,满长安都知道了,圣人自不会被蒙在鼓里。这位九五至尊负手而立,无喜无悲,却硬生生让跟在一旁的匡敏憋出一身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圣人忽然叹道:“不知不觉,竟已过了十三年啊!”原来,承儿已经离开人世这么久了。
匡敏一听就知道,圣人这是想念齐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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