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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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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道长是谁派来的,秦琬暂时查不出来,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裴熙助孙道长将理论变成学说,真弄了个灵宝派出来。
  毕生心血被总结,还被裴熙这样有名的人著书立说,又被代王所信,灵宝派已然渐渐走入大夏权贵的耳中。孙道长见状,激动不已,越发痴迷于此道,努力完善自家学说。
  他阐述的本就是天上神仙,将之一一对应成星宿,能做到这一步的人,于天文星象乃至数算一道,不说造诣十分,也颇有见地。加上裴熙的刻意引导,代王的诸多追问,导致这几年来,孙道长对星象投注的心血远远多于往昔。
  此时的孙道长,学问虽及不上太卜令,但他敢说,不似太仆一般遮遮掩掩,畏首畏尾。故陈妙一将秦琬的问题问出来,孙道长便据实以告,陈妙也不敢隐瞒:“恩师说,他夜观星象,觉得这两三年的冬天,怕是会越来越冷。”
  裴熙冷笑一声,讥讽道:“他倒是圆滑。”
  秦琬挥了挥手,让陈妙下去,才问裴熙到:“你想对我说的就是这个么?”
  寻常人穷尽一生,能将一项技艺学到顶尖的程度,已经十分了不起。但对裴熙来说,这世间的学问技艺,只有他不想学的,还没有他学不会的。他曾有一段时间痴迷于星象易理,对此道很有些研究,见秦琬明白自己的意思,便道:“十有八九。”
  得到他的肯定,秦琬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去年的天气本就十分反常,夏日酷热难当,冬日严寒难挡,今年非但没好装的势头,反倒有些变本加厉。
  秦琬本也没想到这一层,直到裴熙问了一句“你怎就知晓朝廷的财政不吃紧”,方引起她的警觉。
  圣人是有道明君,在他的治理下,国家昌盛,贸易繁荣,百姓富足。赋税一降再降,仍旧给朝廷提供了足够的财帛,即便要镇压江南,也不至于让朝廷的财政吃紧啊!若是国库不丰,圣人那什么底气和江南世家开战?
  秦琬极了解裴熙,知晓他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敢这样说,必定有他的理由。
  在国家没有大蛀虫,圣人也不穷奢极欲,大兴土木的情况下,让国库从丰盈变的空虚,统共也就那么几个理由,开战和赈灾首当其冲。联想到去年和今年夏天,或旱或涝,再想想去年冬天不知冻死多少人的情状,秦琬少不得问问孙道长,这等反常的天气还会持续几年。
  老天爷是公平的,大夏的气候一反常态,突厥、柔然等部族所在的草原也好不到哪里去。干旱固然能导致作物颗粒无收,冰雪也能让牛羊畜生系数冻死,延长的冬季足以压制青草的生长。哪怕牧民打好了足够的草料过冬,也很难挨过春季乃至夏季,即便他们的准备足够充分,第二个寒冷的冬天呢?又如何度过?
  这时候,部族的首领便会说,南下吧!
  在不远的南方,有一个名为“夏”的国家,拥有最丰腴的土地,最广阔的疆域,最美丽的女人,以及你们无法想象的庞大财富。只要铁骑南下,攻占这片名为“中原”的地方,就能将这绵延千万里的土地变成我们的草场。
  明年,顶多后年,若不出意外的话……秦琬微微蹙眉,沉思许久,才问:“大义公主没办法阻止?”
  三十多年前,废太子造反,危机西边;江南蠢蠢欲动,叛军连绵不断;柔然大军压境,北方战况惨烈,还有高句丽虎视眈眈。大夏的使者虽然说动了一直被柔然奴役,实力却日渐壮大的突厥族首领延钵,对方却要一个保证——你们说会处理相助,两面夹击,但我造柔然的反,若是失败了,全族都要遭殃。若是大夏肯许公主给我,双方世代较好,我便相信你们的诚意。
  太宗的女儿本就不多,适龄的更少,这位草莽意气的帝王虽对他们无甚感情,却也不愿将他们需给一个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儿子都二十多岁,帐中妻妾成群,茹毛饮血,大字不识一个的男人。朝臣怕汉代只是重演,个个诚惶诚恐,宫女们也战战兢兢,唯恐自己被顶了去。
  这时候,废太子妃的嫡亲侄女,陈留郡主的亲表姐,弘农杨氏家主的嫡长孙女毅然站了出来,原为大夏江山,去突厥和亲。太宗大喜,封太为大义公主,嫁给延钵可汗为妻。
  废太子宠妾灭妻,太子妃含恨而死,太宗心中悲痛,到底对弘农杨氏存了几分芥蒂,认为太子妃没能约束住广宁公主,即便谈不上不贤,也能称得上无能。杨氏此举,无异于牺牲自己挽救全家仕途甚至性命。
  大义公主既有美貌,又有手段,胆略见识也非比寻常。她嫁给延钵可汗,做了他的可敦之后,牢牢把握了延钵可汗的心,三年内给延钵可汗生下了两个儿子。
  依照草原的规矩,小儿子可以得到父亲最多的牛马,大儿子则要继承父亲的草场和奴隶。延钵可汗被大义公主所迷,坚持要将草场、奴隶和牛马都交给大义公主的两个儿子,从而惹恼了他的长子那罗和一帮突厥勋贵,寻了个机会将延钵可汗与两个幼子斩杀,却让大义公主逃脱。一转眼的功夫,大义公主就嫁给了延钵可汗的三子,籍籍无名的都罗。
  突厥是大夏扶植起来的势力,有勋贵不复大夏制约,便有勋贵惧怕大夏凛凛威风。在大义公主的帮助下,都罗聚拢一些亲夏的勋贵,向大夏称臣,圣人封他为可汗,出兵助他平叛。那罗带亲信逃往东边,自立为可汗,就这样,突厥打败柔然,成为西北霸主后,还没显赫十余年,就分裂成了东西两支。
  都罗可汗对大义公主迷恋不已,与其父一般对她言听计从,从而将东突厥的力量牵制了好一部分,不知这一次……裴熙摇了摇头,深色冰冷:“东突厥没东西吃,西突厥就有么?压制西突厥的贵族,让他们不生出乱心,定会分区大义公主的大部分精力,我们需要做好准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官职变动
  
  眼见秦睕沉默下去,裴熙又道:“大义公主出身大夏,纵劳苦功高,也是两面不讨好,谁都猜忌她。如今她年过半百,颜色不再鲜亮,都罗又已成了气候,都罗那些出身突厥权贵之家或大部族的侧室们将她逼得很紧,即便有大夏撑腰,又有子嗣傍身,碍于血统,她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若非东北的那罗咄咄逼人,边境也不会是如今的情景。我冷眼瞧着,那罗在的时候,东突厥还能撑得住,他一走,继任者必不会再过两面树敌的日子。”
  秦琬闻言,很是诧异:“你见过大义公主?”
  裴熙顿了一顿,才很不情愿地说:“我们裴家与河内罗氏是通家之好,舅公在一众孙辈中最疼爱我,传我一身武艺不说,在我的央求下,七年前他出使西突厥的时候也偷偷带上了我,我跟着他在突厥住了小半年呢!”只可惜,这样的好,是建立在不真心的疼爱与数不尽的利用上的,需要裴熙拿东西去换,比如,他的发妻之位。
  比起实打实的利益交换,这种一直对你好,关键时候却凭着这些好,索要你回报的态度,才更让人心寒。
  秦琬摇了摇头,没顺着已故的罗氏家主好或坏这个话题谈下去,只是问:“大义公主的处境不好?”
  “也谈不上很不好,身份尴尬罢了。”裴熙淡淡道,“突厥与咱们不同,他们是多妻制的,可敦听着身份尊贵,也就是帐子大一些,奴婢还未必有得宠的侧室多;可敦的孩子也一样,只要不是大儿子和小儿子,拿的牧场牛马都是一样的,全得靠自己挣。大义公主与都罗只有一个儿子,行第五,论野性和凶悍……”
  他撇了撇嘴,没再往下说。
  秦琬略算一算,不由惊了:“延钵是没有正妻,才迎的大义公主,都罗该不会是……”
  “为了可汗之位,废了正妻算什么?杀了正妻的都大有人在,草原上的女人,也就是生儿育女的工具罢了。”
  男人啊,心若是偏了,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若是那等天性心冷情的更不消说,什么正妻嫡子,父母兄弟,统统都比不过自己的地位重要。
  要不怎么说,女人一定要有儿子呢,这个世道,女人想要对抗男人,实在太难了,若是有了儿子,先别管儿子平庸与否,好歹有底气。若遇上一个能干的儿子,帮母亲出头也不是问题。
  别的不说,就拿夏太祖来举例子。他的生母夏氏够窝囊吧?膏梁之家的嫡长女,当皇后绰绰有余,哪样都好的姑娘,就为了给皇后和嫡皇子增添助力,被迫嫁给一个连庶长子都有,为了让庶长子能做官,竟将之过继,注定了宠妾灭妻的男人。还没和小妾斗几年,娘家直接被夫婿灭了,自己也被小妾折磨至死,够悲惨了吧?结果呢?河东陈氏,几百年的膏梁世家,前期世袭罔替的楚国公,在本朝还有个声儿么?在前朝,他们连手握实权的浊官都不屑做,在本朝,想谋个胥史都是难事。那位将罪责都推到妾室庶长子身上,巴巴地想认回开国帝王做儿子,好成为太上皇的楚国公,还有他的填房、妾室以及儿女孙辈,据说死的时候甚是凄凉,夏氏若在黄泉下看到儿子怎样为她报的仇,也该瞑目了。
  中原的王朝有礼法约束,尚有诸多宠妾灭妻之事,压得女子喘不过气来。突厥是名正言顺的多妻制,压根没宠妾灭妻一说,女子岂不是更加艰难?
  裴熙怕秦琬不理解多妻制的含义,即便是他,若非亲眼所见,也是不会相信的,所以他加重语气,正色道:“草原上的部族打败敌对部落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青壮全杀光,女人和孩子掠夺走,充当奴隶。即便投降,也要将族中大半女子上贡给对方,没有女子就没有孩子,没有孩子就发展不起来,宗主部落自然呢个安心。在草原,女人的作用就是这么的简单。那儿甚至有种风俗叫做抢亲,送嫁的队伍经过,谁抢到,新娘子就是谁的,只要承受得了新郎的攻打和追猎就行。”
  说到这儿,裴熙勾起一丝讽刺的笑,冷冷道:“不,我不该这么说,草原上的女人可珍贵得很,丈夫死了兄弟收,兄弟死了儿子收,儿子死了孙子收。收到这个女人生不出孩子,没有任何作用了为止。”
  “大义公主……”秦琬叹了一声,为大义公主唏嘘的同时,也知不能指望这位命运多舛却极有谋略的女子太过,她皱了皱眉,又问,“苏锐真有这样的本事?”
  想也知道,诸王夺储的时刻,将魏王的太舅子调到西北担任大都护,这一举动有多么不合适。若是有一个,不,哪怕是半个能替代的人选,圣人也不会选苏锐来当这个安西大都护。
  他们能想到的事情,圣人更能想到,西北的局势越艰难,就更显出苏锐的无可替代。
  “苏锐之于军中,就如卫拓之于朝廷。”裴熙很干脆地说,“再过一段时日,卫拓的任命应当,咱们去拜访卫拓吧!”
  他的话题转得如此之快,难得秦琬竟能跟得上:“说起来,我不知廖夫人喜欢什么,难不成真准备几本道书去?”
  “道书?”裴熙冷笑一声,不屑道,“你只要不是去说媒的,她就谢天谢地了。”
  正如裴熙所料,三日后,本朝首辅,尚书左仆射张敏张相公又一次上书致仕,再次被圣人驳回,命太医令去为张相整治,顺带加了一句——也帮刘相看看。
  次辅刘相公一听这消息,面若死灰,还想挣扎一把,第二天的大朝会啥动静都没有。当天下午,内侍少监又走了一趟刘相府,金吾卫更是将户部尚书府给围了起来。刘相见大势已去,上书朝廷,称自己罹患重病,需回家乡调养。
  与此同时,中书侍郎王大人亦上书朝廷,乞骸骨归乡。
  两位宰相致仕,圣人自是厚赏,大力提携他们的子孙后辈,朝野上下口称圣人英明的同时,也眼巴巴地盯着空出来的两个宰相位置,还有户部尚书这一肥缺,诸王更是卯足了劲要安插自己的人。谁料圣人早有准备,连下几道圣旨:御史大夫张榕,擢中书侍郎;尚书左丞邓疆,擢尚书右仆射;左散骑常侍孙光,擢御史大夫;右散骑常侍李道,擢左散骑常侍;尚书右丞刘开,擢右散骑常侍;
  左谏议大夫彭跃,擢尚书左丞;
  右谏议大夫赵昌,擢左谏议大夫;
  门下、尚书二省的调动如此之大,已让人目不暇接,偏偏在这时候,圣人又下了一道圣旨——中书承旨卫拓,擢右谏议大夫,领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特令其入政事堂听政。
  这道圣旨一下,满朝文武,宗亲勋贵,世家门阀,险些要疯了。
  尚书左右丞只有正四品,却能分领三部,管着正三品的六部尚书,上朝的时候都排他们前头,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们有进入政事堂听政的资格,被称为“储相”么?圣人倒好,知晓卫拓资历不足,担任六部尚书已经十分勉强,不能一跃成为尚书左丞,竟授予了他这等权限!
  此例一开,官位不足三品的职官们又得削尖了脑袋,以求弄个“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了”。
  “三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一副万世不关心的模样!”年近花甲的郑国公世子穆鑫蒲扇般的大手重重一拍桌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最小的弟弟,“这个姓卫的小子,抢了你的中书承旨之位不算,还这般平步青云,把咱们穆家当成什么了?”
  郑国公最小的儿子,如今的中书承旨穆淼眼皮都不抬,淡淡道:“咱们穆家?咱们穆家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穆鑫被他噎着,却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只得不服气说,“咱们穆家不算什么?那为什么魏王说要将灵寿县主嫁给天赐,赵王说要为他的嫡三子求娶媛姐儿?”
  郑国公的头两个儿子穆鑫和穆淼年纪就差两岁,明明心机本事都差不多,一个被重点培养,一个却从小就被教你不能和哥哥抢,小时见不到几次面,又存了芥蒂,大了同为武将,少不得有些摩擦,关系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倒是穆淼,比他们小上十几岁,几乎与他们的儿子一般大,又聪明,又长得好,还很会读书,自然被父母和哥哥们宠得很,姑姑穆皇后对他也很是喜爱。年经时也是副无法无天,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坏脾气,在中书省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后倒是收敛了许多,唯独对着家人的时候,一张嘴还是改不了,总爱泼冷水。
  “天赐?媛姐儿?这……辈分矮了一倍吧?”
  “这等小事不需在意——你莫要岔开话题!”穆鑫见弟弟没谈这件事的意思,越发不满,“论真才实学,你哪点差了别人?偏生从你入中书省的那一刻开始,这些小人就开始喋喋不休,从来看不到你的努力,永远只看得到你姓穆!就连这次,这次……”
  穆淼神色一凛,郑重道:“大哥,慎言!”
  
  第一百三十章 居高临下
  
  “三弟——”
  “大哥,不要再说这种话了。”穆淼眉头紧缩,很是不悦,“就因为你们觉得中书承旨之位对我来说十拿九稳,才会在失望后对卫拓极为不敬,我几番劝说,你们非但不听我的,反觉得我胆小,竟变本加厉起来。哼,不思修补关系,一而再,再而三地得罪这位当世奇才。说句不好听的,这世间有才华的人从不会少,若不因为我姓穆,凭什么而立之年就能做中书舍人,一做就做了近十年?圣人照拂咱们穆家够多了,岂能将圣人的好意当做必须,不断向圣人索取?”
  穆鑫听了,气得几乎晕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老夫倒觉得,三儿说得很对。”一个苍老的声音自门外传来,白发苍苍的郑国公拄着龙头杖进来,穆鑫和穆淼连忙起身,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老父亲,关切之色溢于言表,“阿耶,您怎么来了?”
  郑国公重重一拄拐棍,冷哼道:“老夫若是不来,你们三个岂不要无法无天?”
  穆淼从小就受宠,大哥二哥一看见父亲横眉竖目就吓得哆嗦,他却能嬉皮笑脸地吐舌头,如今老夫发怒,穆鑫下意识低了头,穆淼却笑嘻嘻地说:“阿耶,别用力,当心将拐杖弄坏了!”
  武将大都是这样,年轻的时候仗着身强体健,征战沙场,不将身体当回事,年老了就有各种各样的毛病,郑国公也不例外。他患有足疾,年纪越大,行走越是不良。圣人特意命人为他打造了一支龙头拐,赐名“灵寿杖”,以示荣宠。
  也不知圣人是讨厌魏王呢,还是懒得多想,就在同一年,魏王嫡女请封,圣人直接圈了灵寿县,封她为灵寿县主。
  郑国公本想像以前一样敲他的头,却发现自己抬手都很吃力,感慨着岁月不饶人的同时,也喘着气说:“你这小子,再过几年都要做阿翁了,还这样毛毛躁躁!”
  穆淼一点也不在意父亲的批评,笑道:“即便做了阿翁,我也是您的儿子,在您面前有什么放不开的。”
  “行了,别以为插科打诨,我便能忘了正事。”郑国公不愿和小儿子再胡扯下去,待两个儿子扶自己在首座坐下后,便道,“三儿,听说前些日子鲁王找了你?”
  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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