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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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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蔡公主点了点头,语气异常冷漠:“易家连着几代没出能人,只剩个还能传承一代的爵位充场面,却有一大家子要养。入不敷出,男人又没本事,只能用媳妇的嫁妆填。在这种人家呆久了,人也变得尖酸刻薄,斤斤计较起来。易铭是嫡长孙,祖母生母都是宗妇,日日为生计发愁,他听多了,对钱财也就看得重了。”这也是他为什么剑走偏锋,欺骗公主感情,也要迎公主下降的原因。
  公主的封邑汤沐嫁妆先不去说,大夏有令,公主长子封县公,次子封侯,若长子袭爵,则推恩给次子与幼子。易家呢,爵位传到易铭就是最后一代,公主的儿子没有,圣人少不得对外孙开恩,让他们家的爵位再传三五代。再说了,公主长子的爵位总不能比次子还低吧?如此一来,多少年没动的爵位再往上升一升,指日可待。
  “这,这有些不大好啊!”韩王妃摇了摇头,不赞同地说:“大王最爱与武将喝酒,谈谈东家美妾,西家艳伎,抨击一番自家黄脸婆的善妒不能容人。易铭若是走了大王的门路,把手伸到这些地方……五儿,你还是和他断了吧!这这这,贪腐没什么事,掺合上军队,我这心哟!砰砰直跳!”
  说到韩王的时候,她眼角眉梢都写着“温婉体贴”四字,话语中的嘲讽之意却怎么掩都掩不住。
  出身寒门的武将不被世家甚至勋贵喜欢,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他们不通礼法,嫡庶不分,将婢子妾室宠得越过了发妻。婚姻是结两姓之好,这般做派,闺女嫁过去受苦不说,女婿能不能指望上还难说,若非万不得已,谁敢赌这一把?偏偏韩王就投了这些武将的脾气,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兴致来了一道骂娘,醉起来什么都不顾。韩王妃不得他喜欢,想通之后又时常和他对着干,为此没少挨过他的打。最严重的一次,若不是新蔡公主见与自己约好去赏花的韩王妃迟迟不出现,心中狐疑,闯入韩王府去看,被韩王打得头破血流的韩王妃就得香消玉殒了。
  新蔡公主与韩王不熟,对这个跋扈的皇兄也没什么好感,听见韩王妃明着担忧,暗着嘲讽的话,她皱了皱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随他们去。”
  这就是说,易铭出了事,她不管?
  韩王妃的笑意扩大了几分,只见她拉着新蔡公主,柔声道:“你没个兄弟护持,我这般处境……唉,若能与代王妻女交好一二,未来才有些指望。”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不自觉低了起来,带了些哀伤,却很快又恢复了灿烂的神情,眉眼弯弯,若无其事地说:“你若不动,我可先去了啊!”说罢,莲步轻移,往沈曼和秦琬所在的方向走去。
  新蔡公主知晓韩王被代王拒后颇有些不满,不打算再凑上去,如今见到韩王妃公然忤逆韩王的意思,跑去与代王妃结交,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跟上。
  沈曼精力不济,秦琬寸步不离,旁人便是想结交都不敢上去缠着沈曼说话,唯恐代王妃应付了几句直接晕倒,这样大的罪名,她们担当不起。
  秦琬早就注意到了韩王妃和新蔡公主,见她们往自己这边走过来,便与沈曼耳语了几句,随即便起了身。
  瞧着她有搀扶沈曼起来的意思,韩王妃连忙伸出手,请沈曼坐下,笑道:“冒冒失失地过来,本就是我的不是,怎能劳烦嫂嫂起身相迎?”
  新蔡公主怕沈曼不知她们是谁,便道:“新蔡见过代王妃,韩王妃。”
  她的态度虽然冷淡,却没有那种看上去就渗人的凉意,沈曼见状,有点拿捏不定新蔡公主究竟是外冷内热,还是与韩王妃的关系好到莫逆,只得礼貌地打招呼。秦琬倒是瞧出几分端倪,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与两位长辈见礼之后,便往韩王妃身后瞧了一眼,有些好奇地问:“不知表弟何在?”
  韩王的独子才一岁多,参加祭天是不可能的,韩王妃也不可能放心儿子留在王府那个虎狼窝。秦琬知他必定被李惠妃抱去,遣妥善的心腹宫人照顾,之所以这样问,不过是证实一些猜测,顺带找个话题罢了。
  听见秦琬提起自己唯一的儿子,韩王妃丝毫不掩饰柔和之色,满满都是慈爱之情:“他才多大,成日吃了睡,睡了吃,一到人多的地方就闹腾。我哄了他好久,才将他给哄睡——”说到这里,眼眶竟有些湿润,很显然,儿子自出生起,就没离开过母亲多久,才会这样分别片刻都依依不舍。
  她本就生得娇艳,王妃正装穿在别人身上是老气,她穿着却有种别样的风情。不仅如此,韩王妃的额角且绘且贴,点缀出一朵盛开的牡丹,端得是明丽无双。
  沈曼听陈留郡主说过,韩王宠妾灭妻,一日与王妃发生争执,一巴掌将王妃扇得趴下,额头撞到了桌角,从此留下无法抹去的伤疤,才不得不用这种妆容遮掩。
  一想到韩王妃看似风光,实则凄惨的处境,对方的青春貌和有子傍身就不那么刺眼了。
  沈曼失了儿子,心中固然难过,却有女儿能慰藉一二,回京之后更是顺风顺水,宿敌被狠狠碾压,碍眼的庶子抬不起头来,心中实在畅快。她不知自己还有多少年可活,也就收起了那些掐尖要强的心思,加之这些年听孙道长说那一套神仙功德,香火报应之类的理论,渐渐信起了命。
  同样是被王爷心爱孺人挤兑过的正妻,多少同病相怜的意味自不消说,沈曼自己过得好了,也不吝帮帮别人。故她接过话头,以过来人的身份,对韩王妃谈起了育儿经。
  秦琬在旁边默默看着,不知不觉地微笑起来。
  她能看得出来,韩王妃听得很认真,很用心,就差拿纸笔来记了。这等上心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寻常母亲,完全是将独子当命根子看待,再联系一下有关韩王的种种传言,以及韩王妃的举止打扮,无不指向一个事实——韩王妃深恨自己的夫婿,日日夜夜都在祈祷韩王早点去死。
  韩王若是不死,得势,韩王妃母子定然讨不了好,失势,韩王妃母子也要受牵连。还不如趁孩子小不懂事的时候,先让韩王去死一死,看在韩王对王妃不好,唯一的儿子年纪幼小到还没记事的份上,胜利者也会法外开恩,赦免这对母子,以彰显自己的宽容慈悲。诸王夺嫡的时候,韩王竟有个诚心拆台的王妃……自己该如何让这位注定早早退场的王叔,发挥最大价值呢?
  
  第一百零八章 暴戾韩王
  
  韩王妃往沈曼跟前这么一凑,非但没被礼貌地请走,反倒与沈曼谈笑风生。旁人见了,身份与二人等同,又最是长袖善舞不过的赵王妃和四公主襄城也上来凑趣,不知不觉竟将韩王妃和新蔡公主挤到了一边。
  韩王妃不在意这些,努力回忆着沈曼的育儿经,口中念念有词,看样子是觉得使女记得不放心,非得自己也记住全部内容。
  新蔡公主本来就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端坐一旁就如冰雕美人,无喜无嗔。秦琬偏偏靠过来,好奇地望着五姑姑,眼神清澈,不带半丝阴霾,更没有丝毫探究的意味,只是纯粹的欣赏。
  对这样纯善的目光,自幼成长在宫廷,见识到人心最晦暗一面的新蔡公主有些招架不住,竟主动开口:“海陵县主,宫宴之时,你当居诸县主之首,列代王之后。”陈留郡主每逢大事座次必凌驾于诸公主之上的特殊待遇,大家都已习惯,圣人在别的事情上不怎么照拂侄女,该怎么给官给爵就怎么给,没逾越半分,在这种盛大场合,却是一定要给侄女撑场面的。
  之后,不是之下。
  秦琬知晓,宫宴这等盛大的场合,外命妇由妃嫔开宴,于偏厅祝大夏国运昌隆。太后、皇后、王妃和诸公主、郡主、县主却有资格进入正殿,与父兄夫婿一道领宴的。
  这是夏太祖抬高秦氏皇族身份的又一做法,一个甲子下来却成了约定俗称的规矩。
  公主是君,高居上首,驸马是臣,没资格与公主如王爷王妃一般并肩而坐,故未嫁和已嫁的宗室女混坐也没关系,这些年也一直都是如此排的。
  郭贵妃、李惠妃和刘华妃把位置一排,发现秦琬左边乐平右边东昌,觉得她们真敢这么安排,定会触怒代王。故三妃商量一番,决定在代王夫妇后头给秦琬加张案几,理由也很简单——秦琬是未嫁女,又是出了名的孝顺,一来不能轻易被人看了容貌和举止去,二来也好就近照顾代王妃。
  圣人被三妃说服,允许了这样的座次排位,新蔡公主之所以提起,无非是怕秦琬心存芥蒂,将别人的好心当做羞辱,白费圣人的苦心。
  只不过,这事,她不适合说,更不该用这种方式说。毕竟这虽是大实话,听在心思不同的人耳中却有不同的意思,若秦琬本来就对这种安排不满,听见新蔡公主这么一说,铁定觉得新蔡公主在落井下石,而非有意提点。
  秦琬知新蔡公主的用意,对这位面冷心热又不怎么会说话的姑姑也增添了几分亲近之心,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炷香一盏茶不说话都时有发生,难得的是竟没冷场。韩王妃中途被李惠妃宫中的女官喊着离开一次,想来是儿子醒来找不到母亲哭闹不休,离开了许久,待她回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在内侍的引导下,秦琬找到了自己的座次,与沈曼入席。
  不消多时,代王亦至。
  这位皇长子殿下身着玄色长袍,却不见肃穆威仪,越发显得清瘦而忧郁。兴许是一整天车马劳顿,虽有华盖遮挡日头,却仍在烈日下待了许久的原因,他的神色带了些病态的苍白,让每个记得起代王十年前模样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叹息。
  纵然外貌没什么变化,精气神却远远不如从前,说得简单点,便是带上了暮气,甚至还不如年过花甲的圣人精神矍铄。
  当然了,与代王妃的情状相比,代王的身子又是看得见的安康。
  秦琬站了起来,待父亲落了座,复又坐下。趁着这一起一落的功夫,她已看清了自己的几位叔叔。
  秦氏皇族的人都生得很好,诸王自然也不例外,赵王贵气,魏王肃穆,鲁王和煦,哪怕是风评最恶的韩王,也有一副堪称奢华的容貌。明明是与李惠妃相差无几的五官,落在李惠妃身上就是清秀平淡,在他的脸上这么一组合,却有种夺人心魄的华丽。光看他的脸,定没人能想到,他会以那么卑鄙的手段害死未婚妻,又时常对自己的王妃动手,非打即骂,害得她在鬼门关徘徊了好几回。
  兴许是秦琬的目光落在诸王的身上久了一点,四位王爷都察觉到侄女的好奇,赵王和鲁王神色温和,对秦琬轻轻颌首,喜爱之情溢于言表。魏王神色淡淡,右手却不自觉地摸向怀里,似是想给她见面礼。唯有韩王,冷哼一声,瞪了秦琬一眼,别过头,再不看她。
  秦琬见状,露出几分受伤之色,端坐位置上,低头看着案几上的珍馐,不再关注四周。
  诸王的举止一向惹人注意,何况是在这样敏感的时刻,眼见韩王不将代王放在眼里,不知多少人的眼神在交汇,心照不宣地绷住神情,免得露出讥讽之色。
  韩王素来骄横,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听闻代王拒了他的礼,以“潜修”之名没让他进王府大门。但天子尚贤,尚且折节待士,几番相请,方见诚意。韩王莫不是以为生母位份最尊就能代替一切,连长兄的支持也不需要了?若他的生母是皇后,倒真没这必要,可李惠妃……嘿,别说四妃之一的惠妃,就连三夫人之首的淑妃,归根到底,也就是一个妾罢了。
  代王与几个年纪略小的弟弟并无交情,纵在十年前也就是打个照面的功夫,见韩王如此待秦琬,不由怒火中烧。
  裹儿还小,又没见过她的几个叔叔,好奇看一会儿又怎么啦?哪怕有些失礼,你们做长辈的难道就不能容忍几分?凶神恶煞的做什么,唬她一个孩子?
  难怪桢姐姐说韩王府她是肯定不会带裹儿去的,有这么一个主君,岂止是后院乱,前院也好不到哪里去!
  代王越想越气,刚打算说韩王几句,圣人已经驾临。他只好将这份怒意记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以后莫要沾韩王一星半点,至于韩王有什么事情,需找他求情,更是帮都不帮!
  圣人略一扫四周环境,瞧见儿子们的神情都有些不对,暗暗记下,匡敏更是千伶百俐,不过往小内侍身上落一眼,对方就知他要询问缘由,忙打好腹稿,寻思着怎么描述刚才的事情。
  韩王对兄长发妻尚且如此,对卑贱的宫人内侍更好不到哪里去,被他牵连或发落的宫人内侍不知多少,至好也不过是个调到冷清衙门,孤独终老的结局。内侍们对他早有怨言,哪怕与代王无甚交情,也不介意在这时卖代王甚至诸王一个好,顺便踩一踩身为天潢贵胄的韩王。
  这些内侍交换着眼神,寻思如何编排韩王,忽闻外头一阵喧嚣之声,正面面相觑,只听得有人声嘶力竭地高喊:“走水啦!走水啦!”
  圣人将酒杯重重一放,面沉似水,代王忍不住想要站起来,意识到有些不对,想坐下,又觉得不大好,颇有些进退两难的意思。
  他觉得尴尬,旁人却顾不了这么多,不消片刻,便有卫士匆匆来报,寿成殿走水了。
  一听这个消息,旁人犹可,韩王妃的面色却已惨白如纸。她霍地从座位上站起,由于动作太过猛烈,案几上的酒水撒了一地,她却恍若未觉,一心要往外头冲。
  韩王听到熟悉的名字,愣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寿成殿是他母妃的住处,他唯一的儿子还在里头!
  即便对韩王妃十分不喜,对她生的嫡子,韩王却是颇为看重的。他本想将儿子抱到前院来,由自己抚养,省得沾染上韩王妃的小家子气,自小就被当成妻妾斗争和争宠的工具。韩王妃却跑到宫里哭诉,说她身为王妃竟无进入前院的资格,邱孺人一介妾室却行走自如,使女也多半许了前院的管事。孩子到了前院,就如同到了邱孺人眼皮子底下,无疑有性命之忧。
  韩王听后气得不行,觉得这个女人在胡乱编排自己,狠狠教训王妃一顿不说,连她打理王府的职权也剥夺,将之交给邱孺人。谁料孩子真得了风寒,险些没保住,惹得圣人大怒。从此,韩王的独子就没离开过韩王妃身边半步。
  作为圣人九子中最暴戾的一个,韩王做事颇有些不按章法来的意思,见着妻子花容失色,似疯似狂,跌跌撞撞地往外头冲,他既没有跟去救火,也没有拦住韩王妃,反倒霍地起身,冲到魏王身边,拎着魏王的衣领,拳头狠狠地砸了上去。
  魏王被他这一连串动作搞得懵了,下意识偏了偏头,眼窝没被打到,眼角下方却一片乌青,可见韩王出手多重。
  他这样不按常理出牌,闹得群臣都要疯了,齐刷刷全站起来,却不好上前阻拦。
  鲁王反应快,猛地抱住弟弟的左手,赵王也知不能看戏,连忙拖着韩王的右手,暗骂鲁王奸猾,把可能被打的差事留给他。代王也大步上前,一道按住韩王,怒斥:“八弟,你在发什么疯?”
  韩王双手努力争脱兄长的束缚,似是压根没听见代王说话,只是等着魏王,恶狠狠地说:“秦寅,若是我的儿子死了,我便要你陪葬!”
  
  第一百零九章 狠辣计策
  
  魏王握紧双拳,愤怒到了极点。
  众目睽睽之下,满朝文武面前,韩王不由分说打了自己一拳,若不狠狠还回去,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可言?但韩王浑是朝野皆知的事情,自己总不能和他一样,如闲汉莽夫,地痞无赖一样,动辄大打出手吧?虽然他很想打这一拳,可……
  顷刻之间,魏王的心思何止转动千百次,最后却不得不强忍怒气,不悦道:“八弟,我知你心急侄儿安危,可你应该明白,何为孝悌之义!”
  “就你?”韩王睨着魏王,将自己的轻慢和不屑展露得淋漓尽致,“秦寅,你该没忘记自己的名字怎么来的吧?哼,你也就只会使这些下作伎俩,弄了祥瑞抬高自己的身份还不算,竟要戕害我的儿子!”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人脸都绿了。
  都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韩王却从来不按规矩来。
  这偌大长安,谁人不知圣人深恶钟婕妤,对她妄想“母凭子贵”偏偏还得逞了的做法更是恶心透顶,若非有嫌弃穆皇后不贤德的太宗压着,不允圣人将钟婕妤赐死,魏王焉能出生?
  代王不被圣人所喜,却好歹是长子,出身在那里,情分不一样;魏王不被圣人所喜,更是处处显得轻慢,譬如他的名字——魏王序齿之后,圣人方为之命名,因是寅正出生,直接赐了一个寅字。莫说与梁王之“望”,齐王之“承”,怀献太子之“祚”相比,哪怕是以“恪”为名的代王,境况也比魏王好上不少。
  因先前的事情,秦恪对魏王颇有好感,对韩王那就是只剩下怒气和厌恶了,故他一反平素温雅的态度,冷冷道:“老八,你浑说什么!寅哉寅哉,敬也,与出生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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