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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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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未婚男女来说,这个岁数的确大了些,但这天底下哪有生父还在,嫡母尚存,就由一个妾擅作主张,许配儿女婚事的道理?
长孙已然出世,哈哈,长孙已然出世。
女子十月怀胎,婚姻嫁娶又要筹备许久,就算秦敬的妻子是洞房喜。从开始商谈婚事到孩子平安落地,少不得要两年的功夫。周红英就那么确定,他和曼娘都回不去?
沈曼轻轻拍着秦恪的脊背,心中却在冷笑。
真没想到,周红英竟蠢到这份上,非但惹了大郎的忌讳,时机还选得这么好,恰恰是他们遇刺之后张罗的子女婚事……这一次,哪怕周红英长了一百张嘴,将眼睛哭瞎,也没用武之地了。
嫡长子的死始终是秦恪心中的一根刺,他本以为是自己将那孩子逼得太紧,才让琨儿一病不起。遇刺之后,他却变得有些疑神疑鬼,只觉得处处都是杀机,只有妻女并裴熙可信,偏偏周红英给儿子挑的婚事在时间上这么凑巧……秦恪可没忘记,琨儿多得圣人的喜爱,自琨儿入甘露殿读书,屡屡受圣人的褒奖后,因孙立子的说法甚嚣尘上,代王府接到的拜帖都能当柴烧。
如此盛况,自然会碍别人的眼。
秦恪不会怀疑沈淮,因为成亲生子这种大事,哪怕沈淮现在编了,回京也会被戳穿,故他揉了揉太阳穴,沉默好一会儿,才问:“哪家的?”
沈淮觑着秦恪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永安侯的嫡孙女,三房的嫡次女。”
“永安侯在太府卿的位置上坐了七年,深得圣人信赖。”秦恪望着沈曼,问,“四房是嫡出还是庶出?”
沈曼叹了一声,无奈道:“嫡出。”
秦恪闻言,自嘲一笑:“瞧我,三代直系长辈若为庶出,其女不得入皇室。纵秦敬失了身份,真要追究起来也麻烦,永安侯何等精明,自然不会犯这种错。就不知这门好亲事,周红英是怎么攀上的?”
太府寺掌财货、廪藏、贸易,总京都四市、左右藏、常平七署。凡四方贡赋、百官俸秩,谨其出纳。虽说在大夏,太府寺的职权已被户部分了好些,权势不如以往,却仍旧是世人眼中的肥缺。永安侯能在这个位置上坐七年,足以见得他既得圣人的信赖,本身也很有能力。
一个失去皇族身份的庶子,能捞到这么好的婚事?除非他们确定自己已死,圣人为了抚恤宗室,彰显仁德,破例给秦敬封爵,让秦敬给自个儿供奉香火,否则,永安侯凭什么将嫡孙女嫁过来?
沈曼一见秦恪的表情,就知他想左了。
永安侯有为归有为,却与蜀王一样,都是风流种子。他前后娶了三任妻子,发妻留下两儿一女,两人填房又生了七八个孩子,还有妾室所出的庶子庶女。林林总总,光儿女就三十来个。虽说庶子给一笔安家费就能打发走,庶女更是嫁了就了事,分不到家产,但这婚姻嫁娶总要钱吧?再说了,庶出的能分出去,嫡出的,填房生的,个个都能名正言顺地待在侯府之中。这些人又生儿育女,人丁兴旺至极,多得说不定永安侯连孙子孙女们都认不齐。
太府寺卿固然是个肥缺,永安侯若敢伸手太过,如今也不能好好活着。他做到了从三品的高官,又是个侯爷,如今自个儿退下了,儿孙却无甚成器的。哪怕为儿孙计,人情往来也不能少,更不能失了体面。再加上孙子孙女一天天大了,无论嫁娶都要钱,嫡出还不能显得太寒酸……沈曼断定,为了钱财的事情,永安侯夫人绝对愁得头发都白了。
人多了,嫡出的孙子孙女就不值钱了,偏偏还要维持身份地位,不能买卖婚姻。若是周红英能为儿子出一大笔钱做聘礼,又或是她能舌绽莲花,直接将旁人忽悠过去……凭他的姓氏,想娶到永安侯的嫡孙女未必就很费力。
知道归知道,这些事情,她为什么要告诉秦恪呢?。
“周家……”沈淮顿了一顿,方道,“借姑父的声势,得了许多良田与商铺,待姑父一走,就有人来夺。据说,周家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直到被魏王撞见。魏王仁慈,免不得照拂一二,周家欣喜若狂,打算转投魏王名下。魏王唬了一跳,闭门不见,周家的人不死心,就求到了魏王妃的娘家,即曲成郡公苏家。”
魏王的生母品行不端,被圣人所厌恶,逢年过节连出来的资格都没有。正因为如此,魏王为人处世很是低调,圣人吩咐的事情,他从不敢怠懈,倾力做好。虽看着面冷心冷,办事的手段颇为狠辣,实际上还存了点侠义之心,单看众兄弟都不肯给秦恪的儿子帮助,唯有他伸出援助之手就知道了。
“曲成郡公?”秦恪有些惊讶,“十年前,苏锐还是个侯吧?”
提及曲成郡公苏锐,沈淮有些兴奋,不自觉就流露出一丝景仰:“曲成郡公十年戍边,胜仗无数,现已做到了安南大都护。他这些年征战在外,长安的家中唯有他的夫人和四子一女驻留,连个长辈都没。”
他说得隐晦,在场的人却都听懂了。
周孺人与秦敬的身份很微妙,魏王的底气又不那么足,旁的皇子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他需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若将秦敬拒之门外,好人不做到底,被圣人知晓后,指不定吃什么挂落。而曲成郡公家毕竟是臣子,一家之主又在外征战……想拒绝周红英上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说来说去,还是魏王一时古道热肠,才给自己沾了个甩不脱的麻烦。
听见“曲成郡公夫人”,沈曼下意识皱了皱眉,秦恪见状,先是疑惑,随即微微笑了起来:“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啊!”
沈曼闻言,也笑了起来:“我和莫鸾从小被比到大,旁人都说我样样不如她,就连册王妃的旨意下来,都有很多人说,若不是她与苏锐订了亲……罢了罢了,她这个人虽然好得有些假,做事还是很有一套的,就不知大娘子的婚事如何?”说到这里,她露出一丝担忧之色,“女人啊,若嫁错了人,一辈子就毁了大半。”
沈淮尴尬地咳了一声,小声说:“听说是曾祖做过尚书右丞的人家,嫁进去做嫡长孙媳妇,夫婿很会读书,准备搏个功名。”
曾祖做过尚书右丞?祖父呢?叔伯呢?官职是低得沈淮都不好意思提,或许压根就是个白丁?
会读书?过目不忘是会读书,被随口称赞两句依旧是会读书……这门婚事与秦敬的婚事相比,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个周红英,这个周红英!
秦恪狠狠一捶桌子,沈曼叹了一声,安慰道:“回京之后,咱们好生提携大娘子的夫婿就是了,终归是骨肉至亲,血脉相连。”
第四十七章 与众不同
沈曼不安慰秦恪还好,这么一安慰,秦恪越发恼怒:“他也是饱读诗书长大的,三纲五常,礼义廉耻,理应牢记在心。我念他们处境尴尬,钱财不趁手,对他们多年来的不闻不问一笑置之,谁料他外甜内苦至此!非但听信妾室之言,将周红英当做正经母亲看待,还对自己的妹妹如此糟践!”
哪怕在最重视周红英,重视到外人看来有点宠妾灭妻的时候,秦恪也没觉得这位从小陪自己长大的宫女多有见识。教导自己一众儿女的事情,秦恪一应交给了发妻沈曼,不求沈曼待庶出子女视如己出,只要她不薄待,不苛待,不将他们往歪路上引就够了。
事实证明,在这一点上,沈曼做得很好。至于周红英和秦敬……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给他们如此多的优待,以至于养大了他们的心,让他们变成了这种人。
不,应该说,周红英本来就是这种人。秦敬像极了他的母亲,心肠早坏,自己之前被多年的情分蒙蔽了双眼,也不知曼娘背地里吃了他们多少苦。
秦琬瞧了瞧自己的父母,又看了看沈淮,对即将见到的庶出兄姊及高官显宦妾室合法的制度,骤然生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感。
难怪沈淮会觉得她不如才出生几个时辰的弟弟,谁让弟弟能留在家中,继承家业,她却是要嫁出去的呢?
想到嫁人一事,秦琬皱了皱眉。
为夺取阿耶的全心信赖,阿娘何等用心良苦,生生拖垮了自己的身子,却仍旧要顾忌庶子的问题。陈留郡主身份尊崇,深受圣人眷顾,面对虚伪势利的丈夫,为了儿女,却也不得不多加忍耐,唯恐打老鼠却伤了玉瓶。
收敛自己的锋芒,附和着所谓的夫婿,努力讨好婆婆,争取生儿子,还得“贤惠”地看对方去睡别的女人,将那些除了争风吃醋就没别的本事的肤浅女子照顾得妥妥帖帖,每天除了对着丫头就是对着婆子,要不就是与别家妇人说长道短……与其过这日子,还不如直接出家做女冠去!
等等,做女冠?
秦琬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
裴熙蓄婢纳妾,盛张女乐,这些娇媚女子私下的栽赃陷害,互相使绊子,他半丝都不会去管,反正他只是要服侍的人,谁来都行。这些女人若敢在他面前上眼药,玩借力打力,或者拿他当白痴耍,便是直接撵出去的下场。秦琬素来佩服裴熙的潇洒做派,如今一想,若自己出家做女冠,央求阿耶阿娘为自己修一座道观,再养几个男侍,日子岂不妙哉?即便不养男侍,素日与阿耶、旭之谈谈文,论论道,与阿娘聊些勋贵豪门的秘史,了解各家的兴衰,也是一件美事。在自家做闺女多好,凭什么得去别家做牛做马?
秦恪和沈曼不知女儿心中转动得竟是这种念头,回京的喜悦淡下去后,夫妻俩就担心起来。
沈曼心细如发,对礼仪规矩之类的事情十分惦记,一想到进京就要进皇城,免不得忧心忡忡:“裹儿她……打小就没一件佩饰,更没穿木屐走过青石板,偏偏这些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若御前失仪……”想到女儿这些年何等委屈,饶是以沈曼的刚强,泪珠子也不自觉地滚落。
这一点,沈淮亦无能为力。
他出行的时候,确实记得带了几个使唤的使女妈妈,可正如沈曼所说,一下子能学会的东西,对秦琬来说压根就不叫事。不要说记动作和姿态,哪怕在她面前演奏一首她不会的曲子,她也能强记指法,将之还原得八九不离十。
所谓世家风范,无一不浸透在言行举止,待人接物,细微礼仪之中。莫说秦琬这种在乡野之地长大的姑娘,就连身为谯国公府唯一女郎的沈曼,未出阁的时候也被人嗤笑过,说暴发户就是暴发户,一点世家的规矩都没有。与她相比,同样是勋贵人家,寒门出身的莫鸾就被赞为“极有世家风范”。待册王妃的圣旨下来,不少人竟然说,若非莫鸾早早定亲,代王妃之位就应该是她而非沈曼的,可见其重要性。
沈曼做了十余年王妃,处处小心谨慎,又有宫中女官教导,才练就一身皇家威仪,秦琬……
“阿娘,这不重要。”秦琬见母亲落泪,忍不住插话道,“打算讨好我的人,纵我洋相百出,他们都能圆过来;一心针对我的人,哪怕我做得完美无缺,他们也能挑出刺。您身子不便,伯清表哥也没办法请动宫中女官,难不成让我和使女学规矩?”
沈曼拉下脸,本想说她两句,却舍不得责怪女儿,只得嗔道:“没轻没重的。”
秦琬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蹭到沈曼一边,轻轻扯着她的袖子,撒娇道:“我知道阿娘对我最好啦!”
见女儿故作乖巧的神态,秦恪忘却了那些糟心事,忍不住微笑起来:“那阿耶呢?”
“也最好了!”
欢笑声传出房间,落入姜略的耳中,这位勋一府的中郎将沉默片刻,忽然转过头,低声对亲兵说:“象征地束缚一下裴熙就行,小主子若想去探望,你们不要拦着,更不要派人在旁边听。还有那个赵肃,你们也不要因他是白身就加以欺辱,最好用对待兄弟的态度来对待他。”
他算看明白了,皇长子夫妇对这个嫡女十分溺爱,几乎能称得上千依百顺。
既有对嫡子的重视,又有对嫡女的娇宠,本身又极为聪明,再加上尊贵的身份……这样的小娘子,能不招惹就尽量不要招惹,莫要因为她年纪轻,又是姑娘家,就不将她放下心上。要知道,不知多少赫赫扬扬的英雄豪杰,最后就败在他们看不起的小人物手上,何况秦琬绝对能称得上贵人呢?
愿意对圣人忠心耿耿,掏心掏肺的人比比皆是,姜略之所以能坐稳勋一府中郎将的位置,靠得不仅仅是愿做孤臣的忠心,还有这份旁人不及的微小谨慎。故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他们十余个人分两成财物,每个人手上的闲钱肯定比你们分得的多,若我知晓有什么坑蒙拐骗,敲诈勒索,做局让他们钻进来的事情……”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一丝波澜起伏,亲卫却生生打了个寒战。
姜略见状,心中轻叹。
倘若这位小主子是位郎君,再亲近一些也不是不可以,只可惜……时也,命也。
天使乘坐,又是负责迎接皇长子的官船,自然气派非凡,光是停泊在码头,就引来无数人的驻足观看。
与三年前相比,秦琬成长了许多,纵心中惊讶,亦未曾表露出来。但见她气定神闲地走上甲板,面对布置得比自家好了十倍,沈淮尚且说“行程简陋,不好张扬,还请将就”的舱房,淡淡道:“留个人睡在外间,没我的允许不准进来,你们好生照顾阿耶阿娘。”
“表妹……”
“我没有让不熟悉的人贴身服侍的习惯。”
她这么一说,沈淮也不好擅作主张,巴巴地请示秦恪和沈曼。夫妻俩合计一下,觉得已经这样了,还不如让秦琬一路上多看看,多玩玩。
出于这种考虑考量,沈曼给秦琬指了一个看上去就很温顺的大使女,又将粗粗笨笨,与秦琬却颇为熟悉的秋雨拨了过来。
秦琬皱了皱眉,也不愿计较一个两个使女的问题。
她细细观察了几天,发现姜略对裴熙管得松懈,自己每次去探望裴熙的时候,非但身旁没人跟着,就连门口都没人看守。又瞧着一路行来,州郡官员果如自己预料的一般,想方设法想攀附秦恪。
面对如此情景,秦琬的心中没有半分欣喜,越发想和裴熙长谈一次。
江水浩荡,路途遥远,许多人不习惯走水路,或多或少有些晕船。加上日头和煦,春风送暖,一到下午,总容易打瞌睡。偏偏秦琬清早起身,读书习字,与秦恪聊一会儿天,伺候沈曼服下汤药。见沈曼午睡了,就跑去找裴熙聊天。
这个时间挑得太好,加之她每日和裴熙谈天说地,欢笑不绝,似正经兄妹一般相处。姜略和沈淮暗示了几次,见秦恪没反对两人相处的意思,也不去做那恶人。非但如此,沈淮一见秦琬去找裴熙,就很识趣地找秦恪请教,省得让表妹误会自己一直在偷听。
她的作息如此规律,不消半月,众人皆习以为常。秦琬见时机差不多,方肃容问:“旭之,若阿耶无法继承大统,诸王之中,谁最有可能?”
裴熙挑眉,唇角却勾起一丝莫测笑意:“纵然知道,你又待如何?想法设法与对方打交道,攀交情?”
“你不用拿话来激我,我可不是那般懦弱的人。”秦琬容色肃然,带着难以言喻的杀伐之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倘若新君宽厚能容人,倒也罢了,阿耶本就不喜政务,做个闲散亲王恰如其分,我也不忍心他太劳累。如若不然,我等自当考虑对策,总不能刀架在脖子上,还得高呼圣人恩德。”
第四十八章 诸王争雄
在秦琬心中,父亲乃是世间极宽厚仁德,善良温和的长辈,浑身上下没一处不好的。他若做不成太子,定不是圣人厌恶于他,而是他对政治实在不敏感,更不擅长拿捏人心,才得另选贤能的缘故。
按道理说,这也没什么不好,偏生秦恪皇长子的身份太过要命。
穆皇后盛宠至此,九叔又是正正经经的嫡子,尚且有些忌惮秦恪,何况旁的皇子?即便是圣人为了朝纲稳定,真让人占了穆皇后的位置。凭儿子才追封的皇后,靠圣人恩宠才当的太子,哪有原配发妻和正经嫡子的底气足?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阿耶不想与人争,却架不住别人畏惧他名正言顺。
十年前坐在那张椅子上的是圣人,所以他们一家只是被流放,还有被赦免的机会;若是那张椅子换了个人,等待他们一家的,将会是什么?
裴熙早知秦琬不同与凡俗蠢蠹,如今见她没被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冲昏头脑,不由笑道:“除却大郎君外,还有四位王爷。”
秦琬与裴熙极熟,见他这般神态,便知他开始认真了,不由肃然:“愿闻其详。”
“首先,皇四子,赵王。”
“作为仅次于大郎君的年长皇子,出身江南世家是赵王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裴熙直截了当地说,“全看圣人想要求稳,还是求快。”
求稳?求快?
秦琬思忖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江南终究是大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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