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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2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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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玄不知秦琬说得是什么,就见秦琬笑道:“不错,我对朝臣,确实太好了。”
“殿下——”
“接下来的时间,外松内紧,事无巨细,全都报到我这里。”秦琬淡淡道,“我再在太极宫待一两个月,便去昭阳宫住一阵子。”
陈玄闻言,心中一紧:“殿下的意思是……”
“张弛有道,方是上策。”秦琬本就是果决之人,她知情势已不可逆转,不消片刻,就已想到了最佳的应对方略,“阿耶的大寿快到了,对阿娘来说,比起朝堂的事情,自然是这件事更加紧要。过一阵子,我自会去与阿娘说。你盯紧鲁王府,与他们相关的人,还有乔睿,一个都不能放过。”
说到这里,秦琬想了想,才道:“等入了秋,我得看一看突厥有没有再度兴兵的意思。倘若连慕的合纵连横之计用得完美,策反三个‘设’,纵是拖不住阿史那思摩太久,一两年也是可以的。”
如此说来,这两年间,竟是最完美,也最有闲暇的时候。
陈玄一一记下,明白自己的责任重大,更不敢懈怠。秦琬思忖片刻,又喊来常青,再修书给玉迟、祁润等人,令他们有个心理准备。顺便再加封在西域立了大功的曾宪,厚赏郦深、赵肃、叶陵、连慕,也不忘给安笙备礼。
果如她所料,这一年,突厥人自顾不暇,劫掠一事也就无从谈起。故她笑吟吟地来到清宁殿,凑到沈曼身边:“阿娘这是在准备后宫诸人的赏赐?我瞧瞧,晋李惠妃为贤妃,卢昭媛为惠妃,郑充容为华妃,朱修仪为昭容?”都跳了几级,确实算厚赏,谁让这是三年孝期后的第一次喜事呢?
沈曼作势拍了秦琬一下,秦琬笑了笑,继续看:“王婕妤晋充媛,这个孙宝林是谁,怎么直接晋为正四品的美人?”
“她呀,刚脉出有身孕,我不过是按规矩来罢了。”沈曼淡淡道,“后宫中多些好消息,总是好事。”
秦琬听了,不由笑道:“听您这么一说,我也想躲懒了,劳心劳力这么久还落不得好,颇想给自己放个假,也免得凛冽寒冬还要早早爬起来。”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了些,“女儿都快五岁了,我每天就见她一次,纵然对得起家国天下,也未必对得起她。”
沈曼拍了拍秦琬的背,柔声道:“你能想明白就好,不过你也不用愧疚,你打小就是恪郎抱着长大的,全天下可没第二份。富贵人家的父母可不会陪着儿女,多是乳母,穷人家的长辈要养家,更顾不上孩子。有这份心,慢慢补上就是了,莫要强求。”
秦琬贴着母亲的耳朵,小声说:“阿娘,我想再生一个孩子。”
第四百五十四章 情深似海
沈曼听秦琬这么说,非但没有喜色,反而皱起眉头。她凝视着女儿,有些不确定地说:“你不打算再嫁。”
“不错。”
“胡闹!”沈曼霍地站起,指着秦琬,气得浑身发抖,“这成何体统?”
莫说公主地位崇高的大夏,就是汉代和前朝,公主养面首得也比比皆是。但不管是拘着驸马,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还是各玩各的,从来没有哪个公主明目张胆地冒出过私生子的。
秦琬赔笑道:“我也知没这先例,否则怎么会麻烦阿娘呢?”
沈曼气得狠狠地拧了秦琬一把,这才坐下,叠声问:“孩子若是生下来了,你不打算给别人养?你想自己养?还不想嫁人?那这孩子姓什么?”
问到最后一句,沈曼忽地想明白了,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你想让这孩子和晗儿一样姓秦?”
秦琬缓缓点了点头。
沈曼的神色登时严肃起来,她是知晓女儿志向的,自然明白秦琬的意思,便问:“如果……是个女孩呢?就算是个男孩,若是不聪明,又该如何?”
“无论是男是女,慢慢教就是了,当然,若是男孩自然更好。”秦琬淡淡道,“晗儿,我得再想想,她聪明倒是聪明,但天底下聪明的人实在太多,谁也不能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我就怕她从小养在蜜罐里,未像我一样经历过苦难,若是将天下交付,再被个男人迷得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那就不好了。”
她不是歧视女性,而是事实本就如此。
男人天生就向往追逐权力,愿意为事业打拼,女人却憧憬着爱情,渴望有个温馨的家庭,渴望被人照顾。
这锦绣江山,觊觎的人实在太多,若是她的继承人是个女子,心性又不坚定,皇权定会落于旁人之手。
沈曼沉默片刻,才问:“你打算和谁生?那个姓晏的琴师?我见你对他也是淡淡,十天半月才去见他一次,难不成他不是很中你的意?既是如此,我——”
秦琬摇了摇头,轻声道:“就是他。”
“你——”沈曼皱了皱眉,还是说,“你既不想嫁人,孝期又满了,多几个男宠也没什么。”
“别有用心的人,纵有一千一万个,又有什么用呢?”秦琬嫣然道,“爱我的人,纵只有一个,也就够了。”
她永远也不可能倾尽全力去爱一个人,却又自私地想得到毫无保留,不掺杂一丝利益地爱。上天既然送给她这么一个人,对方的容貌心意又颇和她的意,学识举止也在慢慢好转,那她就不会舍本逐末,为了一星半点的欢愉再寻旁人。
对方给予了她全部的爱,她纵不能做到一般无二,也该尽自己所能,不是么?
沈曼早习惯了对秦琬的无条件纵容,听见秦琬这么说,寻思片刻,便道:“既是如此,咱们可得寻些僧道,令他们为你鼓吹。纵是瞒不过别人,样子也该做做,敢嚼舌头的——”她神色一冷,毫不犹豫地说,“打杀了便是。”
说罢,沈曼沉吟了一会儿,又道:“这事肯定得和恪郎说一声,待会你低着头,莫要做声,由我来说。恪郎可能一时半会拧不过来,你也别急,有我在,这事肯定能成。”理由她已经想好了,就说女儿过得艰难,现在年轻撑得住,将来总要有个依傍。
秦晗终究是要嫁人的,苏沃又是苏家的继承人,还与秦琬不亲,若能再得个亲生子,那便再好不过了。
至于父系血统……真要争辩的话,晏临歌的品行确实很不错,出身也不算,勉强能说不算太差罢,虽然太过牵强。但权利场向来如此,一步云端,一步污泥。反正天下都是皇家的,谁的出身都没皇室好,只要女儿喜欢,细究这些也没太大意义。倘若晏临歌敢对秦琬不好,或者生出什么非分之想,杀了便是。一个以色侍人,没有切实名分的角色,终究成不了大器。
更何况,他没有父亲。
对任何一个人来说,没有父亲都是一件足够痛苦,蒙羞终身的事情。但秦琬心怀大志,她的继承人,没有父系亲属,反倒是一桩好事。
想清楚这些后,沈曼也很果决:“你想清楚就好,你也这么大了,需拿捏好分寸,明白么?”
说到这里,沈曼又叹了一声:“对了,这件事,旭之知不知道?旭之这孩子,也真可怜,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祖、父、兄全没了。听说上宛侯伤心过度,身子已经不大好,强用虎狼之药,就等着他回去主持大局……”
“旭之知道。”秦琬叹道,“上宛侯——听说走的时候很平静,旭之,谁也没想到,到了最后,这个家还要旭之撑起来。”
上宛侯裴晋之死,裴熙虽未明说,但从裴熙寄来的信那凌乱的笔触来看,秦琬也知裴晋之死怕是有些不寻常。
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多的。她只能在信中劝慰一二,并用铁血手段,悍然惩治所有弹劾裴熙的御史,命人去查流言的源头,用雷霆手段整治那些暗地里说裴熙为了侯爵之位,害死全家的小人。
一想到这里,秦琬就有些伤感:“旭之说了,我也该想想这些事,不要等以后再想,那就来不及了。我问他,那你呢?他却说,愿意给他养老送终的人多得是,如果他的侄子不成器,那就看侄子的儿子,再不行,从旁系中挑几个子弟来养着,直接过继。他宁愿家业落到有才之人手里,也不愿让窝囊废将家业给败了。”
沈曼听了,也有些唏嘘,便道:“罢了,就这样吧!你近日心情不好,也是时候歇一歇了。”
不管是知晓她打算的人,还是猜到她打算的人,思考得都是秦琬一旦再生个孩子,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从来没有人问过,晏临歌愿不愿意。
他们自然不会去想这种事,毕竟在他们心里,秦琬愿意与晏临歌在一起,甚至为他生个孩子,已经是他祖坟冒青烟,祖宗十八代积德,才有这样的福分。
秦琬却一定要问。
他既爱她,她也会给予他尊重,摈弃他曾经的身份,只将他当做一个普通的人。
想到这里,秦琬停下脚步。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了晏临歌住的地方。
都说琴如其人,晏临歌的琴声动人心弦,悠扬而极富韵味,却又有种难言的清澈剔透,可见他必定是一个感情十分充沛,心地也很善良的人。正如他的外表,洗去了昔日的风尘,温尔而清雅。
“殿下?”
“不必多礼。”秦琬含笑道,“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你愿意与我生个孩子么?”
晏临歌闻言,不由怔住了。
他这三年,并没有荒度时光,除却整理皇室诸多曲谱,填补残缺的名曲之外,也非常努力地攻读经史子集,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耽误了太久。所以,无论怎样的刁难都可以承受,无论怎样的冷言冷语都置之不理,无论怎样的困难都打不倒他。
只因他想继续学下去。
正因为他学了这么多,通读了历史,这才更加明白,纵是他和秦琬有办法名正言顺做一对夫妻,也是不能的。且不说他的身份,就算是安排好了,婚姻也只能困住她,令她无法大展拳脚。
所以,这样就好。
但……
“你先别急着回答,听我说完。”秦琬淡淡道,“我们若有了孩子,我不会送走他,他将养在我的膝下,受到最好的教育,拥有皇族的姓氏,生来就得到许多。但同样,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他也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喊你做父亲。”
“同样,你,也不能这样要求他。”
“如果你能做到,自是皆大欢喜,若你不能……”秦琬幽幽叹了一声,用有些无奈,却不容置疑的态度说,“我只得另寻一个合适的人,与我春风几度,待我确诊之后,便将他给杀了。”
若是可以,她自然不愿去伤害别人,毕竟能被她看上眼的,必定都是十分优秀的人。纵是在朝政上无甚出色的地方,也必定在别的领域能成为一代大家。这样的人若是死了,岂不可惜?但他们不死不行,因为他们既不爱秦琬,也有自己的亲人。
不爱秦琬,却与秦琬的儿女有血缘,这就代表他们会利用孩子来达成目的;有亲人,就代表着无穷无尽的纠缠,若是孩子心软……这可就不好办了。
晏临歌怔怔地看着秦琬,就听见秦琬柔声道:“你的心意,我明白,我这一生也没办法给你同样的回应。但我在此承诺,只要你心意不变,我就永远陪着你,只有你一人。”
这样……么?
晏临歌忽然笑了起来,轻声道:“好。”
没有什么,比这样更好。
他本别无所求,只愿远远看着所爱之人,愿她一生平安喜乐。阴差阳错之下,非但能与她在一起,还能共育一个子女。就算不能被明着承认,又有什么关系,这已经比他所想到的,最好的场景,还要好一万倍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日月昭昭
永隆四年,夏。
长安,靖善坊,遵善寺。
这座落成数百年,香火始终旺盛,诸多西来经文在此翻译,已是长安佛经三大译场之一的寺庙中,权力最大,地位最高的“三纲”,即上座慧安禅师、寺主智通禅师和都维那智明禅师端坐在一间屋子里,也不知过了多久,智通禅师才缓缓道:“青龙寺也听闻了风声,至于其他地方,并无消息。”
慧安禅师已是古稀之年,精神依旧矍铄,听闻这个消息,双目中闪着清明睿智的光芒:“皇家的事情,若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便不会被外人知道,何况是这样隐秘的事情。”
自打今年正旦开始,江都公主上朝的日子便少了,滞留太极宫的时间也没有从前多,反倒是在大明宫和昭阳宫待得时间更长。夏日更是一去消暑就两三月不回来,与昔日天不亮就批阅政务,三更半夜都不歇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说朝堂大小诸事,仍旧奏报于她,但相比之前大部分折子都亲自批阅,如今这种七八成折子都交给中书省,或者说卫拓的做法,自然惹来了有心人的猜测。
一时间,朝堂坊间也是议论纷纷,有人说江都公主看到幼弟长大,决定避嫌,逐步交权;还有人说江都公主屡被攻讦,心灰意冷,不打算再管朝堂之事;却有一种猜测,虽极为隐秘,却逐渐流传开来,便是说江都公主珠胎暗结,如今渐渐显怀,自然不能落于人前。
这种说法本极为荒谬,偏偏遵善寺却得知了这一消息,暗中查证,竟是颇有可能,免不得心中惴惴。
三人都明白,这或许是皇家赐予的一次机会。
前朝好僧道之事,贵族以兴建寺庙、道观为荣,称得上佛寺林立,道观无数。本朝却对佛、道二教监管得非常严厉,非但规定了每座寺庙只能由“三纲”主持大局,“三纲”还必须由鸿胪寺推荐,经祠部任命。且以律法规定,严禁私度。一旦发现,不但本人会受到处罚,家人和知情的地方长官都会受到连累。就连僧尼道士的籍贯都和普通百姓一样,必须三年一造,抄录三份,一本送祠部,一本送鸿胪,一本留于郡县。
倘若说只有这些,倒也罢了,但本朝几代皇帝都是不好佛道的性子。好容易换了一个比较迷这个的,却又好得是道。虽说没到炼丹求长生不老的程度,平日却都是召道士去讲道,从来没招僧人去讲佛。
佛道之争中,上层社会,本就一直是道教占优。如今皇帝好道,下头的人为投其所好,除了特别有骨气的一部分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忽然对道教感兴趣起来。虽说内眷里头,崇佛得还是多,但不可否认,在这种风气的弥漫与影响下,僧人们虽没明着表露出来,心里却是有点着急的。
不管是佛还是道,谁不想香火鼎盛,信众众多,典籍能被万世传唱?道教虽不是大夏国教,但这等趋势发展下去,那一天还远么?僧人们也想走皇家路线,倒不是阿谀奉承,实在是环境就是这样,想要活得好,总要离统治者近一些,就算出了事,也有个说话的地方——方外之人说是说远离红尘,却不是真的饮朝露弃五谷。山上的佛寺固然多,坊间的佛寺也不少,遵善寺就占了大半个靖善坊,若是真不讨统治者所好,来几次“灭佛”,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此事——”智通禅师性子沉稳,做事谨慎,否则也担不起寺主之位,故他眉头微皱,有些踟蹰,“若是真的,我们一旦有所动作,寺中声誉定会受到极大的影响。若是假的,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可等……也等不起。”
他心里很清楚,皇室公主几乎没有留私生子的例子,即便是有,也是秘密送给别人抚养,顶多以后照拂些便是了,犯不着这样大费周章。如果不想送走,也有别的办法,立刻成亲,纵是三五个月就有个大胖小子呱呱坠地,旁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皇家,总有那么些特权在的。
如今的情形,却两种都不是,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江都公主很想将这个孩子以名正言顺的身份留下来,孩子的父亲身份却极其低微,没有半分做驸马的可能。
遵善寺既是顶级的寺院,平素接触的达官贵人也多,尤其是后宅妇人,言谈之中总会带出点东西来。故他们都清楚,江都公主不蓄面首,只有一个男宠,不,如果真是这等情况,对方便不是男宠,而是情人了。
这就很难办了。
男宠好打发,钱、权,不外如是,可一旦动了真情……
“这一步,总有人会迈出的。”智明禅师毅然道,“只看谁有这个胆子,下得了这个决心罢了。”
慧安禅师轻叹一声,没再说话。
同样的问答,发生在长安诸多最顶尖的寺院和道观之中,不知多少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身为一寺一观之主,承载得非但是自己,还有整座寺院、道观的未来,这个决定自然不是随便就能下的。但皇室需要的,恰恰是他们这些顶尖人物的鼓吹——吞吐风云,梦日月有孕这种事情,自己编的不算,要有令人信服的人物煽风点火,信誓旦旦,砸实这件事,才算大功告成。
秦琬不急,一点都不急。
饵已经抛下,究竟是谁来吞,这并不重要,重要得是给出个合理解释,糊弄乡野愚民就好。就算糊弄不过去也没关系,那些人与她离得太远,最重要得还是手中的权力,她又怎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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