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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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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自打秦恪的次女秦织嫁给高密侯的次子邵旸后,秦恪便对高密侯府一系颇为照顾,做王爷的时候,尚且为他们家的嫡系谋了一官半职。如今秦恪做了皇帝,秦织也水涨船高,成了常山公主,高密侯府的门庭也热闹了起来。
  按照祖制,常山公主所出的长子、次子到了年岁,便能封做县公和侯爷。若是高密侯府能再挣来一个袭爵一代,到了常山公主之子长大的时候,邵家便是一门三爵,那才叫荣耀无比。
  身家性命、荣华富贵都系于常山公主一身,邵家对常山公主,乃是李惠妃、房陵公主,那都是关注有加的。前些日子皇后震怒,罚了卢昭媛,谁不明白事情的起因在房陵公主呢?常山公主虽与这个妹妹不甚亲近,到底是一母同胞,心情自然有些不好,邵家也是夹着尾巴做人,唯恐被皇后迁怒。谁能想到,江都公主竟下了旨,升邵旸做了司农少卿呢?
  司农寺掌管着天下粮食的储存积蓄,也是一桩难得的肥差,少卿又是从四品的高官。即便是驸马,能就任这样的位置,也是很得上位者青眼了。
  常山公主秦织听得这个消息,固然欣喜,却也有些忧虑。
  她出身高贵,温柔美貌,也不仗着公主身份就颐指气使。邵家人对她客客气气,邵旸也对她敬爱有加,知妻子看似柔和,实则胸中自有丘壑,便问:“二娘,你为何愁眉不展?”
  秦织神色温柔,语速很慢,犹如一泓清泉潺潺流过:“听说朝廷想要修葺东南运路,你这时候就任司农少卿,怕是要离家数载了。”
  邵旸何尝不知这一点,他在秦织身边坐下,揽着她的肩膀,有些感慨:“若我不是你的夫婿,再过二十年也不能得此高位。江都公主既选择了我,我自当守好本分,不干涉那位玉大人行事便是。”
  他们夫妇心里都清楚得很,邵旸不过是一个摆设,唯一的作用就是帮玉迟镇场子,挡住部分来自高门的敌意。
  得臻高位,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个道理,夫妻俩早就明白。故秦织叹了一声,有些无奈:“三妹她……唉,她总是这样胡闹,以前年轻,代价还付得起,现在……”
  她们姐妹互换的事情,邵旸也是知道的,年轻的时候略有些不满,却不敢得罪出身高贵的妻子。如今成熟了,对妻子更加敬爱,庆幸自己娶得是温柔的常山公主,而非不明事理的房陵公主。所以他没半点芥蒂,只道:“江都公主抬举我,怕是也有照拂你和惠妃娘娘面子的意思。”李惠妃如今夹在皇后与卢昭媛之间,日子未必就好过,只怕会有些委屈。
  秦织见他想岔了,柔柔一笑:“你放心,惠妃娘娘侍奉皇后,别无二心,在宫中极有体面,谁敢对她不敬?”
  邵旸对皇后不甚了解,但从妻子的字里行间也能推断出,皇后确实是一位贤妻。故他沉吟片刻,才轻声道:“皇后鲜少动怒,此番却——卢昭媛是否真有所不妥?”六皇子秦政可是太子的大热门,若是生母不好,那他就要重新评估了。就像魏庶人一样,奴婢所出,果然心胸狭隘,为了利益竟动辄灭人满门,派暗卫刺杀政敌。若秦政如魏庶人一般,将来登位,他们这些臣子可就难做了。
  秦织斟酌片刻,才说:“我进宫时,也曾见过卢昭媛几次,并不怎么爱说话。一旦开口,必是精妙之语,每每引人赞叹。”
  妻子说话的艺术,邵旸是知道的。夫妻这么多年,他就没听秦织说过谁不好。
  身为贵女,也确实不好随意道人是非,尤其是议论后宫妃嫔。但夫妻多年,两人早有默契,邵旸一听就明白——并不怎么爱说话,就代表卢昭媛看上去很低调,似乎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但“必是精妙之语”“每每引人赞叹”,这就很令人玩味了。如果真的安分甚至低调,比较内敛,那就不会故意引人注目,只有性格较为张扬的人,才喜爱表现自己。
  一个看上去很低调,安分守己,与世无争,实际上性格张扬,喜爱表现,不愿落于人后的妃嫔,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当然了,这不是什么大毛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压抑和伪装本就是极为常见的一种,但从秦织的话语中,邵旸已经明白了妻子的立场——哪怕皇后明着罚卢昭媛,实则是狠狠地落了房陵公主面子,秦织仍旧是偏向皇后的。
  他们夫妻向来一体,秦织既有了立场,邵旸也明白该怎么做了,便道:“你放心,我会好好协助玉大人的。”就算不为高官厚禄,能为家国做点实事也是不错的,在这一点上,他还真有些佩服江都公主敢对河运动手的气魄。
  秦织前往清宁殿谢恩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新蔡长公主也在。
  新蔡长公主看到年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侄女,也有些尴尬,可巧这时候,秦琬也刚好来了,一见姑姑和姐姐,不由笑了:“今天真是巧了,五姑姑也在?”
  “不巧不巧,我是来等你的。”新蔡长公主见到秦琬,也不含糊,半点羞涩都没有,很直接地问,“听说你要派玉迟去修黄河?”
  秦琬一听这语气便大概猜到她的来意,真有些惊讶了,她看了一眼沈曼,见沈曼面带微笑,轻轻向她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便继续装傻:“不错,玉迟是最合适的人选,五姑姑——”
  新蔡长公主见秦织也在,有些不好意思,秦织会意,正要找理由告退,谁料新蔡长公主已是心一横,毅然道:“这可不行,他要去个三五年的,我可怎么办?我好不容易看上一个驸马,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给跑了。”
  您倒是早点说啊,要是早说,我也未必就会派他去修河了。就算派他去,也不用再加个人了啊!
  不对,您是什么时候看上他的?我可从没见他有这方面的意思啊!
  
  第四百四十三章 同心协力
  
  按理说,公主看上谁,对方就是心中再不乐意,也只能山呼万岁,感激涕零地叩谢公主垂青,竟愿意下嫁自家。再好生侍奉公主,顺便叮嘱一下自家母亲、祖母,这可不是寻常媳妇,不要想着能拿捏……总之,一句话,尚公主的人家,没谁敢招公主不快的,就算是绿云罩顶,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这样的情景,显然不能套在玉迟身上。
  勋贵之家争先恐后要尚公主,那是因为他们想传承爵位,富贵绵延,若论自身本事,就有些不够看了。
  西域诸国林立,势力繁杂,玉迟身在异乡,却能左右逢源,区区二十载时光便成为西域第一商贾,坐拥贵族身份。这等能耐,绝非常人所能及,何况他对人心的揣度也十分高明。秦恪实际上是个很情绪化的人,秦琬与沈曼与他朝夕相处,他又真心疼爱妻女,方能事事顺遂。玉迟不过是在崇文馆待了年余,便能令秦恪对他颇为信重,甚至忽视了他的胡人身份,可见他的本事。若非如此,秦琬也不至于将东南运路的重托交给玉迟负责。
  有这等本事,又因皇族之故,全家横死的男人。若是再借着皇权压制他,就算有三分好感,也要转化成七分恶感。若真是如此,新蔡长公主纵不会受冷待,也不会幸福。因为她爱的人一生一世都不会爱她,顶多是骗她一辈子,甚至连骗都不屑,只是相敬如宾罢了。
  新蔡长公主对秦琬挺好,玉迟又是秦琬很看重的人,这两人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只怕秦琬就得先头疼了。故秦琬望着新蔡长公主,柔声道:“五姑姑,您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唉,您也知道,我先前……唉……”
  见她难得露出忧色,新蔡长公主连忙安慰道:“事情不都过去了么?你也莫要难过。”
  “我倒不是难过,只是——虽说那样的人家,我退一分,他们就能进三分。但仔细想想,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过于傲慢了。仗着自己尊贵身份,并没有对他们多用心,能用钱和官位打发的,就没用过旁的。”秦琬如是说,“人与人的相处,到底是不一样的,那些欲壑难填的人,咱们且不去说,不过……”
  新蔡长公主会意,双颊绯红,不复平素冷漠的模样:“我知你意思,他若娶了我,十个人至少要说十二句高攀,但凡有些心气的男人都会受不了。若我再直接求皇兄下赐婚圣旨,这一世夫妻也就没甚意思了。所以我只是想请你问问,若他不愿——”新蔡长公主咬了咬唇,神色满是坚定,“我总会让他喜欢我的!”
  不管他会不会喜欢您,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敢冒着得罪您的风险嫁他?
  新蔡长公主不知秦琬的想法,她似是想到什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二侄女,正色道:“如果我嫁给了他,一定会像常山一样,对驸马温柔体贴,断不会颐指气使,仗着公主的身份乱来!”
  秦织没料到话头一下转到自己身上,登时有些羞涩。沈曼虽觉得新蔡长公主有些过于低声下气了,却也知世事如此。玉迟是秦琬的人,沈曼不**儿难做,便道:“这件事,裹儿你去问不大妥当,我与恪郎说一声即可。”
  言下之意便是,你赶快去通风报信,也好让玉迟有个心理准备。
  至于拒绝……有胆子拒绝皇家这等恩惠的人,还真没出现过。
  这便是皇权,皇家人讲理,那是你的福气,若是不讲理,除非你有本事令江山倾覆,昔日皇子王孙,今日刀下之鬼。否则,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也只能受着。
  “至于东南运路一事——”
  秦琬唯恐沈曼轻飘飘来一句“那就换人”,忙道:“政令以下,朝令夕改,未免有失朝廷威仪。”
  沈曼确实觉得只要是自己这边的人,东南运路换谁修都可以,能拉拢新蔡长公主,令她彻底靠向这边的机会却不多。见秦琬这样说,才觉事情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便道:“长公主大婚,不可等闲视之,确实不能急于一时。”
  待到新蔡长公主和常山公主退下后,秦琬想到方才打断母亲说话的举动,有些讪讪地凑过去。沈曼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新蔡都有这想法呢?你呢?什么时候再给我带一个女婿回来?”
  秦琬沉吟片刻,环顾左右,众人识趣退下,便见秦琬神情凝重:“阿娘,您每次见到卢昭媛,是不是如鲠在喉,十分不痛快?”
  在女儿面前,沈曼自不用伪装,只听她沉声道:“确实极不顺眼。”
  “不错,区区卢昭媛,与您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她没有别的本事,只是会生儿子。”每每想到这里,沈曼便如被针扎了一般,痛彻心扉,却要竭力维持平静,“但对一个女人来说,如果不会生儿子,纵是才情绝世,美貌无双,见解超凡脱俗,也无半点用处。”
  正因为如此,她才想多给秦恪找几个女人,甚至想办法说服秦恪,勿要守三年孝那么久,若能多生几个庶子出来,卢昭媛也不会那么炙手可热。
  “不。”
  沈曼惊愕地望着秦琬,就见秦琬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女人不是不能生儿子就没用处,只是因为她们的一生必须靠父亲、靠夫君、靠儿子才能活下去,所以她们才会觉得自己的价值仅限于此。”
  这个世界的所有资源都掌握在男人的手里,他们出入朝堂,行走外界,女人却不得不关在一个狭小的院子里,以生儿育女,养育后代为毕生追求。久而久之,就连女人自己都忘了她们还可以有别的追求,甚至用自己狭隘的眼光和思想,去抨击那些比她们有理想、有志气、有追求千百倍的人,还用“世俗”的力量,令对方悲剧终身。
  譬如苏吟,譬如陆泠。
  秦琬握住沈曼的手,凝声问:“阿娘,我们母女俩,除了阿耶外,还需要靠别人的男人么?就算有这种心,别的男人——靠得住么?”
  沈曼沉默了。
  没错,多给秦恪找几个女人,确实能令卢昭媛不得意。但没了卢昭媛,还有别人,终究是一样的。
  “你——”
  “我不打算再嫁了。”秦琬淡淡道,“倘若再嫁的代价便是失去现有的权力,我宁可一辈子就这样活着。我这一生,再也不会对阿耶以外的任何男人低头。”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再平静不过,却透着难言的杀意与血腥。
  沈曼反握住秦琬的手,声音都有些颤抖:“裹儿——”
  “我要在我执政的时候,踏平高句丽,大破突厥,镇压六诏与吐蕃,令西域诸国对大夏俯首称臣。”
  “我要在我执政的时候,江南运河开通,东南运路重建,天下的粮食都运往长安和洛阳。航路平稳,船队浩荡。”
  “我要在我执政的时候,广开言路,朝政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不必流离失所。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说到此处,秦琬的眼中已有了泪光:“我希望青史中能记载,我曾经为家国做过这么多,不是谁都能做的江都公主,不因父亲、夫婿或儿子被提起,而是我,仅仅是我。”
  沈曼紧紧地搂住了女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轻轻地问:“你有把握么?”把持朝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如今皇子还小,为了皇室稳定,诸位重臣或许会看在秦琬的能力上,对她执政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皇子大了,再不还政,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别看诸位宰相现在支持她,到那时候会如何选择,不问已明。
  “不试试的话,就连赢的可能都没有了。”
  沈曼深吸了一口气,毅然道:“好,我帮你。”
  我做不了的事情,你来做;你做不了的事情,有我帮你。这条路如此艰辛,总不能令你一人独行。
  秦琬只觉母亲下了一个极重要的决定,却破天荒猜不到她到底在想什么,不由奇道:“母亲?”
  “你对你阿耶的了解,不如我深。”沈曼轻抚女儿的鬓角,笑着说,“恪郎看上去成熟稳重,其实呢,非常孩子气。他因为世俗规矩吃足了苦,虽说一直尊重着规矩,也因此而得臻帝位。但我知道,他的心里,一直是不甘心的。”
  秦恪的人生,规规矩矩,毕恭毕敬,不敢有半分逾越之心。若非阴差阳错继承大宝,一辈子也就这样,虽有大起大落,总体还是挺幸福地过去了。但在内心深处,难道他就没有不甘,没有为之遗憾的事情么?
  “你不想和恪郎有冲突,对吧?区区庶孽,也确实不值得伤了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沈曼凝视女儿的神色极为温柔,唇角却噙着一抹冷笑,“咱们一家三口共患难的时候,那些女人和孩子在哪里?”
  如果这锦绣江山,真要托付一人继承的话,她只愿给自己的女儿。恪郎……只要转过弯来,必定也是一样的。
  
  第四百四十四章 导师人选
  
  下定决心后,沈曼便趁着夫妻俩独处的时候,提了提新蔡长公主的事情,面上便带了些哀愁:“我问裹儿,这世间才俊那么多,你可有中意的。她却说,羡慕咱们这样的,又叹知人知面难知心。我听她的意思,怕是——”说到这里,眼眶已是红了,“是我无能,没能留住她的兄弟,若她有个嫡亲的兄弟在,也不用这样艰难。”
  秦恪听了,心里也不好受。
  他是男人,更了解男人是什么样子,就算仗着皇权,涉及爱女,也不能真自欺欺人,只得安慰妻子:“这不是你的错,都是我这个做丈夫的无能。”
  谈起这件事的时候,秦恪忽地想到沈曼罚了卢昭媛一事,眉头不由拧起,“我倒忘了问,卢昭媛是不是仗着是老六的生母,对你不敬?”
  沈曼轻轻摇了摇头,自嘲道:“她现在怎会对我不敬呢?偌大后宫,又不是只有六皇子一人。”
  秦恪沉默半晌,才带了点小心翼翼地说:“要不就这样,让她一直待在紫兰殿别出来了?”
  “得了吧。”夫妻之间,也没有那么多忌讳,沈曼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秦恪,知他怕自己生气,平素又是不会处理人的软性子,囚禁已经是极致了,杀母立子之事更是想都不会想的,虽有些感慨,却觉得他这样就很好,便道,“没用的,至亲的母子才能没隔夜的仇,我对庶子又谈不上无微不至,怎能指望他们待我如亲母,为讨好我,不去管他们亲生母亲的死活?若真是自私寡情至此,我又怎敢去沾?”
  这番话是很不讨好的,却是实打实的真话。秦恪敬重沈曼,除却同甘共苦的几十年,每次遇到难关她都支撑着自己外,也有这一份不加掩饰的推心置腹在。这让秦恪感觉到自己是被信任的,是妻女的支柱,她们不会瞒他,什么都和他说。故他琢磨片刻,才道:“确实,斗米恩升米仇。养在你宫中虽提高了他们的地位,却也令他们不得不疏远生母。他们习惯了这样超然的地位,指不定就要怨恨你令他们母子生离。”
  可不养在沈曼膝下,交由生母抚养?岂不说那些女人品行如何,这样不是与他原本的愿望本末倒置了么?
  秦恪正为难着,就听沈曼说:“我倒是不要紧,横竖有个嫡母的名分。怕就怕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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