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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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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乱动,小孩不能吹风了,“甲士何在?将我的外孙给抢过来!”
  秦琬听见母亲的决断,虽精疲力竭,仍是强撑着说了一句:“不要吓着他,阿娘,苏彧收用过的女人,这些女人的娘家人,还有院中伺候的仆人,也全部带回去,莫要让无辜之人做了替罪羔羊。”说罢,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曼怔了一下,没拒绝女儿的要求,当利公主听了,便有些唏嘘:“这孩子——”实在太厚道了。
  在她们这些贵人的眼中,奴仆与牛马也无甚区别,平日里或许还宽厚些,遇上这种事,莫说主子有事,哪怕主子没事,为了发泄怒气,将这些人拖下去一顿好打也是很正常的,哪会在这时候都记着这些?
  替罪羊?苏家即便敢张嘴,也要圣人信啊!
  旁人听了这个消息,也就是动容,钱珍却不住落泪——她的母亲乃是莫鸾的心腹,遇上这等事情,无名小卒尚能逃过一劫,赖嬷嬷却是十成十的替罪人选。若不是秦琬记着她,将她一并带走,她岂能活过今日?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
  秦琬的计策,略透了一些给母亲,却是半分没告知父亲的。秦恪知晓女儿的遭遇,又气又怒,确定女儿没事后,仍是咽不下这口气,径直进了宫。
  前有晋王妃和当利公主砸门,后有皇长子红着眼眶进宫,消息便如长了腿一般,顷刻间传遍了前朝与后宫。
  寿成殿中,一片死寂。
  李惠妃中年得子,本就爱若珍宝,韩王骤然逝去,对这位溺爱孩子的母亲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大,顷刻间就让她从保养得体的贵妇变成了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妇。她满心都是报复,也认定了魏王便是此事的幕后黑手,谁让韩王一直针对魏王呢?奈何圣人让魏王查案的举动麻痹了旁人,也让她举棋不定,唯恐与对方鱼死网破了,让幕后黑手讨得好,她便是死了也不甘愿。今儿闻得秦琬之事,李惠妃面色狰狞,牙齿咯咯作响,终是忍耐不住,狠狠摔了杯子:“魏王!好一个魏王!”
  言下之意,已是认定了魏王便是害死韩王的凶手。
  她有此想法也不奇怪,秦琬一介女子,尽心尽力地联姻,就是略表现了一些不满,就要被下这样的死手。韩王一而再,再而三地给魏王找麻烦,甚至害魏王丢掉了权利,魏王岂能不对这个兄弟恨之入骨?
  “问出来了,究竟是因为什么事么?”李惠妃一字一句都如同最寒冷的刀锋,哪怕是她的心腹,此时都两股战战,“回娘娘,奴才无能……”
  李惠妃冷哼一声,倒也没有计较。
  她打理后宫多年,自然不是没有成算的人,略加思考便明白大概:“既是要杀了县主,就肯定是嫌县主碍事了,也对,晋王殿下并不能在朝堂上帮助魏王多少。刑国公世子夫人之位,哪怕是个填房,也有很多出身略低,却握有权势的家族愿意去谋。”想到这里,她眼中露出一道寒芒,“天下重臣有多少位,便放多少种不同的谣言出去,不拘门第高低,跟脚深浅,只要说,苏家之所以要杀县主,愿意与这些人家做亲!”
  这种流言一旦传出去,非但会伤了皇家体面,也会将天下略好一些的家族得罪个干净。虽说如此一来,谁都不敢再与苏彧结亲,却也间接损害了这些高门大户女儿家的名誉,实在不是什么聪明做法,但李惠妃不怕啊!她出身寒门,快六十了,父母兄弟都已不在,侄儿侄女无甚感情,统共就一个儿子还没了,孙子……旁人登基,还能容韩王之子,魏王狼心狗肺,岂能不把对头的独子往死里整?拼着不要尊荣,不要家人,甚至不要性命,她也要狠狠报复魏王,让对方没有翻身,至少没有靠联姻的机会!
  李惠妃都能知晓的事情,圣人没有不清楚的道理,他看着审讯结果,只觉眼前发黑。
  不得不说,秦琬多年的经营起了效果,皇室身份更是一重震慑——苏府人心惶惶,问到哪个奴才,都是不要钱地好话往外撒,对秦琬赞美有加,力求撇清干系,证明我们对县主没有谋害之心,至于谁有怨恨呢?不可避免地扯出了刑氏和苏苒,暗示查案的人,这两人包括莫鸾,索要了秦琬很多东西。
  秦琬出手大方,送出去的东西经常不造册,刑氏怕这么珍贵的东西过了明路落自己颜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料此时翻出来,这些东西全该是秦琬的,却出现在刑氏,刑氏娘家,还有刑氏的亲家府上,她便是有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清的。至于苏苒和莫鸾,受秦琬的好处也不少,板上钉钉,赖不了。
  赖嬷嬷作为莫鸾的心腹,自然是重点拷问对象,她知晓女儿已经被秦琬给带了出去,也不含糊,张口就说了江菲之死。
  这个消息一传出,旁人不过唏嘘几句,承恩公府已经炸开了锅。江柏的母亲和妻子听见这个消息,立刻厥了过去,醒来之后,婆媳俩抱头痛哭——原本是希望她好,才将她嫁到了苏家,谁能想到一个夜以继日对他们家下功夫,无一不好的贤妇,竟然是这样蛇蝎心肠的人呢?若是早听了江柏的,把江菲嫁给祁润,岂有这一场祸事?
  旁的妯娌、儿媳、孙媳,听闻这个消息,无不瞠目,回想起江菲的音容笑貌,原本三分的好,也变成了十分。
  这等时候,若不展现一下江家的魄力,他们还要不要做人了?
  长子的哭求,重臣的跪求,圣人先放到一边。他问过整件事情后,便召见了蓝丽妃。
  蓝丽妃知晓此事,唬得六神无主——她虽做了这么多年宠妃,心里仍旧为出身自卑,怎能想到因为姐姐的一句戏言,为了争取到她的支持,苏家就要杀县主?这个理由,非但她不信,就连李惠妃也是不信的。饶是如此,她和安富伯夫人已经扯进了这件事,她的宫门也被左右卫给看了起来。她的心中本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却在看到圣人之后,忽然平静了下来。
  
  第三百三十三章 棋子命令
  
  蓝丽妃跪伏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罪人蓝氏,叩见圣上。”
  圣人端详了丽妃片刻,方缓缓道,“朕记得,你是十三岁入的宫,不知不觉,你也跟了朕这么多年啊!”
  “能入宫伴驾,是妾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蓝丽妃再叩拜了圣人,情真意切地说,“妾出身卑微,承蒙圣人抬爱,方有今日荣耀,却令圣人蒙羞,如今又铸下如此大错,还望圣人……”她双手紧紧扣着冰凉的石板,不住磕头,额头上满是斑斑血迹,声音已有些哽咽,“罪人蓝氏愿以命相抵,还望圣人饶了姐姐!”
  圣人对蓝丽妃本无甚感情,不过拿她当一颗磨练怀献太子的棋子,谁料阴差阳错,怀献太子没了,倒是蓝氏长伴君侧。十几载的时光,即便是养条狗也养熟了,何况是人呢?苏家的理由太过荒谬,圣人同样不信,只当他们与哪位手握重权的边境武将有所密谋。
  牵扯进了这样的事情,即便是明面上的理由,也难逃一死,谁让蓝丽妃心下松动,真让安富伯夫人与魏王一系有了接触呢?
  圣人本满腹怒气,不打算给蓝丽妃任何情面,之所以召见她,也不过是想看看她在其中牵扯多少,能不能拔出萝卜带出泥。如今见蓝丽妃不卑不亢,宁愿以一死换来唯一亲人的平安,想到她平日极为本分,虽是宠妃,却实在没闹过什么事情,不由放软了心肠,态度却很坚决:“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便饶了她,她也只能远赴他乡,更名改姓,做个普通妇人了。”
  能保住姐姐一命,已是意外之喜了,蓝丽妃岂敢奢求别的?她恭恭敬敬地朝圣人行了大礼,圣人动了一丝恻隐之心,又不欲长子被人非议,便道:“你回去吧!多拜几天神佛,也为来世积点功德。”
  圣人本不很信这些,劝慰人的时候自然而然用了,蓝丽妃却如遭雷击。
  是了,若不是她前世潜心修道,也不会换来这样的福报。白得一生,已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谁能想到她会在荣华富贵中越陷越深,渐渐失了本心?若一直坚持……也不会有这次的事情。
  三日后,宫中丧钟响起
  圣人为此次事情,气得不轻,身体每况愈下。丽妃蓝氏向苍天祈求,愿以自己的性命换得圣人福寿绵延。当天夜里,丽妃娘娘含笑而逝,模样平静,仿佛只是静静沉睡,下一刻就会醒来,圣人的精神也逐渐好转。
  一时间,世人皆传是丽妃娘娘的虔诚感动了上天,“妖妃”之名,终从这个可怜的女子身上摘去,为她多了一层神话的意味。
  秦恪本就对蓝氏很不喜欢,今番又牵扯到了对方,虽说他也不信那个荒谬的理由,到底有一层迁怒的意味在。但圣人都这样处置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归根到底,蓝氏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这份怒火,在听见安富伯夫人悲痛自杀,尸身都无人敢收敛后彻底消失,化作一缕惆怅。
  还未等秦恪再度找上圣人打官司,他自家的院子倒是失火了——王府一名清客告发,称秦恪在府中进行厌胜之术,诅咒皇帝和诸皇子!
  秦恪唬了一跳,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左右卫已经来到王府,从他的院子里,准确地说,是从孙道长的院落里,搜出了许多刻了生辰八字的木偶。
  谋害县主的事情固然大,但到底只是苏家,秦恪却牵扯到了巫蛊一案,府邸被围,眨眼间就成了自身难保的景象,免不得人心惶惶。大家琢磨着,难道圣人真看中了魏王,不惜一切也要保住他?
  这时,安笙却提出了一个令苏家人无法接受的要求。
  “和离?”苏获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这些年我对你哪里不好了,你居然要和离?”
  安笙静静地看着他,沉默片刻,方道:“你对我,确实很好。”
  凭心而论,苏获对安笙好得不能再好——苏获这一生,只有她一个女人,待她如珠如宝,为她三番五次与莫鸾杠上。她一蹙眉,他就想方设法让她展颜;她喜欢什么,他必定想方设法搜罗来,奉到她的面前。
  世间有几个男子能在女子面前伏低做小,只为讨她开心呢?得此佳婿,又迟迟不能为他生下孩子,按理说,女方应当理亏,无所不应才是。但在安笙心中,对她千万般的好,都比不上心中的良知和道德重要,故她很平静地说:“但我没办法容忍你的态度。”
  “我,我什么态度?”
  “你的母亲,你的兄长,为了给新妇让路,欲置县主于死地!”安笙见苏获还没反应过来,一颗心彻底冷了,“你竟对我说,为今之计,只有死不认账,方能度过此次的危机。还好皇长子卷入了巫蛊案,没那么清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也罢,菲儿的死,能被扭曲成那样,你明明知道,却也任由家人作践一个无辜的女孩。你品行凉薄至此,哪怕你对我再好,我也不敢与你过下去了。”
  安笙秉性高洁,最是看不上这些鬼蜮手段,见夫婿看似与众不同,实际上在家族遇到危难之时,也不过是个利字当先,品德摆在后头的人,免不得大失所望。见苏获似要拦着她,她冷冷瞥着对方,不屑道:“怎么?连我也要关,要杀?我不惜一死,倒是你们家,能不能禁得起我这份‘锦上添花’!”
  皇长子巫蛊一案悬而未决,圣人心思莫测,许多人冷眼观摩局势,认定圣人选择了魏王,微微挪了挪脚步,想要正一正自己的立场。哪怕是朝中重臣,知道其中水深,也不敢贸然涉足,像安笙这等反其道而行之的,实在太少。但她对局势并无甚影响,哪怕尚未和离成功,已经带着嫁妆搬到庄子里,也不过是给长安百姓多了一桩谈资而已。
  此事足足吊了一个月,许多人都快认定魏王是真龙天子的时候,圣人却宣了皇长子一家进宫。
  秦琬做完月子,身体已逐渐好转,圣人见她并无大碍,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不提半点巫蛊的事情,只是问:“裹儿,听说你的长子极为聪慧?”
  哪怕这孩子不是自己与喜欢的人所生,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秦琬又拟定了计划,此番安胎的时候,一有空便将苏沃接来,悉心教养自己的孩儿,即便是这个月也没落下。听见圣人这样问,不免骄傲道:“沃儿天资聪颖,过目成诵,比我年少时还聪明几分。”说罢,望着父亲,眼神殷殷,希望他能作证。
  在秦恪心里,没有谁比秦琬更聪慧的,苏沃与秦琬的资质也就是相若而已,不过看在女儿的份上,又见圣人态度平和,知晓自己应当无事的秦恪不住点头:“正是,正是!”聪明孩子,谁不喜欢教导呢?若是自己的外孙,那就更喜欢了。
  圣人听了,淡淡道:“既是如此,朕若问他问题,他应当能懂吧?”三岁多的孩子,若是天性聪慧,已经到了晓事的年纪,哪怕大局上不明白,问一两个简单通俗的问题,定是能答得出来的。
  秦恪心中一紧,忍不住问:“父皇,这究竟——”
  “你想让苏沃改姓秦,老六却坚持要他姓苏。”圣人不无讥讽地说,“苏锐到底于国有功,他的嫡长孙,自是不能随便带走的。”苏彧和邓凝有些首尾的事情,托常青的福,魏王被瞒得严严实实,倒是圣人查苏家的时候知道了,碍于皇室名声,按了下来。偏偏圣人觉得魏王应当知道此事,如今见魏王为笼络苏锐,彻底与长兄撕破脸的模样,实在不想承认这是他儿子。
  两家的和离官司已经打到御前,之所以迟迟没定下来,一是圣人想借机处理一批人,一批为了讨好“新帝”,可以不顾皇室尊严的小人;二便在于秦琬,不,应该说秦恪一家除了外孙女,连外孙也想一并带走,为此闹得不可开交。
  圣人经苏家一事,已经相信了“优良的血统并不能一定压过劣等的血统”,方提出了这一要求。
  秦恪心里有些发憷,忍不住问:“父皇,孙道长——”
  “此事朕自有主张。”圣人淡淡道,“将孩子带上来吧!”
  苏沃集父母的优点于大成,玉雪可爱,一双眼睛透着慧黠,瞧得出聪明伶俐的模样。见到圣人,依旧不怎么畏惧,年纪小小的孩子,难得口齿清晰,秦琬见状,忍不住流露出一丝骄傲和满意。
  她的孩子,本就该与旁人不同才是。
  圣人慈眉善目,十分祥和地问:“苏沃啊!朕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要听好了。你的父亲呢,待你的母亲不好,你的母亲现如今要和他分开。跟着父亲,你仍旧是那个苏家的嫡长孙,地位尊崇;跟着母亲,身份却很是尴尬,尊荣也未必能保证,你想跟着谁?”
  秦琬听见圣人这样问,不由讶然。苏沃歪了歪小脑袋,很认真地问:“父亲和母亲一定要分开么?”
  
  第三百三十四章 有舍有得
  
  圣人轻轻颌首,斩钉截铁地说:“一定要分开。”
  苏沃仍有些不死心,追问道:“不能和好么?”
  “不能和好。”
  “那我——”苏沃很认真地想了想,才说,“阿娘已经有阿妹了,我回去跟着阿耶过。”
  秦琬怔怔地看着儿子,秦恪急急上前,满面都是震惊和不解:“沃儿?你可想好了,苏家那样肮脏的人家,不知礼义廉耻,不懂上下尊卑……”他一急,语速就快,虽谈不上“拽文”,却也不是一个三岁孩子能理解的内容。
  “阿耶——”秦琬的声音有些尖利,秦恪下意识止住话头,便见女儿缓缓走到外孙面前,蹲下来,凝视着儿子,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缓慢,“沃儿,你父亲嫌弃你母亲没用,想要杀了我,给别的女人让路。这样的家,你也要回?你不要阿娘和妹妹了么?”
  苏沃见母亲神情,有些害怕,连连后退,却没说半个“不”字。
  秦琬眼中已有了泪水,心却彻底冷了下来。
  她是什么人,怎么看不出苏沃的心思?不得不说,这孩子实在聪明,太过聪明了!
  一般的三岁小儿,连所处的环境都未必记得,哪里会想这么多呢?可苏沃记得!他在苏家的时候,一应都是最好的,莫鸾虽讨厌秦琬,却半点没亏待长孙。苏沃打小就生活在繁华锦绣之中,安宁舒适。乍然被抢到王府,虽然外祖父母和母亲对他也很好,但王府很快就被甲士团团围住,出动得还是南府中最精锐的两支,宿卫宫禁的左右卫。哪怕圣人没再下一道旨意,府中也是人心惶惶,气氛与往日迥异。
  小小的孩子,不明白什么是政局,只知道在祖母那儿住得舒服,在外祖母这里,虽然同样受到了很好的照顾,但周围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正因为如此,当听到了父亲对母亲不好,父母一定要分离,确定已经没有斡旋机会的苏沃,选择了一直以来让他更舒适的父亲。
  他不懂什么叫富贵荣华,什么叫做“杀死”,甚至连圣人说得“地位尊崇”都没听懂。他只是凭借本能和感觉,做出了他人生最重大的一个决定——没有之一。
  圣人挥了挥手,让人将苏沃带下去,轻叹一声,刚要说些什么,秦琬已跪了下来,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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