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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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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姐姐气得七窍生烟,齐王还劝当利公主,说你是大公主,圣人宠爱,母妃又是三夫人之一,还有我这个弟弟在,要什么好东西没有。魏王的日子却比你艰难很多,明明是皇子,除份例外也就没别的了,喜欢什么都不敢表露,平日缩在最后,闷声不吭。难得他喜欢一样东西喜欢到自己都能看出来,身为兄长,我自然要想办法让他开心些,免得日后回想起来,年少的时光竟是一片阴霾,半丝温暖也不曾有。
当利公主虽知弟弟就是这样的性子,仍旧生了好久的闷气,对雪琉璃也就越发念念不忘,如今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听到雪琉璃的声音,哪怕知道情况不妥,她也要去看看的,如果发现了不对,也好过事情找上门。
她没想到,只因这么一个念头,却成了半生的噩梦——不足十岁的魏王手上、脸上、身上沾满了血,他用匕首狠狠往雪琉璃的身上划着口子,每一刀都带出淋漓的鲜血甚至破碎的内脏,雪琉璃那清澈如同琉璃的眼珠已被挖了出来,四肢离散,早就没了气。
当利公主吓得僵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喘,眼睁睁地看着平素木讷寡言的魏王凌虐着可怜的雪琉璃,明明是个十岁都不到的孩子,脸色却那样的阴狠、狰狞。做完这一切后,他干净利索地将沾血的衣裳一脱,往脸上细细一抹,擦干血迹,方往旁边的井里一抛,连带着扔进去的还有匕首的鞘。
魏王走了之后,当利公主仍旧吓得不敢动,却见他没过多久又回来了一趟,细细瞧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当利公主才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她急急出宫,奔到齐王府,拉着齐王的衣袖,瑟瑟发抖:“阿承,我,我看到了——我——”
“阿姊?”齐王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听当利公主语无伦次地将事情经过讲明,神色一黯,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柔声安慰道,“不要害怕,阿姊,你告诉我,当时有第三个人在场么?”
“没,没有,只有我看见了,我不敢动,怕他发现我,也将我给杀了。”当利公主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她紧紧抱着弟弟,反反复复地要求弟弟做下保证,“阿承,我怕!他不是人,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你不要再靠近他了,好不好?”
齐王应了下来,叮嘱当利公主莫要露出异色,未过几日,便传出雪琉璃惨遭虐杀的消息。因为韩王几次眼红过雪琉璃,强夺未得,井中发现的衣物和刀鞘又是韩王所有,此事便以韩王受罚,暴虐的名声逐渐传开,魏王得了补偿,顺带入了穆皇后的眼为了结。
时隔多年,再度回想起那一幕,当利公主已不似昔日惧怕,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愤怒——她已经明白,魏王之所以虐杀雪琉璃,只因他杀不了齐王。
听起来很可笑,不是么?齐王明明是偌大宫廷中唯一无条件对魏王好的人,魏王却最为憎恨齐王,恨到齐王送给他的礼物,他非要用最残忍的手段毁去才算解恨。
每想到此处,当利公主便恨得牙痒痒——齐王并不求魏王什么,只希望弟弟们都能过得开心,却触动了魏王敏感又自卑的内心。魏王压根看不到齐王的好,认定齐王虚情假意,拿自己赚温文贤良,友爱兄弟的名声,因此对齐王恨之入骨。也不照镜子看看,你秦寅算哪根葱,哪根蒜,齐王若还在活着,从圣人到文武百官都不会瞧你一眼,用得着大费周章来拉拢你么?
只是……当利公主又犹豫起来。
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无凭无据的,圣人未必会相信,即便相信了,眼下也未必能找到比魏王更有能力的继承人。更不要说自己那两个孽子,一个彻彻底底地站了队,一个也有所倾向……
第两百五十六章 酒酣耳热
圣人见当利公主神色有异,便知必定发生过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索性单刀直入:“这些年,寿儿母子俩的日子如何?”
“皇家人自是生活优渥,尊贵非凡。”当利公主犹豫再三,强行压下满腔的愁绪和愤怒,却忍不住补了一句,“至于旁的……人走茶凉,也是寻常。”
听当利公主这么说,圣人也就明白诸王对齐王遗孤的态度,不由叹了一声,对旁人犹可,对魏王的印象却又坏了几分。见当利公主左右为难,他挥了挥手:“时候也不早了,你去宴上吧,朕随后就来。”
当利公主闻言,便知这次没机会说了,她心里有些后悔,可想到儿子,感情的天秤到底倾斜到了活人这一头——哪怕她真说了这桩陈年往事,也未必会因此动摇圣人的决定,十有八九就变成了小时候性子不定,现在大了已没那么偏激。
她有事倒没什么,可儿孙们……用一家人的前程乃至性命去换取一个并不确定的未来,当利公主未免顾虑重重。
待她走后,圣人才有些伤感地说:“孩子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什么都和朕说了。”
匡敏心道他们小时候也不会事事都跟您说,却不敢真这样驳斥圣人,只得委婉地为当利公主说好话:“大公主已为人母,顾虑自然多些。”
隋桎与魏王走得近,圣人早有所耳闻,自打魏王和代王两系联姻后,沛国公隋轩也渐渐靠了过去,当利公主却没半点动静,哪怕旁人都以为隋家两兄弟的态度已经代表了当利公主的态度,圣人却知不是那么回事。如今见到当利公主的态度,圣人就更明白了——当利公主与齐王的姐弟之情极深,魏王受齐王照拂良多,却不见回报,当利公主哪能不心寒?奈何儿子大了,做父母的管不了……就不知这其中,还有什么是非。
圣人记下此事,心道再找个时间,想办法问问长女,又有些惋惜。
他看重儿子,也喜欢女儿,奈何七个女儿没有一个性子真正像他,哪怕对政治最热心的长女当利公主也不例外。反倒是侄女陈留郡主继承了几分他的心性,看似温和,却是最果决不过的一个人,就连亲生的儿子也不能让她退让半分。不比当利公主,一听光辉事迹,谁都感觉她不怎么好相与,实则对儿子们一退再退,白白担了偏心的名声。
匡敏知圣人惆怅,便挑好听的话说:“老奴倒是觉得,海陵县主瞧上去有些面善。”
圣人岂能不会意?他对代王本就愧疚非常,如今又觉代王实在忠厚温良,一听得匡敏这样说,忍不住一扫惆怅,微笑起来:“不错,海陵倒有几分朕年轻时候的样子,若——”说到此处,他忽动了一个念头,又觉得实在太过荒谬,便没多想。
秦琬留意到了当利公主的离开,却没多管,她扶着沈曼,在内侍的引领下,款款向太极殿走去。沿途见到的所有人,无论内侍、宫女还是妃嫔、命妇,对她们的态度都比从前更为热络,殷勤。
沈曼虽做了多年的代王妃,却是第一次享受这等万众瞩目,谁都满面堆笑与自己打招呼,争相讨好奉承的场景,不免有些飘飘然。好在她心智坚定,沉迷片刻便恢复了素日的端庄雍容,那种自己说什么便是什么,正一品贵妇都不敢对她有所违逆的感觉却留在了心底。
代王见着妻女,原本紧绷的神色下意识放柔了。
他本就温煦平和,这些年因流放之故,未免有些患得患失,畏首畏尾,对人对事便没什么精神,颇给人一种软弱可欺之感。如今放下心头大石,自身安危得以保证,也就捡回了皇长子的底气,举手投足都流露出一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高贵来。
异国的使者们先前都不敢东张西望,对皇长子也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如今见秦恪的言行举止,又见他的位置仅次于圣人之下,与任何人都不同,忍不住思量起来。
思摩使了个眼色,他的侍从处真会意,立刻塞了一颗金珠子给负责倒酒的内侍,小声问:“坐在皇长子殿下身边的两位女子都是皇长子殿下的妻子么?”见内侍面露吃惊之色,他连忙加了一句,“待会若是要敬酒……”
宫里的人哪个不是将“规矩”二字刻在心底的?听见处真这么问,内侍心中鄙夷,看在分量十足的金珠子的份上,小声说:“那是王妃与县主。”
处真连连点头称是,再塞了一颗金珠子到内侍手里,见思摩的目光又落到了坐在裴晋身后的裴熙身上,便随意问了几个问题,才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那位坐得很前的年轻公子是谁?若是待会要朝几位老大人敬酒——”
若非裴晋要告老还乡,以裴熙的身份,那是怎么也没办法坐得这么靠前的。圣人之所以命人这样安排,一是为了展现自己对世家、对老臣的优容;二便是要重用裴熙,态度摆明了放在这里。
这些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内侍平素也少有这么多进项,略一踟蹰,便道:“敬裴老大人就是了,裴郎君暂且还未领实职呢!”当然了,谁也不会怀疑,他一旦再入官场,立刻就是正五品上的大官,或者更高。
思摩恭敬地站在右贤王后头,半个身子藏在阴影里,若有所思。
县主,按照汉人的规矩,那便是皇长子妃所生的女儿了?至于另一位……都姓裴,又坐前后,可见是有血缘关系,但大夏又不像突厥,左右贤王的位置都是血缘继承。听说他们的官位大部分是要考的,此人年纪轻轻却能安然坐在这等位置上,可见本事非比寻常。
他对秦琬和裴熙印象很深——虽说他出去一趟,从街头到街尾,不知多少人用炽热的眼神看着他,这道视线仍旧是不同的。那是一种完完全全的评估,打量甚至是审视。只可惜当他往窗口看去的时候,只看见了裴熙和秦琬在说话,裴熙又立刻将窗户关上了,思摩并不能确定到底是谁在打量他。
这也是在大夏,他不好放手施为,若是在西突厥……
正当思摩盘算着这些的时候,气氛已被渐渐炒热——烈酒、丝竹、歌舞,这些本就是容易拉近彼此距离的东西,各国使者虽都是草原上的贵族,部落却哪有大夏的繁盛,珍馐佳肴样样不缺,莺歌燕舞应有尽有?
酒酣耳热之际,鲜卑使者似是酒意上头,大声说:“尊贵的大夏皇帝,您是带给我们光明和温暖的太阳,您的儿子们便是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理当被众星所环绕。为何尊贵非凡的皇子们,竟只有一位妻子?”
圣人听了,微微一笑,回答道:“这是中原的礼法,汉人只能有一位妻子。”
“这样不好!”鲜卑使者既有些醉意,便没了平日的谨慎,极为自豪地说,“在咱们草原,只要够强大,就能拥有无数个妻子,生下上百个儿女。儿女越多,部落越强,放到哪儿都一样!”
这话说得实在粗糙,大臣们听了,涵养好些的还能坐得住,涵养不好的已是直接皱眉。有资格参加赐宴的皇室女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无不透着鄙夷,陈留郡主想到表姐大义公主,用力捏紧了手上的酒杯。
圣人非但没有生气,态度反倒极为宽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各地规矩不同也无可厚非。在中原,汉人只能有一位妻子,也只有这位妻子所生育的儿女才可以继承家业。皇室的规矩虽有些不同,大体上却是一致的。”
鲜卑使者听了,惊道:“一个女人所生的不同儿子,尚有高下之分,何况不同的女人?家业本就该由最强的人继承,岂能不论资质,只问出身?”
他这话说得也没错,胡人的规矩就是这样,一夫多妻,服侍男人服侍得高兴了,卑贱的女奴也能做可汗的妻子。所谓的大阏氏,大可敦,不过是最受可汗宠爱,遇到大事站第一个的女人罢了。除此之外,与侧室并无太大的差别。这也是都罗可汗轻易就贬妻为妾的原因,在他们心理,这只能说是从正妻贬为侧室,也极平常——你年老色衰,就该退位让贤。
都罗可汗的兄弟们没有对大义公主许下正妻之诺,只是对大夏文化了解得不够,又不敢轻易得罪妻族罢了。若他们清楚汉人对名分的重视,也会毫不犹豫地对发妻背信弃义,在他们心中,这根本就不是事儿。
这也是为什么处真会问秦琬是不是代王之妻的原因——沈曼的容色早被十年的流放和连续几年的疾病摧毁得差不多,秦琬却璀璨非常,在场至少有一大半人时不时偷偷朝她看去。在胡人心里,汉人所谓的重情义,顶多就是把年老色衰的妻子也带来这种场合,让她与新宠并列,以示地位罢了。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哪里想得到秦琬是代王的女儿?
第二百五十七章 鲜卑盟友
鲜卑使者此语看似无心,实则不妥当到了极点——草原有草原的规矩,中原也有中原的规矩,互相尊重也就算了,明着说大夏的嫡长子继承制不好,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即便如此,圣人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愠怒之色,反倒来了些兴趣:“哦?这么说,鲜卑用人,一向是只看勇武,不问出身?”
见圣人问询,鲜卑使者露出骄傲之色,挺了挺胸膛,大声道:“这是自然。”
“既是如此,贵方这次来的定是一等一的勇士。”圣人温和又包容地笑了笑,“草原男儿矫健,汉家男儿阳刚,若能切磋一番,自是最好不过。”
秦琬听得圣人此言,看鲜卑使者的眼光便有些不同了——这哪里是酒后失言,分明是在与圣人一唱一和嘛!
鉴于她坐的位置太引人注目,也不好去看裴熙、卫拓、江柏等人,以确定自己的猜测。话又说回来,这样的大事,哪怕他们真知道,也不会写在脸上,让所有人都看明白。
秦琬瞧了瞧鲜卑使者,再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隔了两个座次的柔然使者,对这两个部族之间的关系又有了新的思量。
她先前想着,那罗可汗若是没了,东突厥与柔然尚有合作的可能,柔然与鲜卑就更不例外了。草原本就是这样,这个部落奴役那个部落,那个部落血洗这个部落。为了利益,亲兄弟也说杀就杀,更别说歃血为盟的义兄弟了,几乎不拿誓言当回事的。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血海深仇也能搁到一边。故她一直很担心突厥、柔然、鲜卑和高句丽连成一条线,直接将大夏从东方到西北方都威胁到了。若再勾上吐蕃、六诏,这日子就太难过了。
六诏是六个大部落,可以分化离间,吐蕃却是一定要笼络住的。西突厥未来是敌是友还难说,东突厥就更不能指望了。如今看来,在鲜卑与柔然之间,圣人还是选择了鲜卑做盟友。
只是,为什么呢?
秦琬的心思已没放在眼前的歌舞上,飞快将鲜卑的历史给过了一遍。
鲜卑势力最强盛的时候,从河西、陇西到黑水都遍布着他们的身影,柔然的先祖不过是鲜卑鲜卑部的奴隶。待到后来,鲜卑陷入内乱之中,拓跋、慕容、乞伏、秃发和宇文五大部族打得你死我活,柔然趁势崛起。
敌不过柔然的鲜卑分成了几支,乞伏部和秃发部退走陇西,建立了吐谷浑,在西域对大夏动作不断,最终被前任安西大都护武成郡公所击溃。虽未国破,却已元气大伤,三十年内无还手之力。
慕容部和拓跋部一直是鲜卑最大的两个部落,在佛道的信仰上又截然不同,与柔然的战争中失败后,拓跋部退走北方,时不时骚扰柔然边境,慕容部赶赴东方,与高句丽互通款曲。柔然内部又逢可汗叶护的权力之争,这也是前朝最后几十年政治虽腐朽不堪,却得以苟延残喘的一大原因,直到九十年前那位废了叶护之职的铁血霸主案槊可汗收拢军权,发兵攻打慕容部,大败的慕容部无奈之下,只得投靠拓跋部,仰人鼻息七八十载。也就这十年不到的功夫,慕容氏才忽然翻身,成了鲜卑的主人。
鲜卑势弱?倒也不见得!柔然本就伤筋动骨,这些年来又一直被突厥压制着,未必比闷声发展的鲜卑强多少。突厥又分成了东西两支,内部外部,明争暗斗不休。和高句丽关系暧昧的鲜卑,会比柔然更加合适?
秦琬下意识朝各国使者的座位上看去,却发现有人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忽地想到一桩轶闻。
按理说,柔然与鲜卑拓跋部的仇怨更深才是,为何要攻打有高句丽支持的慕容部?
近百年前的事情,谁也不知当时的真相,坊间却一直有传闻,说慕容氏乃是鲜卑诸部里样貌最好的一支,族人个个身材高大,皮肤白皙,模样秀美,慕容王族的绝色美人更是层出不穷,方成了取祸之端。更有人说,慕容残部投奔拓跋部,非但献了女人,甚至连男人都献上了,才得了拓跋部的庇护。
稗官野史么,越香艳得就流传得越久,说的人眉飞色舞,听的人会心一笑。就像胡人“收继婚”的习俗,汉人一面唾弃哎呀真是没有纲理伦常,一面却绘声绘色地描述胡人们怎么为了一个女人,父子相残,兄弟相杀。
这些坊间轶闻,秦琬本是听听就算了的,心道慕容部又没灭族,带上残部和人脉投靠,虽被趁火打劫定了,到底有了个落脚的地方。想想胡人蛮不讲理的做派,再想想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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