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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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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八章 投石问路
  
  “裹儿不能决定,难不成你能决定?”代王阴着脸走进来,瞥了秦绮一眼便别开目光,冷冷道,“裹儿的意思就是孤的意思,你若质疑裹儿,现在就给孤滚出去!”
  秦绮见代王这样不留情面,眼圈一红,哽咽道:“父王——”
  代王虽信任秦琬的能力,却怕秦绮被逼急了提起苏彧之事,戳秦琬的伤疤,故他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听了墙根,便发现秦琬字字句句都是对自己这个父亲的维护,秦绮却在听秦琬讲明利害关系后仍不死心,本就偏到天边去的心更是怎么拧都拧不回来了,竟是半点情面也不留:“孤也不求你一心想着娘家,却没想到你这样给孤长脸,竟要拿着孤的前程去换你夫家的前程,当真是孤的‘好’女儿啊!”
  他身为皇长子,只有对圣人、穆皇后说话的时候需要顾忌几分,即便是诸王,他的脾气上来了也不会给他们面子。只不过代王素来修身养性,这些年遭遇挫折又信了道,将傲气和棱角磨了大半,见谁都是好声好气的模样,秦绮还当他软弱无能,暗中有几分瞧不起这个便宜父亲。如今听见他这么一说,俏脸登时惨白如纸——代王再怎么无能也是皇长子,又是她今生的父亲,被他用这样诛心的话评价,她……好在是代王府,只是代王府,若是在众人云集的场合,她该如何立足?
  代王越想越气,看到秦绮泪水将坠未坠的样子,便觉反胃。
  那等狠辣之事都做得出来的人,还会为自己几句话哭泣?一个是朝夕相处十几年,一母同胞的姐妹,一个是完全不记得音容的父亲……哼,她哭得不是自己训斥了她,是怕代王厌弃了她吧!
  代王一度当自己魅力无双,如云美女上着赶着服侍他,宁愿没名没分也要跟着。自打流放之后,遍尝人情冷暖,才知她们看上得不过是“代王”的身份,与他这个人没半点关系,便犯了左性。想到最疼爱的嫡女为了自己的安危被迫嫁给不喜欢的人,遭到夫家的冷待,很可能年纪轻轻就守寡;再看看婚姻幸福美满到浑然忘了娘家,只有在这等时候才能记起来的秦绮,代王便觉十分不痛快,再也不愿见秦绮一眼:“乔家这些年也受足了孤给的好处,岂有得寸进尺的道理?来人,送乡君离开!”
  秦绮满面屈辱,本想要申辩几句,已有人恭恭敬敬请她离开。
  秦琬也没想到父亲竟会听墙根,见他气得难受,轻轻拍他的脊背,为他顺气,见代王终于平静下来,这才看向程方。程方知趣,立刻屏退众人,便听秦琬说:“还得劳烦二郎仔细府里头,乔家不是没见识的寒门庶族,这几年乔睿也能称得上青云直上,怎么忽然就按耐不住了?咱们府中虽清过几次,却也不能确保没钉子藏着,更不能保证人人都有二郎你这样的忠心。”
  代王悚然,忍不住问女儿:“你是说……”
  “福安乡君不像能托付大事的人,只怕是被人当枪使了。”秦琬淡淡道,“幕后之人用心实在恶毒!阿耶若愿意帮衬乔家,便是贪财,且有青云之志;阿耶若是不愿相助,便是隐忍蛰伏,且会得罪乔家,连带着二姐的夫家也会生出几许芥蒂。”
  “这这这!”代王哑口无言,半晌才嘟哝一句,“讲不讲道理啊!”
  程方神情凛然,代王沉默许久,不由颓然,二人都觉秦琬说得很对——在忌惮代王的人眼里,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别有用心,都是要抢那张椅子的。与其如此,还不如真坐实了这项名声,狠狠甩他们一个耳光再从容离去。
  话虽如此说,代王的心里却有些发堵,他怎么也想不通,来来回回就是一句:“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他的兄弟们处处提防他也就算了,女婿家可是受过他太多恩惠的,怎么就成了这样呢?感情他还得什么都帮他们,不帮他们就是错了?
  想到这里,他猛地抬起头,望着秦琬,竟有些颤抖:“阿耶有没有什么地方没帮到老六,苏家才这样为难你?”
  “您莫要多想,您做得够多了。”秦琬鼻子一酸,勉力做出平和的模样来,“是他们心太大,要不怎么有升米恩斗米仇的说法呢?哪怕您什么都做到了,一想到自己得指望着儿媳、娘子来过日子,他们也会不高兴的。”
  这便是人性的丑陋了,既要人家帮你,又要人家不记这份恩情,甚至对你毕恭毕敬。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是谁,凭什么人家要对你低声下气呢?
  遇上这样的人,即便掏心掏肺,倾其所有,对方也不会满足。等你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上了,却不能帮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嫌你没用,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便是谋划着另娶新妇,将你撇到一边,任你自生自灭。
  代王也知秦琬说得是实话,陈留郡主不就碰上了那等人么?明明带来的好处够多,本人也贤良淑德,无可挑剔,尚要嫌她不是公主,儿子没办法封爵。想到女儿也要步堂姐的老路,代王的心就一阵阵地抽痛,恨不得苏彧真死在外面,不要回来,故他抬起头,说:“高翰这几天就要到了。”
  秦琬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圣人万寿之前,寿礼失窃的事情肯定要解决了。”即便只是找个替罪羊出来,也得将这件事给抹了,不能让阴霾围绕在长安城的上空,平白让异族看了笑话,何况高翰破了这桩案子呢?
  “圣人的意思是——”代王越想越觉得憋屈,“高翰追回了许多贺礼,有功于国,圣人打算对外宣布,说余下之事由苏彧负责。”如此便可暂时遮掩苏彧失踪一事,若苏彧真能平安回来,大半功劳也是要落到他而非高翰身上的。
  苏彧若是对秦琬千依百顺,无一不好,圣人如此厚待苏彧,代王定是心中欢喜。可一想到那个该给自己女儿脸色看的家伙若是平安归来,便能凭借功劳青云直上,再过个十年八年的,在朝堂上并无多少影响力的自己都未必能胜过他,脸色就不好看起来。
  秦琬知父亲在想什么,暖心之余,也有些难受。
  住在代王府哪里都好,只有一点不妙——不好随时见常青。毕竟代王府的侍卫也不是省油的灯,虽有许多公子哥占个名额,平素轮值也只是混日子,却有更多出身中等门第,父兄虽是军中将领却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全凭他们自身的真才实学方得了这一职务,志向远大的年轻人。这些人训练有素,勋贵府中的家丁完全无法与之相比,常青又不是话本子里会飞檐走壁,高来高去的侠士。
  出于谨慎的考虑,秦琬只得暂不与常青联系,也不和玉迟互递消息。一时间,代王府竟比以往更沉寂了三分。
  南郑郡公与阿史那公主鹣鲽情深,看在爱妻的面子上,南郑郡公本想走一走代王的门路,见代王命人送厚礼权表歉意,说明难处,南郑郡公也能理解,便对阿史那公主说了此事。
  阿史那公主虽思念故土,到底在大夏生活了十多年,现如今她说汉话,穿汉服,遵从汉家礼仪规矩,儿女也是秦氏皇族中有封号的显赫宗室,又和南郑郡公恩爱多年,既没有小妾膈应,夫妻俩也没红过脸,成天风花雪月,琴棋书画,过得是神仙般得日子。对同胞尽了心也就够了,难不成为他们打破自己平静的生活不成?再说了,若是她的兄长对她有半分眷顾,也不会将她当做物件般送过来和亲了。若不是圣人慈悲,给她和南郑郡公做了媒,而是将她收入宫中,她的日子虽不至于太难活,也没有现在安逸。故她得到夫婿的答复后,立刻差人去了西突厥使团,说明此事。
  右贤王听了,怔忪半晌,才道:“殿下这是与咱们生分了啊!”他明白,阿史那公主已被汉人接纳,她真要办这件事,不是办不到,只是要付出太多,不仅艰难,还会影响以后,便不愿出力罢了。
  见他隐隐有些不可置信,思摩挑了挑眉,心中暗道这有什么稀奇?也不想想,当年都罗可汗羽翼丰满后,自以为无敌于天下,不愿再受大夏钳制,结果被当时的安西大都护武成郡公打得落花流水,若非大义公主出面斡旋,大夏又想要西突厥来制衡边境异族,西突厥连王庭都保不住。阿史那公主作为草原上最美的一颗明珠,却被当做战败赔礼送上来,不记恨所谓的亲人就算好的了,凭什么对他们付出?
  右贤王见思摩满不在乎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思摩,你莫要再偷闲了,待会那人便要再来,你随我一起去见他!记住!不许将人气走!不许口没遮拦!也不许打听对方背后站着什么人,明白么?”
  “什么啊!你自己去不就行了么?”思摩兴致缺缺,“中原人就是麻烦,说句话拐十来个弯,想得脑袋疼。”
  右贤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小声说:“上回我不知他来路,出于礼貌见了,结果他背后的主子来头极大,要与咱们互通有无,你怎能不跟我一起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暗中交易
  
  思摩半点也不动容,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我空有个叶护的名,他们尚这样防着我,若我办成了这样一桩大事,岂不会被他们生吞活剥?况且大夏朝廷对咱们本就有些芥蒂,一旦查了出来……”都罗可汗绝对不会保他们的。
  右贤王知思摩说得是事实——大夏延续了大燕对异族的策略,虽有和亲之举,和亲公主却只带金银财帛、古玩珍品、木雕玉器等作为陪嫁,就连跟陪嫁人员也多为乐师、奴仆,非但没有工匠、大夫、农书、种子等突厥急需的人或事物,甚至连山河地理志都寻不见踪影。
  大夏和突厥虽是友邦,也没有刻意禁止贸易,相互间的往来却算不上多,农具、铁器、盐、茶、酒等物资更是突厥想买都买不到的,正因为如此,哪怕知道对方来历成问题,右贤王也不得不往这个坑里跳——他虽不喜争端,却也有满腔野望。故他好说歹说,终于把思摩劝服了,这才吁了一口气。
  都罗可汗的疑心病实在太重,若这件大事只是右贤王一人做成,他又该忌惮出身突厥大族的右贤王,再度将他架空,做个光头王爷了。空有地位没有实权的滋味,右贤王可不想再享受一回。
  思摩时常出入驿馆,附近的人知道他是个侍卫,出身也不一般,见他再度带人从驿馆中走出来也就放松了警惕——跟也跟了小半个月,这家伙成天就是在街上乱窜,见到什么都觉得稀奇,这边瞅瞅,这边看看,买一堆用不着的小玩意回来,谁愿意将本就宝贵的人力耗陪一个公子哥逛街上?
  这位被人轻视的“公子哥”带着侍卫,满脸好奇地进了一家金店,这个也买,那个也要,很快就被满脸堆笑的掌柜亲自请到了里间。
  隐蔽的里间,已坐了一个人。
  此人穿着一身最寻常不过的灰色长袍,面貌也奇异得很——寻常人虽生的平庸,多看几眼到底能记住,此人却不同,明明与旁人一样眼睛鼻子嘴巴样样不缺,摆放的位置也没什么特殊的,却硬是寡淡到让你即便看了无数眼,想要勾画的时候也难以下笔,即便迎面遇上,一不留神也就将他忽略了去。
  思摩见到这个人便笑了出来:“即便在千万人之中,想要找一个你这样的人也不容易啊!”
  右贤王实在拿思摩没办法,只得任由他去,自个儿则正襟危坐,但见来人长长作揖,声音也寻不到任何特殊之处:“鄙人姓林,奉主子之命,与阁下谈一桩大买卖。”似是怕右贤王不信,他压低了声音,直接将一只手张开,“若阁下同意,便有这个数的粮食。”
  思摩懒洋洋地插了一句:“五千石?”
  灰衣人傲然道:“五万石!”
  右贤王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好容易才绷住了仪态,又有些不可置信:“初次交易便有五万石?”
  “正是!”
  这样大的好事,简直像天上掉了块巨大的馅饼,刚好砸在了他身边,不咬一口都对不起自己。右贤王惊喜之余,还有些不信:“这般多的粮食,想要掩人耳目,怕是……”
  “这便是待会商谈的内容了。”灰衣人观察右贤王的表情,知他意动,趁热打铁,“主子说,若是合作愉快,盐、酒乃至种子、药材都能提供,若要再进一步,便得你们拿出诚意了。”铁器和工匠乃是重中之重,自然不能说给就给,不换到足够的好处,谁也不会轻易允诺。真要追究起来,前头几种,斡旋一番,说不定判个流放就行了,后者却是满门抄斩或是株连九族也不为过的。
  右贤王也算久经世事了,他明白,五万石算不上多,但在初次交易,双方底细都没彻底摸清楚,也不知未来能否长久合作,甚至连他们会不会反水都不能保证的情况下,对方就敢提出五万石的交易,足可见财大气粗。
  突厥虽然在粮食方面有些短缺,却也不是太过看重,大不了给奴隶吃少一点,死了也不可惜,但盐、铁、药材却是极其渴求的。右贤王沉吟片刻,才问:“你们要拿粮食换什么?”
  灰衣人见他这样痛快,瞧了一眼思摩,右贤王知他顾忌,便道:“他是可信之人。”
  “即使这样,鄙人便直说了。”灰衣人单刀直入,“咱们主子只要两样东西!突厥的战马,还有,熟悉这些战马,懂得侍弄的奴隶!”
  这个答案早在右贤王意料之中。
  若不是胸怀大志,这样的身家在哪都能过得舒舒服服,为什么要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与他们贸易?
  中原不缺铁器也不缺工匠,更不缺骁勇善战之士,唯独战马,哪怕陇右、燕云、川蜀皆产马匹,战马仍旧供不应求。且不提那些纨绔子弟,单说大夏的武将们,为了一匹好马一掷千金,因赠马之恩出生入死,也是极为寻常的。
  得了战马,又有会饲养它们的马倌,只要三千,哦,不,一千匹,加以训练,配上重铠,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思摩想得更深些,若是旁的势力想要造反,单养骑兵是没用的。毕竟大夏国泰民安,兵力强盛,别说千人轻骑,百人重骑,哪怕是万人铁骑,也只能让朝廷伤一伤元气,能否动摇大夏根本都未可知。只有一种人才会想着拿几百一千骑兵孤注一掷,胜则君临天下,败则尸骨无存。
  大夏皇帝防着西突厥,他的儿子为了争抢那张椅子,不遗余力地拆他的台,他知道么?
  想到这里,思摩轻轻笑了起来。
  处在权力巅峰的人呐,大半不都是这样的么?自己没当上皇帝的时候,管什么国家,管什么民族,更不会讲大义放在心上。为了壮大自己,不惜资助外敌,对内更不消说,也不知许了多少好处出去。等到他们自己当了皇帝,却开始看不惯这些事情,便要动手处置触犯了自己切身利益的人。至于怎么罚,那就因人而异了,自己的儿子犯了事,罚得总比别人轻些。若不是仗着这层关系,对方敢这样和他们谈条件?
  他很清楚右贤王瞻前顾后的性子,果然,巨大的惊喜过后,想明白整件事的右贤王便开始顾虑起来。
  柔然虽是突厥与大夏联手破之,真要细究起来,突厥只是带领诸多从属部落作乱,动荡了柔然的后方,让大举入侵中原的柔然腹背受敌方一败涂地罢了。若非草原辽阔,汉人水土不服,大夏怎会让突厥占了便宜?即便如此,他们也嫁了个大义公主来,蓄意挑拨离间,导致突厥还未一统草原十载就生生分裂成了东西两部。右贤王打小就见识到了大夏的强盛,对汉家文化又一向是仰慕的,明知对方背后的主子很可能是哪位皇子,哪敢轻易涉及大夏储位之争?
  再说了,他只是个臣子,并不是可汗。虽说身后的部落在突厥中也是排名前三的大部落,却也不是非他做族长不可。真要出了什么事,思摩逃不过,他这个“外人”就更逃不脱了。
  明白右贤王有些为难,却又死要面子,思摩瞧也不瞧灰衣人一眼,便道:“这么大的事,我们也不好做主,还得回去合计合计。”
  灰衣人听了,也不恼怒,只道:“两位大可仔细想想,鄙人再过几日与二位联系。”
  “几天?不成?我们也是有身份的人,不是任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思摩傲然道,“六天后吧!再过三日便是朝见,我们总要见过大夏皇帝,才好下决定。”
  听他这样说,灰衣人暗道你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转念一想,大夏也多有世家勋贵子弟跑去做侍卫捞资历的,突厥照葫芦画瓢也不稀奇。听说突厥本就是由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部落联合起来的,所谓的可汗也只是各部落共同推选的首领,大概与中原前朝世家鼎盛时期一样?世家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放到突厥怕是也差不多,否则外姓人怎么能做王爷呢?此人怕是在家里发号施令惯了,也不想想他到了那儿,又算老几。
  存了这等想法,灰衣人便对思摩有些不以为然,面上却依旧恭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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