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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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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依微臣之见,此人倒是颇为棘手,一旦让他真正得势,必是我大夏的心腹之患!”
  圣人轻轻颌首,将目光移向卫拓,卫拓亦道:“诚如江大人所言。”说罢,他顿了一顿,方道,“都罗身为可汗,制约诸子之法不计其数,为何要重设叶护?此法由何人提出?又如何说动多疑自私的都罗?都罗共有三十余个儿子,为何叶护之位会落到思摩身上?”
  在场的都是大夏权力圈顶尖的人物,自然明白地位的提升往往是获得更大权势的第一步——街头卖草鞋的人再怎么英明神武,顶多只能拉着一帮贩夫走卒称兄道弟,统帅不了王侯将相这等人物;若对方摇身一变,成了皇亲国戚,一方诸侯,那又不一样了。名士才子纷纷投靠,将领择木而栖,与昔日相比,声势何止浩大千百倍?
  没权没关系啊,先想办法让自己拥有足够的地位,再一点点想办法攫取权利,总比一边往上爬一边狠抓权容易许多,譬如思摩。他若只是一个普通的,年龄和出身都不占优的王子,便得与他的三十多个兄弟争抢牛马、草场和兵士,不冒尖就抢不到、保不住好地方,冒尖了又容易被针对。哪像现在,他成了仅次于可汗的叶护,即便不刻意经营,势力也比做王子的时候大了太多。
  江柏、卫拓与裴熙皆是一样的看法——思摩既是得利者,便不可能无害到哪去。胡人没几个讲礼数的,老子弄死儿子,儿子砍死老子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弱者活都活不下来,谈何身处高位?
  圣人见秦琬若有所思,沉吟片刻,还是问:“海陵,你有何见解?”
  江柏在西域的时候见多了女子当家,听说遥远的异国还有女性贵族甚至国王,对圣人的举动虽有些吃惊,却没什么异议。卫拓也知秦琬见识不同寻常后宅女子,也不会说什么,至于裴熙,那就更没反对的必要了。
  秦琬按下满心的激动,斟酌措辞,话说得很慢,咬字却很清晰:“风流、轻浮、玩性大、没个正型,这些评价虽不好听,却无真正伤筋动骨的,都是成家立业后便能‘改好’的‘毛病’。倒是那句天资聪慧,身手不差,虽在诸多恶评之间,让人不知不觉便轻忽了它,却也深入人心。”
  异族虽更看重所谓的“成年礼”和自身武力,不似汉人般对“成家立业”重视非常,却也有种普遍的思想,对没有家室的人,始终会带点轻视和偏颇。
  世俗的观点便是这样,对未婚的男人尤其宽容,无论轻浮还是好玩乐,都不是什么大毛病,只要娶一房贤妻,好生劝诫,有了孩子后自然会懂事,至于风流那就更不算什么,只要不宠妾灭妻就行,穆淼便是最好的例子——年轻时嬉笑怒骂,言行无忌,随心所欲,乃是五陵年少中出了名的刺头。如今却成熟稳重,官至扬州总管,下一步便是登临相位,真正位极人臣了。
  江柏谨慎归谨慎,到底年纪长,经验丰富,也有一般长者的通病,对比自己小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总会不自觉地看轻些。虽说真正接触过后,他会根据对方的性格、为人和手段转变态度,但没见到对方之前,也免不得着了“经验”的道。好在裴熙警醒,圣人重视,听卫拓、秦琬这么一说,江柏怎能不对思摩提高警惕?
  迟迟不成亲,可以解释为不想受管束,也能解释为待价而沽。真要说起来,草原上的女人,地位实在高不到哪里去,即便性子泼辣些又如何,男人该怎么风流还怎么风流,尤其是思摩这等身份的,哪个女人敢对他动刀子不曾?“受管束”三字,已然将自己定位在了“惧内”的“弱者”形象上,旁人一听,本能就有些鄙夷,再怎么提防也不会太过用心。
  话又说回来了,都罗就如许多手握大权的老人一样,越老就越死死攥着权力不放,思摩若露出一心半点的野心,也轮不到他来做这个叶护。
  圣人早早想明白了这点,见几人都有所悟,沉声道:“大义差人密报,******的那罗可汗这几年身子不大好,西突厥和柔然都蠢蠢欲动。若能挑动他们争斗自是最好不过,怕就怕异族中也有苏、张之流,更怕大夏出了虎狼之辈!”
  大家都明白,圣人口中的“虎狼之辈”不是别的,正是说他的几个儿子,心中不由一凛。
  丽竟门的存在,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过,眼下这等时候,谁不长眼去联络异族,谁就等着人头落地吧!
  ******那罗可汗与柔然的渊源,众人也都清楚——突厥曾是柔然的附属部落,饱受柔然的欺凌,那罗可汗年少气盛的时候顶撞了柔然权贵,便被逼着学驴马叫喊,爬行,让柔然贵族笑够了,这才抽了那罗五十鞭子,见他奄奄一息,才将他了放回去。侥幸捡回一条命的那罗可汗对柔然人怀恨在心,即便带着自己的兵马出走,将突厥一分为二,提防弟弟都罗可汗的同时,也一直对柔然咄咄相逼,让大夏少了不知多少顾虑。
  那罗可汗受过柔然的气,他的儿女却未有这些耻辱的记忆,那罗可汗一旦没了,为了利益,******与柔然的关系定不如现在紧张。在大夏的东北边,还有鲜卑一族混杂着诸多异族,以及强盛、富饶的高句丽对大夏虎视眈眈。西南的吐蕃、六诏也不是省油的灯,哪有几个不棘手的邻国?
  秦琬有心表现一番,便道:“皇祖父,听您提起苏、张,海陵不才,有个想法。”
  圣人见她略有些忐忑,眼中却满是期盼,下意识点了点头,纵容道:“你说。”
  “高句丽土地肥沃,风调雨顺,既有好处,也有坏处。”秦琬早将边境局势推演过无数次,虽知自己不过纸上谈兵,却乐此不疲,此番在圣人面前开了口,胆子也大了起来,说得越发流畅,“忧患使人奋进,安逸让人沉溺。高句丽偏安一隅即可自给自足,若能让高句丽使团见识到大夏国力,令之心生惧意,即便高句丽王想要发兵攻打大夏,势必有极多权贵反对。”
  这些事情,圣人自然知晓,早在十几年前,高句丽动作频频的时候,察觉到高句丽新王满怀雄心壮志的圣人便找了个理由,借边境纷争,派兵出征百济,非但逼得百济俯首称臣,甚至在占据了百济要塞,在其间驻兵。高句丽也不甘示弱,花费好几年时间,终于攻破了北边的扶余国和黑水靺鞨,从而占据了要地,得以在军事上抢占主动,又虎视眈眈,觊觎新罗和倭国。
  秦琬也明白这一招解决不了的问题,便道:“听闻高句丽有个姓李的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在军中极有威望,他的儿子也是一员骁将。咱们大可派人游说妃嫔、权臣给高句丽王吹吹风,让丽王对李将军的权柄心生忌惮,产生封无可封之感,也可暂缓一二危局。”
  战争一向是武将升迁的最快途径,可你想打仗,别人不想啊!大夏地大物博,国力强盛,高句丽虽也是沃土千里,声势到底不如大夏。两国既能保持着“和平关系”,互不侵犯,为什么要冒着失败的危险生起战端呢?
  据秦琬所知,现在的高句丽王虽雄心不减,到底敌不过岁月,也有四十好几,是时候该考虑继承人的问题了。他虽儿女众多,却如圣人一般,并无特别中意的,能让国家进一步发展的后继者。为了稍嫌平庸的儿孙着想,他绝不会容许国中有一呼百应的将军,更不要说这个将军对战争的积极主动是想“攫取更多权柄”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平夷首策
  
  后继无人或许是每个雄主共同的悲哀,圣人虽有些感同身受,却不会放弃趁你病要你命的打算——对付敌国,不背信弃义已经是有道明君了,故他看了一眼秦琬,问:“只是这样么?”
  秦琬之所以先提了一个较为平庸的法子,也有试探圣人心意的想法,见圣人不以为忤,心下大定,便道:“皇祖父圣寿,万国来朝,这些使者多有慕我大夏繁盛,羡我中原衣冠的。咱们为何不设一馆,同国子监,令各国派遣使者,来此读书?”
  听她此言,圣人露出一丝笑意,神色和煦非常,谆谆教导:“阴谋诡计虽颇有用处,到底失了几分堂皇,你可明白?”
  秦琬耳根有些发烫,旋即恢复平静,朗声道:“海陵明白!”
  圣人见她这幅模样,颇为满意,也就任她继续留在此处,转而对江柏和卫拓说:“四夷馆之事,你们先拟个章程出来。”
  江柏和卫拓应了一声,圣人又看着裴熙,笑道:“旭之,你也莫要偷闲,现在轻松了,以后有你头疼的时候!”
  裴熙也不推拒,反倒兴致勃勃地说:“新罗得不到大夏的支援,归根到底还是他们与咱们交通不便,若新罗能从高句丽手上夺得带水流域,便无需通过高句丽与我大夏沟通,也没这么多事。南边的六诏尚未一统,咱们可趁机添一把火,如此一来便要暂时笼络住吐蕃。”
  至于东西突厥、柔然、鲜卑等部落,还得仔细看看,才能决定拉拢谁,压制谁。
  四境异族本就是极为棘手的难题,圣人冷眼瞅着这几年政局颇有些浑浊不堪的意思,他虽知张敏避祸之心,却也有些不耐首辅和稀泥的举动,何况又有洛阳令裴晋告老一事。即便再怎么顾忌魏王,圣人也打算允了张敏辞官,连带着收拾闹得不像样的邓疆。
  若无此次寿礼失窃的事情,圣人早将穆淼调了回来,哪里需要这样麻烦?还得让穆淼“将功赎罪”?
  一想到这里,圣人就忍不住叹息。
  他倒不怕别的,就怕自己的儿子为了争夺皇位,与异族勾结,即便只是贩卖些茶、盐,不涉铁器,也足够糟心的。再有便是他们的性情了——即便看上去最和煦的鲁王,也不会提出让异族来大夏读书这等春风化雨之策,而会像秦琬所提的第一策那样,分化、离间乃至暗杀,一个闹不好就容易出事。
  平夷策事关重大,谁也不敢草率下决定,圣人又与江柏、卫拓、裴熙等人商谈了好一会儿,这一次,秦琬只在旁边默默听着,不再发表自己的看法。
  她素来自傲,此番听了圣人与国之重臣探讨国策,方方面面都顾虑到了,每个法子都反复推敲对方的应对,自身又该如何反应。事无巨细,思虑周全,厚重之余,又令人耳目一新,感叹自己还要学很多,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的同时,也拼命汲取着这些平素接触不到的政务。
  谈了许久,快要日薄西山了,圣人才让他们退下,并不忘嘱咐秦琬转告代王几句。见秦琬走了,沉默片刻,才道:“若是琨儿还活着……”
  圣人这几年越来越恋旧,对故去之人的思念与日俱增,匡敏深知圣人的心意,附和道:“代王殿下宅心仁厚,这几年一直没断了对梁王殿下的祭祀,若是晋阳郡王和桑乾郡王都活着——”说到这里,他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听见“梁王”二字,圣人久久不语。
  十六年了,梁王之名始终是一个禁忌,宫内宫外,妃嫔官宦,无一人敢提。一开始是怕圣人迁怒,后来便是摸不准圣人的心意,被贬为庶人的梁王坟茔凄凉,只有代王回京之后,每年都差人偷偷祭扫,还在府中私设了梁王和卫王的神主牌,逢年过节的总少不了一份供奉。
  诸王也不是没考虑过效仿,却不知道圣人究竟怎么想的,再有便是除赵王之外,自魏王到韩王,与梁王都有些年龄差距,先前并没有多少交情,这时候再假惺惺做好人就显得太做作了。也只有代王心中伤怀,想到自己没有嫡子的凄凉,再想想两位弟弟至今连皇族身份都没恢复,子女也没留下一个,又听了秦琬的劝说,便在府中供着二弟和五弟的香火,好让他们在九泉之下有碗饭吃。
  这便是代王了,耳根子极软,只要有人在旁边劝诱,他便会在不合时宜时间里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哪怕知道这件事可能会引发很严重的后果,却也只会往好的方向自欺欺人,遇到了事本能就想到逃避。偏偏性子还有些倔,一旦他认定的事情便难以扭转,一股脑地承认或否认,竟是非黑即白。
  圣人虽喜代王重情,又无奈于他意志不坚,再想到如今的局势,久久不语。
  秦琬出宫之后,正打算回代王府一趟,就听裴熙问:“你一开始怎么说了那么个点子?”
  “初次奏对,患得患失罢了。”秦琬想到方才的应对,也有些汗颜,却知裴熙必定把自己数落一通,忙道,“你让我说什么?赐婚吐蕃、新罗?以我的立场,能说这种话么?留下使者,刺杀对方的王倒是不错,想要做起来却很难,我还得顾虑圣人会不会觉得我太恶毒。再说了,北边的问题,你难道不清楚?”
  裴熙一听到“北边”二字,冷哼一声,不屑道:“有利必有弊罢了。”
  昔年大夏远征百济,势如破竹,北方武将从上到下都被战事的顺利冲昏了头脑,一门心思要攻打高句丽,好立此不世之功。苏锐却看出高句丽君明臣贤,沃土千里,子民强健,城池又修筑得当,易守难攻,故极度反对此事。他知上峰不同意,冒官场之大不违,几次越过上峰,直接向圣人上书,险些被北方武将派系给整死。哪怕圣人爱苏锐才华,也不得不将他的实权给剥了,让他安安心心在家中待了几年,才算给了北边武将一个交代。直到交趾出事,苏锐才复起,被圣人点为副帅,又逢主帅在远征交趾的途中身亡。苏锐力排众议,继续战事,平定交趾,立下大功,朝廷又设安南都护府,他才成了安南大都护,如今又成了安西大都护。
  苏锐的权势地位节节攀升,又是魏王的大舅子,昔日陷害他的北边武将能不害怕?这也是魏王为什么拼着母亲的名声,妹妹的幸福不要,也要在老鄂国公向圣人求个恩典时,让钟婕妤闹出那一出的原因——老鄂国公曾坐镇北方十余年,乐平公主嫁给了老鄂国公的嫡长孙冯欢,北府军中的人脉是一方面,北边武将也有了理由朝他靠过来,但也只是部分。
  边境将帅多骄矜傲慢,谁让他们手里握着军队,地方官不敢得罪呢?尤其是许多高级将领,当真是我要你生你就得生,我要你死你就得死。哪怕畏惧权势,也是畏惧皇帝的权势,并不怎么惧怕区区一个王爷,除非这个王爷做了太子。何况北境势力错综复杂,派系根深蒂固,也有傲慢的本钱。再有便是,这些人先前多为苏锐的上峰,如今反倒要排在苏锐之下,又如何甘心?一个在西,一个在北也就算了,想让他们真正低头,即便刀架在脖子上,他们也得考虑一二。
  这些事情,从圣人到百官,谁不知道?知道又能如何?事涉皇位更迭,谁敢说?略一谈北方兵力、武将乃至部署,便有暗中攻讦魏王之嫌。圣人一日苍老过一日,眼看大好江山便是魏王做主,除了一条心跟着别的王爷走到黑的人,谁敢开这个口?哪怕秦琬心里一千一万的想法,也不能对圣人说啊!
  裴熙也知这些事情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他想了想,才说:“那我先回去一趟,与祖父谈些事情,有时间再去找你。”
  “若是人多眼杂,不找我也无妨。”秦琬回道,“这几日的动静怕是很大,一动不如一静,咱们商谈再多,也未必赶得上变数。”
  裴熙一想,觉得也是,却不忘叮嘱:“代王府这几日最好闭门谢客,无论什么使团找上门来,一缕不接待!”有一必有二,现在接待了,过些日子对方再找上门来,便不好再推脱了。
  秦琬点了点头,回到代王府,见父母正在最后一次检查圣寿贺礼,便命伺候的人退下,小声说了圣人的叮嘱。
  沈曼一听,惊讶非常,不明白女儿何时有资格参与这样的场合,代王却见怪不怪。自打圣人对他提了辞让太子一事后,他对秦琬的本事已然深信不疑,忙道:“咱们富贵至极,又哪会贪图所谓的厚礼呢?不见,坚决不见!这些日子,咱们谁都不见!”
  秦琬抿唇笑道:“圣人这是怕您心软,被人求一求就伸出援手呢!”
  作者有话要说:裴熙说的“带水流域”就是朝鲜的汉江流域,虽然高句丽、新罗和百济对这条河都有不同的称呼,但这里还是采用了汉四郡的古称。
  
  第二百四十六章 代王心思
  
  秦琬听了,哭笑不得:“南郑郡公娶得就是西突厥可汗的妹妹,此番西突厥的使者还是她的侄女婿,您说能不能去?”
  代王连连点头,又有些不甘,忍不住问:“当真不能?”
  他虽养了好些清客,成日吟诗作对,谈些风花雪月,到底君臣有别,清客们只有捧着他的,将他吹嘘到了天上去。时间久了,代王也就不怎么耐烦和这些人交谈,反倒与身份差不多,喜好也相近,同样不涉政务的堂兄弟南郑郡公走动频繁起来。
  这是代王的老毛病了,当年他嫌清客捧他捧得太不着边际,恰好梁王想与兄长转圜关系,又怕兄长忌讳,便让同胞弟弟五皇子卫王从中斡旋。代王和卫王都是喜好读书的人,相当谈得来,却也因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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