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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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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父子对外宣布邓凝伤了身子,子嗣上有些艰难,这才纳了纪清露为媵,结果呢?纪清露早被人暗害,服用了道家斩赤龙用的丹药,一辈子也没办法有子了,邓凝却好端端的,随时可以孕育子嗣。那么多医术精湛的太医,却硬是没有一个吐露半点风声……也罢,魏王最忌讳得事情便是他由钟婕妤所出,岂会让自己的长孙从宦官本家的女子的肚子里蹦出来?如是再像圣人与穆皇后一般,庶长子都快成年了,嫡子才生下来,难不成让外家是宦官的长子与年幼的嫡子争位?
匡敏所求并不高,只求新安纪家在当地颇有财势,可供族中子弟安然读书,一步步往上走罢了。既然他们家出不了第二个纪岚,与皇室搭上关系也是一样的,若能成为未来皇子的外家,自是最好不过。可他却从未想过让纪家成为皇长孙的外家,甚至未来皇帝的母族,又如何能想得到魏王父子竟以此在拉拢他?
他知秦琬不可能拿这种一查就什么都水落石出的事情来哄自己,虽盘算着回去就查一查,心里却信了**分,并将整件事情的过程勾勒出来:魏王发现了他与新安纪家的联系,命心腹幕僚与纪家续宗,借此照拂纪家——他投桃报李,在圣人面前为魏王说好话——两家商定联姻之事,他对魏王在宫中安插人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秦宵和苏彧同时喜欢上了邓凝,为了魏王的大业,苏彧和秦琬联姻,秦宵娶了心爱之人,却不得不履行承诺,两人之中硬生生加了个纪清露——魏王看似对自己极为友善,心里却厌透了他身为王爷却要对一个宦官低声下气,他的态度也影响到了秦宵,明面上对纪清露荣宠备至,暗中却辣手无情,绝了一个女人后半辈子的希望。
想起之前纪清露在送子娘娘庙供奉的香油钱被一再克扣,匡敏对自己的推断深信不疑,霎时间,熊熊怒火从他心底燃起。
当真是终日打雁却被啄了眼,他也算见多了牛鬼神蛇,却因关心则乱,被魏王摆了一道。
与怒意携手而来的,是愧疚。
怀献太子对宫人并不体恤,几十板子一赏,十有八九,这人就得从东宫中拖出去。哪怕是圣人,对这些事也是不关注的,毕竟怀献太子不是打杀宫人,只是很普通的惩戒。对方之所以被拖,也只是打完板子后往往会高热,不能过了病气给贵人。若是这等小事都要管,宫中的妃嫔少说得有七成因此受罚,哪里管得过来?
匡敏身为内侍监,东宫又是极为重要的地方,递补过来的人自然要经他的眼。他还有好大一帮干儿子干孙子,多得是上着赶着为他鞍前马后的内侍,只要尽心尽力,筛选足够清白的内侍也不是难事。但打纪岚被穆家人诬陷,几近身败名裂,虽圣人力保,只是贬谪了他,他却抑郁而死后,匡敏便有了心结,连带着对东宫的打理也不怎么上心。明知妃嫔和诸王一有办法就要从怀献太子身上狠狠咬一口,匡敏也没了昔日鞠躬尽瘁的热枕——他真正效忠得唯有圣人,对穆皇后和太子尽心也不过是爱屋及乌,出了这种事,他不出手害怀献太子已经是拼尽全力克制了,再要他呕心沥血无异于异想天开。今日被“真相”一激,匡敏对魏王愤恨非常的同时,也对怀献太子,不,应该是对圣人生出极深的愧疚。
目送匡敏离开后,秦琬和裴熙也离了庄子,在裴熙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五里外的另一处宅院,裴熙方道:“这是我的私产,方才那处也是。”
“经营了挺久嘛!”秦琬奇道,“看样子,你是早有准备啊!”
裴熙转了转茶杯,笑道:“成日被父亲毒打的小可怜,自然需要几处遮风避雨的地方。”
秦琬没心思与他唱作念打,只见她叹了一声,有些惆怅:“你说,匡敏会不会去查?”
“当然,他若只听信你的一面之词,也就不是匡敏了。”裴熙淡淡道,“即便他心里已经彻底相信了你说的话,也是一样。”
“我只是——”秦琬摇了摇头,心绪有些复杂,“魏王敢让那些太医作伪证,定是将他们全拿捏住的了。道家斩赤龙的丹药虽然昂贵、稀少,却也不是看不出来的,何况这药……压根做不到无声无息,十个人服下去,倒有九个身子受了重创,却没能成功断干净的。”
裴熙冷笑道:“这便是他们疏忽的地方了。长子嫡孙何等重要,邓凝的身子明明极好,他们却硬要太医说邓凝子嗣艰难,太医们岂能不多想?不准发妻生孩子,对妾室殷勤备至,谁见了不心寒?换做是你,这等时候,你却诊出了纪清露不能有孕,你敢说么?”遇到这种事,十个人有九个人要想到夺嫡上,太医本就见多了**事,会开太平方,管得住自己的嘴才是主要的,谁敢为了区区一个妾室炫耀自己的医术,坏了魏王的好事?哪怕他们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节,也不敢说出真相啊!还是那句话,纪清露的身份无人知晓,在外人看来,她就是一个媵妾,她能做的事情,别的女人也能做,没任何特殊的地方。
越复杂的计谋,牵扯到的人就越多;牵扯到的人越多,不在掌控之内的变数就越多。别说这些太医了,纪清露的生死荣辱难道不与秦宵息息相关?秦琬可不信纪清露察觉不到身体的变化,但她却选择了隐瞒,为什么?若是旁人,秦琬只会想到对方不想失去荣华富贵,换做纪清露……只怕纪清露猜到了什么,从而不想让嫡亲的妹妹们与她一样受苦吧?
第二百三十九章 内监手段
自打见了匡敏后,秦琬感触极深:“我早就怀疑纪清露背后的人来自宫中,却没想到会是他。”
匡敏对圣人的忠心毋庸置疑,即便圣人让他自尽,他也会二话不说,拔剑自刎,谁能想到竟会有这么一出?
话又说回来,常青对魏王何尝不是忠心耿耿,为魏王的大业做尽伤天害理之事?但魏王的心胸气度,胆略见识,又岂能与圣人相提并论?
“他只忠于圣人,旁人不过是连带着,穆家绝了纪家上进之路,此等深仇大恨,不报岂能为人?”裴熙倒是很坦然,“人都是会变的,身份改变,地位不同,亲朋好友,甚至一两句无心的言语,都会让人与人之间良好的关系变了味……利益共同的夫妻尚且貌合神离,何况主仆、好友呢?再说了,这样大的事情,固然有许多人为了富贵追随,也有些人是被逼无奈。无论哪种人,归根到底都是看重性命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嘛!”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荣华富贵虽好,也得有命享才是。
秦琬轻轻颌首,又来了兴趣:“你说,匡敏是以什么借口离开皇宫的?”
“这就太难为我了。”裴熙倒是很坦然,“若能知道这么多隐秘的事情,我就不是现在这样子了。”
断了魏王一处根基的秦琬自是高兴非常,匆忙赶回皇宫的匡敏想到圣人对钟婕妤的厌恶,对魏王的不喜,再想想乐平公主的做派,愤怒、愧疚之余,又产生一丝“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打小就跟在圣人身边,目睹圣人运筹帷幄,破江南,平叛乱,履至尊,几十年来励精图治,创下了三十余载的太平盛世,对圣人早就佩服得五体投地,有种近乎盲目的崇拜和信任。这么些年来,他也就因纪岚之事对魏王略有些亲近,不似圣人,哪怕想将江山交付魏王,仍是不喜这个儿子的。
只有这么一次与圣人的意见相悖,便被现实扇了几个耳光,匡敏的面上虽带着一如既往的谦恭微笑,心里却将魏王恨到了极处。
匡敏此番出行,奉得是圣命,公事办完了再来办私事。圣人知他在外头有宅子,收养了孩子,读书的读书,经商的经商,也没见哪个真正有出息,无不平淡安稳度日,只当匡敏孤苦非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见匡敏来了,圣人也没问他行程,更没派人暗中跟着他,只问:“查得怎么样了?”
“诚国公在京郊北边的庄子,确是进得人多,出得人少。登上庄子旁的山巅远眺,京郊大营若是出动了骑兵,虽称不上一目了然,也颇为清晰。”匡敏的心绪已然平复,毕恭毕敬地将自己调查到的情况一一禀报。
圣人听了,左右踱步:“诚国公性情疏阔,却谨记分寸,结交得多为文人清客,不碰勋贵世家,少涉绿林草莽。”即便他们一直怀着狼子野心,却也用了几代人做好表面功夫,别说圣人手上还没握有真凭实据,哪怕有,也容易被倒打一耙。
即便做了多年唯我独尊的皇帝,圣人也一直很注意为人处世的分寸,他竭力做到公平公正,有功必赏,有错必罚。哪怕为了政治考虑,不得已委屈一方,他也会尽量做出补偿,就好比纪岚之事,匡敏为何不怨圣人,只恨穆家,连带着疏忽了怀献太子?实在是那时梁王和穆家斗得太过激烈,圣人不得不出手保住穆家,却也没忘记纪岚。说是说贬谪,其实是平调,只不过在世人的眼里,京官始终比地方官高贵些罢了。若不是纪岚气性小,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无妄之灾,再等个十年八年,未尝没有翻身回京的机会,如何会一病不起,抑郁而亡?
燕王容襄为使百姓不受异族掠夺,拒绝与异族合作,从而失去了问鼎中原的机会。诚国公一脉也一直表现得十分安分守己,不卷入皇位争夺,不觊觎实权要职,甚至连朝堂之事都避而不谈。与诚国公相比,代王都能算插手政事了,毕竟他接纳了好些勋贵人家的子弟做侍卫,虽然是帮魏王做人情。
这样安分的人家,祖先又有那等光环在,无论是出于善待投诚者的考虑,还是顾忌影响,圣人都不好对诚国公府动手。
皇帝对功臣、妻族甚至一直追随自己的酷吏动手,固然十拿九稳,毕竟没有谁傻到一直与皇帝做抗争,反正死得是别人又不是自己,但他们的心会寒,脊梁也会弯。心一寒了,就不会想到做些政绩出来,为百姓谋些福祉,而是会拼命捞钱,颇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思;脊梁弯了,今天能对皇帝卑躬屈膝,坐视对方指鹿为马,明天就能对侵略者俯首称臣,割地赔款。
圣人虽知千秋万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皇室绵延数百载,终究会出不肖子孙败光偌大江山,也不希望坏影响是由自己起头。匡敏揣摩圣人的用意,又对魏王存了偏见,来的路上已将这几年的事情反反复复琢磨了一遍,总觉得魏王极不妥当,打定主意给对方颜色看看,便道:“圣人,老奴有些愚笨的见识,不知当说不当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般脾气,倒不愧‘慎行’二字。”圣人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说吧!”
慎行是圣人给匡敏起的字,匡敏自诩这些年也不负谨言慎行,唯独……一想到魏王,他心里就涌起一团无名火,直接拿最坏的眼光去看待对方,挖起坑来毫不手软:“老奴左思右想,总觉得苏世子与高大人这一行实在太顺当了,苏世子说孟怀有问题,孟怀这个举世无双的大清官便真有些说不清楚;苏世子说富商王家有问题,他们家就真的私造兵器,竟没走半点弯路。这么大的案子,不过小半年的工夫,竟拿到了账本和名录,才会出事……苏世子到底年轻,高大人又不好与世子拧着来,真要踩入了别人的陷阱也未可知啊!”
圣人对诚国公府早有些疑虑,这些年也留神盯着他们,虽知他们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安分,到底没查出有什么大问题。他心里也明白,诸王为了夺那张椅子,什么都干得出来,联络上诚国公府也不奇怪。再有便是其余诸侯的后裔,瞧着自己东躲西藏,最好也不过是一介百姓,还要提心吊胆,怕官府查出来他们的身份,再看看诚国公府的富贵,眼红不已,借机栽赃也是有可能的。孟怀又是寒门举子为官的表率,激励着天下读书人奋进,实在打眼得很,更不好随便处理。
匡敏知圣人留了心,暗暗告了一声罪,坑魏王的同时,不忘为秦琬,为代王说好话:“苏世子带着账本失踪了大半个月,消息怕是快盖不住了,县主若是知道了,指不定该多伤心呢!”
苏彧若真遭了什么不幸,而且是这种功亏一篑的局面,即便死了,哀荣也有限,秦琬……
罢了罢了,夫家不足,娘家补上就是了。
圣人因苏彧之故,对魏王有那么一丝疑惑,原先觉得有些荒谬的念头,此刻又在心中冒了头,他沉吟片刻,便道:“召代王进宫,让伺候的人都退下去。”
代王秦恪被天使召进宫的时候,还不知又出了什么事,圣人也直接,屏退众人后,直接来了一句:“朕欲立你为太子,你看如何?”
听见圣人这么说,秦恪彻底怔住了。
他倒不是惊讶圣人要立他做太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心里明白,这么大的担子交到他手上才叫稀奇。他震惊得是,秦琬问了他一声,您要不要仿东海恭王,愿意的话就交给我去办。这才过了几天啊,圣人就问他想不想当太子?他女儿何时有这么大的能耐了?
秦恪满头雾水,压根闹不明白秦琬到底做了什么,看在圣人的眼里却是长子被吓呆了,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么大人了,还实诚到这地步……想到这里,圣人心也软了,便道:“朕不是唬你,全是为了保你,你明白么?”
秦恪回过神来,听见圣人推心置腹地一句话,再看看昔日英武豪迈的父亲身子佝偻,老迈尽显,眼泪忍不住就下来了:“儿子,儿子明白——”
圣人见秦恪答应得这样快,还当他会错意,忍不住问:“你……当真明白?”
“儿子会推拒的!”秦恪老老实实地说,“若是不够,让儿子躲到深山里也成。”说到这里,又有些担心,“要不,要不儿子的爵位就别换了?您追封琨儿做晋阳郡王,已经让御史盯上了代王府的后院……”语气中竟带了点埋怨。
见长子这样识趣,圣人心中大慰。
他虽是一代雄主,到底年纪大了,平素看不出来,关键的事情上就有些左性。他愧对代王,想要补偿,就容不得旁人妄动手脚。听见代王连晋王的封号都不敢受了,心中酸涩之余,也打定了主意。
第二百四十章 凉薄非常
不肖半日,圣人招代王进宫,与之密谈的消息便被诸王所知。可笑得是,尽管他们对长兄猜疑非常,却无一人认为圣人想立代王为太子,反倒认为圣人之所以找代王密谈,为得是苏彧失踪一事。
正如匡敏所说,消息捂了这么多天,再想遮掩已是不易。勋贵之家未必得了消息,诸王心里却有本帐,尤其是鲁王。这位温润如玉,风评极好的王爷颇有些愠怒,对谋主李棋抱怨道:“孤与高衡君子之交,他得圣人重视,接办这么一件差事,本是天大的好事,奈何苏彧横插一脚。现在倒好,闹得像孤容不下苏彧似的,岂有此理。”
鲁王虽也是个心黑手辣的主儿,却不似魏王一般毫无顾忌,因是圣人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他打小就颇得圣人宠爱,骨子里的优越感从未褪去,从而视寒族如蝼蚁,唯有高门才能入他的眼。
曲成苏家是世家旁支,又有爵位在身,苏锐大权在握。这样的人家,即便与魏王密不可分,鲁王也想方设法,绞尽脑汁拉拢对方。再说了,一个毛头小子,一个探案老手去破案,哪怕这案子真是苏彧破的,他也有办法扭转成苏彧抢高翰的功劳,为何要置苏彧于死地?
鲁王心里清楚,代王与魏王之间无话可说,魏王是个只谈事务,不讲风花雪月的人,代王却对政务一窍不通,悲春伤秋的,但他可以啊!他自小就喜欢读书,诗词歌赋,经史子集都来得,何愁博不得长兄的好感?
李棋知鲁王焦虑什么,忙道:“王爷简在帝心,圣人如何会怀疑?苏彧若真出了事,代王殿下再怎么愤怒女婿的死,也及不上考虑女儿的未来么?海陵县主才二八芳华,便遇上了这样的惨事,代王殿下心疼女儿,岂会不考虑县主再嫁一事。若是县主没个一儿半女的倒好说,眼下却有些难办。”
鲁王也是深谙人情世故的,如何不明白李棋的意思?
秦琬年轻,家里又有权势,断不可能为苏彧守一辈子。做母亲的,又往往舍不下孩子,但别的人可以带孩子改嫁,秦琬怎么行?她生的可是苏锐的嫡长孙,按照本朝的爵位继承制度,嫡长孙与嫡长子的同胞兄弟们都是降一等袭爵,若要送交朝廷审批,嫡长孙的继承权还要排在嫡出的叔叔们的前头。前者是谁都不敢卡的,后者嘛,遇到找麻烦的,你就当心了。
好好的亲家,为了子嗣,说不定就成了仇家……一想到这里,鲁王便觉心中畅快。
代王拿府中侍卫名额帮魏王做人情的事情,鲁王嫉妒非常,恨不得自己也能享受到这一待遇,好应付那些贪婪无度的勋贵们。莫要看他平素待这些人温文尔雅,如春风拂面,心中也很厌恶他们理所当然从国库里掏钱的做派,只是眼下需要争取他们的支持,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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