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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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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五章 鱼跃龙门
  
  知道老夫人这是不愿意,江氏兄弟是孝子,也不和母亲争,江松便道:“既是如此,便让筝娘嫁过去吧!”
  “什么?”老夫人吃了一惊,忍不住望向大儿子,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区区寒门子,也配迎娶筝娘?”
  江家是新贵,一向被世家所鄙,老夫人嘴上说着一朝天子一朝臣,世家还没前朝五成风光,凭什么这样得意,瞧不起他们这些手握实权,受圣人宠信的勋贵,言行举止却竭力效仿世家做派,对士庶之别十分看重,不肯让人小瞧了去。
  庶女无足轻重,嫁到寒门也无所谓,嫡女却是经常要带出去交际的,江筝更是勋贵年轻一辈中的头一份,将她嫁到寒门,老夫人可丢不起这个脸。
  江松不喜母亲的说法,却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说:“儿子和二弟都很看好他。”便不再说什么。
  老夫人狐疑地看着小儿子,见江柏微笑着点了点头,认同兄长的说法,含在嘴里的“许个庶女便是”就咽了下来,略有些不快地说:“嫁就嫁吧!你们兄弟俩都不怕被人说三道四,我一个老婆子又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她心里清楚得很,自己这个老夫人之所以尊贵优渥,被小辈、外人还有数不清的仆妇争相奉承,只因她有两个既孝顺又有权的好儿子。儿子们愿意孝敬她,她才是尊崇的老夫人,儿子们若是对她有一丝半点的嫌隙,这些人便会渐渐冷了她。所以啊,儿子的喜好就是她的喜好,小事上老夫人或许还会驳几件,劝几声,遇着这种两兄弟都同意的大事,她已经为小孙女反驳了一次,断不会为曾孙女反驳第二次。反正她的孙女、曾孙女太多,每一个都卯足了心思奉承讨好她,不差一个江筝。
  这则消息一传出,承恩公府的气氛便有些诡异,大家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寒门子弟哪怕再有出息,以承恩公府的权势,也该是嫡子的庶女或者庶子的嫡女争取,怎么也轮不上江筝啊!
  江松有九个儿子,全都娶了亲,年长的几个连孙子都抱上了。虽说庶子及冠就要出府别居,但老夫人喜欢热闹,江松又唯恐庶子们出府之后借着承恩公府的权势为非作歹,有意将他们拘在府中,就近看管。五世同堂的承恩公府,嫡庶都在,人丁众多,各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乐于看一向高高在上的嫡长房的笑话却是肯定的。承恩公世子夫人宋氏对着旁人的时候还能绷得住,见着如花似玉的女儿,忍不住悲从中来,刚要哭诉一二,江筝便道:“阿娘无需伤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筝儿,你从小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没尝过半分贫穷的滋味,怎知道寒门的苦?”宋氏想到自己那些嫁给寒门举子的庶出姐妹们,饶是年少的时候有些不对付,如今想来也觉得心酸,“一个人发达了,一家子都扑上来,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仿佛你坐在金山银山上,一辈子都嚼用不尽。不仅要倒贴嫁妆买房置地,筹办小叔子小姑子的婚事,孝敬长辈,还得为他纳美婢。若不是朝廷有令,三品官才能置媵,身兼多职的职官从宽,日子怕是会更加难熬。”
  宋氏越说越伤心,江筝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柔声道:“阿娘,您想到哪里去了。对方既是祖父和叔祖父都说好的人,品性才学又岂会差?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人敬我一尺,我自然敬他一丈。”
  “可……”宋氏虽知是这个礼,到底意难平,忍不住说,“再好也是寒门出身,要不咱们去求老夫人,让——”即便不拿庶女嫁过去,江家也不止江筝一个嫡女啊!顶多年岁上略小了一两岁,可能娶到他们这等人家的女儿,也不在乎多等一年两年,对吧?
  江筝摇了摇头,劝住母亲:“您听了这个消息,心里头尚且不乐意,若真为了我,让堂妹们顶上,叔叔婶婶们会怎么想?咱们是长房,理应做出表率,断没有好处自己拿大头,祸事就让别人顶的道理,何况这还算不上祸事呢!”
  宋氏被女儿这么一说,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地说:“娘也只是……”
  “您这样关心我,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江筝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温言软语,剖析利弊,“您的难处我都知道。公府人口众多,谁的心思都要顾虑,谁的面子都不能轻易疏忽。事已至此,求谁都没用,还不如开开心心地嫁过去,让祖父和叔祖父高看一眼。”
  宋氏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心有不甘,想争取一番罢了,听见女儿这样说,无奈叹了一声,决定将女儿的嫁妆再加厚几分,除此之外,上头有两重婆婆的她也做不了什么,心中却对老夫人存了芥蒂。
  说是说疼爱曾孙女,实际上呢?与养猫儿狗儿无异!若是老夫人肯为筝儿说一句话,哪怕只有一句……
  女眷们的心思,江松江柏两兄弟并不关注,得到老夫人的首肯后,江柏便寻了个机会,请祁润来家中小座,对他提了提这件事。
  江柏此举,也是出于无奈——他摸不清代王对祁润究竟是什么态度,祁润与祁家又势同水火,唯一能做祁润主的范大娘子又早早去做了女观。除了祁润本人,江柏已经找不到别人来问。
  秦琬曾与祁润推心置腹地谈过,她告诉祁润,他的年龄、经历和一身本事,无疑是他最大的财富。所以他不用急着娶亲,只要他真正步入官场,向他提亲的人会如过江之鲫。毕竟他年轻,又是状元,文官,与赵肃的情形大不相同。祁润这段时间也感受过媒人争相上门的盛况,若不是代王府借了得力的几个奴才给他,当真是焦头烂额尚不足以形容。但他是真没想到,承恩公会将嫡长孙女嫁给他,还是江柏保媒。
  这样大的事情,祁润自不可能随便应下,他斟酌片刻,便道:“公爷好意,润不胜感激,只不过——”
  江柏听见“只不过”,还当他忌讳结党才婉拒这门婚事,谁料却听祁润说:“代王殿下对润恩重如山,若非代王和县主厚爱,润断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婚姻之事,润还需向代王殿下请示一番。”
  代王性情如何,江柏是清楚的,故他完全不想代王是在拉拢朝臣,反倒对祁润更加赞赏——代王虽然优柔仁厚了些,眼界却很高,心防也重。祁润在代王府做了几年刀笔吏,婚事就能让代王过问,可见祁润非但品性才学极好,经营的本事也不差。
  寒门出生的读书人往往既自卑又自负,总觉得高门子弟尸位素餐,没几个有真才实学。这种过于偏激的想法,无疑是他们为官途中的一大绊脚石,只有保持平和的心态,守住本心,稳住了立场,才能更好地发展。
  人人都知道结党不该,真正遇上事就明白孤掌难鸣的痛苦,若有选择,谁愿意做孤臣?
  秦琬早知祁润出色,却也没想到他这样入江柏的眼,戏谑道:“这样一来,咱们也能算是亲戚了,来,喊我一声婶子!”
  祁润被秦琬这么一打趣,尴尬非常,代王笑呵呵地说:“你莫要再逗阿润,这是喜事啊!”
  “正因为是喜事,才要好生庆贺。”秦琬笑道,“静真仙师是方外之人,若能请动她,添福增寿自不必说。要我说,阿耶还不妨将宅子送给阿润,也算是新婚贺礼了!”
  祁润既入了鸿胪寺,就不好继续住在代王府,范大娘子,即静真仙师虽攒了一些钱,但祁润在代王府住着,隔三差五也时常得打赏一二,手头实在不宽裕。偏偏京中什么都贵,宅子更不消说,即便是赁房,高昂的价格都能让人抱着荷包哭泣不已。
  代王素来不关注这些小事,沈曼却心细如发,更莫要说秦琬对祁润一直十分看重。母女俩早早命人买了多为中级官员居住,环境清幽的永寿坊的一处三进宅子,祁润得官之后,便以贺喜之名,让他“借住”于此,还拨了好些下人给他使唤。
  区区一处宅子,沈曼和秦琬尚不放在眼里,代王更不会当回事。听见女儿这么说,代王连连点头,见祁润想要推拒,他故意拉下脸,佯作不悦:“再拒绝,孤可就要生气了!你也是快成家立业的人,总不能房舍田地都用娘子的吧?别说什么自己能挣,公府嫡女出嫁是什么排场,孤心中有数,十年八年,你挣不来!”
  这话说得不甚中听,拳拳之心却半点不减,祁润感激非常,刚要道谢,代王又说:“光有宅子没奴仆也不像话,孤再送几十个奴才,划几间铺子,买几顷田地给你——”
  秦琬早知父亲不理俗物,闻言便道:“阿耶,奴才和铺子就不必了。”
  “怎么?”
  “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进王府做奴才,您将他们送给阿润,他们面上应着,心里会高兴?还不如借给阿润一段时间,训练些新买的奴仆。”秦琬解释道,“铺子也是这个道理,记在阿润名下,未免会背上与民争利的名声,阻碍他的前程。”
  
  第二百二十六章 恭王旧事
  
  代王虽不关心这些小事,对女儿的判断却极是信服,几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听秦琬这么一说,他仔细想了想,心道可不是?他们一家三口刚回京的时候,奴仆们还敢瞧不起秦琬呢!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王府的奴才更是得脸,以祁润如今的身份地位,好些他尚且办不成的琐事,代王府去个管事递张帖子,十有八九*就成了,这些人又怎会甘心离了王府,为祁润驱策?
  想到这一节,代王的兴致也没了一半,整个人都恹恹的:“既是如此,孤给你买几十亩地吧!多了的话,那些御史又得嚷嚷,说孤结党营私了。”
  祁润不胜感激,又得了秦琬的暗示,两人一唱一和,说得代王的心情好了起来,祁润这才告退,去见在代王府一隅修行的生母静真。
  秦琬小半年没回过王府,难得有机会与父亲相处,又察觉到了几分端倪,便问:“阿耶是不是不喜欢御史?”听代王的口气,对御史可是相当的不满意。
  “哼,御史!”代王拉下脸,不悦道,“看似刚正廉洁,还不是踩着别人往上爬,柿子专捡软的捏!瞧中为父无权无势,奈何不得他们,稍微逮到一点事就要大放阙词。成天关心人家后院,参奏谁谁谁宠妾灭妻的是他们,诬告为父要处置妾室的还是他们!怎么不见他们参老六、老七、老八,专门冲着为父来?”
  怀献太子前车之鉴,代王始终难以忘怀。
  堂堂一国太子,尚被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所欺,踩着怀献太子的名声,塑造自身的清正廉洁,刚正不阿的形象,如今又遇见了这么一档子事。饶是代王脾性再好,对御史的印象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秦琬见父亲气得厉害,后悔自己说得这么直接,连忙奉了杯茶过来,才道:“御史台人数众多,总有些被蒙了心的家伙,断不可能真正乌烟瘴气。您瞧瞧从前的御史中丞,如今的小张相爷,不是极得圣人青眼么?”
  听秦琬提起张榕,代王点了点头,颇有些感慨:“说起来,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张榕与裴家的关系,裴晋一退,裴礼再回洛阳,幸好有张榕在,旭之的官路也会平顺些。”
  “瞧您说的,别人不帮旭之,您岂会不帮?”秦琬嗔道,脸上的笑意却收了起来,神色极为郑重,“阿耶,我这些日子反复琢磨着,总觉得天底下没几个蠢人,至少能进御史台的没有。参您的理由那样拙劣,若不是被人许了好处,谁会这样做?”
  代王唬了一跳,忍不住问:“难不成,我退让到这一步——”
  “您是什么人,他们是什么人?您宽厚仁德,不与人争,却难保他们用阴暗的心思度量您啊!”秦琬的脸上写满无奈,幽幽叹道,“您仔细想想,旭之一直帮着咱们,他进了官场,小张相爷看着裴家的情分,少不得与咱们亲近些。阿润又联姻承恩公府,说句不好听的,穆淼出的岔子,反倒成全了江柏。张敏张相公退下来后,首相的位置十有八九*是江柏接任的,伯清表哥又做了左金吾卫大将军……”
  “他参我的时候可没这一出。”代王一听,也来了脾气,“老七能串起大半勋贵,老六笼络住了那么多朝臣,老八与武将就差称兄道弟了。老四这些日子倒是安分,平日里上蹿下跳得还少了?我才与几人交好,他们就看不惯——”说到这里,他眉毛一跳,回过味来,“我明白了,这是他们干得对不对?”
  秦琬不附和也不反对,只是说:“您仔细想想,这事是为什么起的?还不是圣人追封了阿兄和阿弟为郡王么?瞧——”
  她还未说完,代王险些跳了起来:“好啊!这就是我的兄弟,我的好兄弟!他们都有嫡子,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他们还那么小……”早早夭折的两个嫡子,不过是被圣人追封为郡王,就戳着他们的眼了么?
  代王又是愤怒又是伤心,秦琬刚要给他顺气,代王忽然盯着女儿,问:“大哥儿呢?”
  秦琬的表情有一瞬的停滞,随即不大自然地说:“天寒地冻的,刚出生的孩子禁不得风,我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能?”代王破天荒如此敏锐,他见多了后宅女人的伎俩,早已反应过来,“莫鸾把大哥儿抱走了,是不是?”
  秦琬低下头,不言不语。
  代王见女儿的模样,心早软了,老泪纵横:“你啊你,平日瞧着倒是聪明伶俐,怎么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呢?”
  “也,也不是犯糊涂,我都说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再……”秦琬小声反驳道,“我是阿耶的女儿,阿耶名声这么好,我既嫁为人妇,还需事事劳烦阿耶,已然愧疚非常,总不能再为您添乱——”
  “胡说,胡说!”代王一听,情绪又激动起来,“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过得快乐就好!”
  此言一出,他自己先泄了气,瘫倒在凳子上,喃喃自语:“我连给你找个合心意的夫婿都做不到,凭什么这样说,凭什么?”
  再怎么不问朝政,代王身边到底有几个出谋划策的人在,圣人的用意,代王明白,无非是趁着这次寿宴,册他为晋王。
  代地苦寒,晋地富庶,能从代王变成晋王,秦恪当然很乐意,偏偏今日听秦琬这么一分析……他摇了摇头,痛苦地说:“我究竟有什么用啊!”
  “阿耶,您千万不能这样说!”秦琬握着父亲的手,无比诚挚地说,“若没有您,我们万万不可能过上今日尊贵优渥的生活。您总是这样,不想自己已经给了我们多少,却因一点点无法给与我们的倍感自责。”
  想到父亲对她毫无保留的好,秦琬忍不住流下泪来:“有您这样的父亲,是我此生最骄傲的事情。”
  艰难发展势力的时候,她也曾埋怨过父亲的懦弱无能,既没办法笼络人心,也无法在政坛有所建树,让她一个人走得如此艰难,却在回过神来之后,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那些事情我都不在意,真的。”秦琬擦干眼泪,很认真地对父亲说,“只要您还在,阿娘也在,咱们一家三口快快乐乐的,便已足够。”
  代王轻抚女儿的鬓发,老泪纵横。
  女儿到底年轻,哪怕做了母亲,也不能深刻地体会到孩子有多么重要——父母终究不能陪你一辈子,后半生若没孩子承欢膝下,该有多么难熬?
  “裹儿,你说,我该怎么做?”
  他想给予妻女最好的一切,却因能力不够,那么多承诺都化作了空中楼阁。即便如此,她们还是一如既往地陪伴着他,从来没有责怪他半分。
  “他们在害怕您,阿耶,我的叔叔们始终畏惧着您。”秦琬轻声道,“他们怕您在圣人心中的份量越来越重,有朝一日,圣人会将大位传给您。哪怕这一可能小到几乎不计,他们都无法放心。”
  秦恪惨然一笑,脸色苍白如纸:“我能怎么办?为了顺他们的心就去死么?”
  “您相信我么?”
  秦恪迎上秦琬殷殷的目光,叹道:“真是傻孩子,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呢?你比我聪明太多太多,若不是我没本事……”
  “您勿要多想,在我心中,您是世间最好的父亲。”秦琬望着父亲,脸上写满了坚定,“他们不是害怕您的名正言顺,才对您白板加害么?既然退避无用,咱们为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你的意思是——”
  “重演东海恭王旧事!”
  秦恪被女儿的大胆想法震慑,好半天才讷讷地说:“可,可刘庄登基的第二年,刘疆就死了啊!”
  “东汉也因此二世而亡,不是么?”秦琬微微一笑,字里行间蕴含着无尽的力量,让人不由得信服她所说的每一句话,“皇叔们都是聪明人,谁会学习刘庄,江山没保住不说,自己也落了万载骂名呢?”
  徐氏代刘的历史,秦恪也是极为熟悉的。
  汉光武帝刘秀偏爱发妻阴氏,几经周折,终于废郭立阴。如此一来,郭氏所出的太子刘疆便由嫡长子变成了庶长子,按照礼法,阴氏所出的皇四子刘庄才应是大汉的继承人。奈何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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