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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万不可啊二哥！”
　　　　“哎哟！我的镜子！”
　　　　“哐当！”
　　　　随着两声叫喊，一声巨响，兄弟二人双双倒在了门槛外，黄杨木制的礼盒已经飞了出去，珐琅妆镜因被潜水博紧紧抓在手中而没有摔碎，但镜托却被磕坏了一角，是断不能再当礼物送出去了。
　　　　……
　　　　“所以……博儿就拉你来评理来了？”
　　　　“不，拉二哥来娘这儿评理的人是我。”
　　　　“哦？怎么说？”潜太太目光平静，心里却震荡开。
　　　　“孩儿想，二哥心胸开阔，断不会因为东西磕坏了的小事怪罪于我，只是他带着怒气，天色又已经晚了，虽是亲表姐，漏夜前去却也于理不合。所以……”
　　　　“所以，你就拉了博儿来了！好孩子，你做得对！”潜太太欣慰的看着眼前忽视已久的幼子，微微点头。
　　　　“娘亲……”这回潜水墨的眼圈儿可是真的红了。
　　　　“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潜太太对他倒真心有几会愧疚。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幼子已经生得比次子成熟有担当了？他才十岁呀！
　　　　“娘，天色已晚，还请娘亲早些歇息，爹爹怕不多时便会回来了。”
　　　　“好。你也早些休息，我让你大哥明日请了一日假，你们兄弟好生处处。免得多年未见，至亲反而生分了。”
　　　　待潜老爷回转时，潜太太已松了发髻，正坐在那儿梳头。
　　　　“阿莞，怎么还没睡？”
　　　　潜太太抬头一笑：“老爷回来啦！”生着一对儿小梨涡的丰腴双颊在昏黄灯光下犹如明珠生晕，晃得潜老爷心中一荡。
　　　　当下原先想说的话也抛至脑后，拉着潜太太敦伦了一回。
　　　　这一路行来，大大小小事情种种，如此美事总是不能如意，今日在自家内弟宅子里头，晚间又多喝了几杯，潜老爷老当益壮，龙精虎猛，倒让潜太太得了一回风/流快活。
　　　　余韵未消之时，潜太太伏在潜老爷身上，委婉的将今晚的事说了回，并在潜老爷怒气方起时软手抚其胸口，口中道：“博儿的事可以慢慢教，咱们左不过在哥哥家再休整几天便要上京。进了京，见得多了，这事儿啊也就消弥于无形了。”
　　　　潜太太顿了顿道：“倒是墨儿，从前竟是忽视了他。”
　　　　潜老爷认真听着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说话，心潮慢慢平静下来：“你说得对。博儿只是一时兴起，又有些不恰当的英雄主义，回头拘着他就是。倒是墨儿，小小年纪便知道轻重，和霆儿小时候一模一样，是个可当大任的。”
　　　　听到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受此称赞，潜太太喜从心来，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才双双睡去。
　　　　这厢夫妻鱼水之欢，那厢却有些剑拔弩张。
　　　　“你说什么？要让瑜儿纳了蕾儿？那可是我哥哥唯一的骨血！”
　　　　“瞎嚷嚷什么！怕别人听不见呐！蕾儿这样的身世，将来能嫁上什么样的好人家？耕读传家？诗书礼义之士？你我都当明白，这样的人家说得好听是清白读书人，可论面子论里子，还不如给瑜儿作小来得合算！”章致远哼哼两声，继续说道，“你别当我不知道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接着将潜家两兄弟在院中的争执没好气的说了一遍。
　　　　“……”还没在自家老爷的前一番话中回过神来，俞氏又被后一番事击倒了。
　　　　“什么……老爷，你说的可当真？”俞氏只觉得脑子很乱，胸口很闷。
　　　　若是自家子侄来家，自已娘家的姑娘就巴了上去作妾，那他们两家的婚事还要不要作数了！这事儿传出去，就连章家的姑娘都要抬不起头来，因为俞蕾是在章家教养的。
　　　　俞氏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
　　　　章致远知道自家夫人倒没有坏心，只是太过软弱，遂放缓了语气道：“回头你和蕾儿提一提，若是实在不愿，便替她早早订一门清白人家的亲事为好。”免得横生枝节，哼！
　　　　想到俞家姑娘那张白净清秀的脸蛋儿，和清凌凌的一双眼睛，章致远又觉得胸中有气。
　　　　生得这样娇弱，惯会**男人！
　　　　又想到自家儿子居然也被迷住了，在知道了潜家次子的心思后还向他讨人！真是气煞我也！
　　　　抬头一看俞氏也是一张白净脸蛋儿，章致远心里膈应得很，当即推门而出，宿到了书房。
　　　　俞蕾对于这些事一无所知。
　　　　躺在床上，俞蕾不由想想林嬷嬷方才的话来……
　　　　“姑娘，您别怪老奴越俎代庖。姑娘今年也十二了，若是趁着莹姐儿定亲的当口儿也把亲事定下来，这将来一切呀才好打算！这可不是恐吓，依老奴看，这章老爷怕是起了些不利于姑娘的心思……唉……依老奴看，这杨公子是个好的！年纪到了，家里又清静，虽说看着是个没根基的，但后头却站着个连章老爷都不敢谈论的贵人，若是杨公子允了这事，章老爷也是不敢反对的……姑娘，姑娘你在听吗？唉！我的傻姑娘哟！”
　　　　林嬷嬷走后，俞蕾才将眼睛睁开，她默默叹了口气：嫁给杨玉桓？她死也不要！

　　☆、第五章、简直是个神坑

这天晚上对于俞蕾来说委实有些难熬。
　　　　先是见着了影响原主前世最深的关键人物杨玉桓，而后那天杀的杨玉桓没事跟她飞什么媚眼！结果章莹看她的眼神儿不对了，俞氏看她的眼神儿也有几分探究和考量。
　　　　这些就算了，可是为什么跟在身边多年的林嬷嬷会觉得杨玉桓是个良配啊！就凭他给自己飞媚眼儿的行为判断，这肯定是个渣男啊！
　　　　俞蕾抱着被头胡思乱想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子在黑暗中越发精神熠熠。
　　　　失眠啊……睡不着啊……
　　　　正院和客院发生的事，俞蕾并不知道，要不然她就不止是失眠这么简单了。一个杨玉桓就够她头疼了，若是加上潜水博和章瑜……呵呵，她恐怕得再去冥界走一遭，问问南方冥君，自己这强迫中奖代人重生，哪儿是对她上辈子单身的补偿啊！这分明是遭罪！
　　　　迷迷糊糊了一晚上，第二日仍是上大半日的学，俞蕾大清早被林嬷嬷从床上拔拉起来，心里想着，这古代的小学生也真难啊！幸好滨城地处大殷地图南边，虽是夏末秋初，早上也不怎么凉。
　　　　揉揉脸，俞蕾接过阿离手中的冷帕子摁了摁眼窝，瞬间神清气爽。
　　　　昨个儿夜里林嬷嬷已取了熟鸡蛋将她脸上滚了，痕迹早散了。幸而头发生得浓密，倒不觉得疏漏，只梳发时稍微轻着点儿手也就感觉不出疼了。
　　　　这会儿俞蕾还没想着不去学里了。被人欺负了，就打回去，闺学又不是她章珏开的，凭什么她不去学里了！
　　　　待穿戴好了，却听前头章璟过来了。
　　　　“璟姐起得这样早！”
　　　　“倒不是我起得早，是你起晚了。”章璟笑吟吟的进来，令俞蕾眼前一亮。
　　　　章璟因着自己是个婢妾所出，五官随了母亲，生得细眉细眼并不出挑，平日多做素淡打扮，今日却穿着一身蜜粉色衣裙，看着温柔可人，又说不出的鲜嫩。头上也不同往日的双丫髻，改梳双环菱仙髻，各簪了两朵与裙同色的绢花，可爱中又带了几分娇俏。
　　　　俞蕾一呆：“璟姐你今天真好看！”
　　　　章璟脸一红，应道：“就你嘴油！我来是告诉你，今日不去学里了。”
　　　　“啥？”不去学里，那章氏三女还当她怕了她们呢！
　　　　“姑姑说许久未来滨城，要带两个姐姐游湖去，母亲让咱们姐妹作陪。”
　　　　“……哦。”去玩呀？好啊好啊！俞蕾的眼睛“叮”的一下亮了起来。
　　　　若说穿到这儿有什么最令俞蕾不舒服的，那就是不得自由了。
　　　　俞氏是个安分的性子，不喜欢出外游玩，便是难得的出门，也只是到道观打蘸。大殷的道文化盛行，滨城虽然只是个小城，道观却修得不错，风景和饮食也算精致。
　　　　可俞蕾想上街，就只能等长辈带着，还不能擅离俞氏左右。
　　　　唉……好想逛街压马路看电影啊……
　　　　听到要去游湖，林嬷嬷命阿巽开了箱笼重新帮俞蕾挑衣服。
　　　　初秋的湖上，凉风习习，除了身上穿的，带着替换的，还得准备件儿夹衣大袖衫，以免伤了风。
　　　　林嬷嬷见章璟穿了蜜粉色的，寻思着章莹定是着了红，便给俞蕾挑了套鹅黄作底，天蓝丝线作绣的衣衫换了，又要重新给她梳头。
　　　　俞蕾忙挡住：“不用了嬷嬷，我这样就挺好。”
　　　　十二岁的小个子姑娘，可不就适合包包头咩？而且这样行动起来也方便。
　　　　至于头饰也不必了，仍拿绒线扎了，再配上宝蓝色的头带就挺好。
　　　　俞蕾对装束的要求低，很快便打扮好了。出游这样的事，林嬷嬷和阿银是要跟去的，只是章家不比世家大户，一个主子带两个下人已是很大排场，阿离和阿巽两个就只能留在屋里看房子。
　　　　林嬷嬷看着两个小丫头渴望的眼神，狠了狠心：“留你们看屋子，是对你们的器重，好好当差，不可淘气！”
　　　　阿离和阿巽很是失望，但仍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俞蕾和林嬷嬷对视一眼，都觉得阿银的事得办了。
　　　　阿银最是贪睡，这会儿子才从外间进来，大大咧咧的对章璟和俞蕾行礼：“姑娘，二姑娘。”
　　　　章璟见她这番作派，心里膈应，但阿银一来是俞蕾的奴婢，二来是张大管家的幺女，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微笑点头。
　　　　俞蕾和章璟相携而去正堂，在路上遇上章莹，林嬷嬷见章莹果然穿着一身石榴红色的衫子，下着月白色襦裙，头发也梳成高螺髻，上缀珠玉若干，端庄又明丽。瞅了瞅自家鲜嫩的小主子，林嬷嬷表示满意。
　　　　潜家两位表姑娘一人着桃红，一人着明蓝，五女凑在一处，真是姹紫嫣红，十分好看。
　　　　男丁们早早去领了马，因此没有见着此光景，不然恐怕潜水博又要说什么浑话了。
　　　　女眷出门就是麻烦，待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淳悦湖行去时，日头已升得老高。
　　　　淳悦湖可是滨城一大胜景，春夏之时，城内诸人都喜欢来此纳凉游玩。如今业已八月，入秋水凉，为着孩子们的安全着想，俞氏和潜太太就没雇游舫，只在湖边凉亭赏景玩耍。
　　　　俞蕾和姑娘们在一处嗑着瓜子儿聊天，章瑜和潜家三兄弟却待不住。
　　　　“娘，这亭子里好生气闷，咱们上外头玩儿一圈去，成不？”
　　　　章瑜、潜水霆都年过十六，论理也是大人了，潜水博和潜水墨虽然年幼，但听话懂事，只要紧跟着两个哥哥，倒也不怕。
　　　　于是二位太太便点了头，把小厮们好一通嘱咐才放人。
　　　　“别玩儿太久，咱们在馥阳春订了席面，一会儿去晚了，可让你们吃剩的！”
　　　　“知道了娘！”
　　　　男孩子们都跑远了，俞蕾松了口气。
　　　　还好今日杨玉桓没来……
　　　　“表婶母！”却听亭外一阵沉稳脚步走近，一个刚刚变声过的低沉男声响起。
　　　　“咳……咳咳……”
　　　　“蕾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章璟离得最近，忙舍了手中的吃食轻拍她背。
　　　　俞蕾泪眼汪汪：她个乌鸦嘴！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老天爷简直是个神坑！

　　☆、第六章、不是通敌卖国

“是玉桓啊！”相比俞氏的略带矜持，潜太太的态度就有几分真的热络。
　　　　“是。表姑姑也在！”杨玉桓足尖一点，利落地跃下马，大步走来，团团行了一揖。
　　　　俞蕾几人也起身福了福。
　　　　不知是不是俞蕾错觉，她觉得杨玉桓眼睛环视姑娘们的时候，特别在她身上停了一下。但那时间太短，她也不是很确定。
　　　　因亭内都是女眷，杨玉桓不好多作停留，只和两位女性长辈又寒暄了几句就上马而去。
　　　　潜家二位姑娘倒还罢了，不过转眼就忘了，章家三位姑娘却是各有各的心事。
　　　　章璟看了看嫡姐，又看了看俞蕾，决定先不说话。
　　　　章莹面上淡笑着和潜氏姐妹说笑，只有手里无意识揉着的帕子方能透露她内心一二忐忑。
　　　　而俞蕾刚被呛过，此时双眼泛红，还闪着泪光，心里更是想哭。
　　　　她是不想章莹嫁给杨玉桓没错啦，但也不代表她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甘愿自己嫁过去呀！想想都太可怕了！表姐你不要这样看着我qaq！
　　　　章莹有意无意瞟到她身上的眼神，都让俞蕾如坐针毡。
　　　　今日潜水霆和章瑜是请了假的，并没有带上远房的杨玉桓出来游玩，他却仍从淳悦湖畔打马而过，只为了看俞蕾一眼？
　　　　这话说出来谁信？反正俞蕾是不信的。只是他这般作派，却又是为何？
　　　　看着淳悦湖中被衬得暗蓝色的湖水，俞蕾有些出神。
　　　　这湖水这般浓绿发蓝，定是里面有些特别的藻类。藻类为鱼虾提供了休憩之所，也免除了被阳光照射得通透，俞蕾想定睛细看，却被涟漪泛出的波光闪花了眼。
　　　　杨玉桓的目的就像藏身于藻荇下的银鱼，只在游走偶尔间由鳞片反射的亮光作为标点，可等你再去寻，却又毫无影踪，端地了无痕迹。
　　　　俞蕾看不懂，俞氏却自以为猜透。
　　　　只是杨玉桓为人上进，相貌堂堂，却终逃不了一个八字过硬克了全家的名声。加之他浑身上下，吃食用度，又有哪一点不出于章府？都说他出生桓水河畔，自小跟如今的龙子凤孙们同城长大，母亲当年为保其性命，还做过一段时间其中某一位的乳娘，因此背后有位贵人，却不知是奶兄弟，还是奶姐妹。
　　　　贵人的乳娘，说到底还是乳娘。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说出去就是觉得低了一级。
　　　　俞氏斟酌再三，还是摇了摇头。
　　　　再看看吧！滨城里若没有，邻县也不远！
　　　　馥阳春的席面在滨城若敢说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
　　　　潜老爷虽说官儿不大，但也是在外头见过不少风物的主儿，也对馥阳春赞不绝口。
　　　　今日章、潜二位老爷因有男人的大事要谈，便没跟着女人孩子们过来，只在午饭时提前到了馥阳春做准备，和大家吃了餐正经的团圆饭。
　　　　“姐夫，路引公文俱已准备妥当，随时出发都行。”
　　　　章致远从怀中淘出一匝折子，双手交予潜老爷。
　　　　潜老爷接过收好，这才接话：“我此番进都，绕道而来已是费了些时日，接下来的路程因着时间紧急，就不和霆儿一道走了。还盼致远你重阳过后，寻了妥当之人相送啊！”
　　　　“姐夫放心！霆哥儿进都赶考是大事一件，弟定当自家儿郎般小心谨慎，不让他吃一点苦头。”
　　　　“哈哈！”潜老爷爽朗一笑，“说到任期，致远，你也就在明年了吧？可有何想法？”
　　　　说到仕途，章致远踟蹰了下，这才接口：“谁不想更进一步？只是我走的河工督造的路子，如今在燕水这儿当差还好，若是上了黄河……”章致远苦笑，“你我都知道，那条河说是母亲河，可腹中不知多少我大殷骨肉……”
　　　　“富贵险中求。不过既然你无意于此，倒也不过太着急。”
　　　　在这章家盘根错节的滨城，对付一条小小燕水，立功难，若要有过，也不容易，但做得差不多、还可以、不温不火，那还不容易！
　　　　咱们中国人骨子里天生的就透着中庸之道，过成不上不下的随大流，是最安全有效的存世之道。
　　　　章致远无疑深谙此道。
　　　　谈话告一段落，门外传来女眷的轻声细语，下人开了门，伴着香风一阵，章、潜两家的家人鱼贯而入。
　　　　“长生，吩咐小二上菜。”
　　　　长生应声而去，不过一会儿，热腾腾的菜就一样样摆了上来。
　　　　包间里开了两桌，男女分席，中不设屏，吃得热热闹闹的，章致远看了看眼前融洽场景，忽然心中惆怅：章家……人丁单薄啊……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饭后，几辆马车将众人拉回章府。
　　　　“姑娘，醒醒，咱们到了。”
　　　　耳边传来林嬷嬷轻声的呼唤，俞蕾揉揉眼睛醒了过来，脑子里还乱糟糟的转着梦镜中的画面，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章府出神。
　　　　这个场景，真像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呀！从这具身体在父母灵堂前昏迷开始，这个身子的芯儿就换成了自己。
　　　　从此她就成了俞蕾。
　　　　此后自己浑浑噩噩，任人摆布。
　　　　先是由族长并里正保长等人合伙代办了父母的丧事，再由族长出面，里正作保，将她一家破屋三间并薄田几亩老牛一头老母鸡一只等物尽数折成了纹银三十余两，族长友情租凭驴车一辆，寻了个可靠精明的嬷嬷就将俞蕾打包送上了路。
　　　　“小十七，不是伯祖父不容你啊，你也看到了，如今这年份，地里的收成不好，你不如进了城去投靠你姑姑？那可是你亲姑姑！你姑父章致远好歹在衙门里有份差事，家境殷实，断不会亏待了你的。好生去吧！勿要念家！你父母的坟头族里会看顾的！”
　　　　外表小小年纪，内心又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俞蕾懵懵懂懂的依着隔了不知几房的伯祖父，也就是俞氏族长的安排跟着一脸严肃的林嬷嬷走了。
　　　　一晃也这么些年了啊……
　　　　俞蕾正出神，潜老爷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博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