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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忠道：“大少爷！昨天你出去没多久，太太就回来了，你一夜未归，太太着急，要派人去找，可是没多会儿就宵禁了……这不，老奴一大早就在这儿等你呢！”
　　　　潜水霆听到母亲回来了，抬脚就往大门里走：“什么？娘回来了？”怎么会这个时间回来……
　　　　没等他走到大堂，就见里头风一样跑出来两个身量相仿的少年：“大哥！你可算回来了！娘都急坏了！”正是潜家的二少爷潜水博和三少爷潜水墨。
　　　　“咦大哥，你这穿的是……什么啊？”
　　　　从小到大，潜水博都是个粗心大意的，潜水墨最是细心，二人开始只看到了敬爱的大哥身影，却没注意他穿了什么，如今触手之下，却是一片粗砺，却是潜水博皱起眉头开口发问，而潜水墨则是被同胞哥哥提醒了才反应过来手下的衣料与往日不同。
　　　　虽说时间才过去一年，但男孩子一长起个子来真是了不得，短短一年时间，潜水博就已经窜高了小半头，潜水霆本想像往日一样摸摸二者的脑袋，想想弟弟大了，便转而拍拍二人的肩膀：“唔……你们怎么没有事先来个信就在这个时间回来了？家中出了何事？”边说边将两个弟弟往大堂中带。
　　　　“大哥，是这样的……”
　　　　“大哥，还是先进去见见娘亲再说吧。”
　　　　被幼弟抢了先，潜水博不由瞪了弟弟一眼，不过想起的确是先让大哥去见娘亲比较重要，他才悻悻闭上嘴。
　　　　“娘！”潜水霆一边应付着两个弟弟，一边在心中飞快的打着腹稿。
　　　　潜家原先的根就在都城，却不是豪奢之家，分家后潜家老爷因着是上不受重视下不受疼爱的老三，只得了地段偏僻的一处院子，原先潜太太才嫁过来，倒也没啥，后来随着子女的增多，这才咬咬牙，换了套地段好些的房子，可这样面积就小了不少，不过潜老爷常年在外任职，潜太太带着子女也跟着一起，都城的房子倒也够用，可这回回来潜太太就觉得空间逼仄。
　　　　孩子们渐渐大了，总要讨媳妇的。
　　　　“娘。”被两个弟弟逮住，潜水霆也来不及回房换衣服了，就硬着头皮迈进门里。
　　　　“霆儿，你……你怎么穿成这副样子？”心爱的长子一夜未归，潜太太心中生疑，却先被儿子的穿着惊着了。
　　　　这……就算是老爷每年春耕下地，也就差不多穿成这样了，难不成长子给人种了一夜的地？
　　　　“娘，你们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也不提前捎个信儿！”潜水霆面色如常，一面还很坦然的指使小厮回房准备衣服他一会儿好回去换。
　　　　儿大不由娘，潜太太忍了又忍，这才说了句：“你在外头，可要当心！”
　　　　“嗳！”
　　　　见儿子应承得爽快，潜太太白了他一眼：“就知道糊弄你娘！赶明个儿你讨了媳妇，一夜未归看你怎么解释！”
　　　　谁想平常遇到这话题就顾左右而言他的潜水霆却是接了句：“若连这些都不能理解我，那也不是我潜水霆的媳妇！”
　　　　潜太太似笑非笑道：“哎哟，你心里可是有了人选？”
　　　　潜水霆一哂：“哪儿的话！您儿子您还不知道么？成日里忙前忙后的，还不是为了……”说罢潜水霆一扫堂内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的两位弟弟，“哎？妹妹们呢？”
　　　　却是潜太太接过话茬：“昨天赶了一天的路，娘让她们今日起晚些。也是时候叫她们起了。”说着唤过在外头候着的丫鬟，“去叫两位小姐过来用早饭。”
　　　　“你也一起用一点吧？”潜太太望着长子道。
　　　　看着母亲温和的面容，潜水霆心中一暖：“嗯。”
　　　　一家人气氛轻松的用了饭，潜太太将其他孩子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了长子下来，忸怩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咳，霆儿，你可能……又要有新弟妹了，所以你爹爹先打发了我们回来，顺便筹备你两个妹妹的亲事。”
　　　　潜水霆也挺尴尬的，他都十七了，若是寻常人家，可能早就当爹了，而现在他的母亲又有了身孕，作为儿子的他真是不好接口，可惜此时潜老爷不在宅子里，所以只能由潜太太亲口告诉他。
　　　　见这个话题不好接，潜水霆便起了别的话头：“嗯，水岚和水岫的亲事也没几年了，早些筹备起来也好。”
　　　　又说了几句闲话，潜水霆回到房中换衣服，他的小厮嘉木是个脸儿圆圆性子讨喜的小伙子，一边服侍主子穿衣一边说道：“少爷，方才太太问您心中妻子的人选，您怎么没回个话呀？上回您不是说俞家的十七娘有趣儿么？”
　　　　“嘁！胡吣什么！”俞家十七娘？那还是个孩子……咦？不对，今年也十三了，貌似可以议亲了哎。而且她的表姐夫还是……
　　　　“你忽然提到俞十七，心里是怎么个想头？”难不成嘉木被俞家丫头收买了？
　　　　“嘿嘿，少爷真是明察秋毫，小的看中那俞十七娘身边一个叫阿离的了。”
　　　　这嘉木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就这么大咧咧的把他心里的话说出来了，还没上没下的乱给主子出主意，这要是放在外头，没出三天就能被人撕了嘴。
　　　　无声的点了点嘉木的额头，潜水霆警告他道：“你在我面前没上没下习惯了，出了这房门可不兴这样，如若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这嘉木除了一张嘴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敢说，别的都还好。可是……
　　　　潜水霆想了想，觉得像嘉木这样的大嘴巴，还真得寻个由头调出去，别回头就死在这张嘴上。他一个人死不要紧，要是带累了潜家，那就……
　　　　“行，既然你有这份儿心，爷也不能没有表示。呐，这样，你去……”潜水霆如此这般嘱咐了一番，嘉木一脸喜色夹杂着羞色去了。

　　☆、第四十七章、不由心间一跳

潜水霆拍拍脑门儿，一屁股坐在铺了软垫的椅上：这老宅的管理松散，虽然给他出入无常提供了便利，可凡事有两面，现在娘亲有孕，弟妹们又都大了，是该好好捋一捋了！
　　　　因着潜水霆现在做的事还算隐秘，身边的人就必须干净，他想了想，决定和母亲摊牌。
　　　　“什么？”潜太太听到大儿子的一番话，差点儿气得流产。
　　　　“糊涂！你，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身为河氏六姓的外嫁女，潜太太自然不如一般小镇妇人那样无知，何况她嫁予潜老爷多年，半生都在任上跑，官场中事虽不尽知，也不是两眼一抹黑。
　　　　“你有功名在身，自当报效朝廷，即便是为此而卷入各方阵营的争斗中，为娘都不会怪罪于你，可你现在是拿着全家人的命去搏一个前程！这值得吗？”潜太太简直是被自己的儿子气得半死，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娘。儿子参与此事，定然是有原因的！”潜水霆又一次观察了四周，把门窗再打开些，这才回到潜太太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今上有恙，恐怕寿数不多了，宁亲王看似清贵，实则暴虐。咱们潜家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派系，可是爹爹却是樊先生的门生，若等来日宁亲王上位后的清洗，不如……”
　　　　饶是潜太太当了官太太多年也没有今日这般刺激的，她上半身不禁晃了晃，好不容易定下神来，才嘶声道：“这话如此大逆不道，你说前可想透彻了！”
　　　　潜水霆的神色说不出的凝重，对着自已母亲点了点头。
　　　　潜太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沉吟了半晌，这才对儿子说：“我知道了。”别的话也没说，挥手让他先离开，“让我好好想想。”
　　　　潜水霆知道母亲不是个软弱无知的妇孺，何况他下有幼弟幼妹，这样的大事不敢传信给父亲，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和母亲说了。
　　　　回房的路上潜水霆在想，其实嘉木说得也不错，那俞氏十七娘的脾气秉性还真对了他的胃口，模样儿又生得不错，若是娶回来倒也不失为美谈，只不过她的身份实在太低，还是算了吧！
　　　　正想着，却见前头两位弟弟结伴而来，一边走一边争执着什么，一时还没注意到他。潜水霆玩心大起，一个闪身躲在廊柱后头，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动静。
　　　　“二哥，这事儿真做不得，咱们就快有小弟弟小妹妹了，娘这会儿正午休呢……”
　　　　“水墨，你这么说就不够兄弟义气了哈！当年你磕坏我一支珐琅妆镜，我都没和你计较，怎么今日我想和娘说那件事你还横拦竖阻的。我都想好了，原先咱爹奉旨进都，她远在滨城，那是咱们没缘份，可我听说那俞十七娘已经跟着舅舅进都了啊！”
　　　　？
　　　　潜水霆脑门儿上挂了一串问号，不觉现出身形来：“喂，你俩小子在瞎嘀咕啥呢？”
　　　　谁知从小对着大哥无话不说的两位弟弟这次却开始支吾起来。
　　　　“没……没啥。”
　　　　“对了哥，娘醒了？”
　　　　自从潜太太再次怀孕以来，成日的犯困，每日午休是雷打不动的，这道廊是通往潜家正房的必经之路，自家大哥从彼方而来，肯定是从正房那边出来的。
　　　　“嗯，醒了。方才说了一会儿话呢。怎么，你们有什么事要去找娘说？”
　　　　这厢潜家兄弟们各种闹腾，俞蕾却老神在在的在和丫头们做吃食。
　　　　“姑娘，你懂得可真多！”俞蕾一双巧手，最是会烧菜做点心，其成品之美味，饶是阿巽这样嘴紧的丫头也难免沉溺其中，每被套话而不自知，更不要说本就嘴馋的阿离了。
　　　　这时阿离和阿巽两个小丫头嘴里都嚼着自家姑娘新研究出来的糕点，两腮鼓鼓的，活像两只花狸鼠。
　　　　阿巽尝了一块儿说好吃后就不再在意那碟糕点，阿离却是眼珠子滴溜儿转着，还想再吃一口。
　　　　俞蕾拍了她想再偷摸一块儿的手一下，笑骂道：“不就一块糕？没出息！活像我不给你吃饱似的！”
　　　　阿离嘿嘿笑道：“姑娘，你做的东西太好吃了嘛！”
　　　　俞蕾摇摇头道：“这是给表姐做的，里面加了对胎儿好的原料，你们吃这么多干嘛？来，拿着！跟我走一趟秋棠院，回头姑娘我高兴呢，再做份小姑娘吃的给你们解馋。”说着手脚麻利的将那份点心打包放在了食篮里，让阿巽提着，转身从厨房里出去。
　　　　“谢谢梁妈妈！”
　　　　俞蕾笑眯眯的和管厨房的梁妈妈打了招呼，这才领着阿巽往外走。
　　　　至于阿离，则被留下来整理东西，顺便和梁妈妈联络联络感情。
　　　　阿巽是个嘴紧的，一路上无话，俞蕾也喜欢她安静，这一路倒是想了许多。秋棠院是章家最靠外的一处比较大的院子，略次于正院，其实也就是几间房，围块空地充当院子。不过俞氏是个精细的妇人，打理得干净整洁，看起来就不那么逼仄了。
　　　　见是表小姐来访，小丫头就把她领了进去，一进正房，那扑面而来的药气和香气混在一起的独特味道让俞蕾打了个喷嚏：“啊嘁！”什么味儿啊这……
　　　　正房内正卧在床上的章莹看不出神色，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淡淡道：“表妹，你来啦，坐。阿桐，上茶。”
　　　　俞蕾心里正腹诽这房里的怪味儿，冷不丁听到章莹这样幽幽传来的声音，突然心尖一颤。
　　　　表姐怎么变成这样了？
　　　　记忆中的章莹虽然不是明艳张扬的，但也是端庄大方的，怎么如今……
　　　　“表小姐，请用茶。”
　　　　“哦。”无意识的接过眼前递来的茶碗，俞蕾顺着递茶的手往上一看，只见阿桐穿了件新制的粉紫色象牙色掐牙比甲，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脸上略施了脂粉，脸儿粉嫩，一双杏眼水波盈盈的，看上去滋润极了。
　　　　再往上看，只见她耳边垂着一滴油的素银耳坠，头上梳了小圆髻，插了枝素银镶粉珍珠的梅花儿簪子，不由心尖一跳。

　　☆、第四十八章、半碟桃花糕点

　　　　古来大家女子出嫁，都有几个陪嫁丫鬟，可这丫鬟和丫鬟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撇开粗使的和未留头的小丫头，一、二、三等丫鬟里按用途大体分为三种。
　　　　一种是非家生子，在娘家没有根基的，生得年轻貌美有一技之长比如会唱个曲儿，做点小菜这些的，通常是新妇出嫁前不久才调│教了预备给姑爷做通房的；
　　　　一种是打小儿跟了新娘子，留用久一些，年纪大些了才放了恩典出去嫁人或者配个夫家的管事做管事妈妈，能为新娘子融入及掌控夫家后院儿出力的；
　　　　还有一种是蠢笨些的，不求她立功，也不会惹事，将来随便配个小子，一家子生生世世当奴才命的。
　　　　美貌丫鬟可以放出去配人，这不当什么，可拿打小儿一块儿长大，在身边得用的大丫鬟去拢姑爷的心的，还真是少见呐！
　　　　俞蕾心道，杨家的各大管事都是后面慢慢提上来的，这么短的时间内谁知道他们的能力和忠心呀，况且若说嫁人，好像阿林比阿桐的年纪还大些呢！
　　　　俞蕾心里转了一大圈念头，章莹与她同吃同住许多年焉能不知一二？没两下将阿林阿桐都打发出去了，说要和俞蕾说说体已话。
　　　　俞蕾想，对方一个孕妇，而且状态很糟糕，偏生自己啥也不懂，若是有个万一，她可说不清楚，便热情道：“阿巽你把这点心方子写给阿林她们吧！”说着指了指被多宝阁半隔开的一边，“就在这儿写就成了。”
　　　　阿林听俞蕾这样说，便扭头去看自家主子，见章莹定睛看了看俞蕾，笑了笑没反对，这才领着阿巽一旁展纸磨墨去了。
　　　　“表姐，这是我做的点心，最适合有小宝宝的人吃了，你尝尝？”俞蕾笑吟吟的把点心从篮子里取出来，摆在章莹床边的几子上。
　　　　章莹却是看也不看，只淡淡笑道：“劳表妹费心了。”
　　　　俞蕾脸上有些僵，她知道章莹对自己有误会，可这些事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
　　　　那晚章莹撂下话后就回房了，第二日又出阁了，后来的三朝回门四周人又太多，杨家上下就连章莹也才堪堪站稳，俞蕾更不敢送信，结果四个月以来，竟是逮不着一个机会和她说个明白。
　　　　“表姐……”俞蕾叹了口气，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不经意间长成参天大树，更何况她没有管束好身边的丫鬟，确实有些过失。
　　　　见章莹一脸防备，俞蕾也不勉强。章莹现在本就是敏感多疑的时候，不想听她说话就算了，倒是可惜了她一番好意做得点心。
　　　　俞蕾从秋棠院出去后，章莹将阿林唤到身边：“我没有胃口，这点心你拿去和阿桐分吃了吧。”
　　　　阿林轻声应了，将点心领了出去，拨了大半给阿桐，又分了些给其他的丫头婆子们，只说是主子赏的。
　　　　那糕点费了俞蕾十二万分的心思，做得很漂亮，淡粉色和雪白相间的糕体，上边还有薄薄一层香甜的果酱，很得大家的喜爱。
　　　　阿桐先取了一块在嘴里咀嚼了觉得好，又拿起另一块递给阿林，阿林却笑说方才在里头已经吃过了，并未沾唇。
　　　　阿林进房复命后，章莹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那点心里有桃花的香气，她不会闻错的，阿桐最喜粉色，偏生她对桃花过敏，而且，桃花有活血的作用，虽然效果低微，需要长期服用才会有效果，但是放在对桃花过敏的阿桐身上，一次也尽够了！
　　　　见主子垂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阿林便在一边收拾刚才用过的笔墨纸砚，顺便把晾干的方子收起来。
　　　　俞蕾从秋棠院出来后，心里很是担忧。章莹的状态很不好，看样子一直服着安胎药，可是药三分毒，长期服药总是不好的，状态又是那样，好像和自己也没啥关系？
　　　　俞蕾一路想着有的没的，一路回了自己住的小院子，没到半夜，就听到秋棠院出事的消息。
　　　　“听说是阿桐滑了胎……”出去探听消息的阿离很快回转，在俞蕾耳边小声禀告着，“奴婢还听说，是阿桐贪吃了姑娘给大表姑娘的点心，这才……”
　　　　俞蕾眼皮一跳。
　　　　阿桐对桃花过敏，这件事章家尽知的，不可能章莹不知道。自己那份点心原本是要用樱花的，无奈都城这儿没有，便用了桃花，她知道桃花活血，只用了一点点调色用而已，所以从味道上闻不太出来，但若是经人提醒，阿桐没有吃下点心，哪会出事！更何况……滑胎……俞蕾抚额，她不知道阿桐有了身子，若是阿桐没有怀孕，不过出几天疹子罢了，可偏偏她肚腹中有了骨肉……
　　　　可阿桐为什么吃了那点心？
　　　　俞蕾越想越难过，她们表姐妹三人打小儿一块长大，自己主攻食理，章璟主攻琴律，而对调香最有了解的当属章莹了，这本是为着章莹将来是要做当家主母所苦练的技艺，如今却先用来残害打小儿跟着自己的大丫鬟……
　　　　俞蕾觉得自己突然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待反应过来，早已眼泪满腮，阿离和阿巽都吓坏了，苦苦劝着：“姑娘，这不能是您的错呀！谁知道阿桐有了身子呢？”
　　　　俞蕾却摇摇头，她知道，这是她的错，若她能早日和章莹解释清楚阿银所引起的误会，章莹又何必下此狠手？
　　　　就算是不小心，她俞蕾也是害了杨玉桓亲生骨肉的人，那杨家更不会抬她进门了，这就是章莹的主要目的。至于顺便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