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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世界5部全(缪热)-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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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幺爷呵呵笑道:“呵呵……咱子坤这话说得实在。要不咋说要积口德呢?骂来骂去,以为是骂到别人了,结果,归根结底,还是骂的自己。呵呵……”

张子坤居然不买张幺爷的账,又说:“你幺爸也是一样的,别骂这个狗日的那个狗日的,都一个祖宗,谁是狗日的?”

张幺爷的喉咙里也被呛烟灰了,笑容僵在自己脸上,眼神沾在张子坤脸上,挪不开了。

张子坤又说:“还有你张子恒,连蒸笼都分不清上下格,还成天到晚牛皮哄哄指手画脚的。你除了会欺侮我张子坤,你还能做啥?”

张子恒一听张子坤又在点他,不服气地说:“老子哪儿蒸笼分不清上下格了?”

张子坤说:“幺爷是你叫的吗?你该叫幺爸的。连自己辈分都搞不清楚了,还一天到晚提劲打靶的。啥都可以乱,辈分不能乱!晓得不?”

张子恒脸都快涨成猪肝色了,说:“老子打小就跟着‘春’字班的这么叫幺爷的。习惯了。”

“这叫乱辈分了!晓得不?还习惯了!你知道社会为啥乱么?就是乱在你们这些不守规矩的人身上。啥规矩都不要了,都不讲了。你是人,不是畜牲!”张子坤的样子越来越正经起来了。由于他的脸被涂了一层血污,又被黑子舔得花里胡哨的,看不清他脸上此时的表情究竟是得意还是嚣张。

张幺爷双手叉了腰杆,就像看一个怪物似的盯着张子坤,说:“嗬,看起来你原先当真是在装疯迷窍的,今天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满有道理的了。把老子和张子恒都教训了一顿。老子还真把你狗日的一直小看了……”

还没等张幺爷把话说完,张子坤不乐意了,说:“又狗日的?球大爷才是狗日的!”

张幺爷被整得愣了一下,说:“我这不是四川人的口白吗?”

“我不跟狗日的说话。”张子坤傲慢地说。

张子恒的脸都被气青了,骂道:“狗日的,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教训起人来了!”说着冲上去就要踢张子坤。

张子坤对张子恒早有防备,一下子从石板上跳起来,说:“你再踢我,我可要还手了啊!当真‘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了哇?”

张子恒的腿停在半空,有点收不回来了。

张幺爷看着张子坤,笑嘻嘻的,说:“有点意思。你这狗……你这杂种……哦不……呸……你弄得老子都不会说话了,狗日的。”

张幺爷滑稽的话把一旁的愣小子们给哈哈地逗乐了。

张幺爷接着说:“你不是装疯就是装神。子坤,你究竟卖的是哪家的耗子药?你到底想麻哪个?”

张子坤这时又把手指竖在嘴唇上,神秘兮兮地说:“嘘!幺爸,天机不可泄露!要遭天打雷劈的!”

张幺爷正了声色说:“你少在幺爸面前整玄龙门阵!你说,你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

张子坤却说:“你说我是真疯我就是真疯,你说我是假疯我就是假疯!就像黑子看你和黑子看我,看不明白,隔教!”

张子恒说:“幺爷,你看他狗日的,又开始装疯迷窍地说话了。他骂你是狗呢!”

张幺爷朝张子恒不耐烦地说道:“你该改口叫我幺爸!不要再说狗……狗日的!我们张家没有狗日的!得改!你哥子坤今天说的话都有道理的!我受!”

张子恒听了张幺爷的话,气得在原地转起了圈,念念有词地骂道:“咋都不清醒了?都疯了!都疯了!妈的都疯了!”

张幺爷又朝张子坤说:“子坤,你今天说的话幺爸我都受。有道理就是有道理,没道理就是没道理。规矩要!祖宗更要要!”

张子坤说:“要规矩就不能抬这两块石板!要祖宗就更不能抬这块石板!”

“为啥?”

“不为啥,这就是规矩。祖宗的规矩!”

张幺爷说:“这两块石板和祖宗的规矩有啥关系?况且我长这么大了,从来就没听说过祖宗有这规矩。”

张子坤说:“这些石板都是在‘破四旧’的时候,我爸铺在七婶猪圈里头的。我爸临断气的时候给我说起过,村子里啥东西都可以动,就是这些石板不能动,动了我们张家的祖宗就没有了。”

张子恒又接嘴说道:“有你说的这么玄吗?”

“有!”张子坤说。

张幺爷说:“对,对,这个事情我晓得。这个事情我晓得。石板是你爸铺的。我晓得。可是我没听你爸说起过这话的。”

张子坤说:“你不晓得的事情还多。一天到晚带着后辈人乱整,整出事情了,你和子恒哪个都担当不起!”

“我没乱整!村子里接二连三地出那么多事情,你又不是不晓得。”张幺爷说。

张幺爷这时完全把张子坤当成一个正常人了,对张子坤说话的态度也越来越诚恳。

张子坤说:“我咋不晓得?反正这石板就是不能抬,都得铺回去。”

张幺爷说:“子坤,你说不能抬这石板,你总得给幺爸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以理服人嘛!”

张子坤说:“现在不是以理服人的时候。理都乱了,都邪了,没理了。反正这石板就是不能抬。”

张幺爷说:“子坤,幺爸都尊重你了,你还是该尊重下幺爸噻。你就给幺爸说下,这石板为啥不能抬?总不会因为你爸一句话,我就啥都信你的噻?”

张子坤说:“幺爸,有些话现在真不能说。祸从口出!”

张幺爷定定地看着张子坤的眼睛。

面对这个满脸血污的家伙,现在也只能从他的那双眼睛里能够看出一点信息和内容了。

突然,张幺爷似乎从张子坤眼睛里看出了什么东西。

他把眼神挑开,扭头朝张子恒说:“子恒,看起来这石板真得抬回去。”

张子恒急得快要跳起来了,说:“幺爷,疯子的话你也听啊?”

“叫幺爸!”张幺爷一本正经地说,“今天还就得听子坤的!”

张子恒真来气了,说:“要抬你和疯子两个人抬。我反正是不抬了。疯子的话还当成圣旨了?折腾人也不是这样折腾法噻。”

张幺爷用冒火的眼睛盯着张子恒,说:“你究竟还听不听老子的招呼?嗯!”

张子恒说:“听!咋不听?但是听也得看有没有道理噻?啥都听,我没长脑壳啊?”

张幺爷见张子恒犯犟,说:“你刚才还给我说什么话来着?你说我咋说你就咋整。你整个锤子啊?才好大一会儿就不认账了。男子汉大丈夫的说话,就这么没一个定准么?”

“我是这么说的。可是……”

“可是个锤子!老子懒得听你狗……听你说话。”

张子恒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说:“可是幺爷,我是说老林子那边用啥东西去盖!”

“另想办法!”张幺爷说。

张子恒的腮帮子里就像多出了一只癞蛤蟆,鼓了又鼓。他恶狠狠地盯了张子坤一眼,朝几个愣小子说:“抬回去!弄死人不抵命了!”

张子坤脸上浮起得意洋洋的冷笑。

第六十一章 越来越难受

张子恒他们抬着石板回七婶家里。张幺爷和张子坤站在原处。

张幺爷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张子坤。张子坤翻着一双怪眼看着灰白的天空。

张幺爷沉重地叹了口气,拿出烟杆要抽叶子烟。张子坤甩手要走。

“子坤,你先别走,陪幺爸说说话。”

张子坤停住脚,扭过头,看着张幺爷。

张幺爷指了一下脚边的一块大条石,说:“来,坐下。”

张子坤顺从地坐下了。

张幺爷点上叶子烟,吧嗒了两口,嘴里喷出浓浓的烟雾,然后说:“子坤,现在就你和幺爸两个人。你现在可以跟幺爸说说你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了吧?咋这么麻人?”

张子坤没头没脑地说:“我没麻人,也没卖药。”

张幺爷说:“你还装?在幺爸面前装疯迷窍的有意思吗?幺爸从小把你看到大,你连这点也信不过幺爸?”

张子坤花里胡哨的脸上又露出那种憨痴痴的笑,说:“幺爸,你咋就不相信我呢?我真没装疯迷窍的,装疯迷窍的是你们。你们都装疯迷窍的。”

张幺爷愣了一下,盯着张子坤的眼睛,想从张子坤的眼睛里再看出点东西。可是,这会儿张子坤的眼睛里又变得空空洞洞的了,啥内容也没有了,就像灰白的天空,空荡而且迷茫。

张幺爷自言自语地说:“日了怪了,你的眼神咋又变得跟白痴似的了。难道我刚才看错了?”

张子坤朝张幺爷古怪地笑了一下,站起来又想走。张幺爷把声音提高了半分,说:“站住,你又要上哪儿?”

张子坤神秘兮兮地说:“我去的地方你不敢去。”

张幺爷说:“有什么地方我不敢去?龙潭虎穴?”

张子坤似乎懒得和张幺爷多费口舌,还是要走。张幺爷又说:“你给老子站住,老子还有话要问你呢!”

张子坤显得很不耐烦了,说:“幺爸,你烦不烦人?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我把我的大部队都调过来了,还没隐蔽好呢。”

张幺爷说:“你别在老子面前装疯迷窍的演戏了。什么大部队?你还蒋介石林彪了?你说,你究竟把春明那孩子弄到哪儿藏起来了?”

张子坤说:“我不是说了吗?他跟一个神仙学手艺去了。你咋就不信我的话?”

张幺爷的腮帮子开始嚅动起来。他又弄不清这张子坤究竟是在装疯还是真疯了,想了一下,说:“好,春明的事情我暂时不过问你了。反正我也知道,你也不会害了你的亲侄子。我再问你一个事情,柴房里的那个洞是你拱出来的,是不是?”

“哪个柴房?”

“七婶家里的。”

“七嫂家里的柴房有个洞?什么洞?我咋不晓得?”

“你又装?你究竟能不能给幺爸说一句真话?”

张子坤嘿嘿笑道:“幺爸,说真话?说真话掉脑壳!我才没有这么傻!呵呵……”

张子坤边说边用手做了一个刀抹脖子的动作,然后朝张幺爷怪异地一笑,露出的牙床肉猩红猩红的。张幺爷的心抽扯了一下。

趁张幺爷打愣神的工夫,张子坤已经甩手甩脚地走了,转眼的工夫,就在院子边的一个转角处消失不见了。

张幺爷定了下神,发现张子坤已经不见了,暗骂了一句:“你究竟是张家的败类还是张家的祸根啊?”

冷冷的空气里,此时的张幺爷迷茫而且失落,心情沉重得就像下了个铅坠子。他麻木地望着空荡荡的田野,默默地吧嗒着叶子烟,感觉整个世界变得冷冷清清的。

这时,他又想起刚刚发现的那个堆着黄金和枪支的地厅,转念又想起了白晓杨,庹观,兆丰和万神仙……特别是想到白晓杨,张幺爷的脑子停滞了,心里间某个安静的角落就像冷不丁地被谁投了一块石子,发出一声突兀的声响,空空的,冷冷的,硬硬的。

有眼泪在张幺爷眼眶里打转。

“幺爷,咋啦?咋还流眼泪水了?”耳边有人怯着声音问。

是抬石板的张子恒和几个愣小子回来了。

张幺爷慌忙用手背拭了下眼睛,站起来,朝一脸疑惑的张子恒说:“没咋,心里突然间想起些事情。”

张子恒不再追问,说:“幺爷,石板不让抬,用啥去盖老林子里的洞?兆丰还在那儿守着呢。”

张幺爷说:“是啊!这个事情还真是愁死人了!”

“我就不晓得你是咋想的?连个疯子的话也信得进去。”张子恒抱怨道。

张幺爷说:“子恒,你就别抱怨幺爸了。幺爸现在也犯难啊!我不是信他,而是今天他说的话句句都在理啊!”

张子恒一脸的不屑。

张幺爷说:“走,我们再回老林子找兆丰商量,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一个愣小子说:“幺爷,要不然就去抬我们家猪圈里的石板。哪家没有几块石板,又不是非得要抬七婶家的石板。”

张幺爷想了一下,说:“不行!我仔细想了一下,原先老一辈动个土垒个墙啥的,都得查黄历看日子。现在虽说都不信这个了,可是我还是有点犯疑糊。你们想,原先是说抬祠堂后花园里的那两张石板,结果兆丰来了,说石板动不得。我们不信,结果人家兆丰把石板底下打开了,硬是就动不得。刚才,又抬七婶家里的石板,子坤又说动不得。虽然没有给我们明说咋动不得,可是动不得就是动不得。你们看,这是不是天意?”

张子恒不耐烦地说:“张幺爷,你是不是又想去吊‘鸭儿浮水’了,咋还在宣传封建迷信?什么天意?我看就是各人心里头有鬼!”

张幺爷说:“我管它有鬼还是没鬼,反正仙人板板的东西还是少乱动的为好。万一犯煞了哪个担当得起?”

张子恒嘟哝道:“锤子才犯煞了!都新社会了,还相信封建孔老二那一套。被吊‘鸭儿浮水’活该!”

张子恒的话把张幺爷气得快吹胡子瞪眼了,说:“就冲你狗日的说这话,老子以后死了你都不要给老子捧灵牌子!”

见张幺爷动了真怒,张子恒不敢吱声了,规规矩矩率先朝老林子走。

第六十二章 驱瘴避邪

兆丰坐在那根隆起的树根上等着抬石板的张幺爷,见张幺爷一拨人空着手回来,说:“怎么?没有找到石板?”

张幺爷轻描淡写地说:“没有合适的。”

张子恒却说:“啥没有合适的?都抬出来了,是张子坤那个疯子不让抬!”

听了张子恒的话,兆丰望着张幺爷,问:“疯子为啥不让抬?”

张幺爷狠狠剜了张子恒一眼,说:“也不知咋的,这疯子平常看着疯疯癫癫的,没想到还顾家得很,见抬的是他七嫂家的猪圈石板,死活都要拦住。我是长辈,又不好和他疯子计较,就只好依了他了。”

张子恒却说:“幺爷,你咋还帮疯子胡乱说?”

张幺爷提高了声音朝张子恒说道:“子恒,老一辈在说话,你少在一边插嘴,还轮不到你说话。没老没少的,一点规矩都不懂了?”

张子恒被张幺爷堵得干瞪眼。

兆丰似乎看出点什么名堂,审视了一下张幺爷的眼睛。张幺爷的眼神变得飘忽闪烁起来,游弋着不敢和兆丰对视。

兆丰微笑了下,故意做出轻松的表情说:“不让抬就不让抬吧!幺爷你做的对,总不能跟个疯疯癫癫的人计较噻。我们另外想办法。”

“还能想出啥办法?”张幺爷底气不足地试探着问。

兆丰叉着手,看了看尚未来得及砍掉的树桩,想了想说:“要不然这样,我今晚上就在这儿再守一晚上,看能不能再想出更好的办法。”

张幺爷说:“你一个人在这儿守,那得多危险?”

兆丰说:“总不能就这样让它敞着啊?底下的东西你也看见了,出来就麻烦了。”

这时,一直用鼻子贴着地面嗅来嗅去的黑子抬起头,警觉地盯着林子里面,轻轻地吠叫了一声。

大家的心都异常警觉,听到黑子的低吠声,不约而同地顺着黑子吠叫的方向看去,一张花里胡哨的脸鬼鬼祟祟地从一笼竹子后探了出来。

是张子坤!

张子恒恶狠狠地小声骂了一句:“又是这个瘟神!狗日的阴魂不散了!”

张幺爷小声警告道:“你以后别再这样骂他!还教不变了?”

张子坤显得小心翼翼的,不敢过来,脸上还是那一副憨痴痴的傻笑。

张幺爷朝张子坤说:“子坤,你过来吧,缩头缩脑的干什么?又没有哪个要害你。”

张子坤这才从竹林后闪身出来,而他的身后却用绳子拖着一大捆用破草席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张幺爷好奇,说:“你拖了一捆啥东西过来?”

张子坤仍旧笑嘻嘻的不说话,只管把那一大捆东西朝空地上拖。

张子恒他们都站着没动,看着他。张幺爷却赶紧上去帮张子坤拖。

张幺爷对张子坤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对这家伙都有点敬重的味道了。

东西拖到空地中央,张子坤用手掌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一张花里胡哨的脸被他抹得越加丑陋生动。

张幺爷又问:“子坤,你这席子里究竟裹的是啥东西?”

张子坤不说话,躬下身解开被一根棕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的那包东西。

草席打开了,竟然是一大捆晒干的艾蒿和菖蒲。

张幺爷咦了一声,说:“你在哪儿找这么多辟邪的东西?”

张子坤这时才说话:“幺爸,你那么大岁数了,未必还不晓得这些东西可以驱蚊除瘴?”

张幺爷这时两眼开始放光了,说:“我咋不晓得?你这个装疯迷窍的东西,我就晓得你有名堂,你当真是有名堂啊,唵——”

兆丰这时也说:“你看丢不丢人,一群聪明人,脑壳还没有他的灵性了。呵呵……”

张子坤又说:“点上这些东西丢洞里,把里面的瘴气除了就啥事都没有了。”

张子恒也对张子坤有点另眼相看了,但依旧不大相信地说:“他说这个方法究竟灵不灵验哦?这可又是搞的封建迷信那一套啊!”

兆丰说:“哪儿来那么多封建迷信?年轻人,我看你年纪轻轻的,也被条条框框把脑筋框死了,僵化得很。”边说已经边拿了一把干透的艾蒿到树桩下点了。

一缕缕清淡的烟雾在树桩下漂浮起来,一会儿的工夫,空坝子上就弥漫起了一股股艾蒿的清香味儿。

张幺爷用鼻子使劲儿在空气里嗅了嗅,说:“好久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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