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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凡看得一阵心惊肉跳，随即赶紧多吃了两枚魂晶丹。
　　金莲峰和凌云宗一众人慢慢的缓过劲来，看着距离翻滚的白雾，却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但见到孟凡盘膝而坐，不停的吞服丹药，意识到孟凡应该正在解决眼下的危机，赶紧站到了孟凡身旁护法。
　　他们也因刚才的事情有些尴尬。
　　刚刚时候，他们的内心真的很消极，想起很多不想回忆的事情，若是孟凡没有出手，情况再持续一阵子，怕是已经情绪低沉的自杀了。
　　孟凡这是又救了他们一命啊！
　　金莲峰弟子瞧着孟凡盘膝而坐的背影，眼神变得无比崇敬。
　　凌云宗的弟子也觉得自己的欠条打得很值。
　　“老姐妹们，造化来了！”
　　“这帮家伙是大补之物，想办法吞了它们！”
　　牛八娘等几个大妈突然有了大发现，大声叫嚷起来，其他大妈似是也有了相同的发现，战斗在刹那间变得更加激烈，让孟凡都不忍直视了，他随即闭上了眼，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透过了耳膜，直钻心头。
　　战斗进行了良久才停止下来。
　　“孟凡，这是一场恶战。”牛八娘一瘸一拐的走到孟凡身前，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声音低沉道，“有几个姐妹战死了，但死得很壮烈，没有辱没尊严。”
　　孟凡睁开眼，扫视了一眼牛八娘身后，上百个大妈只剩下七八十个了，正要说什么，牛八娘又豪迈道：“你不用多说什么，人生就是这么残酷，没什么好悲伤的，现在剩下来的姐妹比恶狼还恶，比毒蛇还毒，比母蚊子还嗜血，我们……”
　　牛八娘抬头看天，意味深长道：“也变强了！”
　　牛八娘突然眨了眨眼睛：“孟凡，上面有好多星星，你看到了没有？”
　　孟凡惊异道：“你也看到了？”
　　牛八娘点了点头，紧接着说了一句更让孟凡惊异的话：“其中一颗星，有你的味道……”
　　孟凡正要问牛八娘是那颗，脸色突变，毫不犹豫的挥掌击向前方，身形借力从原地滑了出去，几乎是在同时，有几道白雾凝成的锁链出现在了他方才所坐的位置，那些锁链在场的所有的人也都看到了，忍不住发出一声声惊呼：“蒙寻，小心！”
　　“白首剑，出来！”
　　孟凡脸色凝重，后退中直接取出了白首剑，身形因此陡然加速，化成了一道青色流光，在白茫茫雾气中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嗤嗤嗤！
　　却有更多的白雾锁链，从四面八方向向他缠绕而来，一条，两条，三条……最终交织成网，将孟凡化作的那道青色流光罩在了里面。
　　青色流光在锁链大网中不断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也有刺目的火星冒出，像是一条在网中挣扎的鱼。
　　“大家别愣着，快帮忙！”
　　赵长寿见势不妙，大喊一声，率先向锁链大网轰出一道凌厉术法，其他人也随即出手，轰隆隆声不绝于耳，可那大网竟坚不可摧，越收越紧，在众人心惊胆战的注视中，青色流光再也无法移动，大网猛地一收，将孟凡扯进了远方的虚无之中。
　　嗤嗤嗤！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一支支白雾利箭，如同雨点般，从上空落了下来，众人抬头望向去，绝望之情布满了脸庞，躲无可躲啊！
　　一声声惨叫响起！
　　不管众人怎么反抗，躲避，都没能在箭雨中幸免下来，全部中箭倒地，赵长寿和李小曼身为长生境，身上也中箭多支，扑倒在地。
　　金莲儿和宋折柳近乎被扎成了刺猬。
　　安静，死寂。
　　地上躺了一片人。
　　过了片刻，众人身上的箭开始像蛇一样扭动起来，狠狠往众人身体里钻，很快就只剩下了箭尾，最后连箭尾都看不到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位凌云宗的弟子突然睁开了眼，瞧了瞧周围，拔出兵器，毫不犹豫的刺进了胸膛，发出嗤的一声。
　　“人为什么要活着？活着是那么的辛苦！”
　　那人在死时，绝望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其身上弥散出的绝望之情，比先前浓烈了上百倍！
　　金莲儿也随即醒来，眼中泪水涟涟，看了看身旁，见李小曼手中握着一柄短剑，伸手将剑拿了过来，对准了心口，作势就要狠狠刺下去！
　　叮当！
　　手中剑却突然受到了外力，飞了出去。
　　一道熟悉的人影在她眼前凝现了出来，冲着她沉声道：“金莲儿，你还不能死，脑子清醒一些，带人……去救我！”
　　“孟凡？”金莲儿怔怔的直呼孟凡原名。
　　可眨眼之间，孟凡的身形就倏地散去，像是一场托梦……


第2072章　有脸活否
　　那自然不是托梦，孟凡还没死。
　　那是孟凡完整的神游之体。
　　“孟凡他有麻烦了么？”金莲儿张了张小嘴，又瞧了瞧地上的短剑，似是陷入了两难境地，这时候若有外人瞧她，会发现她脸上所表露出来的神情，正在生死之间犹豫着。
　　体内好似有毒蛇在蠕动。
　　金莲儿的神情变得更加消极。
　　她好似忘了自己刚刚见过孟凡，忘了孟凡曾向她求救，又将手伸向了那柄短剑，也就是在这时候，一张老脸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咧嘴一笑：“小姑娘，瞅你长得挺好看的，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好不好？”
　　不等金莲儿开口，那老脸又说道：“给你介绍一个孟凡那样的怎么样？鞭炮响时，洞房花烛，喜字贴床头，他掀起你的盖头，你侬我侬，一年后你们有了孩子，像你一样漂亮聪明，你要不要现在给孩子取个名字呢？”
　　金莲儿眼睛里好似有了一点光亮：“我……”
　　“对，你，你们的孩子。”老脸凑到金莲儿耳边，“他会用漆黑的大眼睛瞧着你，在你怀里用小手摸你的脸，摸你的头发，然后你会看到他慢慢张大，学会爬，学会走路，学会叫你妈妈，叫他爸爸……你们的孩子！”
　　“他也会叫你父亲爷爷。”
　　“你父亲会含饴弄孙，安享晚年。”
　　“美不美？”
　　金莲儿微微点了点头：“美……”
　　“可是……”老脸的声音严厉起来，“可是你死了，这些美事全都就没了，你父亲将会白发人送黑发人，然后在孤独中死去，你还要不要死？”
　　金莲儿如遭雷击，将伸向短剑的手慢慢缩了回来。
　　“这就对了！”老脸笑了起来，“死是最无能的表现，振作起来，去救他，救大家！”
　　“对，对！”金莲儿攥了攥小手，“我要救人，救人！”
　　突然，身体中又有了消极的蠕动，金莲儿刚刚亮起来的眼眸又涣散了。
　　那张老脸突然抱住了金莲儿，柔声道：“爱，想想你拥有的爱，无法放弃的爱，你的血，你的羁绊，你到底为谁而活？”
　　“我的父亲，我的弟弟……我的家人。”金莲儿心头温暖起来，喃喃道，“还有鞭炮声声，还有大红喜字，还有他，还有我的孩子……”
　　金莲儿耳边好像有烟花爆竹声响起，眼前好似红灿灿的大红喜字……而后深吸一口气，挪了挪身子，推了推小曼，喊道：“小曼，醒一醒啊！救人啊！”
　　牛八娘那张老脸欣慰的笑了笑：“小姑娘还是比较容易鼓励的，毕竟人生才刚开始嘛！”
　　牛八娘突然严肃起来，瞧了一眼身边七八十个大妈，沉声道：“老姐妹们，咱们真正的战斗来了，战！”
　　“战！”
　　“战！”
　　七八十个大妈身上陡然涌出无尽的战意，齐齐举起手臂，高声大喊，声音在白雾中回荡着，随即又有人醒来，将手放在了自己脖子上，狠狠掐着，指节发白，显然是要掐死自己，一位大妈马上跑到那人身边，在那人耳边说：“你喜欢你师妹，所以你才放手，给她更好的幸福，你做的是对的，你是真爱，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真男人！”
　　声音好似充满了无穷的力量，活下去的力量！
　　那人看了看那位大妈，双手慢慢松开，热泪从眼眶流下：“对，对，我是……真男人！”
　　赵长寿也在企图自杀之时，一位大妈也跑到他的身旁，用布满皱纹的嘴巴，热情的亲了他一口，鼓励道：“骏马迟早会有老去的一天，但这不代表老马就没用了，老马可以识途，指引苍生，老骥可以伏枥，志在千里，廉颇老矣，一饭可以三遗矢……”
　　大妈又道：“你看我老不老？比你还老呢！刚才我还救了你们的命，你还比不上我一个……年老色衰的老女人么？”
　　赵长寿那颗了无生机的心，突然砰砰的跳动起来！
　　紧接着，他双手颤抖，而后用力攥紧，咔咔作响，从地上站直了身子！
　　他真的像一个老爷们一样，挺起来了！
　　相同的事情，不断发生着，所有企图自杀的人都获得了大妈的鼓励，不断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也不分是金莲峰还是凌云宗，紧紧的靠在了一起，目光炽热，前所未有的求生意志，从身上弥散了出来！
　　牛八娘看到这一幕，低喃道：“骂到极致，便是爱呐！”
　　而众人的神智已然很不清醒，只是靠一种心神意志支撑着身体，对于大妈们的存在并没有产生什么疑惑。
　　“蒙寻他……”金莲儿用力的抬起手，指着孟凡被大网撤走的方向，大声道，“他被抓走了，他屡次救我们的命，这次……这次我们去救他！”
　　“大家，大家……”金莲儿灵魂里有截然不同的情绪冲撞着，说话哽哽咽咽，却更加充满了感染力，“我问大家，敢不敢去？”
　　“敢！”
　　“救人！”
　　“救蒙寻！”
　　一道道同样哽咽的声音从不同人的口中传了出来！
　　金莲儿咬了咬唇，任由大颗泪珠从脸颊滑过，正要举步前行，一只手蓦然放在了她的肩头，她扭头一看，是师叔赵长寿。
　　“我来带走。”赵长寿一脸坚毅，一字一顿道，“我这匹老马，还有些……用处！”
　　赵长寿大踏步往前走，众人跟在后面，手挽手，如坚不可摧的人墙，向前进，向前进，向着孟凡遇险的方向，前进！
　　牛八娘看到这动人心弦的一幕，用粗糙的手指擦了擦眼角：“呜呜，太感人了！”
　　随即牛八娘一招手，对大妈们大喝道：“鼓励他们前行，一定要让他们好好走下去，孟凡需要他们！”
　　大妈们站到每一个人的身边，不断说着暖心的、充满鼓励的话语，使得众人的脚步越来越坚定，有一丝丝掺杂着消沉气息的白气，从他们身上弥散了出来。
　　在一片白雾更为浓郁的所在，孟凡被无数锁链缠绕着，悬挂在了半空，不断他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那些锁链，好似那些锁链束缚住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心，他的灵魂。
　　在他的前方，漂浮着一个气态威严的白发老者，其两道白眉，竟有数米之长，在空中飘动。
　　“孟凡！”老者突然开口，声若雷霆！
　　“你家有父母，却远游不归，有脸活否？”
　　“你家贫如洗，却独享荣华，有脸活否？”
　　“你贪恋必死之人，至今无子，绝先祖祀，有脸活否？”
　　老者连番发问，句句揪心，最后一问更是将话题引到了小溪身上。
　　孟凡被重重锁链束缚，无法挣脱，抬起头，瞅了那白眉老者一眼，冷声道：“你懂个屁！”


第2073章　你可曾抱酒望月哭过
　　白眉老者对于孟凡的三问，极为贴近三不孝。
　　何为三不孝？
　　一味顺从，见父母有过错而不劝说，使他们陷入不义之中，这是第一种不孝；
　　家境贫穷，父母年老，自己却不去当官吃俸禄来供养父母，这是第二种不孝；
　　不娶妻生子，断绝后代，这是第三种不孝。
　　而三不孝里面，第三种不孝为大。
　　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白眉老者的第三问极为狠辣，明指小溪是必死之人，孟凡应该放弃小溪，取个别的女子，给父母生孩子……
　　“你懂个屁！”
　　极少爆粗口的孟凡，忍不住开口骂那老者。
　　他为何出道？
　　若是小溪没出事，他早已娶了小溪，生一两个孩子，或是几个孩子，陪着小溪陪着孩子，看每天的日升日落，看草生草长，看云卷云舒……这种逍遥快活的日子是他梦寐以求的。
　　哪怕知道自己以后会当长老，当小副宫主，当一城之主……都是不会动心的。
　　老婆孩子热炕头，神仙不换呢！
　　可小溪出了事，极度怕麻烦的他，为了救醒小溪，一路走得殚精竭虑，如履薄冰，可即便如此，还是稍有不慎便会丢命，他有时候会“没心没肺”的想，当初沉睡是他多好，什么都不知道，不会离开家人，不会走出猪蹄山，不会漂泊在万水千山，不会看到这修炼界的尔虞我诈，不会有思念，痛苦、孤单、落寞、忧伤……
　　孟凡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
　　非我所愿呐！
　　孟凡眼神有了短暂的迷茫，想着这第三层到底在折腾什么？
　　斗？何为斗？
　　是让自己跟自己斗，跟天地斗？
　　那这白眉老者又是什么玩意儿？
　　代表了什么？
　　孟凡突然直视老者，问道：“老头，你这么大年纪了，双亲已经亡故吧？”
　　白眉老者闻言一愣。
　　孟凡又问：“双亲亡故时，你可有披麻戴孝送行？”
　　孟凡不再看白眉老者的脸，继续说道：“你现在可记得双亲的坟头在哪里？年年清明可跪在坟头叫一声爹娘？”
　　“你年纪半截入土，可为先祖留下子嗣，为何现在孑然一身出现在这里？”
　　“你从哪里来？还记不记得自己的家乡在何处？”
　　“若有子嗣，可知道他们现在长成了什么样子？”
　　“你可亲手为他们做过一件玩具，买过一点吃的？”
　　“你的妻，你可曾为她付出真感情，她现在过得好不好？你有没有想过她？”
　　“你离开她时，她有没有送你，有没有哭？”
　　“你走时，有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指不定她手里还牵着一两个哭泣的孩子！”
　　白眉老者漂浮在孟凡面前，在孟凡的连番问话中，表情越来越僵硬，身边雾气翻滚不息，气流紊乱，他本是这里的审讯者，却想不到被孟凡问得心情有了不小的波动，奇了怪哉！
　　“休得胡言乱语！”白眉老者陡然张口厉喝，数米长的白眉极具气势的飘动，“小小蝼蚁，也敢在老夫面前搅动你的三寸舌，你又有什么资格问老夫这些红尘小事？你可知老夫活了多少岁？看过多少人间的春月秋风？看过多少尘世的生生死死、悲欢离合？”
　　白眉老者张开双臂，长袖飘荡：“你说的那些事，在老夫眼里只不过是沧海中一粒粟，大漠里的一粒沙，老夫已然飘然物外，不为尘事所扰，抬头低首就可窥见这天地大道，而你只能看到井底一块天，你哪知老夫心境之广阔……”
　　老者不停说着，声音震耳欲聋，就差说自己吃过的盐比孟凡走过的路还多了。
　　“你不敢回忆么？”孟凡轻声开口，“你是怎么拥有大心境的？这世上有没有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镜花水月就真的没意义，不美丽么？入乎其内，才能出乎其外，你入过了么？”
　　“老夫岂能没入过？”白眉老者伸出手指，一撩长长白眉，“老夫刚刚说过，老夫看过多少人间春月秋风，多少生死离合……”
　　“老头，那我问你。”孟凡抬起头，缓缓说道。
　　“生你那年的月圆月缺可记得？”
　　“你看多了生生死死，幽冥炼狱可去过？”
　　“奈何桥上有什么？三生石上刻什么？”
　　“几世的回眸可错过？”
　　“山盟海誓与谁许过？”
　　“可曾抱酒望月哭过？”
　　“可曾为了一句话不管不顾过？”
　　“这尘世的生死轮回可曾有过？”
　　孟凡的声调不高，却是越说越快，声音扩散出去，在白眉老者耳边嗡嗡作响，白眉老者好像陷入了一场思考，那两条数米长的白眉都在不知不觉间耷拉了下来……
　　以前何曾有人问过他这个？
　　出现在他面前的人，不言不语者有之，哭泣求饶者有之，一心求死者有之……没人问他这么多问题，都是他在居高临下的问别人，将那些人的心境摧残得一塌糊涂！
　　白眉老者感知一股异样的情绪在胸腔扩散开来，脑海里不停的回荡着孟凡说过的话。
　　一些事好像真的记起来了！
　　她的回眸泪眼，他依稀记起来了；
　　他说过那些山盟海誓也好像还没忘了；
　　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天，他喝多了，在月下哭过；
　　好像真的为了某人的一句话，他不管不顾过，刀山火海都是可以去的；
　　想着想着，白眉老者的两条长眉便低垂到了脸侧，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就盈满了眼眶，白须老者急忙抬起头，故作威严高深状，想将眼泪渗回眼底。
　　孟凡只轻轻说了一句话：“想哭就哭吧！”
　　白眉老者坚强的吸了吸鼻子，硬是没将眼泪流下来。
　　孟凡扬了扬唇角：“不哭你怎么知道眼泪的滋味？”
　　白眉老者嗓子深处突然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