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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宗师(莫愁)-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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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似乎勾起师父久违的回忆,他淡淡点头,道:“为师早些年曾游历天下,对各地的民风民俗也略有耳闻,特别是周列天下的名川大山,以及各地的乡风传统,当然戏曲也在其列,嗯,正巧我们今日来到山西界,天色不早,此地暂且借宿一晚,也让你们见识一下山西的乡间戏曲吧。”
我们一边走着,卜一缺倒也饶有兴致道:“杨道长,我也曾听师父说过,北方的戏曲曲种有很多,除了我们熟知的京剧昆腔、豫剧曲调、山东大鼓,倒不知这山西都有哪些唱腔,对了,这个村子里唱的是什么腔调呢?”
师父微微一愣,难得地笑了笑,道:“嗯,看来李道长当年的远行也对各地的民风民俗颇有见地,其实各地的民间唱腔都是种类繁多,倒是这折子戏在各个地方流传极广,所谓折子戏,乃是将整台戏中取其一段精华唱腔演唱,一折便是一段,这样唱起来方便,也能让观众更加听出其中味道,要说山西的曲种,大致是蒲剧、晋剧、北路梆子较具代表性,前面这个村子里的唱腔多半是晋剧吧,其实我也不是很懂这个,我们前往一看便知。”
这次我算是对卜一缺的见识深深佩服,没想到他对道术一窍不通,却对人情世故如此通晓,好歹还能和师父聊上几句,我自己深感自己和那河中的土鳖差不多,活像个土傻帽,不过我相信卜一缺这些见识我早晚能够知晓,甚至,远远超越他。。。
这个山村也算是一派富庶之貌,田园地头皆是置办得井井有条,沟壑栅栏牛羊猪狗,家家都是大院套小院,至少在我看来,比其我们那十八里村是要宽裕许多了。
奇怪的是,虽然村子里有唱大戏的声音,却根本没有热闹的喝彩声和喧哗之音,难不成这里的人口稀少所致?还是这里唱大戏本就很普通?
这些都不得而知,也无从打听,因为我们一路走进村子,连个大活人都没碰到,除了家家户户燃起的炊烟可以证明,这里不是个荒村罢了,师父和卜一缺对里面唱戏的很感兴趣,所以他们就一直向村子里面走,我虽然想说先找家人谈谈借宿的事,然后弄点吃的什么的垫垫肚子,然后再去看戏,可是为了表现我也对唱大戏不排斥,只好跟着去了。
不大不小的山村子也有上百户人家,在穿过一条小巷后,终于在村子的中心空地儿,看到一个高大气派的大戏桩,这一看倒是把我看呆了,只见那戏台上的人身着奇奇怪怪的衣服,有花的有白的,反正都不是现代人穿的那种,或许这就是老人们常说的古人穿的衣服样式吧。
“咿咿呀呀。。。”
虽然听不懂他们唱的什么,但是韵律很是优雅婉约,时而拉长声腔,时而声音一顿,我一时兴起,不时有心而发地呵呵傻笑起来。
我看得失神,却不知师父正在大戏桩四周转悠,突然,一股股阴凉的气息扑面吹来,我浑然一个激灵,四下一看,这才发现,四周怎么连个看戏的人都没有呢?那。。。那这唱戏的给谁看呢?
我看到师父眉头紧锁的样子,立刻上前问道:“师父,这里的村民怎么都不出来看戏呢?你看这唱的多好听啊。”
师父莫名其妙地伸出手掐算起来,片刻后突然收起手,脸色凝重地道:“我们快退到一边!”
“嗯?”我一愣,一旁的卜一缺也大惑不解地看向师父,我抓了抓后脑壳,问道:“师父,这里这么宽松,我们又没占谁的地儿,为什么要退到一边呢?”
师父顿时一瞪眼,道:“让你退你就退!哪那么多废话!不好!时间来不及了,快闪到一边去……”
说完,师父一把将我和卜一缺大力地推开,我们皆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刚巧在临近的一家大门前站定,而师父伸手掐出一道指诀,我一看不得了,居然是宗师指,师父可是说过,若非是什么大的秘术咒法,轻易是不必请出宗师指的,这。。。
只见师父将掐出的指诀向胸前一打,然后脚步左一步右一步的走起怪异路线,待距离我们三尺之处,竟腾身跃起,急急跳到我身前,就在这时,我们身旁的大门缓缓错开一条门缝,伸出头的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他看到我们就立刻低声喊道:“外乡人,快进屋!”
师父二话没说,直接将我和卜一缺推进大门内,随后他也跟了进来,老者再次慌张地关上门,然后还上了门闩,我顿时愣住了,外面唱着大戏,这老头怎么不让人看也就罢了,还上门闩不让自家人看,倒是奇怪。。。
我进了院,四下看了一眼,小院不大,但是修缮得很平整干净,正屋是落落大方的四间青瓦房,另外另起一间厨房,给人的感觉很安宁舒适,正屋内此时已经走出四五个白发老者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极为热情地迎上来,先是上下打量我们一番,然后对着师父笑道:“几位这是修行到此的先生吧?我叫马欢庆,是这里马鞍村的村长,几位快请进快请进!”
我一看腰间的法袋,或许是他看到上面的太极图才认得我们的身份吧,当即师父抱拳笑道:“马村长,我们途径此地,见天色已晚,特来叨扰一晚,不知您这里可方便吗?”
说着,师父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大门外的大戏桩,谁知马村长脸色一紧,似乎有些勉强的微笑再也掩饰不住黯然,道:“唉,只要几位先生不嫌弃我们这里人穷房陋,只管在这里吃住就是,先请屋内说话。”
我们还未进屋,突然有个老年人却有些不欢迎我们似的,在马村长耳边低语两句,说是低语,其实我们都听到了,看来多半也是说给我们听的“欢庆啊,你们家现在正摊上这个事儿,你不好好躲这一劫,怎么还留宿几个外乡人,若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那。。。唉!”
马村长脸色难看地挤出一丝笑意,也压低声音道:“六叔,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们做这个‘灯戏’还不是为了行善积德么?这几位看着也是修行人的装束,说不定这也是我们家的机缘,权当好事成双吧,唉别说了。。。”
我心里只犯嘀咕,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我现在对外面的大戏越发感兴趣了,趁着他们磨叽,我赶忙凑到师父身边,低声问道:“师父,刚才那唱大戏的为什么没人看?还有你为什么也不让我们看呢?”
师父稍稍瞪我一眼,低声训斥一声道:“多嘴!那不是唱给人看的!”
我猛地一睁眼,恍然明白刚才是为什么了,敢情这台大戏是唱给神看的?或是给鬼看的?
马村长将我们迎进正屋内,然后指着先前为我们开门的老者笑道:“这是我爹,这几位都是我们村老资格老一辈,几位先生请坐下说话。
师父先是向几位老者抱拳问好,才安然坐下,刚坐下便疑惑道:“敢问马村长,我们来的时候并未看到什么神庙宗祠,刚才我随手一算,已然发现初到酉时便有阴气席卷而出,酉时一到便有不知名的阴气弥漫四周,不知您唱这台戏是敬神还是。。。”
马村长闻言立刻深深叹了一声,我发现,不光是马村长,就连再座的几位老者都是长吁短叹起来,片刻后还是马村长开了口:“不瞒大先生,我们请的这一台金断雷,乃是为了镇鬼!”
“哦?”师父面色一惊,赶忙追问道:“何以镇鬼?对了,你们这里阳气鼎盛,且家宅四平八稳,而且山势龙气聚敛,应该年年好景才是,为什么要镇鬼呢?镇的什么鬼呢?”
师父这话一出口,立时将四座的老者们和马村长瞪大双眼,齐齐直勾勾地看向师父,马村长精神一震道:“大先生您真乃神人,一眼就看出了我们这里的风水气数,而且还看出了我们这里的阴阳岚气,这些,我们可是请了附近很多的阴阳大先生才看出来的啊!”
马村长这番夸赞却未让师父的脸色起什么波澜,更加没有接下这个话茬子,马村长咂了咂嘴,接着欣喜道:“大先生既然有这个本事,一定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了,那我就和大先生说说我们马鞍村的怪事,要说我们这里普通人家的村民是没有什么事的,但是只要有人家添了新丁的,而且只要是生了双胞胎的人家,就一定会出事,且是大事!这不,我家大孩子三天前刚添了新丁,而且恰恰是个龙凤胎!”
第十三章金断雷(三)
接下来马村长所说的,确是令我们三人都大吃一惊,在我看来不过是老辈人传下来的怪闻罢了,但是在这里却是真的发生过!
据马村长说,在晚清时期,他们这个马鞍村有个远近闻名的阴阳仙,这个阴阳仙啊不入道不求佛,纯属通晓阴阳两界之间的事,是个极为传统的方士,帮附近山里山外的人家看阴阳宅院,管人气术数,而且还自创一套养生之道,在当时颇有些名头,但是清朝那个时期是反对巫教迷信的,所崇尚的,不过是朝廷的威严罢了。
阴阳仙名叫马不识,过着和普通人家一样的世俗生活,娶妻生子,光耀门庭,或许是因为他做的好事实在太多,多到连鬼神都对他另眼相看,老人们传说有一天阴府的判官给马不识托梦,说本来要让他成就个地仙的名头,在此地做个城隍爷的,但是此地城隍已经有了下任候选,再说他的福报不在当世,而是为后世子孙荫福,恰巧当时马不识的妻子有了新丁,一双大胖小子,判官就说了,就让你的两个双胞胎儿子做个勾魂阴差吧,这样你们父子在阴阳两界都能修成正果,他日福报自会延绵不绝。
马不识一听不乐意了,这两个孩子刚刚出世短短几日,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呢?这不是断了马家人的香火么?还未共度天伦就这么。。。当即马不识就把判官痛骂一顿,判官也未发怒,对于世俗人情他自然明白,但这是天命所归,由不得人和神去改变,若是违反了天意,不但福报成恶报,那以后的灾劫也将应运而生,判官说了句三日后你的两个儿子就会没命,然后就走了,而马不识也一觉睡到大天亮。
感念判官所说的话,马不识当天就窝在家里不出门,也不知在家捣鼓什么门道,一连三天,不但自己不出家门,就连一家大小都没让开大门,直到第四天,马不识兴高采烈地抱着两个小儿子走出家门,在人前走动戏耍,大家也认为这不过是个怪梦罢了,只是梦。。。
可是好事还没过一个月,马不识的家中突然传出一道极为悲凉的哭喊声,他的双胞胎儿子双双而去了。。。
从此啊,马不识疯了,再也不给别人管事,也不再占卜算卦,他的妻子一时痛恨是因为他才失去了两个儿子,一气之下回娘家就没再回来,家中老人无人照料,一个残破的家渐渐败落凋零,只剩下一个马疯子,乡里乡亲的在感念造化弄人的同时,也为马不识感到惋惜和同情,但是逝者已矣,这件事慢慢的随着时间被人淡忘了。
不出几十年,马不识的家宅已经断绝子嗣香火,那上头自然没收了他的宅院充公,并置卖给另一家人居住,要说到这新的住家,名叫马老实,是本村老辈人多子嗣中的一个,因为没有宅基地,所以就买了马不识家的宅子,还真是奇了怪了,不几年的时间,马老实家添了新丁,竟也是一生就是双胞胎,这可是喜庆的大事,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张罗酒宴,请宾客喝喜酒好不欢闹。
那已经是清王朝末期的时候了,虽说朝廷禁止世人搞迷信思想,但是哪里遏制得了啊,十里八乡的知道这件事后,都认为是承了当年马不识的福报,甭管是谁,有不育之症的、或是想要双胞胎的,都想去马老实家沾沾这个福报,这不,马老实家就多盖了几家房屋,做起了租赁生意,还真是俗话说的好,人都是跟着气走,气若是盛若是旺,说什么就有什么,但凡在马老实家住个一月俩月的年轻夫妻,竟都能添丁,而且竟都是双胞胎,这可是把马老实这个宅院传的神乎其神了,慕名来求子的人家那可是更多喽。。。
但是到了鬼子侵犯的年代啊,也不知是否因为死的人多了,怨气大了,马老实那所宅院竟也不灵了,不但不灵,而且频频出现怪事,当时鬼子侵犯我们华夏子孙,那人呐都是四处流窜,马老实家当时也积攒了些家底,肯定是提前得到风声跑了,那所宅院自然是荒废下来,最后我们华夏解放了,村子里的人能留下来的都投入到大开荒大生产运动中,以前没主儿的地啊宅子什么的,都收上去了。
说是收上去了,其实也是荒废在那,谁想盖个房子什么的随便盖,修建房屋也是对大生产做贡献嘛,最多登记个实名也就是了,话说马老实那个宅子,可是住了不少人家,但先后都没有一家人能住的长喽,隔不了三年五载的一准搬走,不搬走的也会出现这这那那的祸事,让人们整天神神叨叨,也不知道马老实留下的那所宅子出了什么事。
直到马鞍村近几年出现的怪事,若是哪家人有个双胞胎,那肯定是倍加喜庆的啊,但是哪里喜庆的起来,因为只要有人有了双胞胎,皆是不超过一个月,小孩子不是因为这就是因为那,双双夭折,所以一旦有人生了双胞胎,那可是惊动全村的大事,大家最后一致联想到当年马老实留下的那所宅子,老辈人就费尽心思寻找一位阴阳大先生来瞅瞅,这一瞅不要紧,那阴阳大先生可是连连摇头,说他管不了这事,说那所宅子里有化不开的怨气,而且现在那个怨气已经牵连到整个马鞍村的气脉,这事极有可能和当年那个阴阳仙马不识闭门不出三日有关,也不知他在家使了什么道道,硬是将两个小子躲过一劫,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躲过,现在这个阴阳大先生说极可能是马不识下了一口怨咒!
所以接连几年时间,一旦有人新婚之期,一定要出外避灾,直到生完孩子才会回来,基本上马鞍村最近几年没什么喜庆的事了,但总是有那躲不过的,家里又没钱粮,能娶个媳妇就不错了,哪里还有本事出外避灾,阴阳大先生就说了,若是躲不过的,只要刚生的双胞胎临盆之际,三日之内连唱大戏《金断雷》,用戏中的镇妖雷峰塔镇住自家宅院里的怨气,若能安然度过三日,就让儿媳妇带着双胞胎婴儿回娘家住,一直住过三伏九寒才能回来,不然劫难比如躲不过的。
这不,马村长身为一村之长,就算有能力让儿子儿媳出外避灾,但他也不能那样做,因为有他这个职位在,总要安定民心,若是他们家都顶不住,那别人家还得了,如此,马村长的大儿子前天刚得了一双龙凤,既然事前没有出外避灾,那事后为了安心,也就听从家人的安排,连唱三日大戏镇鬼,表面上自然是为了庆贺自家的人丁兴旺,但实际上是什么大家都明白,只不过没人去说罢了。
而我先前没有看到其他人看戏也就顺理成章了,因为这里的村民都知道马村长请的这台大戏是干什么用的,既然是镇鬼敬神,那生人谁还敢来看?来听?
师父听完马村长的一番细说,先是陷入一阵沉默之中,而后突然抬起头看向马村长,脸色凝重地道:“可是我刚才感应到的那些阴气,并非来自你们本村的地气!”
“啊?”在场之人,就连我和卜一缺,都是齐齐发出一声惊叫。
马村长更加摸着不头脑地问道:“大先生,那您看出了什么呢?如果您管下此事,救我们一家大小的性命,我马欢庆愿意双手奉上自家所有家产,而且向大先生行三跪九叩大礼参拜!”
此番话深深触动我的内心,可见马村长对自家人的平安看的是多么重,试问谁人不想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什么家产什么钱财,都难以比得上家人的平安幸福重要,这个村长是个朴实的老实人,我相信师父应该不会不管的。。。
师父对于马村长此话并未有什么触动,依旧脸色凝重地端坐着,淡淡开口道:“至于你先前所说的怨气走进了你们全村的气脉之中,我尚未察觉,要仔细查看过后才能见分晓,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外面那台大戏前,所聚敛的阴气并非来自你们村地下,是什么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我想很快便会见分晓的,对了,不知马村长还留他们唱几天?”
马村长立刻回道:“今日就是第三日,今晚这个‘灯戏’结束后,他们明日就要离开了,大先生为什么这么问呢?”
师父点头道:“这个事是我所遇到少见的棘手,反正此戏有扶正驱邪之妙处,不如往后延迟几日,改为七日,嗯,七日我想差不多了,四方功曹五方揭谛土地神保家仙受了恩惠也该出面管一管了,若是马村长不弃,这七日的时间我们师徒就留在你们村,直到将此事解决。”
七日?我愕然咂了咂嘴巴,赶忙凑到师父身边低声问道:“师父,那我们赶路的事。。。岂不是又要耽搁七日?”
师父轻叹一声,道:“扶正驱邪本就是我们修道之人的本分,若是连一方平安都保不了,试问我们得到镇山之宝又有什么意义?”
是啊。。。找寻镇山之宝还不是为了匡扶道义,扶正驱邪?还不是为了广大我茅山门户?若是遇事不管不顾,还怎么能算是个修道之人呢?我一时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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