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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姑拂尘一挥，道：“古葵，我养你十六年，你给我磕头，我承受得起，磕完头之后。就起来吧。再不走，你就看不到他了。”

我心中想道，十六个头，也就是十六岁，古葵还真是小妹妹，阿九真是少女杀手啊，若加上冷艳沈静的话，阿九的魅力着实不小。

古葵点点头，站了起来。已是泪眼朦胧。

老道姑喊道：“萧宁，我们去三清观。”目光落到张玄薇身边，眼神似有深意。张玄薇并不觉得害怕，坦然面对老道姑的眼神。

白师父背着明朝姐姐，二叔背着老古，黑师父背起了张玄薇。我们重新出发，从绝壁峰上下来，回转三清观。绝壁峰上来的时候道路异常陡峭，下去的时候更是险峻。幸而白师父、黑师父、二叔都是身手矫健之人，猿猴一般地从山峰上下来。

我常在茶花峒里行走，走惯了山路，倒也不觉得难走。不过走下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提心吊胆。乌漆墨黑山路，一不留神就要摔下去。指不定就脑袋找不到身体了。

茅真抱怨道：“师父，一来一去，光是折腾人，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拿我们当猴耍。”

老真人苛责道：“山路难走你就心生抱怨，人生漫长不知道有多少艰辛，那你该怎么走下去呢？”茅真又得了教训，哈了一口热气，不再说话，一行人小心翼翼地从山路走下来。

老道姑留着众人，只带着古葵下来，她们二人熟悉这绝壁峰上的一草一木，两人走得极其轻松，从山路上下来之后，气色自若。

我们下到绝壁峰后，夜色更加阴沉，相比刚才光线还要暗淡了不少。现在已是半夜十分，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从绝壁峰到三清观，走山路要一个多小时。

我们并未停留，而是继续往前面走去。走到半路的时候，火把烧光了，无以照明。我们不熟悉这边的地形与道路，只能由着老道姑与古葵在前面带路。

一直到后半夜两点钟的时候，我们才远远看到了三清观的灯光。众人疲惫不堪，看到灯光后，精神大振。我们回到三清观的时候，距离天亮只有两三个小时了。

古惊风与古秀连处理完古家的事情后，留在大殿之中等我们，见我们风尘仆仆地赶来，都惊醒了过来。张大哥问道：“萧宁，事情弄清楚了？”

我摇摇头，走到了阿九身边，伸手搭在阿九的脉搏上，感到脉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动，不解地看着老真人，道：“老真人，阿九脉搏跳动有力，怎么会醒不过来呢？”

老道姑与古葵走了进来。古葵一眼便看到了阿九，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再看阿九的伤势，眉头紧锁，一袭愁云涌上了心头，右手抓着裙摆，捏成一团，远远地站着，并没有跑过来。

老真人走上前，伸手搭在的脉搏上，过了一会，说道：“他的生命力比一般人强，但是不及时醒过来的话，也会出问题，很有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

阿九若不醒，难道让阿九也变成一只僵尸吗？我摇摇头，喊道：“阿九，你都睡了好长时间了，再睡下去，就变成猪了啊。”

古葵从后面走上前，站在一旁，看着阿九，眼睛眨动，依旧没有说出来，回头望了一眼师父，道：“师父，你说他会不会醒过来啊？”

老道姑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好色小子福大命大，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你就耐心地等着就是了，我看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古葵点点头，充满了信心。

白师父将明朝姐姐放好之后，到了阿九身边，用金针刺入阿九的穴道中，阿九哼了一声，却没有醒过来。我让古惊风弄了一些油灯过来，之后关上门窗，在阿九身边摆上了七星续命灯。

“灯不灭，阿九就会没事。”我摆好灯阵之后，只等最后的时间。大殿之上沉默了很长时间，这才听到老真人茅远知说话：“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天亮，咱们说说铃铛里的事情。”

我点点头，望向了白师父。白师父道：“张小姐还在熟睡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老真人走上前，凝视了一会，说道：“张小姐是玉尸，休息了两天，应该马上就会醒过来。那个小张小姐……你用铜铃铛来晃动两下。”

张小姐是明朝姐姐，小张小姐则是张玄薇。张玄薇有些不解，但还是遵从老真人的吩咐。我把铜铃铛交给了张玄薇。

张玄薇接过铜铃铛之后，看了黑白师父与眉清目秀，说道：“你们都后退一些，铜铃铛会伤害到你们的。”铜铃铛有驱魔的功效，僵尸听到这声音，会有些不舒服的。

黑白师父表示没事，眉清目秀则后退了一些。

叮当叮当！铜铃铛晃动起来。那张玄薇表情凝重，口中也念叨了几句。

大概摇晃了三五分钟的样子。明朝姐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嘴唇轻轻动了两下，手指也跟着动弹了。张玄薇惊道：“看来，前辈与我这个铜铃铛之间，有些渊源啊。”

铜铃铛的声音可以驱魔对付僵尸。张玄薇晃动铜铃铛，相当于刺激了明朝姐姐。她在昏睡之中，受到铃铛声的刺激，自然很快醒过来的。

白师父与古惊风皆是一喜，从边上走了上来。不远处的霸道老古，眼皮下面也动了几下。

明朝姐姐睁开眼睛后，目光扫动，最后落到了白师父身上，微微一笑，说道：“雨哥，咱们终于见面。我睡在黑暗之中，一直都看不到你，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好害怕。”

白师父上前，骨头咔咔作响，笑道：“不会的。咱们会永远守在一起的。”

老道姑不由地动容，一个骷髅瘦弱之人，一个美丽倾城的玉尸，竟然要不顾一切地相守在一起。而本想上前打招呼的古惊风，犹豫了一会，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黑师父哈哈大笑：“好了，好了，你们终于没事了。我老黑也可以哈哈大笑了，找机会请我们喝喜酒的。”

我心说黑师父真是够了，道：“黑师父，只要你不跟白师父打架，他可以请你喝一百回酒的。”

“不行，以前没能走在一起，现在在一起，必须要请我喝酒，不然的话，我黑魔就不开心，天天跟着你们，看你们怎么呆在一起！哼哼！你们要想摆脱我，那还是有点困难的。”黑师父说着说道。

明朝姐姐与白师父对视一眼，一时柔情无限。

白师父道：“我没有意见，只要张小姐愿意，我不会少了师哥这顿酒的……”

明朝姐姐点点头，道：“可以，这顿酒一定要喝的。”黑师父讨了一顿酒喝，很满意地点点头，袖子一摆，道：“你们有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了。”

老真人走上前，对着明朝姐姐双手一摆，说道：“您老人家是天师府的前辈吧。晚辈茅远知在这里给您请安了。”

明朝姐姐站了起来，冷笑一声，说道：“看你衣服打扮，是茅山派的人。我张凤至平生最看不起的道士，就是你们茅山派的道士。”

明朝姐姐的话正和我心意，茅仙吉就是茅山派的道士，当年就是他害得麻小巫睡了好几年，若不是最后找到了灵蛇之心，麻小巫会永远睡过去的。

“你们天师府就有好道士了……”茅真愤怒不已，当即回应了。

老真人伸手打断了茅真的话，笑道：“前辈心中有怒气，自然是正常的。我这些年来常年闭关，对弟子疏于管教，是我的责任。我在这里说声对不起了……”

明朝姐姐冷笑一声：“你是茅山派的掌门人，给我道歉，岂不是自降了身份。我张凤至睡了几百年，不过是一只僵尸。又怎么承您这样身份尊贵之人道歉呢……”

第二百三十三章、带着怨气的小公主

明朝姐姐的话里有刺，嘲讽的意味很强，茅真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老道姑却先喊了出来：“走了一只白衣玉尸，又来了一只黑衣玉尸。他是一派掌门，你尽说些不冷不热的话，你是什么意思？”

明朝姐姐眼神一扫。笑道：“好一个老辣的道姑，你是要给他出头吗？老道士道完歉后，小道姑就要出头了，你们这是早就计划好了的吧。”

老道姑袖子一卷，手中的拂尘就飞了出去，直取明朝姐姐。我心想不好，方才在绝壁峰没有打起来，怕是要在这里打起来了。

我脚上踏着棋步，手中的玄铁黑伞一扬，打住了老道姑飞来的拂尘。那拂尘的细丝一卷。缠在黑铁伞上。老道姑用力一拉，我整个人往前面走了两步，方才站起身子，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叫道：“有话好好说，仙姑何必动手呢。”

老道姑冷笑一声：“还能好好说话吗？”话锋直指明朝姐姐。

老真人走上前，右手放在细丝上。道：“都收起来吧！不要打了，有话慢慢说。”老真人话里面带有一股威严，我手上的气力变弱。老道姑也讪讪地收起拂尘，跺跺脚后退了几步，叫道：“我再也不管你的事情了。”

老道士叹了一口气，道：“张前辈，这当中有些误会，还请你老人家不要放在心上。”

老真人三番两次说软话，明朝姐姐哈哈一笑，道：“我没有必要放在心上，说吧。咱们之间的事情怎么算，还要不要再打一架！”余余系亡。

老真人道：“不用打了。你要找小公主的魂魄，我知道在什么地方啊！”

原来明朝姐姐四处寻找小公主的魂魄，后来找到线索去了茅山，与茅远知之间打过了一架，最后明朝姐姐离开了茅山，又四处寻找小公主的魂魄。

明朝姐姐听了老真人话，叫道：“小公主的魂魄，在哪里？”

老真人手中的拂尘一指。说道：“就在小张小姐的身上。”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自然的笑容。而就在这时，张玄薇手中的铜铃铛再次响了起来。

“小纸人。”我与张玄薇同时叫了起来。

难道说那小纸人与黑猫身上的两半魂魄组在一起，就是小公主的魂魄，也是明朝姐姐一直以来寻找的那个魂魄吗？

世事如此无常，竟然有这般巧妙的事情，着实令人匪夷所思了。

小纸人一直叫喊着“明，明，明……”应该是交代她自己的出生年代，就是大明王朝吧。

明朝姐姐看向了张玄薇，很快就把目光落在了铜铃铛上面，问道：“你是说小公主住在铜铃铛里面了？”

老真人微微颔首，说道：“我第一次看到铜铃铛的时候，就感觉到里面有魂魄了。再加上那强大的念力，应该是你要找的小公主。”

明朝姐姐不由地大喜，道：“原来小公主早就在我身边，我竟然一直以为她流落天涯海角了。”明朝姐姐有些激动。

张玄薇道：“魂魄被人用强力分成两半，被我收入了铜铃铛里面，不知道它们有没有重新合在一起。我把它们守在里面，后来又请我父亲再弄了一道封印，现在要放出来吗？”

张玄薇道：“如果要放出来的，我现在就解开封印！”

明朝姐姐惊道：“什么？魂魄被分成两半了，岂有之理，到底是什么人做的？我要杀了他。”

明朝姐姐刚刚醒过来，气力不济，因为激动的叫喊，身子晃动，站立不稳，白师父连忙把他扶住。

我本想开口解释，老真人却先说话了：“茅山道士茅曦道将它们分开的，其中一个放入纸人身上，可以到处跑动；另外一半是放在玩偶身上的。”

我接着说道：“那玩偶无意之中落到了我爷爷萧棋手上，最后将玩偶里的魂魄弄出来之后，放入一头黑猫身上。我先是得到了小纸人，后来又见到了黑猫，这才把它们收在铜铃铛里面的。”

老真人道：“张前辈，茅曦道早已经死了，你要找他报仇，怕是来不及了。”

明朝姐姐长叹一口气，道：“没想到在公主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那个茅曦道死了最好，要是没死。我非要他好看。将人魂魄强力分成两半，这种邪术也只有你茅山山门才会有吧。”

老真人无法反驳，说道：“其实每个地方都有好人与恶人。茅山派不例外。那茅曦道是个很聪明的人，但是都没有用在正道之上。我承认，这事情是我茅山派做错了。”

老真人茅远知与茅曦道属于同辈中人，茅曦道的年纪甚至比老真人可能还要大一些。老真人代表茅山派认错，也算是替茅曦道认错了。

二叔听了这话，道：“萧宁，你的小纸人是在茶花峒附近得到的吧？”

我道：“是的，怎么了？”

二叔道：“以前茅曦道呆在苗疆养虫，弄了很多小纸人，红的白的都有。我之前与他打过一架，烧了不少纸人。想必这个小纸人应该是逃出去，躲在山洞里面的。”

我道：“要是那火再大一些，或许就小公主就没有了。看来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茅曦道分开了小公主的魂魄，都躲过种种劫数，最终又聚在了一起。”

老真人道：“既是我门中之人犯下的过错，那么就由我来弥补吧。若是两半魂魄没有合二为一，就由我将它们合在一起吧。”老真人随即看向张玄薇，道：“把它放出来吧。”

张玄薇点点头，结了手印点在铜铃铛上，用力一拍，铜铃铛发出一声脆响，从里面冒出了一股烟雾。我眼睛转红，看了过去，从烟雾之中依稀可辨一个简单的人形。

从铜铃铛出来的那一瞬间，整个大殿一下子就阴风习习。七盏续命灯晃动了两下，有两盏灯当即熄灭了。古葵叫了一声，忙伸手挡住其他的油灯，又将那两盏熄灭油灯的灯芯拨出来一些，重新点上。七盏油灯晃动着，火光比刚才微弱了不少。

“噢啊！”那人形从铜铃铛里钻出来之后，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叫声，整个身子怨气击中，扑腾一下，直接冲了上去，直取老真人。

老真人似乎早就遇到了这一点，见那身形往前面冲来，身子轻盈地往后一退，叫道：“你本事纯良之人，这些年来遭遇太过不公平，所以才会生出那么多的怨气……再加上这些年到处漂泊，又有一些本不属于你的怨气进入你的身体里面，这些都不能怪你……”

那身形动作极快，叫声不绝于耳，传遍了四周，门窗哐哐作响，房间里的火光也摇摇欲坠。

老真人一连退了十多米，那身形紧追不舍。茅山七子见到师父后退，皆是惊讶，拔出宝剑。茅真叫道：“摆阵。”茅山七子快速跳动，摆成了北斗七星阵，站立之后，快速地追了过去。

老真人叫道：“蠢货！我还需要你们帮忙吧。都站着别过来。”老真人喊过之后，茅真不敢过来。

小公主的身形很快，正如老真人所言，这些年来她遭遇太多的不公平与磨难，四处流浪，吸收了不少怨念，见到了茅山派的人，自然是气愤难忍，所以不顾一切地冲上来。

明朝姐姐喊道：“你要是敢伤害小公主，我灭你茅山整个山门。”明朝姐姐声音极大，奈何自己没有办法冲过来保护小公主。

我道：“姐姐，你放心，老真人是要消解小公主身上的怨气，并不是要伤害她。”

白师父也安慰道：“我看老道士没什么恶意，一直在退让。”

老真人身子轻盈，快速躲闪。小公主的魂魄紧紧地抓着。忽地一下，小公主撞在老真人身上。老真人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墙面之上。

茅山七子齐齐喊道：“师父。”

老真人喊道：“不要过来。”老真人快速站了起来，就在这时。小公主追了上来，一团气息落在老真人身上。

老真人并没有动弹，而是念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以夺人算。算减则贫耗，多逢忧患，人皆恶之，刑祸随之，吉庆避之，恶星灾之，算尽则死……”

张玄薇小声说道：“这是《太上感应篇》里的内容。老真人是要诵经感怀小公主，化解她身上带着的怨气。”

《太上感应篇》号称“古今第一善文”，是劝人向善的文章，经由老真人念出，具有强烈的感染力，一时之间，大殿上的阴风弱了不少，小公主身上笼罩着的气息也渐渐地变弱，她的样子也慢慢地露了出来。

“啊噢！嗷嗷！”小公主有些不愿意，发出了反抗的叫声。

明朝姐姐喊道：“小公主，你不要淘气。这老道士和之前你遇到那些道士不一样，他是个正直的道士。这《太上感应篇》能消解你身上的怨念，你不要再挣扎……一会就好了，一会就好了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淘气小公主

《太上感应篇》全文共一千二百字，经由老真人之口，颇有韵律地诵读了出来，带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我感觉我心口躁动的热气，也似乎安静了不少，就连凶虫也安静了许多。整个大殿分外地安静。只听到诵经声不断地传出，透过门缝，还可以看到一些微弱的孤魂野鬼。

它们四处漂泊，无法超度，弥留在深山之中，多年都未曾这般声音。忽然听到仙人一般诵经声，都靠了过来。有的机缘巧合之辈，听过之后，开了心窍，或许可以冲入轮回。

人生如此无常。谁也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万丈红尘之中，多数人都陷入可怕的轮回中。他们在寻找生活，又常常被生活所抛弃。

“似这般漂泊，无法到头。人生的苦难，往往难以言说。”白师父感叹地说道，“那些欢愉总是苦短……”

小公主偶尔发出数声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