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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牺牲卡米尔-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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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上看出些蛛丝马迹。然而什么都没有。他转过身,目光落在一个小雕塑上,一个游泳小人儿,是一块暗色木头雕刻成的年轻女子,肚子朝下,头发盘成一个三角发髻,屁股挺翘,是卡米尔在卢浮宫买了送给她的。安妮和他去看了所有达·芬奇的作品,卡米尔给她一一解释。关于绘画,他的知识储备永远不会枯竭,简直是这方面的百科全书。在纪念品小商店里,他们遇到了这个年轻女子的复制品小雕塑,原雕塑是从十八世纪的埃及完好出土的,小人儿臀部带着一个迷人的弧线。
  “我跟你保证,安妮,你的和她的一模一样。”
  她笑了,像在说“信你才有鬼!但我还是很开心你这么说”。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这么认为,但卡米尔,他很确定自己说的是事实。他向她靠过去,坚持说千真万确。
  “我跟你发誓。”
  在她有任何反应之前,卡米尔已经买下了这个小人。晚上,他进行了详细对比,像个收藏家似的,安妮一开始笑得很开心,接着她开始呻吟,然后,可想而知。然后,她哭了。她常常会在欢愉之后陷入哭泣。卡米尔想,这可能是为了自我洁净。
  现在,这个小人贴着墙,像是受了罚一样,它和安妮摆放在书架上的DVD隔了一段距离。卡米尔的目光画了一个大大的弧度。他是个卓越不凡的素描画家,这也多亏了他的观察力,而且他善于当机立断。
  房子都看过一遍了。
  回到右边的抽屉,它已经完全被翻倒一空。卡米尔走近入口处的门,靠在门锁上。什么都没有。所以一定是他们,他们一定是在安妮的手提包里找到了她的地址和她寓所的钥匙,劫匪在离开莫尼尔长廊时就把它们统统掳走了。
  是去医院的那个男人吗?还是他们有几个人分配任务?
  这场狩猎的分配可以说是荒谬的。安妮身陷的绝境似乎远远超过了当时的状况。“有什么东西逃过了我们的眼睛,”卡米尔重复说着,“有什么东西我们没有看到,没有理解。”
  有了他们所找到的个人信息,他们或许知道了她的一切。去哪儿找她,她的几个停车处,里昂、巴黎,她工作的办公室,她从哪里来,她可以去哪里避难,他们什么都知道。
  跟踪她,找到她,变成了一个躲猫猫的游戏。
  杀了她也是易如反掌。
  安妮只要出门一步,她就死定了。
  他不能跟分局长女士谈及这次拜访,除非他承认他和安妮的亲密关系,并且承认他从最开始就在撒谎。昨天只不过是有些疑问,今天,也只是有些怀疑。在组织面前,这是站不住脚的。他们可以把科学实验室的技术员叫来,但那些家伙就算来了,他们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无论如何,卡米尔进房间时没有逮捕令,没有搜查令,什么都没有,除了得到钥匙的方法:因为她让他去找社保证件,她的邻居可以做证他常来,而且很久了……
  他撒的谎越来越多,就越来越危险。但这还不是最让卡米尔担心的。
  最让他担心的是安妮是否安全,而他觉得有点力不从心。
  7:20
  “我从来不会被打扰。”
  如果你的同事这么在清晨七点的电话里回答你,毫无疑问,这是个公共危险人物。尤其,当这个人是警察局分局长。
  卡米尔开始叙述。
  “您的报告呢?”分局长女士打断他。
  “正在说。”
  “所以……”
  卡米尔又从头开始说起。他搜寻着合适的词,努力想显得专业。证人住了院,有非常明显的迹象看起来劫匪也去过医院,他去了她的病房,试图杀人灭口。
  “等等,警官,我不是很明白。(她夸大了每个字的发音,好像她的智商撞上了一堵不可逾越的墙。)这位证人,弗莱斯提女士,她……”
  “弗莱斯提尔。”
  “随您高兴。她说她没有看见任何人进入她的房间,是吗?(她没有给他时间回答,这其实不是疑问句。)女护士声称她看到了什么人,但事实上她也不确定,是这样吗?首先,这个‘什么人’是谁?即便是劫匪,说到底,他到底有没有来?”
  没什么好抱怨的。勒冈如果还在这个位子上,他也会有同样的反应。自从卡米尔自告奋勇接手了这个案子,一切都像是在往相反的方向发展。
  “我,”卡米尔确认,“我告诉您他来过了!护士发现了一杆猎枪。”
  “噢,”分局长女士发出了一声赞叹声,“太厉害了!她‘发现’了……所以你告诉我,医院提出控告了吗?”
  卡米尔从这次谈话的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会如何发展。他还是想努力一下,但他不想和他的上司发生太大的冲突。她不是平白无故就升职的。至于他和勒冈的友谊,如果说最初是靠着这份友谊而几乎是强制性插了一脚得到了这个案子,这一次,也帮不了他太多了,甚至反而会对他更不利。
  卡米尔感到有点恼火,太阳穴涨痛。
  “不,没有控告。(不要暴躁,要表现得耐心、沉稳,解释清楚,有说服力。)但我告诉您,我确定,这家伙来过了。护士说有武器,看起来可能像是抢劫时用的滑膛枪,并且……”
  “‘看起来可能’……”
  “为什么您就是不愿相信我?”
  “因为没有控诉,没有可靠证据,没有目击证人,没有有力证明,我就不能想象普普通通一个劫匪就这么跑来医院想杀死一名证人,这就是为什么!”
  “普普通通一个劫匪?”卡米尔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是的,我知道,他看起来相当凶残,但是……”
  “‘相当’凶残?”
  “好吧,警官,您不用每次都重复我的话,并且加上一个问号!您跟我申请警方保护,像是在申请保护一个就要面对上庭指控的同谋犯一样!”
  卡米尔想说些什么,但太晚了。
  “我给您派个小警员吧。给您两天。”
  这个回答卑劣到令人发指。如果不派警员,万一有什么意外,那将是她的责任。而派一个小警员试图来阻止一次武装谋杀,这就像试图用雨衣抵挡一场海啸一样。不过卡米尔觉得分局长还是很有道理的。
  “弗莱斯提尔女士对这些男人来说能造成什么威胁呢?范霍文警官?就我所知,她只是碰巧遇上了一场抢劫,又不是恐怖袭击!他们应该知道,他们只是伤了她,但没有杀死她,在我看来,他们应该庆幸才对。”
  这从一开始就很明确。
  有什么问题呢?
  “说到底,您的线人呢,他说了什么?”
  这是一个永恒的话题:我们到底该如何做决定?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我们已经决定了的事?一些无意识的东西潜入了卡米尔的答案中,看似不可能的回答就这样脱口而出。
  “穆禄·法拉乌衣。”
  他自己都惊呆了。
  像是在坐旋转木马一样,他生理上感觉到眩晕,当他说出刚才的名字时,他的身体就像是一道弧线一般,嗖的一下撞上了墙。
  “他现在行动自由吗?”还不等卡米尔回答,“另外,他在里面是做什么的?”
  好问题。强盗们都是要有自己的职责的。强盗、毒贩、小偷、伪造者、骗子、敲诈勒索者,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领域里。穆禄·法拉乌衣,他的专长是拉皮条,看他的名字出现在抢劫案里,也有点让人觉得奇怪。
  这是卡米尔打过照面的一个人,对于做线人这个角色可能有点太大材小用了。他们时不时会遇到。这家伙有着常人罕见的残暴,通过恐吓获得了自己的地盘,还杀了不少人。他极其精明、歹毒,没有人能抓到他。至少在他被人陷害之前没有人能抓得到他:三十公斤的迷幻药在他车里被发现,还带有他的指纹。这种肮脏的把戏简直无可原谅。他再怎么恳求说他只是用这个袋子去健身房也是徒劳,结果他被送入了牢房,气得想把地球毁了。
  “什么?”卡米尔问。
  “法拉乌衣!他跟你这事儿有什么牵扯?而且首先,这是你堂哥吧?我不知道……”
  “不,这怎么会是我堂哥……事情比这复杂多了,这关系到三方面,您清楚吗?”
  “不,我就是不太清楚。”
  “我会负责这件事儿的,我再跟您汇报。”
  “您……您为这事儿‘负责’?”
  “好吧,您不会要重复我说的每个字再加上一个问号吧?”
  “您简直气死我了!”
  米夏尔对着电话大吼,然后她很快把手放在听筒上,卡米尔听到她说“抱歉,亲爱的”,有点结结巴巴,声音很低。这一下就把卡米尔拉入了旋涡。这个女人也有孩子?几岁呢?女孩吗?听她的这个声音,她难道不是在和一个小女孩说话吗?分局长女士又重新回到谈话中,声音比之前沉闷,但还是可以感觉出她的焦躁不安。从电话那头的喘息声,卡米尔听出来她在换房间。到目前为止,她一直忍着卡米尔,而现在,有些压抑了太久的东西正沸腾着往外冒,在她声音中炸开,但环境不允许她大吼大叫:
  “您到底在搞什么玩意儿,警官先生?”
  “首先,这不是‘我’搞的玩意儿。对我来说现在也是早晨七点。所以我也想把这件事给您解释清楚,但您得给我时间……”
  “警官先生……(静默)我不知道您在做什么,我也不理解您所做的。(声音中不再有焦躁,分局长女士像是突然转变了话题似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我今晚就要您的报告,我说清楚了吗?”
  “没问题。”
  天气很凉爽,然而卡米尔浑身却被汗水浸透了。非常特殊的汗,热汗冷汗交杂在一起,流过卡米尔的后背,这种感觉只有在他拼命找着伊琳娜,而她还是死于非命的那天才有过。那天,他头晕眼花,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比任何人都好了……不,他甚至都没有工夫去想。他的所作所为就像他是唯一一个能拯救伊琳娜的人,而他却错了:当他找到她的时候,伊琳娜已经死了。
  今天轮到安妮了?
  有人说,对于同一个男人,离开他的女人们总会以同一种方式离开。这正是他所害怕的。
  8:00
  那些土耳其人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沉甸甸的两大袋子珠宝。即便收赃人能带上道,它们还是可以再轻些,但是无所谓了。一切进展顺利,如果我运气好一点,我还希望再多搞一袋。
  如果还有的话。
  如果没有的话,那就要流点血了。
  为了找到答案,为了一切水落石出,一定要掌握方法,还需要耐心。
  在等待时……灯亮了起来:该读报了。
  《巴黎人报》第三页。
  “圣…欧文:火灾……”
  完美!街对面。巴勒托咖啡馆。一杯咖啡,特浓醇黑。香烟。咖啡,香烟,这就是真正的生活。这家咖啡馆档次太低,坐在里面让人感觉自己像待在一个火车站里,但在早上八点,我也没有什么太高的期望。
  打开报纸。鼓声雷动。
  圣…欧文地区
  神秘火灾,火势浩大:两人死亡。
  昨日正午时分,沙特尔地区,继一次严重爆炸之后,接到一起严重火灾的报告。圣…欧文地区警力随即赶到现场,火势摧毁了多家工厂和汽车修理厂。这片区域作为未来开发区,如今已被整体改建,也因为这个原因,如此大规模的火灾实属罕见。
  在被大火烧毁的厂房废墟中,调查人员发现了一辆保时捷卡宴的残骸和两具大面积烧焦的尸体。爆炸正是在此地发生:警方发现了重磅塞姆汀炸药留下的痕迹。从现场搜集的电子碎片来看,专家认为爆炸是通过一部手机远程操控的。
  从爆炸的规模来看,两名受害人的身份确认将会十分困难。多项迹象表明,此次爆炸幕后有一名准备相当充分的凶手,想尽一切办法阻止死者身份的确认。调查人员试图判断受害人在爆炸之前是否已经死亡……
  事情搞定。
  “调查人员尤欲试图判断……”笑死我了!我赶回巴黎了。如果警察们再在暗中调查那对本来就没有任何身份登记的土耳其兄弟,我就让警察局家属里再多几个孤儿。
  时间快到了,外环线,马越门出口,平行侧道,上塞纳省塞纳河畔讷伊。
  那些资本家的宅邸真是漂亮啊。他们应该不那么蠢,这简直让人有冲动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我把车停在一所中学门口,那些十三岁的小女孩身上穿着法国最低工资十三倍价钱的衣服。时不时,我会遗憾莫斯伯格不被人视作社会平等的调节器。
  我穿过中学,右转。这房子比隔壁的小得多,停车场也朴素得多,但是在这些地方的房东手里每年都有抢来和偷来的赃物过手,加起来的价值差不多可以在拉德芳斯建一座摩天大楼。这是个多疑、油滑的家伙,总是不停变换花招。他要从北站行李寄存处的一个中间人手上拿过这两包珠宝。
  一个地方拿货,一个地方估货,第三个地方谈判。
  看来,他为了交易的安全没少付钱啊。
  9:30
  卡米尔急火攻心,迫不及待要询问她到底在莫尼尔长廊看到了什么。但是在她面前展现出他真正的焦虑程度,这就等于在告诉她她仍处于危险之中,是在恐吓她,给她本已痛苦的身心再加一层折磨。
  但是,他还是得回到那个地方。
  “什么?”安妮大吼,“看到什么?什么?”
  安妮一直休息得不太好,夜晚对她来说毫无用处,她一觉醒来比入睡之前更疲惫。她太紧张了,总是处于泪水决堤的边缘,听得出来,她声音还是颤抖的,但她发音已经比前夜清楚一点点了,音节比之前清晰。
  “我不知道,”卡米尔说,“可能是任何事物。”
  “什么事物?”
  卡米尔摊开双手。
  “只是以防万一,你明白吗?”
  不,安妮完全不懂。但她决定搜索一下,她斜着脑袋想从另一个角度看卡米尔。卡米尔让她闭上眼睛:“冷静一点,我需要你帮我。”
  “你没有听到他们说话?”
  安妮没有动弹,他不确定她有没有听懂他的问题。然后她做了一个逃避的姿势,很难形容,卡米尔凑近她。
  “塞尔维亚语,我感觉是……”
  卡米尔跳了起来。
  “为什么会是塞尔维亚语?你还会说塞尔维亚语?”
  他真的是很多疑。他越来越频繁地遇到那些斯洛文尼亚人、塞尔维亚人、波斯尼亚人、克罗地亚人、科索沃人,他们坐小船偷渡到巴黎,但自从他遇到这些人以来,他从来没在意过区分他们的语言。
  “不,我不确定……”
  她放弃了,又倒回她的枕头上。
  “等等,等等,”卡米尔很坚持,“这很重要……”
  安妮又睁开眼,痛苦地一字一字发着音:
  “克拉杰……好像是。”
  卡米尔没明白,这感觉就像他突然发现佩莱拉法官的女书记员说了一口流利的日语一样。
  “克拉杰?这是塞尔维亚语?”
  安妮说是的,但她对自己似乎又不太确定。
  “这是说,‘停下’。”
  “但是……安妮,你怎么知道的?”
  安妮闭上眼睛,看上去在说“你真是烦人”,总是要不断对他重复。
  “我去过东边国家三年……”
  简直不可原谅。她对他说过无数次十五年的环游世界经历。在做监控工作之前,她负责几乎世界上所有国家的居留工作。尤其是所有东方国家,除了俄罗斯。从波兰到阿尔巴尼亚。
  “他们都说塞尔维亚语吗?”
  安妮只想说不是,但她必须解释。对于卡米尔,总是什么都要解释。
  “我只听到一个声音……在厕所。另一个,我不知道……(她发音还是不清楚,但卡米尔可以听懂。)卡米尔,我不确定……”
  但对他来说,她的口型确认了她的话:那个叫喊的人、掳走珠宝的人、掩护同伙的人,是塞尔维亚人。还有那个负责监察地形的人:文森特·阿福奈尔。
  殴打安妮的就是他,也是他打电话给医院的,他上楼到了安妮的房间,或许也是他,到过安妮公寓。而他,没有口音。
  电话接线员也很确定。
  文森特·阿福奈尔。
  去做扫描检查的时候,安妮要求使用拐杖。旁人要明白她要什么已经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卡米尔还在翻译。她决定走着去那里。护士抬起眼看向天花板,准备立刻把她抬走,她大喊着摆脱了护士的束缚,坐在床边,双手交叉在胸前。这是在说,不。
  这一次,毫无疑问,大家都懂了。楼层的值班护士佛罗伦丝,顶着她的两瓣儿大鱼唇,非常自信地过来了:“这毫无理由,弗莱斯提尔女士,我们要把您送去扫描,就在楼下,要不了多久的。”不等她回答,她就离开了,这一切都想展现出她很忙,满脑子工作,谁都别用无理取闹来惹她生气……刚走到房门前,她听到安妮的声音,出人意料地清晰,每个音节不再是以前那样含含糊糊的,每个人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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