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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无双-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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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杀手夜奔

    尹维峻的死让陈子锟极为震惊,呆呆望着那炷香一言不发,孙文拍拍他的肩膀道:“牺牲在所难免,我辈仍需前仆后继。”

    转而对黄路遥道:“小黄,你陪陪他。”随即上楼去了。

    良久,陈子锟缓过劲来,给尹维峻上香默哀片刻,回望黄路遥道:“姑姑是怎么死的?”

    黄路遥走了过来,眼圈红肿,低声道:“尹大姐是被人暗杀的。”

    “谁!”

    黄路遥迟疑了一下道:“总理不让我告诉你。”

    陈子锟怒道:“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那帮眼里容不下孙先生的北洋政客,这个仇我势必要报。”

    黄路遥道:“尹大姐奉总理之命前往广东执行机密任务,北洋那边是不会知晓的,我怀疑是广州方面的人下的毒手。”

    陈子锟对政治一向了解不深,在他印象中,孙文就是广州军政府的首脑,怎么可能自己人杀自己人呢。

    见他一副不明白的样子,黄路遥解释道:“想当年张勋复辟,先生在广州振臂一呼,天下无不响应,先生当选为军政府大元帅,挥兵北伐讨逆护法,正在势如破竹之际,广西军阀陆荣廷背叛革命,釜底抽薪,导致护法战争功亏一篑,这个小人还勾结宵小,架空先生,把广州军政府变成自己的掌上之物。”

    说起这些往事,黄路遥义愤填膺,怒发冲冠,紧握拳头道:“去年海军总司令程璧光率领海军舰队南下广州,投奔先生,陆荣廷这厮拉拢不成,就派人暗杀了程璧光,此次尹大姐遇刺,绝对是陆贼所为,我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为尹大姐报仇,为革命去一大障碍。”

    陈子锟被他说的热血沸腾,也道:“不为姑姑报仇,誓不为人。”

    黄路遥忽然叹气道:“可惜先生为了天下苍生,不忍多开杀戒,陆贼虽然阴险狡诈,首鼠两端,但尚属可争取的对象,唉,我虽然想不通,也只好服从命令。”

    陈子锟咬牙启齿,暗下决心,一定要杀掉陆荣廷为姑姑报仇。

    二楼窗口,孙文轻轻撩开窗帘,看着下面两个年轻人愤然的样子,欣慰的点点头。

    ……

    陈子锟身上的枪伤还没好利索,被安置在别墅的客房内休息,他急切的想去四马路见鉴冰,但是却被黄路遥坚决制止。

    “你的伤没好,不能乱走,这是命令。”黄路遥严肃的说。

    “已经好了,我得出去。”陈子锟起身要走,黄路遥伸手拦住,说道:“你忘了入党时的誓言么?没有总理的命令,你哪儿也不许去。”

    陈子锟眼一瞪就要发飙,入党又不是卖身,怎么连自由都要束缚了,如果这样的话,他宁愿**。

    眼瞅着就要发生冲突,孙夫人带着医生护士来了,柔声道:“子锟,你的枪伤还没好利索,很容易迸裂出血,听话,躺下。”

    夫人出马,陈子锟立马吃瘪,乖乖躺在床上,听任医生检查,不过看到医生的仁丹胡子,他又跳了起来:“我不让日本人看,好人都能被他们看死。”

    仁丹胡很尴尬的笑了,夫人也笑了:“子锟,这位三井医生是先生的私人医生,不是那种蒙古大夫,你放心好了。”

    陈子锟这才让医生检查,仁丹胡帮他给伤口换了药和新绷带,检查了五官四肢,听了心跳量了血压,点点头道:“略微有些发烧,但伤情稳定,再过一个月就能康复了。”

    “那怎么行,我现在就要出去。”陈子锟嚷道。

    夫人轻笑着摇摇头,将手搁在陈子锟额头上感受着热度,道:“你发烧了,要好好休息,多喝水。”

    手背清凉光滑,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袭来,陈子锟很享受这种感觉,但嘴上还在争辩:“我身体好的很,发点烧不算什么。”

    没人搭理他,夫人和医生出了房间,黄路遥把门带上,在门外把守,医生来到楼上书房,孙文正伏案写作,抬头问道:“后生仔的身体怎么样?”

    三井医生道:“血压正常,肌肉发达,脉搏每分钟五十二次,他简直强壮的像头牛,脾气也像牛,非要急着出去。”

    孙文道:“干革命,就要这种一往无前的魄力,”

    三井医生放下病历,鞠了一个躬出去了。

    夫人走了进来,拿起保温瓶给桌上的茶杯续水,孙文问道:“你觉得他的身体状况可以担当么?”

    夫人道:“士气可用。”

    ……

    深夜,陈子锟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走马灯闪过许多场景,这半年来他经历了许多,从关东到北京,从北京到上海,无数张面孔在眼前浮现,清秀可人的林文静,火热奔放的姚依蕾,泼辣倔强的夏小青,风华绝代的鉴冰,还有忠厚沉稳的薛大叔,本分善良的宝庆、豪迈洒脱的大海哥,高风亮节的熊希龄,北京的胡同、上海的弄堂,外滩上纸醉金迷的十里洋场,时至今日,困扰自己的身世之谜已经解开,但更大的问题随之而来。

    我该向何处去?

    是像李耀廷那样,在上海滩混出一片天地,娇妻美妾,家财巨万,还是紧跟孙先生的步伐,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奉献一生?

    正冥思苦想着,房门敲响,黄路遥的声音传来:“睡了么?总理要见你。”

    “我马上起来。”陈子锟本来就是和衣而卧,听到召唤立刻起身,房门打开,孙文和蔼的面容出现在外面,看到陈子锟起身,他忙道:“你有伤,不要动。”

    陈子锟还是坐了起来:“总理,我没事。”

    孙文上前按住陈子锟的肩膀,将他按回床上,黄路遥拿了把椅子请先生坐下,自己肃立一旁。

    孙文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香蕉慢慢的剥着,对陈子锟道:“子锟,上海呆不下去了,今夜你必须走。”

    陈子锟一惊,但没有问为什么,他知道孙文接下来还有话说。

    “今日别墅门口多了一些鬼鬼祟祟的人,想必是巡捕房的包打听。”黄路遥在后面解释道。

    陈子锟立刻道:“想必是冲我来的,我这就走,绝不连累总理。”

    孙文道:“你不用着急,他们没有证据是不敢随便进来抓人的,但出了这个院子就难说了,为防范于未然,我准备派遣你代表我前往广东吊唁尹烈士,一来你和维峻关系非比寻常,派你去比较合适,二来也可历练一番,增加一些经验,你愿意接受这个任务么?”

    陈子锟毫不犹豫道:“敢不从命。”

    孙文点点头:“广东在广西云南军阀掌控之中,你务必要注意安全,我这里有一样东西赠给你。”

    说着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把毛瑟掌心雷手枪来,枪的尺寸很小,只有手掌心那么大,虽然个头小,但是制造精良,寒光闪闪,部件啮合紧密,端的是一件杀人利器。

    “这把枪跟我多年,现在赠给你防身之用。”孙文道。

    陈子锟双手接枪,感动不已。

    孙文又道:“你此番前往广东,除代表国民党吊唁烈士之外,还要暗地里调查真凶,但是切记一条,千万不可再像这次一样,壮士一怒血溅五步。”

    陈子锟沉默不语。

    孙文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不理解,或许会觉得我软弱,但你要知道,陆荣廷虽然是个军阀,但为革命做过很多工作,我相信他迟早一天会幡然悔悟的,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放弃希望的。”

    黄路遥插嘴道:“总理,您太仁慈了,陆荣廷这个反动军阀早就该死了!”

    孙文摇摇头,微笑了一下:“你们还年轻,很多事情不懂,好了,你收拾一下,我让小黄送你。”

    陈子锟身无长物,没什么可收拾的,爬起来就能走,孙文让人给他准备了五百块钱盘缠,钞票银元都有,还有两套换洗衣物,牙刷牙粉等物,全都放在一口小皮箱里。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黄路遥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

    陈子锟拿起皮箱,冲孙文一鞠躬:“总理,我去了。”

    孙文道:“为避人耳目,我就不去送你了,等你凯旋之时,我亲自去码头接你。”说罢重重拍了拍陈子锟的肩膀道:“保重!”

    陈子锟用力的点点头,匆匆而去,在上汽车之前,最后回望一眼月光下的别墅,然后头也不回的上车离去了。

    汽车在法租界宽阔的马路上行驶着,道路两旁是繁茂的法国梧桐,树影婆娑,月光洒满前路,黄路遥默默的开着车,不时回望一眼后座上的陈子锟。

    “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黄路遥忽然道。

    陈子锟道:“为什么?”

    “因为去广东就有机会手刃陆荣廷这个革命叛徒,可惜先生不给我这个机会,依我看来,这种人的军阀本质是不会改变的,绝对是革命道路上一大绊脚石。”

    陈子锟心中一动,不如借着这次机会把陆荣廷刺杀了,自己岂不是国民党的大功臣了。

    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嘴里却道:“我想去看几个老朋友,向他们告别。”

    黄路遥立刻劝阻道:“不妥,你是秘密离沪,不能让别人知道。”

    陈子锟和他讨价还价道:“就去看一个人总行吧。”

    黄路遥还是坚决反对。

    “此去广东,或许再也回不来了,如果不见她一面,我死不瞑目。”陈子锟道。

    黄路遥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踩了刹车停在路边,转身问道:“你要见谁?”

第五十三章 东渡长崎

    陈子锟坦然答道:“此去广东,关山万里,临走前我想见一下我的女人。”

    “她是?”黄路遥扶着方向盘疑惑道。

    “或许你听过她的名字,她叫鉴冰。”

    黄路遥恍然大悟:“原来是四马路上的……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好,我就违反一次纪律,送你去见她。”

    一路开到四马路附近,黄路遥停下车道:“你只有一个半钟头的时间。”

    陈子锟下车来到书寓门口,看到楼上灯火黯淡,门前冷落,深吸一口气上前敲门,然后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鞋子敲击木板楼梯的声音,大门突然打开,开门的竟然是鉴冰本人。

    “侬回来了。”鉴冰眼睛红通通的,一头扑进陈子锟怀里。

    “没事了。”陈子锟轻轻拍打着鉴冰的后背安慰道。

    鉴冰扬起脸,梨花带雨,陈子锟深吻下去,在鉴冰身上乱摸一气。

    “门口不行。”鉴冰急忙推开他,看看外面领着他进了院子,书寓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陈子锟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多日未见的思念之情和积压的**一起爆发,拦腰抱起鉴冰就向楼上卧室去了,鉴冰慌得直捶他的后背:“冤家,慢点。”

    口口口口口口(此处省略三千二百字)一番**后,陈子锟满足的躺在宽大的檀木架子床上,鉴冰趴在他身上,从床头烟罐里拿了一支大英牌香烟,点燃抽了一口,又塞在陈子锟嘴里,纤细的手指在他胸口上划着圈,吐出一串烟圈来。

    “伺候你的人都哪儿去了?”陈子锟问道。

    “我把他们都赶走了,竟然敢背叛我,哼。”鉴冰轻飘飘的说道,忽然又热切起来:“你带我走吧,上海我呆腻了,我们去天津、去汉口,或者去香港也行,这些年我攒了不少身家,再把头面典当一部分,够咱们活上几年的。”

    “不行。”陈子锟斩钉截铁道,打断了她的美好憧憬。

    画圈圈的人忽然停下,鉴冰愕然道:“为什么?”

    “我今晚就要离开上海。”陈子锟一跃而起,开始穿衣服,鉴冰呆呆坐在一旁,被他的无情和决绝伤心到无话可说。

    陈子锟扣着扣子,瞥一眼床上的鉴冰,叹口气打开随身皮箱,从里面拿出一叠钞票放在桌上道:“多则三月,少则一月,我就会回来接你。”

    鉴冰一把将钞票扫落在地,怒道:“我的钱不知道比你多多少,哪稀罕你这个。”

    陈子锟也不生气,默默的捡着地上的钞票。

    忽然鉴冰一把抱住他,抽泣道:“我不许你去,我怕你一去就不再回来。”

    陈子锟道:“我有大事情要做。”

    鉴冰恨恨道:“什么大事情,无非是叫你去杀人。”

    陈子锟皱眉道:“你懂什么!”

    鉴冰毫不示弱:“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他们也该放过你了。”

    陈子锟苦笑,和她说不通这些道理,于是继续捡钱。

    鉴冰幽幽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匹夫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我希望我的男人是个能让天下震动的盖世英雄,而不是一个只能血溅五步的匹夫。”

    陈子锟愣住了,他没想到鉴冰一介烟花女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道理来,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他站起来背对着鉴冰道:“我走了,等我三个月。”然后匆匆下楼,到门口还是把那叠钞票放在了桌上。

    鉴冰披着丝绸睡袍,点燃一支烟走到窗前,看到陈子锟快步走向路边一辆汽车,很快车就开走了,她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

    黄路遥看到陈子锟下楼,下意识的瞅瞅怀表,正好一个半钟头。

    开车了,黄路遥从后视镜里看到陈子锟略带亢奋的面孔,笑道:“**一刻值千金,可惜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吃苦头了。”

    陈子锟疑惑道:“怎么?”

    “我现在送你去汇山码头乘坐日清轮船公司的货轮去长崎,然后在长崎转船去香港,再从香港经陆路去广州,这是最快捷的办法了,只是货船颠簸,你要辛苦了。”黄路遥道。

    “没事,我吃得了苦。”陈子锟答道,为什么从上海去广州要经日本,他根本没细想,满脑子都是鉴冰的影子。

    几个月前,他在天津码头和姚依蕾告别的场景和这次有相同之处,但那次自己假装成革命党,而这次,自己已经成了真正的革命党,而且此去广州,凶多吉少,很可能一别就是永诀。

    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当初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戏谑的味道,可今天,陈子锟已经真正明白了其中的苦楚和决然。

    黄路遥把他送到汇山码头,这里停泊着一艘一千吨的日本货轮橘之丸号,船长带着大副已经等在舷梯下了。

    黄路遥下了汽车,和陈子锟握手道:“我就送到这里了,咱们后会有期。”

    陈子锟道:“我有一事相求,请通知精武会,还有我的兄弟李耀廷,告诉他们我没事。”

    黄路遥道:“你被捕的消息,就是精武会刘振声通知我们的,你的这位大师兄,可是资深的同盟会员,你的消息我们自然会告诉他,李耀廷那边,我也会想办法通知的,你尽管放心。”

    陈子锟点点头,提起皮箱上船走向舷梯,向船长和大副微微鞠躬:“困帮哇。”

    船长和大副急忙回礼,客气的不得了。

    黄路遥目送陈子锟上了船,挥手喊道:“一路顺风。”

    橘之丸连夜,望着海船离去,黄路遥默默叹了口气,驾车返回了。

    ……

    陈子锟被安排到高级船员的舱室下榻,货船简陋,即便是高级船员舱室也只有一条吊床而已,船长再三表示抱歉,客气的不得了,说是怠慢了孙中山先生的朋友,真是不好意思。

    船经黄浦江进入长江,然后进入东海,不久便遇到了风lang,一千吨的小船在滔天大lang中荡来荡去,陈子锟在船舱里被晃悠的东倒西歪,吐的一塌糊涂。

    风lang稍停,船员送来了便当,鱼干萝卜干白饭味增汤,分量像猫食,味道像猪食,但陈子锟还是强忍着吃了下去,不然没力气抵抗颠簸。

    经过三十个小时的航行,货船终于抵达日本长崎港口,船长给了陈子锟一套水手白制服,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下船了,不远处亦有一艘上海开来的客轮靠岸,大批旅客拖着行李下船,日本海关人员在码头上检查,遇到日本人就放行,中国人就要详细检查行李,面黄肌瘦者刚要留置查看是否有传染病等。

    第一次走出国门,陈子锟就深深感触到了作为中国人的屈辱,他叹了口气,压低帽檐走了,码头上一个中国人见陈子锟过来,上前问道:“可是上海来的陈先生?”

    陈子锟点头称是,来人自我介绍说是国民党长崎分部的干部小李,奉命前来迎接,于是陈子锟便随他们去了,找了家旅馆住下,等待明天乘船前往香港。

    长崎乃日本大港口,异国风情浓郁,街上到处都是人力车,形式与北京的洋车,上海的黄包车别无二致,车夫头上扎着白布,衣服上印着字号,脚下穿着草鞋,见到客人点头哈腰客气的不得了。

    大街上的店铺招牌也尽是汉字,但意思却有不同,比如旅馆叫做御屋,陈子锟下榻在一间名为松本的御屋,日本房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屋里铺着榻榻米,推拉门是用纸糊的,老板和老板娘慈眉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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