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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无双-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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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子锟笑笑:“还未请教老兄贵姓?”

    中校道:“免贵,姓阎名肃,字啸安,军法科一级中校科员。”

    陈子锟道:“我到陆军部也有三个月了,怎么从未见过啸安兄?”

    阎肃自嘲的笑笑:“我是军法科的文案,你自然见不到我。”

    “既然是文案,怎么这外勤的差使,又轮到啸安兄来呢?”陈子锟狐疑道。

    “还不是拜你所赐,咱们陆军部的军法科可不比京畿司令部的执法队,哪有什么精兵强将,总不能让科长带队吧,所以就轮到我出这趟苦差了。”阎肃擦着火柴,先帮陈子锟点上烟,自己才点起来。

    “那么,啸安兄不怕我逃脱?”陈子锟又道。

    “呵呵,不怕,再说,你怎么可能跑呢。”阎肃意味深长的笑道。

    心照不宣,两人哈哈大笑,侍者送上白兰地,两人对饮起来,宛如多年知交。

    酒过三巡,阎肃问起临城大劫案的事情,陈子锟以春秋笔法概略叙述了一番,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隐瞒,虽然他说的平淡无奇,但在听者耳中,确是极其震撼,阎肃放下筷子抱拳道:“昆吾兄果然神勇,为吾辈中华军人扬眉也。”

    陈子锟笑道:“那又如何,还不是被啸安兄带兵提了去。”

    阎啸安大笑,取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擦拭着,悠悠道:“此番回京,若是要打金次长的耳光的话,不妨抽的狠一些。”

    陈子锟摇晃着酒杯笑道:“哦,此话怎讲?”

    “金次长是大总统的幕僚出身,有黎幕四凶之称,其实他也就是当个幕僚的水平,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成不了大气的,况且……”说着,阎肃看看四周,餐车里人很少,只有几个洋人在远处喝咖啡。

    “况且,大总统就快要下台了。”阎肃压低声音道。

    “哦?”陈子锟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事实上他也确实不清楚当今政局。

    于是,阎肃给他科普了一下如今的政坛局面,当初直奉两系联手倒皖之后,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出任大总统,才把黎元洪重新推到前台,现在直奉已经撕开脸皮,黎元洪也就没必要继续呆在大总统的位子上了,而直系的老帅曹锟一直都有总统梦,这回借着临城火车大劫案的由头,定然要把大总统逼下台去。

    至于内阁总理张绍曾,此君早年做过绥远将军,倒也有些政绩,资历也够,可惜不是直系的人,而且一直和广州的孙文眉来眼去,曹锟和吴佩孚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二月份的时候因为通过了以金法郎赔付庚子赔款的要求而名声大降,一度内阁总辞职,五份份的时候内阁已经瘫痪,崩塌只是时间问题。

    此次火车劫案更是雪上加霜,内阁处置不力,被人诟病不已,等尘埃落定,肯定是要内阁总辞职的。

    而陆军次长金永炎,就在这个忙得要死的当口上给大总统添乱,先是撞伤了梁启超的大公子,弄到黎元洪亲自出面道歉,然后又小题大做,公报私仇,把个响当当的大英雄陈子锟抓回北京,这不是倒霉催的么。

    既然黎元洪和张绍曾都要倒台,那金永炎的次长位子也坐不了几天了,所以陈子锟尽可以抽他的脸,一点也不用顾忌什么。

    阎肃分析的头头是道,陈子锟不禁佩服万分:“啸安兄如此高才,又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高材生,为何屈居于陆军部做个中校科员?”

    “唉,你有所不知,我被划为徐树铮**,能保住饭碗就不错了。”阎肃摇头叹道。

    陈子锟恍然大悟,直皖大战后,皖系土崩瓦解,段祺瑞下野到天津去做寓公,徐树铮至今还在海外游荡,身为皖系余党的阎肃想飞黄腾达,无异于痴人说梦。

    “啸安兄有没有考虑过投身奉系,或者去南方发展?”陈子锟以为,凭着阎肃的资历,混个参谋长还是不成问题的。

    阎肃叹道:“张作霖胡匪出身,我的这些东西在他那里没有市场的,至于南方……谁又认识我呢,还不如在陆军部老老实实吃皇粮呢。”

    “可惜啊可惜。”陈子锟也跟着感慨,心里却在嘀咕,你我素昧平生,怎么一见面就唠这么多心里话呢,而且你是军法官我是犯人,怎么想都觉得别扭啊,不过转念又一想,这阎中校是个聪明人,兴许知道自己前途无量,想拉关系呢。

    一路说说笑笑,抽烟喝酒,累了还有头等车厢的卧铺可以休息,到了北京的时候已经是黎明了,陈子锟说打算去医院看看梁思成的伤势,阎肃当即表示同意。

    “明天直接到部里来找我就行。”阎中校和他握手而别,带着宪兵们走了。

    陈子锟在火车站门口叫了辆洋车,直接奔医院去了,东方破晓,大街上清道夫扫着垃圾,鬼市散场的小贩们三三俩俩的散去,北京还是那个北京,可在陈子锟眼里却是别样的景致,死过一次的人就是不一样,看什么都觉得亲切。

    医院还没上班,院子里静悄悄的,陈子锟沿着空荡荡的走廊来到病房门口,搭眼一看,床边背对着自己坐着一个苗条的身影,床上躺着的正是梁思成。

    轻轻敲敲门,那苗条身影一扭头,竟然是林徽因,见是陈子锟风尘仆仆的来访,林徽因赶忙过来开门,低声道:“小声点,思成睡着了。”

    陈子锟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在床边坐下,看着梁思成清瘦苍白的面庞,叹道:“思成受苦了。”又看看林徽因,道:“林小姐也辛苦了,这些日子一定没休息好。”

    林徽因笑笑:“应该的。”

    忽然陈子锟看到床边放着一副拐杖,顿时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徽因黯然道:“被庸医耽误了,本来说不用手术,休息几日便好,可是左腿骨折,最终还是摘了一节骨头,现在思成的左腿比右腿要短一些。”

    陈子锟长叹,可怜梁思成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竟然变成了一个跛子,真是造化弄人,不过塞翁失马,若是因此能和林徽因的感情更进一步,倒也焉知非福。

    “肇事者那边怎么说?”陈子锟又问道。

    林徽因秀眉一蹙,道:“金次长仗势欺人,思成入院以来,连一次都没来过,若不是梁伯母亲自到总统府去找大总统讲理,或许他连伤药费都不会赔付呢。”

    陈子锟咬牙切齿,本来对金永炎虽有恶感,但也不到恨的地步,只是想戏弄他一番而已,现在得知他是此等无耻之辈,索性当真打他一回!

    他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既然决定打金永炎,那就得立刻动手,多耽误一分钟都心急火燎的,也顾不上等梁思成醒了,辞别林徽因直接奔铁狮子胡同去了。

    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早起的报童在街上飞奔,嘴里大喊道:“号外号外,张内阁总辞职!”

    陈子锟急忙掏了一个大子儿买张报纸,头版上赫然是张绍曾辞职的新闻,临城劫案的进展只能屈居二版了,不过内容足够劲爆,撰稿人措辞极其激烈,大骂陆军次长金永炎嫉贤妒能,公报私仇,建议罢免此人。

    到了陆军部门口,陈子锟拽拽军服下摆,昂然就进去了,门口哨兵向他行持枪礼,心中却在狐疑,陈科员不是被宪兵锁拿回京的么,怎么跟没事人似的。

    陈子锟回礼,大踏步的进了院子,瞅一眼金次长的汽车停在车棚里,心里有了底,也不去军法科报到了,直接来到金次长所在的跨院。

    陆军部原来是和敬公主府,金永炎虽然身为次长,却代总长职,一个人占据一个院子,门口有副官和卫兵,警卫森严。

    陈子锟没走大门,翻墙进去,来到金次长办公室门口,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顺手将门关上。

    金次长正伏案看报,昨日国会压迫张内阁总辞职,张绍曾已经黯然离京,现在掌权的是由次长们组成的看守内阁,自己并非张系,而是黎元洪大总统的人,虽然曹锟压力很大,但大总统任期未满,想必自己这位陆军总长的位子起码还能再坐两年。

    虽然本来就是以次长代总长职权,但是和真正当上总长还是有区别的,金永炎心情很不错,接着看报。

    京报刊登了关于临城火车大劫案最新的进展,土匪突然降低了条件,依然以收编一旅为限,和平解决的曙光已经出现,后面笔锋一转,却转为大骂陆军次长,金永炎放下报纸正要痛骂,忽然看到地上有一双马靴。

    顺着马靴往上看,是马裤、制服,然后是一张蒙着白布的面孔,只露出一双炯炯的眼睛。

    “你是谁?”金次长勃然大怒。

    那人也不答话,上前揪住金次长的衣领,蒲扇大的巴掌劈脸就打了过来。

    很脆,很响。

第二十一章 乱

    金次长当场就懵了,陆军部是什么地方,搁古代就是兵部衙门,白虎节堂,水浒传里林冲带刀擅闯白虎堂,那可是大罪,被高太尉判了个刺配沧州,北洋政府的陆军部虽然权力没那么大,自己的官威也比不上高俅,但也不至于在办公室里挨嘴巴子啊。

    四个大耳帖子,左右开弓,实实在在抽在金永炎面颊上,腮帮子都给抽肿了,嘴里涌出一股血沫,里面还带了一颗牙齿,金次长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无数小星星在围着自己转圈。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传来遥远的呼唤:“次长,次长~~”

    金永炎悠悠醒转,眼前一片恍惚,周围有很多人焦急的望着自己,还有人掐自己的人中。

    “这是在哪儿?”金次长虚弱的问道。

    “次长,这是您的办公室啊,您这是怎么了?谁把您打成这样的?”副官扶着他,义愤填膺。

    屋里来的都是金次长的亲信,几个马弁按着枪套,杀气腾腾,只等次长大人一声令下了。

    可金次长实在不清楚谁打了自己,那一阵耳光打得如同暴风骤雨一般,至今耳朵里还嗡嗡的,脑子也乱成一锅粥,好不容易在副官的搀扶下爬起来,坐在椅子上,解开军装的扣子喘了几口粗气,喝了口茶压了压,这才清醒一点。

    “陈子锟抓来没有?”金次长问道,他很是怀疑陈子锟是殴打自己的凶手。

    “不知道,卑职这就去问。”副官颠颠的跑去了,金次长打开抽屉拿了一面小镜子出来,看着自己脸上清晰的指痕,恨得咬牙切齿,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今儿个堂堂陆军次长在自己办公室里被人打了,这个仇要是不能报,以后也别在铁狮子胡同混了。

    不大工夫,副官前来报告:“陈子锟已经到了,正在军法科办公室里喝茶。”

    金永炎拍案而起:“就是他,给我押上来!”

    副官带了两个马弁去了,五分钟后,陈子锟被带来,阎中校带着四个宪兵跟在后面,一群人在金次长的办公室门前敬礼喊报告。

    “进来!”金次长努力想摆出官威,可掉了一颗牙齿,说话略微漏风,总显得不太严肃。

    陈子锟昂然进来,一点犯人的觉悟都没有,更可气的是他居然望着金次长脸上的指痕窃笑不已。

    金次长恼羞成怒,再看陈子锟的马裤和马靴,和殴打自己那人如出一辙,确认无误,大喝一声:“拿了!”

    左右猛扑上去,抓住陈子锟的胳膊往后扭,却被陈子锟稍一用力就甩了个仰八叉,副官当即要掏枪,他这边枪套扣子还没打开呢,那边陈子锟m1911a1已经拿在手里了,击锤大张着,杀气腾腾的。

    陈子锟的威名大家都是知道的,那可是吴佩孚手下第一战将,论枪法拳脚,军中他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和他面对面玩枪,金次长手下这帮人还不够胆。

    “反了反了!你要造反么!”金次长声嘶力竭,大呼小叫:“宪兵,还不把绑了!”

    四个宪兵刚要动手,却被阎中校制止,脚跟一并道:“金次长,这是为何?”

    金次长指着自己的脸道:“殴打上司,罪责难逃,这回就算吴佩孚亲自求情,也绝饶不了他,送军法处,严办,枪毙!”

    阎肃惊讶道:“金次长,想必其中有误会,陈子锟是卑职从山东提来的,一直押在身边,看您的伤势,分明是刚刚打得,不可能是他动的手啊。”

    金次长火冒三丈:“分明就是他!”

    陈子锟冷笑道:“你有何证据?”

    金次长张口结舌,忽然大怒道:“我堂堂陆军次长难道会栽赃你不成?”

    陈子锟继续冷笑,指着桌上的报纸道:“难道不会么?”

    阎肃也道:“金次长,陈子锟即便有罪,也要交付有司论处,您是陆军次长,又不是军法官,请恕卑职难以从命。”

    “好啊,你也反了,来人啊,警卫营!快来人把他们抓起来!”金次长情绪失控了,他实在难以想象,这天还没塌呢,下面的人就不服自己管了。

    今天的陆军部和往日大有不同,偌大的院子里,一多半的办公室都是空的,只有寥寥十几个人听到金次长的嘶吼,凑过来看热闹,一个个的也没有帮忙的意思。

    看到人多了,金次长的胆子壮了起来,喝令道:“来人呐,给我把陈子锟,还有阎肃,统统拿下。”

    没人动手,一个上校军官说道:“金次长,我们的工资什么时候发,都欠俩月了。”

    金次长张口结舌,无言以对,直系政府严重缺钱,公职人员的薪水拖欠严重,这几日北京警察厅和京畿司令部已经罢工了。

    正要安抚一下大家,忽然桌上的直线电话响了,金永炎桌上有两部电话,一部是普通电话,还有一部是大总统专线,现在响的就是大总统打来的。

    顾不得这些军官,金永炎先接了电话,果然是东厂胡同黎大总统公馆打来的,黎元洪一口湖北话说道:“老金,你怎么管的部下,总统府的卫戍部队撤了,我家里的卫队也跑了,几百个军官到我府门口闹饷来了。”

    金永炎是黎元洪的同乡,也是湖北人,金曾是黎的幕僚,所以才当上陆军次长,此时老上级召唤,他焉能不管,管不了也得硬着头皮上。

    “大总统,卑职无能,我这就去处置。”金永炎放下电话,表情黯然,此刻他已经明白,大势已去,张绍曾既倒,大总统也维持不了多久了,自己的总长梦白做了。

    “金次长,还拿我么?”陈子锟揶揄的问道。

    金永炎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抓起帽子,拿起军刀走到门口,堵在外面的军官们迟疑了片刻,还是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金永炎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阎肃长吁了一口气,拍着陈子锟的肩膀道:“我让你打他的脸,没让你真打他的脸啊。”

    陈子锟装糊涂:“打脸还不就是真打么。”

    阎肃道:“算了,打了也就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也干不了几天了,北京城,全乱了。”

    陈子锟道:“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阎肃侃侃而谈,原来军警闹饷已经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了,早几天北京的警察就集体罢工了,教育部的职员们也上街游行,国会连连发表内内阁的不信任案,张绍曾被迫辞职,远走天津,现在的北京城,没有政府,没有警察,没有军人,完全处于无政府状态了。

    “本来陆军检阅使冯玉祥和京畿卫戍司令王怀庆还能维持一下,可是听说他俩人也向大总统递交了辞呈,这是还嫌不够乱啊。”阎肃叹口气,摘下军帽看着帽墙上的五色星徽,“这帽子,怕是戴不了几天喽。”

    金次长走了,没人治陈子锟的罪了,他反倒有些淡淡的失落,出了陆军部的大门,才发觉今天的铁狮子胡同门庭冷落车马稀,很多衙门口连站岗的警察都没了踪影。

    走在大街上,依旧车水马龙,只是没有了执勤的巡警,道路有些拥堵,许多汽车在不停的鸣笛,洋车更是堵成了长龙,乘客们扛着大包袱小行李,像是出远门的样子,不对,似乎更像是逃难。

    陈子锟随便找了个人问道:“先生,您这是上哪儿去啊?”

    那人看了他一眼,道:“天津啊,北京这么乱,不得躲躲。”

    不好,陈子锟赶紧往家里赶,先去了东文昌胡同自己的新宅子,敲了半天门佣人才过来,先从门缝里瞄了一阵才放心开门,咋咋呼呼道:“老爷您可回来了,这两天城里乱得很,可吓死我们了。”

    陈子锟胡乱安抚了两句,直接进了后堂,只见姚依蕾穿着背带裤,提着一把温彻斯特的双筒猎枪,正指挥着佣人往墙头上插玻璃碴子呢。

    “你回来了!”姚依蕾眼睛一亮,扑过来抱住陈子锟的脖子,慌得陈子锟忙道:“小心枪走火。”

    姚依蕾嘿嘿笑道:“我这把枪没事,上着保险呢,倒是你这把枪搞不好要走火呢。”

    陈子锟干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你忙啥呢?”

    “这不是乱套了么,张内阁总辞职,军警罢工,街上满是请愿的公民团,北京有钱人全跑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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