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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第2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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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多年前,太行山中,秦北洋教会了齐远山这首词。两个少年在深山积雪中,常常大段背诵,至今记忆犹新。
  接龙完宋词,齐远山莫名大哭起来。秦北洋经常热血冲头而落泪,却极少见到冷静的齐远山也会这样,有些不知所措。
  “男儿有泪不轻弹,远山,你这是?”
  齐远山尴尬地抹去泪水与鼻涕:“想到我俩终究要各走各的道儿,便悲从中来。”
  “走吧!”秦北洋喝干最后一碟酒,“我要回古墓去了,不然肺里就要难受,九色还在等着我呢!”
  齐远山拽着秦北洋的胳膊问:“明天你去哪儿?”
  “浦东,陆家嘴,墨者天工。”
  墨者天工。
  次日一早,秦北洋带着镇墓兽九色渡过黄浦江,在浦东陆家嘴的工厂码头登陆。
  李隆盛已从剑桥归国,他与秦北洋拥抱,尽在不言中。钱科把工厂管理得井井有条。车间里在组装巨大的飞行器,计划在一个月后首次试飞。外形基本仿造四翼天使,但是规模和动力都比镇墓兽大上好多倍,俨然一座飞行城堡。中间部分有搭载舱,最多可容五十人,或数十吨物资。镇墓兽飞行器可持续飞行几十个小时甚至上百小时,无需降落地面补充燃料,人类就能轻松实现一次性环球航行。
  至于飞行器搭载的灵石放射性,经过李隆盛在实验室的处理,已得到很好控制,除非发生爆炸,否则不会对飞行器上的人员产生直接伤害。
  “隆盛,你能有这个技术?控制灵石的放射性?”
  “许多物质都有天然的放射性。镇墓兽体内的灵石,只要不断激发其动力,释放出来的放射性尤其厉害。”李隆盛看着硕大的九色说,“北洋,九色吗确实跟过去不一样了,相比我第一次见到它时,似乎已经长大了两倍都不止。”
  “十多年来,九色吞噬了太多灵石,还有大量重金属化学元素,它就像一座移动的有毒工厂,眼看就要失控了。”
  秦北洋把九色支开,单独与李隆盛聊天。九色这家伙比人还精,它已预感到主人的想法,早已惴惴不安,不能再让它知道计划了。
  李隆盛早已窥透他的心思:“北洋,你要给九色做手术,取出它体内的灵石?”
  “是,只留下最原始的那个我的祖先在唐朝武则天时代放在它体内的灵石。至于后来被它吃下去的那些灵石,全都要取出来。我们再给它做一次内部清洗,将有毒化学品元素清理干净,让它回到白鹿原唐朝大墓中的原始状态。”
  “这些年来,四翼天使镇墓兽也会吞吃有毒化学物品,但我们控制得很好,采用人工喂食的方式。”
  秦北洋摇头道:“但四翼天使身体里没有那多灵石。九色万一失控,便会造成巨大破坏,整个上海都会被它毁灭它在日本已经干过类似这样的事了。”
  “但我要告诉你,这有大风险,如果手术失败,要么九色死,要么我们全被它杀死。”
  秦北洋咬着嘴唇说:“九色如果不变回来,那么它比死了更可怕。”
  半个月后,手术即将进行。
  手术室设在墨者天工的实验室。为了让九色焕然一新,李隆盛准备了大量的零部件与外壳原材料大部分是秦北洋亲手制作的,既用了父亲传授的古老手艺,也有用到现代机器。否则按照秦氏墓匠族的做法,没有一年半载完不成这个工程量。
  其中最重要的准备,便是给九色全身照x光。
  这不是镇墓兽第一次被照x光。但九色极不配合,秦北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实验室里的灵石吸引九色走进x光室。但当x光片出来同时,整个x光室已被九色用琉璃火球烧成灰烬,操作x光机的李隆盛死里逃生。
  拿到片子的结果惊人九色体内的灵石超过十个,分布在身体各个角落。各种有毒化学物质已凝结成类似结石般的物质,沉淀在九色的脏器深处。
  十多年前,秦北洋已知道九色体内还藏着一只上古神鹿。它是真正的“灵魂机械体”,有血有肉,千年不死,而非无生命的钢铁与青铜机械。这只神鹿的体型明显变大,外壳有部分来自秦氏墓匠族的制作,还有部分来自最近十年来,它不断吞噬的有毒物质以及钢铁,几乎再造了一副新的外壳犹如蛇之蜕皮。
  李隆盛惊叹道:“九色体内同时是一座微型的炼钢厂、灵石动力锅炉,也是锻造厂、机床冲压车间以及化工厂。墨者天工飞行器工厂的生产流程,便是九色身体的放大版。”
  秦北洋的最大难题,就是九色根本不愿意接受手术。
  这尊镇墓兽明白,手术将摘取它体内的灵石,将它十多年来修炼的力量极大减弱,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它的死亡。
  手术前夜,秦北洋与九色蹲在墨者天工的实验室大楼内。
  他们说了一宿的悄悄话。秦北洋用了各种语言,从北京话到天津话到上海话甚至唐朝官话,又从德语、俄语说到日式英语:“要么你接受手术,变回到守护唐朝小皇子的幼麒麟镇墓兽;要么你离开我,变成一个发疯的魔王。若你选择后者,我必将与你为敌,要么亲手杀死你,要么被你杀死。即便你活下来,假如有朝一日,唐朝小皇子终南郡王李隆麒能够回到白鹿原大墓,你也无法再守护自己的主人……”
  最后一句话,终于打动了九色唐朝小皇子,如果李隆麒复活,将再也认不得它。
  九色同意了,任由别人打开它的身体,取出体内多余的灵石与污垢。
  秦北洋取出一支骨笛,这是他从辽西走廊的古墓中发现的。骨头上有许多小孔,颇为竖直规整,用某种猛禽的腿骨做成。因为骨头中空,是天然的笛子原料,再钻上数个洞眼,包括横吹的入气孔。
  他眺望黄浦江对岸的外滩,无数星星点点的大厦灯光,便鼓足了长着癌细胞的肺叶,长长地吹出一曲笛声……


第486章 交易(一)
  佳人重约还轻别。怅清江、天寒不渡,水深冰合。路断车轮生四角,此地行人销骨。问谁使、君来愁绝?铸就而今相思错,料当初、费尽人间铁。长夜笛,莫吹裂。
  黄浦江,冷得几乎就要结冰了。纪念第一次世界大战而树立的外滩和平女神雕像下,齐远山仰望寒冷的星空,脑中全是当年太行山上,两个少年的岁月。
  隔着整条黑暗的江水,风中隐隐飘来一阵笛声。不像是江南丝竹的笛子,也不是北国的梆笛,而是某种沉闷的声音,就像从两千年前飘来……
  后半夜,谁有心情在浦东陆家嘴吹骨笛呢?除了秦北洋,别无他人。
  齐远山还是默念出了辛弃疾给陈同甫场合的贺新郎。
  明天便是镇墓兽九色做手术的日子这个日子极端保密,以免工匠联盟突袭墨者天工,否则秦北洋与九色都是插翅难飞。昨晚,齐远山来到上海郊外的古墓中找秦北洋饮酒,才得知这个消息。
  齐远山揉了揉发红的双眼,披上羊毛斗篷,正要坐进汽车回官邸,眼前浮出两个鬼魅般的人影。他刚要掏出手枪,便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
  “哥!别开枪!”
  这是中山。三年前,东陵一别,这声音便一直烙印在齐远山的脑中。
  路灯下,照亮中山的脸;第二张脸,有一道蜈蚣般的刀疤,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是阿海。
  齐远山几乎坠入背后的黄浦江,幸亏是个身经百战的军人,迅速将枪口对准阿海眉心,但那男人如尸体般冰冷而不为所动。
  中山靠近齐远山:“哥,我们此来并无恶意。”
  “中山,你我虽是同胞兄弟,但你认贼作父,甘愿投靠阿海与日寇,我与你必要兄弟反目。”
  “哥,中山不在乎,只要哥能好。”
  “阿海,上回我在东陵将你放走,我们两不相欠,下次再相逢,我会杀你。”齐远山向前走两步,直勾勾看着阿海的双眼,“你为何自投罗网?”
  “你不会杀我。”
  阿海说话了,他的声音低沉,像从地宫里升上来。
  “枪在我的手中,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同一类人?”
  齐远山有些疑惑,会不会是阿海用匕首割喉前分散注意力的烟幕弹?虽说一宿未眠,但他仍强打精神,枪口纹丝不动。
  阿海淡淡一笑:“我和你,都出自风云人物之家。我们的父亲都死于非命,我们从小都背负着大仇。”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资格拿家世来跟我比?”
  “我不是中国人。”
  “你终于承认了,你是日本人!”
  “我也不是日本人。”
  齐远山的枪口晃动:“那你是什么人?”
  “我是朝鲜人。”
  “你……你想跟我说什么?”
  齐远山在日本读书期间,接触过不少朝鲜同学。他喜欢朝鲜人的脾气性格,仔细想来,倒是与阿海有几分相似,包括小眼睛的相貌。
  阿海眺望一眼外滩北端的外白渡桥:“你还记得上海公共租界的虹口巡捕房吗?”
  “十多年前,我和秦北洋跟着青帮老大欧阳思聪,一起去了虹口捕房大屠杀的现场。”
  “我与脱欢屠杀了捕房内的多名巡捕与囚犯,包括印度巡捕与英国探长,只为劫出铁窗中的小木。当我杀完人,便在虹口捕房外对空磕头,祭拜我的父亲大人。”
  “你的父亲是谁?”
  “甲午战争那年,上海发生过一桩刺杀案。此案轰动一时,牵涉到东亚三国政局。被刺身亡之人,便是我的父亲金玉均。”
  “金玉均?”
  齐远山似乎有所耳闻,却又不明其详。
  “我的父亲,乃是朝鲜王朝的风云人物。他是科举状元,精通儒学汉文,相当于中国的翰林学士。彼时日本入侵朝鲜,清廷派兵东渡,控制了朝鲜的军政大权,驻扎大臣便是袁世凯。”
  “袁大头可是我家的头号仇人!”中山插了一句,“民国四公子之一的袁克文,便是袁世凯在朝鲜时与朝鲜夫人所生。”
  “袁世凯也是我父亲的仇人!”阿海看着齐远山与齐中山兄弟俩说,“我的父亲金玉均,曾经考察日本明治维新,决定按照日本模式改造朝鲜。他成为开化党首领,发动甲申政变,图谋诛杀擅权的闵妃。”
  “这段历史我倒是知道,朝鲜开化党政变三天,就被袁世凯统帅的清朝驻军镇压。”
  “嗯,父亲流亡日本十年,为了逃避刺客追杀,最远避居到太平洋上的小笠原群岛。父亲精通琴棋书画,他是朝鲜国旗太极旗的设计者,因为他钻研太极与周易匪浅。他善画兰花,又是朝鲜第一围棋手,曾在热海与围棋世家本因坊秀荣手谈十八日,传为东亚围棋佳话。我便是在父亲流亡期间,出生在小笠原群岛。”
  中山也是第一次听说阿海的身世秘密:“阿海哥,怪不得你从小下围棋便是一流。”
  “在我四岁那年,父亲被人诱骗到上海。那是我的第一次记事父亲离开的那天,他抱起我亲吻,便出门坐上前往上海的轮船。”虽是三十八年前的旧事,阿海说来依然眼眶发热,“甲午年,公元1894年3月28日,父亲在东和旅馆遭遇刺客第一颗子弹打中左颊,第二颗击中左胸,第三颗子弹命中肩胛骨,父亲当场身亡……”
  齐远山情不自禁道:“阿海,你四岁就没了爹,看来我和中山比你走运一些。”
  “刺客在吴淞口被逮捕,上海知县亲自审问,确认刺客是朝鲜人,奉朝鲜国王之名行刺。父亲的遗体停放在上海公共租界虹口捕房。日本政府派人来上海交涉,要求将尸体送到日本。但是,清政府将父亲的遗体与连同刺客一同用军舰送回朝鲜。国王下令将父亲的遗体千刀万剐,人头挂在汉城的交通要冲,肢体传送到朝鲜八道警戒百姓。”
  齐远山总结一句:“对于政敌的残酷,古来皆是如此。”
  “我想对父亲恨之入骨的并非国王,而是金玉均图谋诛杀的闵妃。女人狠毒起来,绝不亚于男人。不过,父亲流亡日本十年,结交日本名流,比如主张脱欧入亚的福泽谕吉。父亲惨死之后,日本政界包括黑龙组,都认为他死于上海,尸体又被送还朝鲜,清廷实为幕后策划者,这是中国对日本的极大侮辱,纷纷主张开战。不多久,朝鲜爆发东学道之乱,中日两国同时派兵,终于引爆了甲午战争。幸好日本浪人闯入朝鲜王宫,砍死了王后闵妃,也算是为我的父亲报了仇。”
  “哪怕她后来被追封为明成皇后。”齐远山回忆了一下历史,“除了朝鲜国王,你最恨的人,便是满清皇朝了吧?”
  阿海点头道:“挖掘慈禧太后的陵墓,是我为父报仇的一部分。十五岁那年,我被义父中岛浪速送到太白山。从这天起,我只想着复仇。”
  齐中山点头道:“不仅是阿海,还有芳子、脱欢,还有我,都是四川道人送上太白山的,表面上是血赋,其实都是木马。”
  “你们的共同点,便是认贼作父!”
  “哥,有个秘密你还不知道,当年中岛先生,想要带走的少年是你!可惜他与你擦肩而过,就把我带走了。否则的话,太白山上长大的少年就是你。”
  齐远山的后背心一阵发凉:“我恨不得杀死你那所谓的义父。”


第487章 交易(二)
  “无所谓,这不重要了。”阿海看向黄浦江对岸,“我们还都嫉妒同一个人。”
  “秦……”
  “你承认了!”阿海靠近一步,毫不畏惧齐远山的枪口,“看着我的脸!二十多年前,秦北洋给我造成的这道伤疤。但我早已不恨他了,我对他只有嫉妒。嫉妒他从一出生就拥有了白鹿原唐朝大墓的镇墓兽。嫉妒他从小获得了阿幽的心,让那小妮子死心塌地喜欢他,乃至把整个太白山都送给他,最后为他而死。我还嫉妒他得到了阿萨辛的金匕首,那是普天下刺客的荣耀。”
  “与我何干?”
  “你也嫉妒秦北洋。”
  齐远山外强中干地笑道:“哈哈哈……你说我嫉妒一个身患绝症随时可能暴毙之人?被工匠联盟悬赏追杀朝不保夕之人?四海漂泊无以为家只能住在古墓睡于棺材之人?”
  “你这么说,恰恰说明你嫉妒他。”阿海的语调相当平和,不像以往杀人如麻的印象,“若是含着金钥匙出生之人,身居高位纵横天下之人,比如小六子你会嫉妒他吗?恰恰是秦北洋,他跟你是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好兄弟,得到了你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你才会嫉妒他。”
  这话说得齐远山毛骨悚然:“他得到了什么?”
  “安娜。”
  “你……”
  齐远山重新掏出枪来,阿海却大方地说:“你不会开枪的。你和欧阳安娜的女儿,她叫九色,对吗?十年前,耶诞日,我看到过她后脖子上的胎记,就像一对火红的鹿角。秦北洋身上也有相同胎记,这是秦氏墓匠族的标记。安娜嫁给你,因为腹中有了秦北洋的骨血,却以为他已经死了。”
  “这……是……”齐远山剧烈喘息与颤抖,“但这又如何?我早就知道这件事,我是为了安娜,让她不要受苦。我也希望秦北洋能留下后代,不要让三千年来的秦氏墓匠族断绝。此事虽难以启齿,但我并不觉得有多羞耻。”
  阿海鼓起掌来:“好一个讲义气的汉子!可无论你对安娜付出多少真心,为她和她的女儿做了多大牺牲,她的心里依然没有你,只有秦北洋。”
  “住嘴!你怎知道……不,你在胡说八道!”
  终于刺到齐远山的心底,几乎当场气血郁积。
  “三年前,欧阳安娜就跟你秘密离婚了。她不再是你的妻子了,九色也不再是你的女儿……”阿海的嘴角斜起来,“远山,关于你们的一切,我都知道。”
  齐远山就差一口喷到阿海的刀疤脸上:“你再敢提安娜和九色,我就杀了你。”
  “嗯,你的反应说明,你强烈地嫉妒秦北洋,嫉妒他的一切。”
  “如果我嫉妒他,我早有机会杀了秦北洋,可我非但不会害他,反而依然把他当作最好的兄弟。”
  “你并不是嫉妒他还活着。如果他死了,但还活在欧阳安娜心里,你会嫉妒他一辈子。”
  齐远山继续后退:“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我们做朋友吧。”
  若是忽略阿海脸颊上的刀疤,他的笑容还有几分诚恳与可信。
  “给我个理由?为何要跟你做朋友?为何不杀了你?无论如何,我绝不会把秦北洋当作敌人。”
  “你会的,十年前,当你没把小九色是秦北洋女儿的这个秘密告诉他时,你就已经把他当作敌人了。”
  齐远山后背心冒出冷汗,阿海怎么啥都知道?他只得寻找个理由:“可安娜也没说。”
  “女人的心思,我不懂。”阿海大步走到齐远山跟前,“但作为男人,我了解你。”
  “你能不再说秦北洋了吗?”
  “你希望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吗?”
  齐远山瞪着一宿未眠布满血丝的双眼:“你说什么?”
  “好,说些别的。你是北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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