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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臣风流-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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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九一呆。
  是啊,从古到今,女子无才便是德,女才子三个字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话。
  宋朝词人李清照诗酒风流,又是再醮之妇,和许多文人不清不楚;写出“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的严蕊直接就是个妓女。至于唐时的鱼玄机,“影铺秋水面,花落钓人头。”固然是千古名句,却是淫乱的代名词。
  如果她拿周楠的诗词赢得文坛大名,今后别人怎么看她?
  周楠淡淡道:“声名于我何加焉,总好过嫁给一个肮脏的东西为妾。严嵩虽然一门龌龊,可人家好歹是相府,也是要脸的。”
  朱聪浸击节叫好:“妙啊!若这些诗词是男人所作,必然得一个风流才子的名声。但若换成九公子,别人只怕会说徐府女公子失心疯,作此癫狂之作,简直是不守妇道,道德沦丧,极是不堪,严家如何肯纳这样的女子进门?”
  他左一句不守妇德,右一句不堪入目,直骂得阿九面红耳赤。
  正要发作,听到最后,惊喜得叫道:“真的不用嫁去严家,太好了,太好了,只要不给人做妾,我的名声如何却不要紧,这事我干。周楠,倒是委屈你了,大恩不言谢。”
  她自然知道这些诗词的分量,也知道文名对于一个读书人意味这什么。周楠竟然肯将这种可以传诸后世的佳作给自己,这又是何等的情分。
  周楠:“如果真要谢我,就给钱吧!”
  九公子:“煞风景,俗气。”
  周楠心中虽然略微有些遗憾自己将纳兰性德的代表作就这么不求回报的统统抛出,可转念一想,明清文学大家也不只有纳兰容若一个,不还有龚自珍、查慎行、曹雪芹、顾炎武吗?要抄,还怕找不到人抄,无所谓啦!
  这个时候,朱聪浸突然道:“不过,这本诗集,我却是不会出的。”
  周楠惊问:“为什么?”
  朱聪浸:“先前我不是说过吗,现在诗词集根本就卖不脱,出了也是赔本,到时候算谁的?”
  阿九:“姓朱的,你不讲义气吗?”
  朱聪浸苦着脸:“九公子,出一本书从刻印到出书,怎么也得上百两银子吧?这种书摆明了要赔钱,我家书坊生意一向不好,再亏本,我家娘子问起,须不好交代。还有,我这人最重规矩,天大地大,规矩最大。咱们的情分归情分,生意归生意,不能混为一谈。”
  一想起老婆的厉害,朱同学打了个寒噤。
  周楠:“真是个惧内的没用的东西。”
  朱聪浸:“什么叫惧内,这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是对我家夫人的尊重和爱戴好吧!”
  周楠不屑道:“对,你说得都对,你的家事同咱们这些做外人的又有什么相干?你我就在商言商,这书你绝对赔不了,搞不好还能赚上一大笔,今日我就将这个道理掰碎了同你讲一讲。”
  朱聪浸:“说来听听。”
  周楠:“我这十来首诗词……不,是九公子的诗词不错吧?”
  朱聪浸:“字字珠玑,一等一了不起的佳作,决然会流传后世……人生若只如初见,哎呀,真是好词,好,真好!”他摇头晃脑,一脸迷醉。吧唧着嘴好象是在品尝其中的滋味,恨不得周楠将这词送给自己才好。
  “可这些诗词却是出自一为国色天香的妙龄少女之手,最妙的是,她还是身份尊贵的相府千金,朱兄,你知道这对那些整日幻想着红袖添香夜读书的落魄书生意味着什么吗?”
  周楠最后总结:“这就是传说中的意淫,YY。”


第二百二十八章 技术性探讨
  嘶!
  朱聪浸抽了一口冷气,脖子后的寒毛竖了起来。
  继尔,兴奋地一拍大腿,叫道:“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倒忘记这桩了。只是九公子整日做男人打扮,我根本就想不到哪方面去,马上就回去叫匠人刻书。”
  九公子好奇地问:“朱聪浸你先是死活不肯,现在又如此爽快,是何道理?”
  朱聪浸解释说,干书坊这个行业要想赚钱,关键是要拿到好稿子。比如周楠的恩师王世贞的风月小说,那就是会行走的钱串子,稳赚不陪。
  可好稿子却不是那么好拿的,除了你需要付出大笔稿费之外,还得和作者有不错的交情。不然,贸然找上门,直接就被人家给赶出门去。
  而且一个作者的精力有限,有的时候,一两年才出一本。有的人甚至穷其一生,也就能写那么一本代表作。
  实际上,坊间真正的好书并不多。就大明朝百年来说,也就出了《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区区三本畅销书,大家都是一版二版三版……三十版不停地出。
  至于其他书,能有个故事,可以让读者打发光阴,质量过得去就行,谁也不比谁好看到什么地方去。
  一本普通的小说书儿出来,要想卖得好,就得看你的营销手段了。
  因此,商家会在出新书的时候弄许多噱头,比如:大明第一快枪,月出六万字,看官可放心阅读,决不断更。
  本书绣像出自名家,包装精美,可读可藏,传于子孙。
  或者,直接将作者君推到前台:本书作者是大明朝风月小说圣手,本书中的所有故事都来自实践,绝非虚构,可照本检验之。
  一句话概括,就是一本非常实用的操作手册,快买回去虚心学习。
  周楠这句话的意思是叫朱聪浸以这书的作者是女性,还是个大美女为卖点。
  这个噱头够足,够劲,足够勾起读者的好奇心。
  ……
  果然是绝妙好主意啊!
  发财了,发财了。将这些诗词刻印成集,二两银子一本,印他个两三千本。以每本一两银子的利润计算,那就是上千两入项。
  不,一版哪里够,怎么也得刻上三五版才是。
  恩,有钱了,家中的黄脸婆对我怕是要温柔许多的。另外,咱也得留给心眼,偷偷地攒点私房钱。男人在外应酬,身上没钱却不象话。
  想想将来诗酒风流,在楚馆一掷千金,留得青楼薄幸名,那又是何等的快活?
  朱聪浸想到这里,面上都是幸福的红晕。
  他这些年也是倒霉,朝廷的俸禄一拖再拖,家中人口多,宗室的开销也大,已然穷得厉害。为了改善个人财务状况,家里偷偷弄了个书坊,刻些话本小说卖钱。
  可惜因为经营不善,年年亏本,已经处于倒闭边沿。
  现在总算看到了一个翻身的机会,如何肯错过。
  心头又不得不承认,这周子木果然了得,连这种主意都想得出来,难怪我的生意做不下去,真是比不上人家啊!
  过了片刻,等兴奋劲过去。朱聪浸突然想起一事,道:“子木,这才十几首词,是不是少了些,无论如何也做不成一本书。”
  明朝的书字都少,可十几首词才几百字,这也少得太离谱了。
  就拿坊间的出版物来说,《论语》一万五千多字,一本话本演义书儿,十二三篇故事,大约六万字。字数最少的是八股文集,一本十来篇时文,每篇一千到五百字不等,总共五六千字。
  周子木给的这十来首词,几页就印完了,如何出书?
  周楠一笑:“朱兄,看来你那书坊年年亏损是有道理的,脑子不够用,干啥啥不成。你道是卖书啊?”其实咱们卖的是美色,卖的是幻想,这就是后世所谓的美女经济。
  “朱兄,一本书是不是得有个序有个跋,这样,一两千字有了。结尾是不是得有个后记,又有上千字。另外,每首诗词下面,你都可找文人写上一段点评,这样,一本几千字的书不就凑齐了。”
  “妙,妙啊!”朱聪浸大声叫好:“我们做书坊的,平日里也认识不少名士、书生,叫他们帮忙写点东西也容易,左右也就是一个人情和几钱银子的事儿,费不多少。”
  周楠最后指点道:“那些点评除了夸赞这些诗词写得好之外,还得突出九公子这个人。”
  “怎么突出?”
  周楠:“你就让他们写,九公子美啊,美得跟天仙一样,又知书达礼,出身名门。这么美的人,竟然写出这么好的诗句,难道不值得大家掏银子买书吗?”
  明明可以靠美貌和家世,却偏要靠才华。
  听他这么一说,九公子大喜:“对对对,让大伙儿使劲夸我。”
  周楠:“反正别的话本小说书儿里的女主角是什么样,就让大家写成什么样,把这个声势造起来。”
  朱聪浸讷讷道:“小说书儿里的女主角……这不太好吧?”
  是啊,古代YY小说中的小姐一般都是会在丫鬟红娘的挑唆下于男主幽会,进而私奔。这么一写,九公子的名声彻底好不了啦!
  周楠正色道:“九公子的名头一旦打响,严家自然不会娶她。只是,须坏了徐相的名声,九公子也要受委屈。”
  九公子咬牙:“只要不用给严家孙子做妾,些须名声算得了什么。至于我家……他们对我不仁,也别怪我不义。朱聪浸,只管去做,我不怪你。”
  朱聪浸跳起来,凭着记性,飞快将拿十几首纳兰词誊录在纸上,便要告辞而去。
  “慢着。”九公子叫住他:“咱们是不是谈谈润笔的事情。”
  朱聪浸:“润笔,什么润笔。”
  “别装傻。”
  周楠也插嘴:“我的一份也不能少。”
  “二位,我不是急公好义拔刀相助啊,谈钱是不是伤感情。”
  周楠:“谈感情伤钱,在商言商。这样,咱们入股分成吧!我和九公子各自拿出一笔银子来做本钱,朱兄负责刻印销售。朱兄占六成股份,我和九公子各占两成股份。”
  朱聪浸想了想,说可以。
  九公子补充:“周楠,我的本钱你出,就在那二百两欠款里扣。”
  周楠气往上冲:“我这可是在帮你啊,早知道就让你给小小严做小老婆,生孩子生死你。”


第二百二十九章 冬至(一)
  “不用去上班,不用到王世贞那里读书,美美地睡个懒觉,真好啊!”
  清晨,周楠在鸟声中醒来。
  整看眼朝窗户外面看去,空中有柳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一群麻雀在雪地里落下,又飞起。
  的清早的,家里就忙开了,丫鬟小子们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又是扫雪,又是挂红灯笼,人人面上都洋溢着喜气。
  周楠仿佛又回到了安东老家的日子,那个时候自己在县衙做典史威风八面,史知县又是个不管事的人,自己想睡懒觉就谁懒觉,想去衙门就去衙门,也没人管。
  这次来京城,每天出来去行人司就是到王世贞那里,通常要天黑才能回家。最操蛋的是,明朝的政府机关每个月只有初一和十五才能休息两天。
  今日总算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很舒服。
  只是,明天邹应龙就要去行人司京察,又该如何对付呢?
  身边,荀芳语早已经醒了。周楠一翻身,二目相对。
  她的脸红了,鼻翼两侧淡淡的雀斑颜色也深了些。
  老夫老妻的,她还是害羞。
  周楠:“醒了?”
  荀芳语低低地恩了一声,说:“今天冬至,家里事情多,妾身还有很多活儿要做。”
  周楠:“你既然醒了怎么还呆在床上,是不是舍不得离开老爷?”
  荀芳语大羞,将头埋进周楠怀里,说:“妾身如果要下床,要从老爷身上翻过去,却是大大地失礼。”
  周楠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古人即便是夫妻二人睡觉也要符合礼仪。通常来说,丈夫睡床外边,而妻子则睡里面靠墙。如此一来,妻子若是要下床则要从丈夫身上翻过去。
  在夫为妻纲的封建社会,这已经是大大的不敬了。
  因此,妻子在下床时得让丈夫将脚屈起来。
  在老家的时候,周楠和云娘素姐在一起的本没有这么多讲究。这个荀芳语出身豪门,也不知道平日里被安婆子灌输了多少封建糟粕,竟守起礼来。一般情况下还好,遇到夜里起夜的时候,自己睡得真舒服,却被身边的小妻子给拍醒,那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周楠说了几次,让荀芳语不用这么讲究,却没有任何用处。
  他见荀芳语如同小鸟依人一般,顿时情动,一把将她抱住:“不用起来了,咱们睡到中午。”
  荀芳语大羞:“老爷,这大白天的。”
  周楠:“管不了啦,今天过节。”
  外面的丫鬟们发现屋中的不对,都羞红了脸,轻手轻脚地退出院子。
  雪花又盖在刚清扫过的地面上。
  至于京察,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老司机只管开车。
  *************************************************
  此刻,西苑,内阁值房。
  今天一大早,深居禅房的嘉靖天子亲临内阁值房,与他同行的还有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司礼监首席秉笔提督东厂事陈洪,和另外四个秉笔太监。
  同时,内阁的四大辅臣,严嵩、徐阶、吕本、袁炜也已经等在那里。
  皇帝、内阁辅臣,司礼间内相,今日,大明这家公司的董事长,CEO,监事会、董事会全体成员都到场了。
  这十一人乃是大明朝的核心决策层,这里面任何人说出的任何一句话,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将直接影响到亿万生民。
  除了这十一人外,还有十多个穿着低品官服和宫装之人。他们都默默地坐在早已准备好的长案前。在身前的案上,则摆着算盘和堆积如山的帐薄。
  今天的天气不是太好,外面飘得雪花,天色晦暗。
  值房中早已经点了几十只蜡烛,将里面照得亮如白昼。
  嘉靖皇帝坐在椅子上,一脸恬淡,和往日一样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道袍,头戴金冠。
  黄锦朝一个小太监挥了挥手,那太监会意,飞快地跑到门口,要将门窗全部打开通风。
  旁边正在假寐的严嵩一个激灵,嘉靖道:“关上门窗吧,阁老们都是一把年纪了,如何吹得风。”
  “是。”
  门窗再次关上,有热气弥漫开来,说不出的舒服,众阁老都一连如释重负的神情。
  黄锦:“老爷,可以开始了吗?”
  嘉靖点点头:“今天是冬至,各位想必都巴不得早点回家团聚,抓紧吧!”
  话音落下,劈劈啪啪的算盘声响起,长案前的太监和书吏们都忙碌起来。一边打着算盘,一边将算出的数字记在帐本上。
  这些人都是临时从各监各衙门抽来的帐房。
  没错,今天对于大明朝来说乃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因为每年冬至这一天,大明朝都要做来年的财政预算,这关系着各部院能否顺利运行。如果预算不够,那就做不成什么事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个太监算完帐,便放下笔,将单子用嘴吹干,以双手呈到黄锦面前。
  黄锦也不说话,将单子凑到烛光下仔细看着。
  另外一个书办也写好单子,这次却呈给严嵩。
  正在打盹的严嵩顿时来了精神,也直起腰小心地看着单子。
  交完帐单的二人活动了一下发酸的手腕,捏起磨锭在砚台中霍霍地磨起来。
  很快,单子越来越多,最后汇总在嘉靖皇帝手上。
  这个时候,天子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在灯光下微微闪亮。
  看到此情形,侍侯了嘉靖二十多年的黄锦自然知道天子正在用心。他蹑手蹑脚地拧了一张热毛巾给皇帝印了汗,又放回金盆里。
  算盘珠子还在清脆地响着,如同骤风急雨。
  大明朝的皇帝脸色虽然恬淡,但眼睛里却带着一丝不满。
  嘉靖已经将近三十年不上朝,但作为整个天下的主人,整个朝廷开支这本帐都装在他心里,他甚至比在场的所有人都熟悉整个国家财政的的情形,精确到没一笔数字。
  有朝臣开玩笑地说,如果说整个大明朝谁最适合做户部尚书的话,也只有今上了。有时候,皇帝甚至越过内阁和户部尚书,直接下中旨插手国家财政的每一笔开支。
  如此一来,户部简直就是一个摆设,户部尚书也是中央部院大臣中当得最没有滋味的一个。
  放下手中的帐本,嘉靖望向严嵩:“严阁老,胡宗宪回来了吗?”
  严嵩欠了欠身子:“已经到西苑了,正候着。”
  嘉靖:“打仗辛苦了,他丢下福建、浙江的千军万马回京,想必是遇到难事了?”
  这话说得不带一丝情绪,严嵩却是心中一凛,浑浊的老眼恢复清澈:“回陛下的话,今年是京官六年一次的再考,胡宗宪是兵部左侍郎,加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照例要进京陛辞。”
  嘉靖淡淡道:“是来问朕要钱的吧,他这个时机倒是选得好。”
  严嵩心中又是一惊,感觉到了皇帝内心的不快。他刚才还精亮的双目又恢复了混沌,装着听不明白的样子。
  旁边,徐阶道:“打仗其实打的就是后勤,打得是钱粮。老臣听说,福建前线的将士都还穿着夏装。东南的冬天,比起咱们京师却要冷些。后勤不济,军心不稳,胡宗宪也难办。”
  说着,他笑道:“陛下,诸位大人或许以为东南地气暖和,一年中有雪天也就那三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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