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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5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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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调度数量如此庞大的物资,简直令人绝望。
  庾条在默然半晌后,指着沈哲子不乏钦佩道:“如此巨额物用,似我这类俗流闻之都要色变,难得维周你还能安然处之。若非胸襟广阔,囊括天下之壮士,岂敢为此规划瞻望!”
  沈哲子叹息道:“小舅你也不必再以美言宽慰我,眼下的我也实在是自悔轻率,只能勉力担之,寄望淮南同僚并南北时流都不轻弃啊。”
  “六百万斛粮用之困,已经不能再循旧途求解。维周你有何策略不妨直言,若有需我尽力之处,我也必不敢辞。”
  稍作震撼之后,庾条便也快速恢复了淡然。他归镇未久,还没来得及了解都督府于此的诸多准备。
  至于这六百万斛粮的缺口,初听之下的确令人震撼。但庾条这些年处理鼎仓事务,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鼎仓物流鼎盛,千万之粮,亿万之钱也都不在话下。
  对于庾条,沈哲子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便将都督府近日所作的招商计划稍作陈述。六百万斛粮只是解决当下之困,都督府所作计划自然不可能仅止于此。
  除了安顿生民之外,还要尽快将河洛等地的潜力给激发出来,整个计划规模极为庞大,至于所涉钱粮等物更是达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
  其实若仅仅只是越冬钱粮缺口,单凭沈家和吴人门户这些年的厚储便差不多能够补足。虽然像沈家这种富可敌国的豪门,在整个江东也几乎是只此一家。但其他亲近门户纵使不如,集结众家之力,不计代价的向淮南捐输援助,问题并不算太大。
  但是,眼下的吴中区域乃是维持江东平稳的根本所在。吴中所产粮物更是建康、京府等大型都邑的主要供应方,一旦这些粮食都被抽调出来,将会直接撼动整个江东的统治基础。
  而且,就算不计代价的解决掉淮南当下的困境,也难免陷入后劲不足的窘迫境地。河洛等地若得不到持续的输血刺激,元气久久难以恢复,将会成为一个长久的包袱,压得人喘不过气。
  “希望小舅这几日,能够多多奔走联络江州一些旧识人家。今次都督府集宴众家,不以门资勋望为限,只是希望能有更多时流能够加入这忠义事迹中来。河洛等处,潜力并不逊于淮南六郡,甚至还有过之。毁家纾难这种旧题,我不会强求于人,但是襄助王事、振兴晋祚同时又各得其利这种盛举,云集者越多自然越有胜算。”
  庾条早年曾在江州任事,后来主管鼎仓也难免接触,讲到与江州人家的交情,还要胜过了沈哲子。
  他接过沈哲子递来的都督府近日所整理出的名单,而后便点头道:“此事交给我吧,维周你放心,只要眼下能在镇中联络上的江州时流,我都会亲自拜访请来,绝不缺席。”


第0985章 名爵至极
  淮南王留宿于沈氏别业,虽然长途远来精神不佳,但却久久难以成眠。
  今次过江而行,与他而言可谓是一个印象极为深刻的教训,无论是沿途所见风物,还是各方人等针对他所流露出来的态度,于他而言,都是往年在都中、母后羽翼覆盖之下所难得接触到的体验。
  尤其与这种人的交际往来,可谓令他开足了眼界。不独独只是淮南都督府对他的冷漠,像他那一众属官们沿途的诸多表现,也让他对时人面貌有了一个更深层次的认知。
  当然这些见闻认知还需要长久的反刍消化,其中一部分才能转化为他自己所能理解掌握的学识积累。而也有一部分,是他注定不能理解消化,或是困成心结,或是渐渐遗忘。
  这一夜辗转反侧,第二天天色刚刚放亮,淮南王便起床。他作为皇太后喜爱的嫡子,哪怕远上淮南,身边也有一批侍女、仆佣沿途侍奉,倒是无需叨扰主人过甚。
  洗漱进餐完毕之后,淮南王又入内庭拜望阿姊。在这远离江东的淮南见到至亲之人,于淮南王而言也是一种慰藉。
  兴男公主对于淮南王的到来也是极为高兴,她眼下已出月内,起居倒也不必有更多约束。
  虽然相对而言,她与皇帝的亲情更为浓厚,但对淮南王也多有身为长姊的关怀,在询问一番气候、饮食之类细节后,又忍不住叹息道:“母后本也不必专遣阿弟你来道贺,淮下风物气候终究远异江东,往年我初初到来也多感不适。阿弟你长养江东,且寒冬将至,苦累难免。”
  “母后也是自有考量,阿姊你未必尽知。沈氏勋望门户,阿姊能为添丁,使勋臣后继有人,社稷代有才用,于公于私都是可喜。更何况今年姊夫壮阔北行,频有捷传,更是社稷大幸。”
  兴男公主虽然只是随口一说,且还不乏关怀,但这话听在淮南王耳中却有一番别的味道,仿佛他今次北行乃是彻头彻尾不合时宜之事。
  在至亲面前,淮南王也少了几分矜持按捺,忍不住便稍有怨气吐露:“我虽然不是什么时流重贤,但身位所在,也不能对江北壮功视若无睹。姊夫这种姻系外臣尚能为社稷奋战尽力,我这生来受惠的宗子也想稍尽薄力,又是什么出奇的事情?”
  “我也知淮南当下事务繁重,心存分劳之想,就算本身才力不济,难堪实任,但是尽力一行,稍作犒慰也算是聊尽心意。更何况无论淮南或中原,莫不是王治之土。可是我北进至此,反而有受人厌弃之感。至于淮南这名下封邑,无论人物反而视我为陌生……”
  兴男公主听到淮南王这一番抱怨,脸上笑意渐渐敛去,望向淮南王的眼神也变得尖锐起来。
  淮南王与这长姊虽然不算亲昵,但受幼来积威影响,眼见阿姊脸色渐变,便也不由自主的变得气弱,讪讪道:“或是我一时思感有差,阿姊你……唉,本身能过江北上,既因阿姊添丁之喜,又能游望我家旧土风物,还能近受姊夫言传身教,我心里着实高兴。但、但沿途诸事有差,心情难免落寞,希望阿姊你能体谅我。”
  “我不能体谅,我也不知阿弟你因何生此闲念杂想。但你能在阿姊面前倾诉出来,总还是好的,不至于积郁成忿,怨念久持。既然言及于此,我也真有一些话想对你说。”
  兴男公主端坐起来,正色说道:“咱们生长于这种庭门内,人或崇望羡慕。但生而为人,又哪能长久的无忧无虑?我只是内庭闲坐一个小妇人,幼来托庇父母,离家后跟随夫婿。两方都是贴于心腹的至亲,平日祷告都能长盛不衰,和气美满,就是最大的福分。”
  “时至今日,我也不惧羞耻的自夸,我就是一个福气深厚的命数,生在尊贵帝室,活在勋望门户。但若说美满无缺,那也不尽然。日前我在室中生产,摧心断肠的剧痛,差点以为自己活不下来,那时我多希望至亲之人就在近畔听我几声哭诉,不至于远在千里、阴阳两隔。可惜不管怎样张望,都见不到那个身姿。”
  讲到这里,兴男公主语调更有几分凄楚:“痛得狠了,我就心骂那人,室中尚且不能照顾,较之伧卒都有不如,也配被世道嘉许称赞?但是谁让自己命属这样一人,王命重用,时流推崇,他解救生民百万,但却无暇关顾至亲。阿弟,你觉得这种人是贤是愚?骨肉至亲哀号哭诉他不管不顾,那些素无牵扯的生民游食他却要奔走解救。”
  “姊夫既然身领王命,救危扶难,将落难生民重纳王治之下,那也是职责所系。因此不顾庭门私困,热忱于晋祚复兴,姊夫他、他确是社稷之肱骨良佐。”
  淮南王垂首说道。
  “呵,原来阿弟你也明白这道理。不过我却想得不太通透,我这样一个帝室贵女,又为他家产下嫡传,他却耽于功事,于我不管不顾。幸在我家也不是无人,既然阿弟你已经入于室内,稍后随我通往诘问,他这般做事,对不对得住咱们父皇早年的青眼提拔!”
  “阿姊你、你,不可如此任性。且不说公私孰大孰小,你若真闹了这么一场,门帷失和也是让人见笑。更何况姊夫他本就无错,如此吵闹,反倒冷落亲情。”
  淮南王听到这里,忙不迭摆手说道。
  “既然是这样,那你今天又要为何在我面前说这些怪话!你怪淮南群众冷落了你?还是自你姊夫以下都该远出百里夹道欢迎?”
  听到淮南王这回答,兴男公主当即便一拍桌案沉声道:“言及于此,我不妨再自夸一句,你家姊夫才力高深,无论用于何途,都绝无失职。他若只是一朝奉、谒者,必能将你此行安排得妥当周到,全无冷落,但他不是。职事之外,就连妻儿都难免冷落,更何况你!”
  淮南王听到这番训斥,神态更显局促窘迫,头颅更是低垂到几乎贴在案沿,口中嚅嚅道:“阿、阿姊,是我、是我失言,你不要动怒。我、我今次北上,心里的确为阿姊高兴得很,阿姊你喜得良配,又得佳儿,我真是高兴得很……”
  眼见淮南王如此举止失措,兴男公主怒气也消散大半,语调随之软了下来:“阿姊初为人母,本就耐性不多,阿秀小儿又昼夜偶有啼哭,近来难免焦躁。其实阿弟你不远千里赶来为贺,阿姊心里实在高兴。至亲远会,本就是一桩大喜,勿因杂尘扰此亲挚。”
  淮南王仍是低垂着头,嗫嚅回应,又过了一会儿,情绪才渐渐有所好转,转问道:“不知姊夫眼下何在?临行前,母后也是殷切叮嘱我要多向姊夫请教诸事。”
  “你姊夫早就归府理事了,不过既然我家阿弟在此,就算府下事务繁茂,他也一定会抽身回来接待你。”
  兴男公主又回答道,转而问起一些江东琐事。她久在淮南,对于江东一些人事也都分外想念。
  淮南王被阿姊训斥一番,心情难免低落,况且他也已经成家立室,不便在内庭久待。又谈论一会儿江东诸事,便返回了别业中庭,然后便彻底无聊了。
  这别业中仆佣虽多,但主人却多不在,就连沈劲都已经投身军旅,就连同行而来的表兄庾希,也被小舅庾条拎走。
  傍晚时,沈哲子才又返回别业,又有一些亲友跟随前来,款待作陪。席中淮南王耐不住寂寞,表示想要跟在姊夫身畔以增广见闻。
  沈哲子不置可否,既未拒绝,也未答允。晚间归于内室,兴男公主难免絮絮叨叨的言及白天的事情,而后叹息道:“日夜更替,人事流转,不知不觉,就连我都身为人母,家中弟兄也都长大成人,只是再也不如以往那么亲昵。我今天那么严厉训斥阿珝,只怕他心内多少也要疏远了我罢。”
  听到公主这番感慨,沈哲子一时间倒是不好作答,他本就早慧成熟,对于这种所谓成长的代价没什么感触,只是将公主更加拥紧入怀,笑语道:“虽然光阴不止,但也有得有失。譬如我罢,虽然不能亲眼见证小儿降生,但北行一遭,也给我家阿秀猎取到常人难及的荫功。”
  “这么说,河洛这一场战事算是定结了?夫郎最近是不必再长久远行?”
  兴男公主闻言后不乏欣喜,脸上带着满满的憧憬:“夫郎又建如此殊功,倒是不知今次台中赏格如何?”
  沈哲子倒也不避讳与兴男公主谈论这些,闻言后便笑道:“名爵之赏,眼下我倒是已经达于极处。即便再有益封,大概也都在父在子,若是台中今次豪迈一番,或许我家娘子也能浅得分润。”
  到了沈哲子这种地位,即便是斩获大功,封赏上也乏甚期待。倒不是无欲无求,而是他家本来就是执政门户之一,想要得到什么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在期待方面倒是少了很多乐趣。
  沈哲子眼下已是梁郡公,名爵上封无可封,除了分润父亲、妻儿之外,自己倒是乏甚所求。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台中能够节省这一部分封赏,沈哲子降低自己的要求,换来的是给部将属官们谋求名爵的话语权。
  至于权柄上,他的豫州刺史短期内不会有所改变,而徐州归属眼下也不必拿到明面上讨论,等到他完全掌握徐州军政造成既定事实,台中不答应也得答应。河洛所在的司州,也是这种情况。
  眼下沈哲子还需要台中诏令明文赋予的权力,那就是处理六夷胡人的职权。接下来向河东、关中、并州等地渗透,少不了要与胡众打交道,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职事在身,会顺利很多。
  兴男公主默然浅笑,听着自家夫郎讲述一些稍后的打算,她对这些事情其实不感兴趣,只是单纯觉得自家夫郎那种筹算天下的气概分外的迷人。


第0986章 山氏可诱
  淮南王本以为这种无聊的状态还要再持续几日,他本不是一个性格强势的人,在被阿姊训斥一番后,也不好意思直接告辞返回戍堡。
  不过第二天清晨,姊夫沈维周并没有着急返回都督府,留在别业里专程等他,一起用过早餐后,沈哲子才对淮南王笑语道:“大王入镇来见,其实我本该亲随作陪,稍览淮南风物,但也实在拨冗不开。况且目下王师大军仍镇于外,防卫难免内虚,不敢请大王自行于外。不过近日府下将要会请盘桓于此的南北时流,不知大王届时是否愿意同行,稍睹时流人情?”
  淮南王终究未脱少年心性,闻言后便点头道:“我本就希望能追从于姊夫增广见闻,只是担心打扰到姊夫职事公务,才不敢力请。”
  可惜你已经打扰很多了。
  沈哲子闻言后心内蓦地一叹,老实说,他与淮南王虽然不甚亲近,但也要承认这个小舅子性格温顺的几乎没有什么危害性,如果生在太平世道的寻常门户,未必不是一个能够谨守家业的良选。
  可惜却错生于皇室,而时下皇室那仅存的一点威严却不足庇护他。哪怕是自认为将淮南王教育、保护的极好的皇太后,其实本质上也仅仅只是几家执政门户们互相妥协之后所奉出的一个标志而已。
  “如此,那就请大王庭中稍待几日。大王若要外出闲游,切记备齐扈从,也请不要离城太远。”
  沈哲子又叮嘱几句后,才出门返回都督府。无论淮南王本人是何心意,单凭其身份,沈哲子也不能将之软禁在庭院内,与其让他在那些不靠谱的属官撺掇下浪行于外,不如自己引领着他在淮南稍作观览。
  淮南王本身倒不是急于要在淮南做出什么事,多作走访也是临行前母后交代给他的一个任务。他的性格就是不愿意让身边亲近之人失望,所以在稍作沉吟之后,又派人去通知留在戍堡的其兄诸葛У热耍M芄唤璐松陨源蛳庑┤艘宦范吹脑蛊
  送信的人在到达戍堡后,诸葛У热硕嘁巡辉谑ざ耸俅撼恰
  虽然此前淮南兵围戍堡只是虚惊一场,但也给诸葛У热艘跃眩巯禄茨现站渴巧蛭艿闹鞒。钦嫔细久挥邢嗫怪ΑK歉侠椿茨弦淮危植荒苁裁词露疾蛔觯宰ソ羰奔湟苑糜盐灯党鋈胗谑俅撼恰
  傍晚返回戍堡时,众人才知淮南王让人送回的消息,于是便凑在一起商议起来。
  “沈维周权欲高炽,唯恐旁人入镇瓜分权柄,此前我等北行一路遇冷,根源就在于此。眼下他怎么又肯安排此境时流拜见大王?”
  何放皱眉说道。
  “或是我等这两日来频频邀见此间故旧,使其心生警觉。他又不敢将我等囚困于此,所以便想以此来牵扯住咱们。又或者是存念以众情示威,总之不可能会全无掣肘的由我等接触此境时流。”
  诸葛木叽蠼绲呐恼拼蚨现谌艘槁郏档溃骸把巯滤淙徊皇嵌哉笤诹校钗灰惨婺罱魃鳌I蛭懿皇撬桌啵惺裁淳俣膊挥σ运浊槎戎Q巯挛业扔诨茨鲜都站课⑶常蔽裰被故怯σ员拘奈鳎灰帜钐唷;故窍忍敢惶钢钗桓髯远加惺裁词栈癜伞!
  众人听到这话,便也暂且放开此事的讨论,老实说他们各自心内对沈维周都是颇有阴影,实在不愿意直面。
  待到讲起这两日的收获,众人也是各有所表。都督府本身并未禁止府下属官与他们接触会面,而且都督府属官也多出江东,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关系和交情。所以他们这两天,倒是见到不少旧人,但是论及实质性的收获,则实在乏善可陈。
  “诸位倒也不必灰心,良友久别,乍又重逢,生疏难免。更何况沈维周久执重权,颇具御下之能。但我相信狂悖之人,难为持久,只要继续下去,必会有机可乘。”
  讲到这里,诸葛в滞蜃诹硪幌衅挠胁√脑⑽实溃骸靶菅饺眨恢宓佬植√蹇捎泻米俊
  袁耽北行之前便抱病在身,一路车马劳顿,病体也更加沉重,因此这两日一直在卧床休养。听到诸葛а剩闾鞠⒌溃骸敖逼蚍缥铮站勘鹩诮檠嗳眨从腥战コ林刂小!
  诸葛秸饣埃纪繁闳滩蛔∥⑽⒁恢澹哪诼杂胁宦K淙煌隙扇思遥舜艘捕几饔薪患嗜ψ樱罡甬'往年交往者多为青徐人家,而都督府属官却多出江东并豫州等地。诸葛Ы翊伪苯窍胗幸环Ц海虼肆η朐⑼小
  他对袁耽是寄予厚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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