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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域深眠(何慕)-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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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撑起双臂,挣扎着向前挪动。必须要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上方突然传来潮湿的呼吸,一把狭长的手术刀吻上我的脖子,鲜红的血顺着冰冷的刀刃流了下来。
艰涩并伴有浓重口臭的声音在我耳后响起。
“重生……”
我猛地坐了起来,大汗淋漓。
“做噩梦啦?”熊猫扭过头看着我。
天色虽然看上去还是阴沉沉的,但确实已经亮了。
“怎么样?”
“熬了一个通宵,这家伙很狡猾,用了代理服务器。”熊猫的脸色非常憔悴,“我从厄瓜多尔追到芝加哥,又从芝加哥追到神户……快环游全球了。”
“以你的技术,应该能行的吧?”我惴惴不安地问。
“那当然!咱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熊猫丢给我一张纸条,“好困,我要去睡觉了。”
“竟然在本市?”我看着纸条自言自语,身后已经传来熊猫的鼾声。
我拿出自行车钥匙,看来要自己跑一趟了。手机突然响了,我没去管它,在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眼前的事更加重要了。
路很宽敞,几乎没有什么人,更别说车了。我用力蹬着自行车,在机动车道的正中间飞驰。到纸条上的地址要将近四十分钟的时间,我很喜欢自行车这种交通工具,随心所欲又不花钱就能锻炼身体。骑过了一条街,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我不由得放慢了速度。手机铃声又固执地响起,在我抓起手机想要抠掉电池的一刹那,却看到是吴哥的电话。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我鬼使神差按下接听键。
“你在哪里?”
“啊……我在街上……”
“今天凌晨,在你的事务所所在的楼下,发现了一具男尸……”
“什么?!”我的声音很大,惹得路上的人纷纷回头。
“是个十多岁的男孩,身上带着五千块钱,就倒在那栋楼旁边的灌木丛中。我们在他的衣物里发现了你的名片。”
“吴哥,这跟我无关。”我的声音在发颤。
“你知道吗?那个孩子的腹部被剖开了,还是丢了那五样内脏,心、肝、脾、肺、肾。”
我用力地咽了口唾液,“那第十八层有没有一个塑料模特?五脏有没有被放在里面?”
“没。我们没有找到。”
“不是我做的!我有不在场证明!”我想起了熊猫。
“我相信你,但是你必须要回来接受调查。”
“但是……我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就是那个高中生委托我找的人,也是我以前称之为我女朋友的那个……”
“……张璇?”不知道是不是风声的缘故,吴哥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对,张璇!我查到了一个知情人的住址,现在正往那里赶!”
“现在拘捕令并没有发出,也没有指派警员向你问话,在这段空当里,你自己抓紧时间吧。”
“明白!”
挂断了吴哥的电话,迎着风,我用力蹬着自行车,穿行在嘈杂的大街上。离那个地址还有两条街的距离,在警察正式询问我之前,我要靠自己来洗清嫌疑。
混乱的局面
铁质的防盗门锁得很紧,我试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并没有撬门的本事,只好悻悻作罢。现在是上午,soulmate很可能外出了,估计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我到楼下的超市买了一卷透明胶带和一把剪刀。撕下一条胶带,用剪刀剪成一条细线贴在铁门的最下端之后,我上了大厦顶楼。我觉得,很有必要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认真梳理一下,从那些杂乱的线索中揪出那根连接着真相的线头。
昨天上午,先接到高中生委托,要我追查一个正妹。
中午,跟吴哥吃饭,对碎尸案提供了一点自己的想法。吴哥发现正妹照片,说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我喊出了张璇这个名字,但其他的却毫无印象。
下午,检查照片,发现正妹手腕上有我的名字。在猫扑发正妹照片,soulmate出现,宣称认识正妹。
接到中年男人委托,还是寻找正妹,依旧在照片上发现我的名字。
晚上,找到熊猫,确定正妹手腕上的名字不是刺青。
今天早上,追查到soulmate的地址,吴哥告诉我在事务所门口发现高中生尸体,跟碎尸案很相似。
我用石子在天台的水泥板上,画了一幅流程图。整件事,从头到尾,很难看出有人操纵事态发展的痕迹。两个委托人,可以是被人安排的。吴哥找我,可以是被人诱导的。soulmate可以是在猫扑潜水等着我发帖的。高中生的尸体,可以是被凶手放在事务所楼下的。
但是,这里有两个偶然事件,如果没有发生,会彻底打乱操控者的布局。
如果我没有让吴哥看到正妹照片,如果我没有在猫扑发帖。
这两件事都跟我有关,第一个是无意识的结果,第二个是一时兴起的结果,充满了极大的不确定性。而操控型的罪犯,在犯案过程中,最为在意的就是可以掌握全局的状态,他绝对不会允许意外事件来决定他整个布局的走向。
除非……
除非他能操控我的意识。
我打了个寒战。
太扯了,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这世上绝对没有什么魔法,可以操控人心,如果有,为何他不去统治世界,反而跟我这个小人物过不去?
soulmate,soulmate,这个英文单词的意思是真命天子。
用这个词作为昵称的人,或许是一个充满自信但又略微有点稚嫩的年轻男人,年龄大概在十六到二十五岁之间,家境较好,外形俊朗。
当然,另一种可能跟上面的推论完全相反。
毕竟在网络上,昵称并不能反映出人的真实心理状态,尤其是那些热衷于角色扮演的家伙。但不管怎么说,这个soulmate都不会是个普通的人。现在想起来,碎尸案和委托人寻找正妹这个案子应该有着莫大的联系,原本两件不相干的事情被那个高中生的尸体联系在了一起。
那么,soulmate会是碎尸案的凶手吗?他将高中生杀掉后布置成那个样子,又是在向我暗示着什么?
这一切,恐怕只有soulmate才会知道答案。
没有阳光,厚厚的云层压在头顶,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的样子。我站在大厦的天台,俯瞰着脚下忙忙碌碌的芸芸众生。以不同的角度,看相同的事物,总会有不同的感触。
我再次拿出那两张照片,两个委托人的态度未免有些奇怪。如果说是他们的恋人或者亲人,那样紧迫的心情应该可以理解。高中生或许是青春期的冲动,但那个中年男人却是属于沉着冷静的类型,而且从他闪烁的言辞中,可以看得出另有隐情。据他讲,是soulmate告诉他只有我才能找到正妹。soulmate这样说的目的何在?而中年男人又为何对soulmate深信不疑?
疑问太多,我已经觉得大脑有点缺氧。下天台,我再次路过那扇紧闭的防盗门,门角的透明胶带已经掉了。虽然脑袋里有不下十种敲开陌生人房门的方式,我还是选了最为常见的一种。因为我发现房门上竟然没有猫眼,真是出乎意料的好运气。
“你好,请问家里有人吗?我是楼下新搬来的住户,你的房间漏水了。”像这样有几百家住户的大厦,人口流动极为频繁,绝大多数人都不认识自己的邻居,更遑论楼下的住户。
没有回应,大概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开门。
“你好,我房间里很多东西都被泡坏了。我估计是你的房间漏水,能开下门吗?不然我只好找大厦管理员了。”如果装作不在家,待会儿大厦管理员打开了房门,要如何解释?我将耳朵贴在门上,依稀能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好,有人在吗?”我敲门的力度加大了。
门稍稍拉开一条缝,是想偷偷打量我一眼。我立刻抬脚,狠狠地踹向铁门,同时耸起右肩,用力将门撞开。门后发出砰的一声响,大概是soulmate的脑袋碰到了门上。房内光线很暗,开门的人影转身想逃,我扑上去用双臂将他熊抱,两个人挣扎着倒在地上。
“抓到你了!”我大声恫吓。
嗯?奇怪。
手上传来一种温软的感觉,与此同时,一股细腻的香味儿传到鼻翼。我下意识地抓了下,弧度完美,饱满而有弹性。
“想不到,你竟是个女人。”我讪笑道。
身下传来气急败坏的尖叫,“放开我,浑蛋!”
君子好色而不淫,我默默念叨一声,将双手下移,挪到她的腰部。
“放开啊!你要干什么?!”她的声音中充满焦虑。
腰部柔软纤细,富有活力,身材还不错。我抱着她起身,她的双腿乱踢乱蹬,妄图挣脱我的怀抱。我跌跌撞撞抱着她走到不远处闪着微光的电脑屏幕前,将她按在电脑座椅上,掏出那卷透明胶带,把她的双手双脚都绑在椅子上。
“你应该庆幸,我不是色狼。”做完这一切,我擦着额头上的汗珠道。
她没有说话。
想来是觉得把一个女人绑到椅子上的家伙,即便不是色狼,也应该不算什么好东西。门还开着,我很担心刚才的动静会招来好奇的邻居,但是还好,这层大楼住户还保持着中国人一贯的冷漠。
“灯在哪里?”我自言自语,在墙壁上摸索。房间里的窗户挂着厚厚的遮阳窗帘,透不出什么光,尤其是关上门之后,室内更显得黑暗。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拉上了窗帘,我都不打算拉开。窗户对面就是几百个窗户,我还没有蠢到将自己曝光的地步。
“门的左边。”soulmate开口说话了,声音很是清脆。
我按下开关,转过身,“好了,既然你也懂得合作……”
下面的话被我吞了下去,并不是惊艳于眼前少女的美丽,而是看到了那张秀气嗔怒的脸。
“张……张璇?”我结结巴巴地说。
“徐川。”她回应道。
“你……是我女朋友?”我的样子一定很搞笑。
“是你妹!”她咬牙切齿地说。
过了好久,我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骂我。挠了挠头,我搬了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我就晓得,我不会有这么正的女朋友,但同时,我又有点遗憾。
“soulmate?”我不会被美女迷惑的。
“什么?”她一脸的茫然。
“你不是soulmate?”我有点意外。
“谁知道你在说什么鬼东西!”她皱起眉头。
那一瞬间,我几乎就要被她骗了过去。电脑的液晶屏处于休眠状态,我移开她,动了下鼠标,屏幕立刻亮了起来。
猫扑,用户名,soulmate。
“soulmate?”我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不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就像偷吃糖被抓到的小孩子。
“那么,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她撇撇嘴,一副我不会回答你问题的样子。
“那个高中生是你杀的?”我盯着她的眼睛。
“死了?”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怎么死的?”
可惜我不是卡尔·莱曼博士,不然我一定可以从她脸上转瞬即逝的表情中辨认出真假。
“碎尸,心、肝、脾、肺、肾都不见了。”
“凶手不是我。”她第一次正眼看我,“什么时候的事?什么地方?”
“今天早上,我事务所门前。”我说,“是你让他去找我的?”
“是的。”回答得出乎意料的干脆。
“那个中年男人也是?为什么要这样做?照片是怎么回事?怎么别人说你是我女朋友?”我连珠炮般地发问。
“先把我解开好吗?你绑得我好疼。”她用求饶的眼神看着我。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走了上去。唉,我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
借着灯光,我仔细观察了她的手腕,没有我的名字。
“那是贴纸,我已经撕掉了。”
果然如此,我很是失落,“如果用刺青的话,不是会更加真实吗?”
“把你的名字刺在我身上?”我听得出来她声音里毫不掩饰的鄙夷,“你以为我真看得上你?会去做那样的蠢事?”
她活动着手腕,眼中对我充满了敌意。我讪笑,现在的小丫头片子说起话来,一点都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就算是受制于人的时候,也是如此。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我干咳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对我好像有些成见,“为什么有人说你是我的女朋友?为什么我记得你的名字?为什么其他关于你的一切我都记不起来?”
“这些问题不回答,下一个!”她冲我笑笑。
好吧。
“为什么你要把我的名字贴在手腕上?”
“故弄玄虚,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是一个很好奇的人。”
“嗯,你很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么你的用意何在?”
“前天那件碎尸案,我想你已经有所了解了。”她把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咬着,“说起来,我让那两个人拿着照片去找你,就是想让你卷进这件案子。”
“卷进案子?”我发现了她的一个疏漏。
“毕竟,午夜拔头人的那件案子你都能查清楚。我觉得如果你被卷了进来,说不定可以将这碎尸案弄得水落石出。”她停顿了一下,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愧疚表情,“如果会给你带来麻烦,真的很抱歉。”
“你在说谎。”我的声音变得冷漠。
她茫然地看着我。
我冷笑,“直到昨天晚上,我都看不出寻找你和碎尸案会有什么联系。
“如果不是今天早上,那个高中生死在了我事务所楼下,如果不是那个高中生的死法跟碎尸案相似,你所做的那些事,怎么可能把我卷到这件碎尸案中?
“除非,你早就知道,那名高中生会死,而且会被碎尸!
“就算你不是凶手,也是知情人!
“那么,要我打电话报警吗?”我扬起手机。
沉默,仅仅过了一会儿。
“好吧,我知道那个高中生很可能会被碎尸,那个中年男人也很有可能。”她面如冰霜。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开始找你,就很有可能会发生碎尸案件?这怎么可能?”
“因为,我怀疑你就是那个碎尸凶手!”
我张大了嘴,感到啼笑皆非,“胡扯!”
“别过来!”她抓起电脑桌上的圆珠笔,“有什么不可能!碎尸的手法跟七年前一模一样!当时你就在那里!”
七年前?犹如半空中响起一个炸雷,我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张璇向前跨了一大步,想夺门而逃。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拦她。
她尖叫一声,用力推了我一把。
右肩突然变得酸麻无力,往下看,那支圆珠笔刚好插在胸口偏右一点的地方,鲜血往外流着。
“报应吗?”我惨笑着倒下,然后听到脑袋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坠入黑暗。
大雾弥漫。
空气被浊白色的浮尘代替,犹如过期的牛奶倒进了纯净水中。
我站在十字巷口,对面看不到人,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冰冷的感觉顺着裤脚一直往上爬,渐渐麻木了双腿。
是初冬的早晨?
我不确定。
没有任何记忆,我只是站在那里,宛如命运早已安排好的样子。
不前进,也不后退。
我在等,等那个声音。
嗒,嗒,嗒……
来了,来了。
痛。
脑袋有种火辣辣的痛感,犹如有人用烧红的钎子在一下一下地穿凿。
头顶上惨白的日光灯嘶嘶地叫着,此外,寂静无声。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应该是医院吧。灯光照得眼睛发涩,我抬手揉眼,却发现手背上扎着点滴。我一直不明白医院为什么总要布置得跟太平间一样,或许这里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
胸口有着撕心裂肺的痛。被圆珠笔扎伤是件很二的事,我觉得我有必要在余生隐瞒这次受伤的详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四肢慢慢从麻木中恢复。我偏过头,看到床边坐了个戴着黑色方框眼镜的短发年轻女孩,手里捧着本书正读得入神。
“护士……”我嘶哑微弱的声音响起,却唤醒不了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的她。书名好像是《等一个人咖啡》,是本纯爱小说吧。
我吃力地咳嗽一声,哑着喉咙喊道:“救命……”
她恍若突然醒来,飞快地合上书本,跑到我床边,“对不起,我看书入神了,你需要什么?”
“水……”很渴,是大量失血的后遗症。
喝完了一整瓶矿泉水后,我躺在床上发呆,而她又坐在我床边开始看书。
“喂……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她抬起头,送给我一个笑容,“等我先看完这本书吧,好感人的。”
……
盯着天花板,浑身都是冰冷的感觉。找到了soulmate,也算是结束了我的委托任务。不过讽刺的是,第一个委托人已经被碎尸了,第二个委托人还不晓得是什么状况。
soulmate,也就是张璇,为什么会认为我是碎尸案的凶手?“碎尸的手法跟七年前一模一样”,这句话的含义是七年前也发生了相同的碎尸案,而张璇确定当时我也在那里。
什么嘛,先不说我对七年前的命案毫无印象,七年前我才十九岁而已,我会是那么变态的凶手吗?我有那么强悍吗?而且,根据罪犯心理画像的相关理论,我的性格根本与连环碎尸凶手格格不入嘛!更何况,高中生被杀的时候,我正躺在熊猫房间里呼呼大睡!
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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