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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轻风)-第3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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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何处理汪直,让天子犹豫不决了。一来对天子有养育之恩先皇废后吴氏亲口为汪直求情,这份情面总要顾及;
二来传说当初汪太监对东宫多有回护,没有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三来最近汪直为驱逐万安立下功劳,若不是汪直发现了那些密疏,万安还不知要赖到什么时候。
正由于上述三点,致力于打造宽厚“仁君”形象的天子才会拿捏不定。如果真处置汪直,只怕会招来忘恩寡义的议论。
方应物了却自家的事情,又操心起宫中,此时便力劝汪芷道:“当断不断,反受其害。我早就说过,你想彻底保全很困难,现如今不是有贵妃娘娘庇护你的时候了,故而司礼监与东厂只能保留一个。
眼下天子尚在,你不妨主动后退,辞去司礼监与东厂其中一个,想必天子就到此为止,不会再有另外重惩了。”
汪芷沉思半晌,下定决心后,抬头道:“明日便上疏辞去提督东厂的差事!”方应物对此稍稍讶异:“我以为你会舍不得丢掉东厂,没想到你专心留在司礼监。”
汪芷解释道:“东厂厂公必须是天子亲信才能坐得稳,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具备这个条件了,与其最后迟早被人赶走,不如就此放弃。
而司礼监太监有数人之多,不介意多个混日子的,我能坐得稳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再说怀恩年事已高,还能活几年?等他一去,在司礼监便又有机会了!”
方应物点头赞同道:“言之有理!”
过得数日,从宫中传诏出来,汪直罢去提督东厂差事,改由司礼监秉笔太监陈准兼任东厂提督。不过汪直仍然保留了司礼监秉笔太监职务,但位次已经降到了最后,在陈准、萧敬、何文鼎之下。
极度敏感的东厂提督名花有主,极度关注宫中动向的朝臣们得知这道圣旨,便知道天子对宫廷的整合也基本完毕了。
让众人颇感唏嘘的是,那汪直竟然全身而退了,这不科学。按照经验之谈,少年得志、飞扬跋扈的人只能称雄一时,不大可能有善终,可是汪直却打破了这个惯例。
从成化十三年暴风骤雨般席卷庙堂,一直到今天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司礼监(虽然看样子已经被架空),简直就是一个传奇。更别说一个曾经站在今上对立面的前特务头子,在改朝换代之后居然还能保全自身,实在不可思议,足以作为成化年间的一桩奇闻了。
现在众人并不知道,真正的传奇还在后头
ps:唔,写到最后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都付笑谈中
成化天子八月驾崩,今上登基后忙忙乱乱的过了三个多月,于是成化二十三年就这样过去,这也是用成化为年号的最后一年。新的一年就不是成化二十四年了,而是改元为弘治元年。
弘治元年元旦朝会,是今上登基后第一次大朝会,礼制自然远远隆重于常朝。所幸在这朝政纷杂之时没有出差错,更没有天象来捣乱(满朝文武真被成化末年那些灾异弄怕了)。
然后新春初至,万象更始,朝政也随之刷新,一批从外地召回京师的大臣纷纷回朝,史称“正人汇进”。之后的岁月,当然就是激浊扬清、众正盈朝、君臣相得,又史称“弘治中兴”。
召回的大臣里,最醒目的是王恕、马文升和方清之三位,其中王恕和方清之不需赘言,前文尽有详细介绍。
却说这马文升,同样是刚直之人,堪称是略小一号的王恕。他原本是南京兵部尚书,回京后的官职是左都御史。
原左都御史王越王老大人在汪直支持下,这么些年以威宁伯身份一直霸占着左都御史不肯放手。这次汪直被刻意“打压”后,王越终于也绷不住了,便放弃了左都御史官职,正好马文升回京后接任了。
不得不说,以马老大人的性格,当总宪还是挺合适的。走马上任之后,便毫不客气的开始履行职责了。先是上了一封长达千余字的奏疏,猛烈抨击司礼监秉笔太监汪直。
方应物在都察院极有能量,很快就知道了马文升弹劾汪芷。对此有点儿不大明白。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以理解,怎么就烧到汪芷这里了?
于是方应物便去找汪芷询问。汪芷挠了挠头,苦恼的答道:“七八年前我巡边时年少气盛。而当时马文升为兵部侍郎,也负责整饬边备,我与他有过冲突。这么多年来,我早就把这事忘了,却不曾想竟有今日之事。”
方应物追问道:“冲突?后来呢?”汪芷便又答道:“我在老皇爷面前诬陷了几句,然后马文升下狱并被贬到戍所”
方应物久久无语,难怪马文升甫一上任,便猛烈弹劾汪芷,当初被坑成那样。没点复仇心才叫奇怪。最后方应物长叹一声,“当年你横行霸道,造了多少孽啊,至今还没有还完债。”
“先不要管我了,你也有的苦头吃。”汪芷岔开话头道:“我在司礼监中看到了你那便宜外祖父的奏疏,他说你们方家父子均在禁中,理该避嫌并放出一个。”
方应物也呆了呆,没想到自家外祖父居然大义灭亲。他知道王恕是个不讲情面的人,但也没想到如此不讲情面。看来以后还有的愁。
与汪芷胡天胡帝之后,方应物回到家里。如今家里又有了父亲这个大老爷,方应物不再是当家做主之人,除非他正式结婚。才能小小的获得一点**权。
想及此处,方应物便觉得自己的婚事该提上日程了。最近这段时间朝政平稳,没有风波。正是成亲的好时候。
然后方应物去了书房,找父亲商议婚事。但方清之听了后。皱皱眉头一口否决道:“先皇尸骨未寒,吾辈不可失人臣之礼。等国丧期满一年后再议。”
方应物只得叹口气,这辈子究竟犯了什么冲,结婚为何如此之难?
方清之敏锐的觉察到方应物衣冠略有不整,呵斥道:“国丧未除,为人臣子当谨守本分,岂可浪荡无行?”
方应物不耐烦的说:“朝堂之事,看穿后只游戏尔,父亲何须在家中较真?”
方清之怒喝一声:“你这什么妄言乱语?”
父亲大人这种心态不对啊,必须要尽快从“打江山”向“坐江山”转变,方应物想道。又沉思片刻,便对方清之道:“儿子不想与父亲大人辩解经义伦理,只请父亲大人与儿子微服出行,沿街访问。”
方清之不知道方应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依照方应物要求,跟随着从小门出府。方应物带着父亲一直走到了棋盘街一带,这才放慢脚步。
在一个摊贩那里,方应物一口气买了两钱银子的货物。然后他与卖货的老头儿闲聊起来,问道:“去岁先皇驾崩,今上登基,老人家有何感受?可否为先皇哀痛,可否为今上欢欣?”
面对大客户,老头儿很坦诚的答道:“没甚感受,谈不上喜怒哀乐。只是大赦很好,老朽有个侄儿流刑十年,也能放回来了。”
方应物顺着话说:“流刑十年,这可不短。”老头儿便抱怨道:“时间确实太长了,若早遇大赦,他早就回来了,何至于等到今日。”
方应物打个哈哈说:“老人家想岔了,大赦哪能说有就有,能碰上一次就不错了。”
老头儿却絮絮叨叨的说:“公子此言差矣。老夫尚还在壮年时,也就是二十多年前,正值景泰、天顺年间,旋即又是改元成化。
犹记得那时候朝廷多事,隔三差五的就有大赦,还有减免钱粮之举。可惜成化之后越来越少,几乎有十几年不见大赦了,至今回想起来,还是有些怀念当初。”
方清之站在方应物背后,听着自家儿子与卖货老头的闲扯,心里默默计算起来。这卖货老头子没见识记不清也说不明白,但没少修书修史的方清之却能推算出这老头子说的是什么。
景泰、天顺、成化交替的时候,确实是朝廷非常多事的时候。前前后后十几年工夫,中间却有三次登基大典,以及宣宗朝孙太后薨逝,还有成化天子两次大婚,之后成化初年又有英宗朝钱太后薨逝。
所以这老头儿说的没错,那个时间段里,加起来林林总总有五六次大赦和减免钱粮,确实称得上密集了,也难怪这老头儿怀念那时候。
但是严重到天子驾崩的国家大事,在老头儿心里的意义就仅仅是大赦和减免?对这种民心,忠君爱国以天下为己任的方清之无言以对。
方应物瞥了眼方清之,又问道:“父亲大人听过儿子作过的一首词没有?临江仙那个。”
方清之脑中不由得冒出几句词来:“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全书完)
不得不看的结束语
一个故事终于讲完了,心情不知道怎么表达,那就从回答问题说起吧。
很多人问,还可以写下去啊,但我觉得就本书的主旨而言,写到这里就已经够了,再多了就是无谓的重复。
或许又有人问,一本打发时间的网文也能有主旨?还真有,这本书的主旨就是“揭发大明朝的清流是怎么回事”。
两百万字不少了,就我个人性格而言,总是想尽力保证文字对得起每一分钱订阅。写到这里,我有自信是物有所值的,但再往下拖字数,那就不一定了。
还有很多人问,为什么不搞点创新改革发明创造我不回答,权当留个念想,诸君可以自己琢磨琢磨其中原因啦。
其实这本书的事情还没完,繁体实体书估计这几个月就能在台湾面世,影视改编方面我也在钻营,不是没希望。说不定这个故事以后还会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大家面前。
关于那些没填的坑,什么王七娘子啊吴废后啊,只能说,对不起,我还是没敢越线!不过以后或许要以番外形式出现。。。如果需要宣传时。
关于新书,虽然历史类网文不景气,写起来性价比不怎么样。但下本书我大概还是要写历史,如果计划不变,大概是五月十日左右发书。
请大家先不要着急把本书从收藏夹里删去,如果我发新书了,会在这里再通知大家一下。或者关注我的微博“写手随轻风去”,以及**随轻风去。
关于新书内容,我不想写明朝了,目前打算是换一个朝代写,并且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星期。至于更具体的,呵呵呵呵,很霸气的说一句,随轻风去出品,必然上佳,当然值得您继续来看。
当然,我写东西也是有很多缺陷和问题的,我自己就总结了不少,读者编辑也说了不少,下本书尽量有所改进罢,期待大家更加满意。
最后,我知道你们想吐槽什么,更新速度问题下本书也会尽力改进,这书因为素材准备不充分,卡文实在是卡的欲仙欲死。下本书我决定表现专业一点,花一个月时间慢慢写个细纲,也许这样就能减少卡文了,争取一个月能写十几万字,再多我真的无能为力。
对了,我需要郑重感谢支持本书的书友,只是名单太长,列出来字数太多,只怕要变成收费章节了。粉丝榜上都写着呢,我真的看了一遍,也真很想把你们每个人的名字都记住
ps:作为一个死要月票的,弱弱问一句,您还有月票吗?如果没订阅,就请您赏光全都订阅了罢,这本书没能到一万均订,真是我永久的遗憾。
后记
紫禁追趋夜色阑,景阳钟动漏声残。天门掩映莺花树,黄道澄清淑气寒。星斗遥临花外落,旌旗只在仗前看。侍臣欲进阳春曲,圣主恩深和转难。
一晃已经是弘治五年,天色未亮,方应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因为他要上早朝,作为天子近臣,他想溜号翘班都不可能。
方刘氏比丈夫起身更早,然后亲手为丈夫更衣,并侍奉丈夫用过早膳,四年如一日。
方应物觉得太辛苦,也劝过妻子不必如此,尽可多睡一会儿。不过方刘氏每天依然一丝不苟的侍奉夫君起身上朝,并不肯假手于仆婢。
来到前庭,方家仆役三巨头之一方应石等候多时了。方应物吩咐道:“今天再与隔壁打一架。”
隔壁就是汪太监的外宅了,方家仆役隔三差五的就要和汪太监宅邸仆役斗殴一场,总得表现出点矛盾来给别人看。
方清之如今因修实录有功,进位礼部右侍郎。他为了避嫌已经提早出发,并不与方应物一同去上朝。
一路无话,进宫后方应物来到奉天门,立在宝座东侧,阖目养神等候天子御临。司礼监秉笔太监汪芷悄然来到方应物身边,低声道:“最近形势不太妙。”
方应物点点头,确实如此,最近形势又紧张了。便宜外祖父王恕立朝刚直,不近人情,惹来不少怨言。又与侍郎兼翰林学士丘浚交恶,从而进一步与大学士次辅徐溥翻了脸。
老泰山刘棉花也知道自己已经进入政治生涯最后时光,所以拼命地想把名声捞回来。心急吃了热豆腐,结果在大比之年士子云集京师时,被舆论嘲笑。
然后刘棉花为报复落第举子出了个大昏招,奏请凡举人三次会试不中者,皆禁止再参加会试,这样一下子捅了马蜂窝,陷入弹劾围攻。
而且王恕与刘吉两人,一个七十六七,一个年近七十,朝野让他们年老致仕的呼声很高,形势岌岌可危。
总而言之,朝廷人事又到了洗牌时候。让方应物挠头的是,父亲方清之刚刚当上礼部侍郎,资历还没攒够,不可能立刻再入阁接班,所以这次洗牌是要大亏的;而且那位与汪太监不对付的马文升马老头,进位吏部尚书的可能性非常大。
想了想对汪芷道:“实在不行就隐忍几年,今日徐溥他们以年老逼迫外祖和岳父,过几年我们照葫芦画瓢,一样可以用年纪来逼迫徐溥致仕,然后送父亲入阁!”
汪芷叹道:“五年前以为就此坐享太平,孰料今日又有风波。”
方应物笑道:“这里永远不可能有安享太平的时候,只要你还站在这里,风波就永远不会断绝。除非你退出庙堂,远遁江湖。”
汪芷想起了什么,又道:“已经将张永安排到了皇子身边。”
方应物悠悠道:“这个朱厚照,将来可不会让人省心啊。”
汪芷撇撇嘴说:“又是天机不可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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