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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默然)-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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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时,徐家庄外那条小河对岸,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夜色之中,百十骑飞驰而来!他们的身后,一片黑幕席卷而至。马,喷着鼻息,人,喘着粗气,几千道杀意渐浓的目光全部投向了大火中的徐家庄。

    一骑奔至河边,勒住缰绳,战马不住的划着蹄子。马背上的人,三十开外,头戴一顶铁盔,身穿一件山文字甲,手提长矛,面部削瘦,鼻梁极高,双眼往里深陷,那双野狼般的眼中,闪射出恶毒的光芒。

    又一骑奔至他身旁,马上之人年约五旬,却作文士打扮,着轻葛衫,戴逍遥巾。望着一片火光的徐家庄,紧锁着眉头。赵大和祝虎两人至今未归,不知是生是死,这徐家庄的人倒是硬气,宁肯自己一把火烧了,也不让我们得到分毫,着实可恶!

    那手提长矛之人扭头见文士一脸晦气,大笑道:“先生不必恼怒,这乡下野地方,都是些村妇,入不得眼。待攻破夏津,自有那细皮嫩肉的小娘们,供先生享用!”

    那文士听罢,也笑道:“哥哥休说,前日破武城县,那正拜堂的新娘不也被哥哥搞得半死不活么?”

    两人相视狂笑,直听得数千贼众欲火冲天,直吞唾沫,巴巴等着攻破夏津,好好乐子一番。这么一想,心中更急,盼望着两位寨主赶紧下令,直扑夏津!白花花的银子,白嫩嫩的胸脯!

    “咦?”文士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持矛之人问道。

    “莫不是我眼花了?方才明明看到那徐家庄背后的山上闪出一点火光?”文士眯着眼,疑惑道。

    那持矛的匪首望了半天,不见异样,催促道:“想是先生欲火焚身,出了幻象,走……”

    “不!这徐家庄定然有诈!哥哥,且分我五百精兵,若无意外,立即跟上。若是有……”文士手捋短须,嘴角挂上一丝狞笑。

    那匪首寻思,此去夏津攻城,正是用兵之际,分走五百怕是不行。思前想后,便留下两百步卒,将仅有的一百骑也划归他指挥,反正攻城也用不上。调派完毕,持矛匪首自领贼军扑向夏津,那文士立即下令重新架桥。

    那木桥,只是被砍断,并未烧毁。是以重架起来,并不费事,七八个懂水性的贼兵下得河去,仅用了不到半顿饭功夫便将桥重新架好。一百骑兵抢先过河,直奔庄中而去,两百步卒挺着长枪朴刀,也急冲冲的往庄中赶。他们心中,都念着夏津县,至于这徐家庄,顺着三寨主的意思,走走过场得了。

    有道是“无意插柳柳成荫”,那奔在最前头的骑兵突然看见,徐家庄里奔出几个人来,都背着包袱,定眼一看,其中一个,还是花枝招展的妇人!望见他们,吓得尖叫着往庄里逃!

    “弟兄们!冲进庄去!”

    

第十六章 杀杀杀

    “三寨主有令!骑兵不得进庄!”后头的步卒大声传递着命令。可眼见“花姑娘”的贼骑们哪里还按捺得住?当先十余骑,哗啦啦一片全冲进庄里。后头的倒是也想跟进,可那徐家庄乡野地方,道路狭窄,几十匹马挤成一团,把入口全给堵住了。

    随后跟来的步卒们一看,急得上窜下跳,狂骂一通。有滑头的,立即调转方向寻小路进庄。性急的,干脆直接翻越石块垒砌的围墙。那三寨主在后头望见,大声骂道:“蠢猪!骑兵在庄里施展不开,你们这些猪狗进去作甚?”可贼兵们满脑子想的是大姑娘小媳妇,这个当口,谁肯理他?争先恐后的往庄里冲去。

    “烂泥扶不上墙!贼就是贼!”三寨主骂了一声,只得催动战马,前去指挥交通了。

    那先入庄的贼骑,四处张望,只见庄里家家关门闭户,没半个人影,刚才那些妇人哪里去了?正疑惑时,忽听一人叫道:“在那!”只见先前奔回庄的那几个人,正往一处入口逃窜。到嘴的肥肉岂能让它丢了?步卒骑兵混作一团,心急火燎地撵了上去。

    奔到那入口处一看,这里原来应该是一片菜园子,因为园边还放着粪桶,甚至一堆刚采摘不久的瓜果蔬菜。但不知为何,现在地面却铺上了厚厚一层麦草。贼兵们冲将进去,又不见了人影,刚才明明瞅见他们往这里逃,怎么突然不见了?再看这这菜园子,东西两方都是农户,北面是石块砌成的围墙,只有南面是入口。

    几个贼兵冲到围墙下,却摔了一个四仰八叉,麦杆本来极光滑,其他人也不以为意。借着庄中的火光,望见围墙中段本来有一个出口,此时却被一些乱七八糟,诸如牛车马车之类的东西堆砌起来完全封死,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味儿?”有人使劲吸了一口气,奇怪的问道。

    “好像是……”其余人也嗅到了空气中那股子怪味,感觉到脚下又湿又滑,那摔倒在地的人摸了一把,放在鼻下一闻,神色陡变!是油!麦杆上浇油,这是想……

    此时,有人开始握紧手中的兵器,警惕的打量着四周。被欲火烧昏的脑袋逐渐清醒下来,不对头,菜园里怎么会铺上一层麦草?甚至还浇上了油?该不会是个圈套吧?正当此时,三寨主气急败坏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这是圈套!快撤!快撤!”他一进庄就发现,这村子里竟没有一处房屋在燃烧!那些所谓的熊熊大火,都是堆放在空旷处的柴草堆!

    “中计!撤……”一个贼兵撤字刚说了一半,就听一声弦响!一支羽箭,不偏不倚,正中胸口!

    徐家庄内,锣声大响!无数声音此起彼伏,大喊着“杀贼!一颗贼头值十贯!”贼兵们个个面露惊色,怎地?被官兵给围了?赵官家悬赏要我们的人头?这番苦也!

    堵在菜园子里面的百余号人互相推挤,自相践踏,拼了命的想往外冲。就在这时,那东西两边的农居,门窗大开!“火!”有贼兵厉声大喝!其他人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看到几辆火车冲了出来!

    “扔!”一个声音不知从哪里发出。几十团火焰,在空中划出道道圆弧,在众贼的仰视之中,落入人群,火势大起!那几辆火车,让贼兵们避之不及,有被引燃衣衫的,苦于被同伴挤作一团,既不能伸手扑灭,更不能就地打滚,只能活生生受那烈火焚身的痛苦!凄厉的惨号四起!

    “快退出来!退出来!你们这些猪狗,退出来!”三寨主在外急得跳脚大骂。可他刚骂完,就听到背后有响声!回头一看,立时骇得魂飞魄散!又是几辆装满麦草且被引燃的火车,快速撞了过来!由不得站在园外的贼兵们多想,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退!

    苦了刚刚从园里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来的贼人,又被同伴堵了回去!

    火势越来越旺!痛苦而绝望的惨嚎回荡在徐家庄的上空。所谓狗急跳墙,贼兵中不乏头脑灵活之徒,奋力推动同伴,都往东西两侧的农居中冲去。

    但等待他们的,不是安全的庇护所,而是数十杆锋利的长兵!冲在最前面一贼,刚一进门,突然一声痛呼!低头一看,一杆长枪,一柄钢叉,全捅进他腹部!

    “杀!”一个身穿皮甲大胖子,举着板斧,虎吼出声。可那板斧却迟迟不见劈下。

    “你他娘的傻啦!杀呀!”又一个妇人,却是男人的嗓音,提着柴刀,劈头盖脸砍将下来。那胖子把牙一咬,手中板斧乱挥!血花四溅!

    “别愣着,冲进去!”后头的贼兵急得大叫!可屋里岂止这两个人?十几杆长短兵器一通招呼,刺耳的血腥味渐渐弥漫开来……

    不断的往里冲,不断的倒下,这就是贼兵们重复的行为。空气中,皮肉烧焦的恶臭,呛得人直欲呕吐!

    而菜园外,不及冲进去的骑兵和步卒也混作一团,想去救人,却爱莫能助。庄中的喊杀声时起时落,让人分辨不清村子里到底埋伏了多少人。只听得东边也喊,西边也闹,锣声,鼓声,不绝于耳。

    “逃吧!”

    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立刻得到了无数的响应。先前还杀气腾腾的贼兵们,个个如惊弓之鸟般,一人带头,群起跟随,都没命似的往村外跑。那贯穿徐家庄的青石路本就不宽,贼兵人马自己践踏,惨不忍睹!

    可当他们远远望见出口,心头稍安时,冷不防一个人影挡在中央。借着火光,众贼看清,那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身披铠甲,未戴头盔,手中提着一把朴刀,面无表情。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正聚集着无边的杀意!

    “放下武器,缴械不杀!”少年将刀一指,厉声喝道。

    管你去死!一贼骑将手中长刀死死往马股上一拍,战马负痛,长嘶一声,势若奔雷般向少年冲去!可后者,却巍然不动!

    “死!”马上贼兵高举长刀!

    “死!”少年一声怒吼,突然身形一降!手中大刀挥出!蹲下,侧身,挥刀,三个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战马头朝下,臀朝上,一个空翻向前栽出,马上贼兵重重被撞在石板上,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可对方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急促的脚步声快速逼进!

    可求生是人的本能,这名贼兵自起事便落草,历经战阵存活下来,自是非同寻常。拼命定住心神,保持清醒,缓缓站了起来。

    刀锋撕裂了空气,呼啸而至!

    贼兵突然将身子一挫,朴刀反手挥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一刀,最简单,却最有效!这是生死搏杀中练就的必杀之术!

    可这一刀挥出,却砍了一个空!那贼心中一凛,绝望涌上心头,完了!当少年高高跃起,劈头斩下的那一刀砍掉他半边肩膀时;当他扑向地面,却仍用尽此生中最后的力气将身体微微侧过时,他终究看清了少年的容貌。这张脸,不应该长在如此凶残之人的头上……

    少年转过身,面对上百名蜂拥而来的贼兵,还是那句:“放下武器,缴械不杀!”

    这世上没有谁是傻子,上百个凶残成性的强盗,不可能向一个黄毛小子投降!

    “杀!”少年身后,突然涌出一群人,持各色兵器,迎了上来!

    “都是些扒粪的农夫!别慌,杀出去!”贼兵中,有一形容猥琐,既矮且瘦的汉子似乎是头目,急声喊道。

    贼兵们听到这话,士气为之一振!不错,虽然中了埋伏,可现在这些挡路的,一看便知是庄中的农户,怕他个鸟!杀出一条血路来!

    很快,这些贼人骇然发现,这些人真是农夫?怎地个个比官军还厉害?那平日自诩手段高强的家伙,一上去就被一个手拿两把菜刀的汉子卸了膀子!还有那号称千牛山第一刀的家伙,刚一照面,头都不见了!不好!先前那身着铠甲的小子杀过来了!

    贼群中,那獐头鼠目的头领正躲在后面,鼓动着部属拼死突围。可他突然发现,自己的位置怎么越来越靠前?当那全副武装的少年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猛然惊觉,这些王八蛋在往后退!

    盯着面前这全身上下,不带一丝人味儿的少年郎,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牵动少年手中的朴刀。

    可那刀,终究还是扬了起来。危急时刻,生死关当,这贼兵头目祭出了江湖人安身立命的法宝!动作是这样的,将手中兵器缓缓上举,直至头顶,而后双膝慢慢弯曲,直到触及地面。然后,清清嗓子,使出吃奶的劲儿嚎出来:“好汉饶命!”

    这件法宝,自然不是万灵丹,难免也有失手的时候。所以,接下来的,便是等待。少年的刀似乎没有落下来,贼兵头目暗自谢了一遍满天神佛。

    “好汉饶命!我们投降!”

    

第十七章 别高兴得太早

    深夜,徐家庄中的大火已经被扑灭。空气中,血腥味、焦臭味混杂在一起,加上阵阵浓烟,呛得人喘不过气来。杨彦带着几十条汉子,押解着数十名缴械投降的贼寇。这些人至今没有弄明白,咱们前前后后劫掠了数十个村庄,击退了五次官军围剿,甚至还攻陷了一座县城,怎么偏偏栽在这徐家庄?而且栽在这些乡巴佬手里!而且这些乡巴佬中,还有相当部分的毛孩子!

    “都利索点!”张庆则指挥剩下的乡兵,按照徐卫的指示,将所有贼兵的尸首搬运到河边。两兄弟擦肩而过时,张庆问了一句“马二没事了吧?”

    杨彦呛得直咳嗽,摇了摇头,唉,这人呐,生来有命。像咱这种人,天生胆大,杀人不眨眼。可马二那厮,打小就是个焉巴货,打个架都躲得远远的,如果不占压倒性的优势,绝不插手。今晚,死在他那板斧下的人,少说有七八个。当时觉得他杀得挺欢,可事一完,整个人都傻了。

    “今晚可真痛快!服了,九哥真是……哎,张庆,我跟你说话呢!”

    小河边,木桥上,马泰坐在桥上,一动不动,远远望去,如石像一般。那柄砍死七八个贼人的斧头,已被他扔进河里。杀人,他从未见过,更别提亲自动手,可今晚,他杀了不止一个。他清楚的记得他杀的最后一个人,头颅被斧头劈开,脑浆溅了他一脸。虽然在河里洗了很多次,可他还是觉得有股子腥臭味。

    十根指头,紧紧揪着头发,他不敢再去想。只要一想,脑海中立刻浮现那被劈成两半的头颅……

    “喝一口吧。”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他猛然抬头,月光下,徐卫张脸上,早已不见了骄横与凶残,挂满了微笑,如同天上的月光一般,让他觉得亲切。

    马泰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接过徐卫递过来的酒坛子,狠灌一气。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世道就是这样,今天晚上,我们如果不这样做。那么现在死的,不仅仅是你我弟兄……”徐卫拿过酒坛,自己也喝了一口。轻轻摇晃着坛子,听着坛中酒水的响动,若有所思。

    “九哥,往日在庄里,在县里,别人都怕我,你知道,有一次在,哎,在他娘的哪儿来着?反正我忘了,哦,在县里?嘿,这脑袋怎么回事?”马泰满嘴喷着酒气,有些语无伦次。

    徐卫静静的看着他,并没有搭话。

    “可我明白,不是因为我马泰有什么了不起,而是因为别人怕你们。总之一句话吧,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不是你们的狗,我是你们的兄弟!我也是条汉子!我能干事!我能干大事!”马泰挥舞着拳头,情绪很激动。

    徐卫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不仅是条汉子,你还是徐家庄的英雄。”说实话,马二今晚的表现,的确让他刮目相看。张庆说了,马二当时横扫千军的气势,愣是吓得一二十贼兵不敢前进一步。有个穿重甲的贼骑,刀枪不入,却让他一斧头砍在胸口,等乡兵们战后扒下那三四十斤重的盔甲一看,肋骨全断了,整个胸膛塌了进去。

    “九哥,你,你说啥?”马泰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九哥说,我,我是英雄?

    “你是徐家庄当之无愧的英雄,正是因为你的拼死奋战,全庄老小才保全了性命。”徐卫正色道。

    马泰嘴唇抖个不停,一双虎目中,竟闪动着泪花。

    “九哥!兄弟我……”一把拉住徐卫,马二摇晃着脑袋,就是说不出话来。

    “我听说你比我大一岁半,就凭你今晚这分胆气,我打从心底叫你一声……”徐卫话没说完,马二突然扑了过来,一把搂住他,哇哇大哭。他那体格,他那力气,勒得徐九几乎喘不过气来。

    徐卫正想再安抚他几句,马泰却突然放开了他,一双眼睛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一个遍,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真是我九哥?”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来,现在的徐卫跟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略一迟疑,徐卫轻笑道:“兄弟,你醉了。”

    “我没醉!孙子才醉呢!你看着,我给你走两步,看到没,走两步……”刚走一步,庞大的身躯仰面倒下,再也不动弹。

    这时,张庆领着人用牛车拉着贼兵尸首赶到河边,见马二倒在桥上,又闻到酒味,心中已了然,叹道:“杀猪都不敢看的人,居然能被你煽动起来杀人,徐卫,有你的。”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用“煽动”这个词,但徐卫并没反驳,扭头看了一眼十几两牛车,问道:“战果如何?”

    “这里有一百八十四具尸首,有人样的不到一半,剩下的不是烧得面目全非,就是被砍得四肢不全,几个胆大的,正拼着呢。俘虏七十三个,都扒了衣裳,关在牛棚里。我们伤了二十四人,有六个伤势较重,正在救治。”张庆随口说来,却是桩桩件件,清清楚楚。

    徐卫有些意外:“怎么?无一阵亡?”

    “你真当庄里的汉子只是扒粪的农夫?哪个身上没十几二十年功夫?哎,这点你该最清楚才是,哦……”忽然想起,徐卫自从大病一场后,脑子不太好使了。不过也不对,你说他脑子不灵光吧,今晚怎么回事?难道是徐太公教的?想让儿子在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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