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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默然)-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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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知,徐彰盯着徐绍看了半晌,那脸上阴睛不定,忽地叹了口气,轻轻嗯了一声。他叹口气,徐原徐胜就松了口气,这才上前对徐绍行大礼,口称见过三叔。徐绍亲手扶起两个侄子,细细打量,笑道:“义德,荩忱,好,好,好。”

    吉时已到,冠礼正式开始。徐府指定的摈者出府邀请李纲何灌等宾客入内,而后回来报知徐彰。徐彰即出大门东面迎接,见少宰李纲也在,他大感意外。对着李纲一揖之后,连称荣幸。

    “哈哈,徐大人生得好儿子!可喜可贺啊!”李纲还礼,爽朗大笑。而后,何灌等官员相继与徐彰见礼,都称赞祝贺,乐得他眉开眼笑,人仿佛也年轻几岁一般。嘉宾云集,徐彰身为主人,要对着宾客三揖,宾客不论官阶大小也需回拜。然后,徐彰与正宾何灌相对一揖,进入正大门,李纲等宾客随后同行。按礼制,凡遇到转弯的地方,主人与宾客还必须一揖,而且这一揖不能是平时的微微欠身,身体必须与地面持平!所幸,这徐府不大,上了年纪的宾客们才稍稍安心,否则,一路作揖下去,徐卫还没加冠,咱就先闪腰了。

    进入正堂,徐彰与何灌各占主位,左右而立。其他宾客和亲戚便立在堂外,位置丝毫马虎不得。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徐彰命人召徐卫出来。面朝南方,立在客堂东北处所设的筵席旁。

    徐卫实在没有想到,不就是个戴帽子的仪式么?何必搞得这么隆重?正想着,忽见何灌过来,竟然对着他一揖!让他正坐于筵席之旁。徐卫骇了一跳,还没回过神,又见步军司那满面虬髯的副都虞侯来到他身边坐下,正疑惑时,那位长官已经拿起早已准备在旁的梳子替他梳理头发,完毕之后,用丝带束住。这位长官充当的是“赞者”,职责是为“冠者”,也就是徐卫梳理第一次头发。非主人亲近下属不能担当此任。看来这人跟徐彰估计是一样脾气。

    徐卫一直有笑场的冲动,我堂堂一个爷们,怎么搞得跟女儿家出嫁一般?可在场的不是朝廷新贵,就是三衙长官,怎敢唐突?遂一忍再忍。本来以为梳完了头,该拿帽子来戴了吧?却见何灌与父亲同时出去,又对立在堂外的宾客一揖,宾客们辞谢,说是主人有事不必降。

    二人回到堂内,又相对一揖。而后,徐彰回到主位,何灌立在徐卫身前,有人端来铜盆让他净手。洗完手后,他便伸手将徐卫头上束发的带子动一动,有表示自己亲力亲为的意思。再后,才有人送上“冠”来。其实也不是帽子,就是幅巾,裹发之用。

    何灌接过,神情严肃,环视四方,大声说道:“令月吉时,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选择善月吉时,为你戴上冠,去掉你的童稚之心,慎修你成年人的美德。祝愿你高寿吉祥,希望上天赐福给你。)

第一百二十三章 意外收获

    徐卫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繁文缛节。本以为冠礼到正宾为自己戴上幅巾就算完成。哪知道,按礼制,冠礼必须三加,初加幅巾、次加纱帽、再加幞头,一共三次。且每加冠一次,前头的礼节又要重新来一遍。虽没去细数,但他估计老爷子和何太尉至少相对而揖了十来次。

    等冠礼结束之后,长辈便要替加冠的晚辈取表字,徐卫生活的那个时代,中国人虽还是习惯姓地说“名字”,其实,已经只有“姓名”,而没有“字”了。取表字这个职责,或说权力,一般是师长所特有。徐彰替儿子取表字为“子昂”,“子”是对男子的美称,“昂”则取“昂扬”之意。徐彰认为,眼下国难当头,女真入寇,儿子身为军官,应该昂扬奋进。驰骋沙场,挽狂澜于既倒,救百姓于水火。

    仪式结束之后,自然免不了中国传统,大宴宾客。本来,李纲、何灌、徐绍等都是公务繁忙的朝廷要员,却无一早退,坚持到吃完酒席,又到花厅奉茶。酒也吃了,茶也喝了,连步军司那班佐官都告辞离开,他三个重臣还是去意全无。让人不禁疑惑,一个宰相,一个枢密,一个步帅,有这么闲?徐绍和何灌还好说,他们是徐彰的亲属和直系上司,多亲近些也无妨。可李纲跟徐家完全谈不上交情,来就已经很给面子了,怎地也不走?

    甭说徐府众人不得其解,即便这当事的三个,心里也犯嘀咕。徐彰因为高兴,多喝几杯,已经告退,留下三个子侄作陪。几人在那花厅上,不着边际地说着军国事务,妨间传闻。最后实在找不到话说,徐绍终于开口向李纲说道:“今日承蒙李相光临,下官代徐家上下谢过。”这话出口,含意便是,你为朝廷次相,定然政务缠身,还是请回,就不耽搁你了。

    何灌一听,也跟着帮腔。李纲闻言却是不为所动,端起身旁茶杯抿了一口,一张沧桑的脸上满是红光:“不急不急,倒是枢密院和步军司都仰仗两位周全,想是脱不得身吧。”

    三位宰执之臣在那里高来高去,徐胜如听天书一般,徐原虽看出些端倪,却百思不得其解,敢情三位相公还想留着打尖?倒是徐卫一直安安分分,不言不语,好像行了冠礼之后,突然变得老成了。

    推诿半天,谁也没走。何灌仿佛是扛不住了,哪知他起身之后却说道:“天甫兄似乎不胜酒力,我去看看。”话一说出,自觉有些唐突,又补充道“自他来后,我倒一直泡在枢密院,步军司一摊子事多承他主持,可别酒醉伤着身体。”说罢,便让徐府仆人领着,直入后堂而去。

    剩下两个又干坐一阵,徐绍终究还是起身告辞,李纲起身相送,徐卫一直陪到府门外。刚出大门,徐绍见左右无人,忽地停住脚步,垂首思索一阵。徐卫心知他必有话说,也不催问。一阵之后,徐绍侧过身,审视着侄子。自当初张叔夜聚集朝中故旧见到徐卫时起,他便知道,自己这个侄儿已非吴下阿蒙。又观他兵出夏津以来的表现,也都可圈可点,可谓智勇兼备。这事若说与他,想也无妨。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也罢,提点两句就行。明人不用指点,响鼓不用重锤。

    思之再三,开口道:“老九。女真背盟南侵,宋金之战虽必不可免,却也不是三五年能分出胜负,这一点,你可清楚?”

    徐卫点头:“三叔所言极是。”

    “既是长期争战,正当将领报国之际。若欲与女真抗衡,朝廷可依仗谁人?”徐绍问道。

    “以目前情势看,西军。”徐卫回答得很中肯。大宋虽然有百万禁军,但几十年来堕落腐化,战力消磨殆尽,惟有西军可与金军一战,短期之内,西军铁定是抗击金国入侵的主力。

    徐绍面露赞许之色,颔首道:“不错。然眼下种师道去世,种师中亦老,姚古心胸狭隘,姚平仲言过其实。可以说是一时朝中无大将,官家连下求贤诏,让各地各府举荐军官,正是出于这个原因。”语至此处,直视徐卫。“风生云涌之际……”

    一阵沉默,徐绍似乎出了个蹩脚的上联,在等侄子对出下联。坦白地说。徐卫现在还摸不住这个三叔的脉。莫看眼下李纲何灌等人正受官家宠信,但徐卫对他们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却正是这个亲叔父,让徐卫如水中望月,雾里看花一般,捉摸不定。遂不去接他这话头。

    徐绍等了一阵,始终不见侄儿反应,暗叹一声,脸上神情似失望,又得意。半晌,伸手拍拍徐卫肩膀,丢下一句:“改日再来。”

    一直目送他官轿离去。徐卫脸上这才挂上一丝笑容,缓缓念道:“诸家并起之时。”

    回到花厅,大哥四哥已去,李纲仍在品茗,见他回来,指着自己身边座位道:“来,坐下说。”

    徐卫依言坐下,李纲放下茶杯,“啧”了一声,吸了口气,叫道:“子昂啊。”刚有了表字,一时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明白在叫自己。

    “前些时候你说金军必再复来,且极有可能在**月之间发动攻势。今太原之敌几被全歼,而女真人却无半点动静,何解?”李纲笑问道。

    这事徐卫也纳闷得紧,历史上,金军第二次攻宋就是在靖康元年八月。现在却没半点动静,让人好生奇怪。不过,现在金军第一次攻宋没能打到东京,太原之围也已解除,历史被改变。金国会不会因为这种改变,也更改了自己的对宋策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以武力灭亡大宋,这是绝对不会更改的。女真人目前没有任何动静,会不会是自己国内出了什么事情?

    只是这些疑问,他不可能解释给李纲听。后者见他沉默,以为是自己难住了他,遂笑道:“管他来与不来,我们只管严阵以待便是。”停一阵,又抿了口茶,他这才将话转入正题上。

    “童贯接连被贬,目前已到吉阳军安置,这事你可知道?”

    这事天下都已传得沸沸扬扬,徐卫怎么可能不知?刚一点头之后,李纲压低了声音,趋身向前:“但老阉贼可能渡不过海了。”

    徐卫也正想端起茶杯喝两口。听到这话,动作为之一滞。他话中之意,难道赵桓是要……赶紧问道:“李相此话怎讲?”

    “官家已经决定,诏数童贯十大罪,命人追而斩之。”说这话时,李纲的眼中也闪过一抹浓重的杀意。看来,不止赵桓想让童贯死,李纲也不例外。想想也不难明白,童贯身为宦官,却掌兵权二十多年。金军南侵,他身为一方面统帅,竟抛弃将士逃跑。到了东京,又不遵新君诏命,强行南去。再后来为了尽快南逃,居然命令亲军射杀兵民。天下舆情已成燎原之势,纷纷喊杀。像李纲这种以“忠君爱国”自居的文臣,怎会不恨?

    童贯的确该死,但不是现在。这阉人掌西北兵权既久,无论河东、泾原、秦凤、熙河等地区的带兵之人大多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赵桓以为封赏了几位西军将领就掌控了军队,哪有那么容易。他现在要是急着杀了童贯,那这些地方的将领听闻,说不定就会想,下一个遭到新君清洗的,会不会是我?要是带着这种担忧去抵抗金兵,结局如何,不难想象。

    当徐卫将这层意思委婉地表达出来以后,李纲却笑道:“无天二日,民无二主,如今官家已为天子,诸将都血战以报,又岂能因杀一宦者而生异心?子昂所言,莫非太过?”

    太过?强敌当前,赵桓身为皇帝,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保持国内稳定。这样,才有可能与女真一战。铲除异己,巩固统治,这对他来说,也没有错。但如果不顾时机,本末倒置,必将得不偿失。童贯已经被削爵,罢官,夺权,甚至贬到了后世的海南三亚。他还能做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杀他,你到底是为了诛奸臣,还是出口气?

    又说一阵,李纲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告辞离去,徐卫送出府外。还没回去,又见何灌满脸笑容出来,什么事这么高兴?

    大宋靖康元年八月,赵桓下诏,列数童贯大罪十条,命监察御史张澄追斩。据史载,童贯“状魁梧,伟观视,颌下生须十数,皮骨劲如铁,不类阉人。”他虽然被贬,风光不在,但张澄仍畏他诡诈,惧他勇力,所以不敢轻意动手。一直追到南雄州(今广东南雄市),先派人去童贯歇息的馆驿拜谒,谎称有圣旨要赐他茶叶和药物,要他回京担任因种师道去世而空缺的两河宣抚使。童贯信以为真,他清楚自己在西部两河故旧极多,官家想要镇住这些地方的将领,还得依靠自己。拈须而笑:“还是少不了我。”遂留下张澄来人。次日上午,张澄亲至,童贯欣然出迎,跪接诏命。张澄当即宣诏,申他大罪,待童贯省悟过来为时已晚。

    当童贯那颗血淋淋的脑袋挂上东京城头时,不明个中原由的百姓拍手称快也就罢了,可满朝方武也乐得上窜下跳,以为“奸佞尽除,澄清寰宇,六贼已诛,四海升平”。殊不知,一场大祸即将来临……

    八月中旬,在经历了初期适应之后,靖绥营加重了训练任务。一批朝廷禁军低级武官的加入,更是提升了训练质量。眼下,新编靖绥营士卒已经能基本熟练各种器械,并组成一些简单常见的阵形。徐卫始终认为,简单的,就是有效的,所以对宋军将领一贯推崇的那些乱七八糟,华而不实的阵法持抵制态度。

    此外,各地推荐的豪杰之士,何灌替徐卫挑来不少。但这些人,徐卫不敢轻意用,他们原来是江湖上行走的,既不知兵也不懂兵。一群侠客就能大败敌军,这事反正他是不信。因此,除少数人能作到什将一级外,其他的都暂时充作普通士卒。待观察一段时间后,再作升降。

    这日,徐卫便和张庆王彦两位副指挥使一道,巡视全营,并考察军官。训练得力,官兵用心的,徐卫毫不吝惜,当场升赏。有懈怠懒惰,玩忽职守的,也立地严惩,绝不姑息。

    又来到一处,见千余士卒卖力操练,无一人偷懒,张庆王彦都称赞。可四处张望,却不见军官何在,王彦当即唤过一名什将,问道:“你部队将何在?”他是负责的训练、警戒、巡逻、执法的副指挥使,短短时间就以严峻不苟震慑全营。是以那名什将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方才一个弟兄带病训练,不支倒地,队将送医去了。”

    王彦听罢,脸色一沉,刚让那什将归队之后,便远远看到一人大步奔来。等走得近了,徐卫发现,这人便是前些日子从滑州而来两兄弟中的弟弟。当日,自己因种师道之事而伤神,没有亲自安排。后来问杜飞虎,说是让王副指挥使派去作队将了。

    那队将回来,见三位长官都在,上前抱拳行礼。王彦立时发作,喝道:“早已知晓全营将士,训练为我部目前首要之务。你身为队将,如何擅离职守!你是藐视军法么!”

    那队将虽然有些慌乱,却还是解释道:“上峰息怒,训练任务卑职已经安排下去。士卒疾发,卑职略懂些医道,怕军医误诊,因此……”

    王彦听了这话,一时没有再说。他是上过阵,打过仗的人,一眼就看出这部士卒训练得力。长官不在,还能如此自觉,说明带兵之人确有本事。此人为了一个士卒,可以亲自去送医,说明他爱护部下,靖绥营要的,就是这种军官。

    但转念一想,指挥使一再强调,不但要抓训练,更要抓军纪!这队将虽事出有因,但终归还是擅离职守,如果不罚他,怕指挥使恼怒。正打算执行军法时,忽听徐卫问道:“你姓甚名谁,籍贯何处?”

    那队将见指挥使亲自询问,垂首答道:“卑职吴璘,陇干人。”

    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徐卫又问:“我记得你们是兄弟二人一同来投,你兄长……”

    “家兄吴阶。”吴璘答道。

    “什么?”徐卫的反应,不止吴璘,就连张庆王彦也骇了一跳。

    吴璘也觉诧异,看了徐卫一眼,提高音量道:“家兄吴阶,字晋卿!卑职吴璘,字唐卿!”

第一百二十四章 细作

    有意栽花花不现。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奇怪,你费尽心机想得到的东西,总是事与愿违。却又在不经心之间收获意外。太原战役,徐卫从何灌处得知,姚平仲之所以没受到处罚,很大的原因在于他后来的殿后之战打得不错。尤其是他手下有一员队将,骁勇无比,此人便是杨再兴。徐卫那叫一个郁闷,自靖绥营组建以来,他一心求才。可没料到,杨再兴这位绝世悍将居然投向了禁军,而且在姚平仲麾下。也正应了那句话,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没得到杨再兴,却意外地网罗到了吴阶吴璘两兄弟。

    对此二人,这么说吧,**劳,他们不一定就比岳武穆小。历史上,岳飞高歌猛进,收复失地。一度打到朱仙镇,战功赫赫。可吴家兄弟却一直镇守大宋西部,让女真人假道西北西南而迂回灭宋的构想成为泡影。岳武穆之所以流芳千古,首先当然是其功绩所决定的,但有一点不可忽视,那便是国人数千年以来对悲剧英雄有所偏爱的传统。如今吴家兄弟加入靖绥营,徐卫自然是喜出望外。此二人原在他大哥徐原的泾原军中,职务也仅是队将而已。可官军队将管五十人,还常常不满编,靖绥营的队将却统辖数千之众,也不辱没他们。

    有了王彦、张宪、吴阶、吴璘,以及一批禁军军官的加入,靖绥营的人才问题暂时得到缓解。徐卫料定,眼下一时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短暂安宁,女真人不会放过嘴边这块肥肉的。然而赵桓大意轻敌,以为部署得当,又将精力放到巩固统治之上。女真第二次进攻,大宋仍旧凶险非常。以目前的地位来讲,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替国家挽回颓势。但上头不重视,谁也没办法。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埋头练兵,静待时机。

    八月下旬,种师中再次上奏东京,言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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