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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默然)-第3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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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汉闻言,嘿嘿一笑,不作声了。叫上儿子儿媳,又从筐子放出孙子,一家老小合力帮忙。当他们担着梨出园子,望见路上遮道而行,铠甲鲜明,步伍整肃的官军时,都欣喜万分拨云雾而见青天,就是这个感觉

    徐五徐九的大军兵抵延长,不过废几滴口水,那县主便开城迎王师。没办法的事,谁也没料到西军会从东面过来,延长县位于延安府城东部,算上衙差捕快,整个城里捉刀的也没几百人,不投降等西军进城杀个干净?

    “大帅,吃梨”杜飞虎将一筐洗好的鲜梨放在桌上。

    徐卫实在口渴,捡起一个,一口下去,半边没了。真是名不虚传,这梨又细,又多汁,而且不打渣,那梨肉晶莹剔透,香甜可口,吃了它饭都不想了。

    “钱都照数给了吧?陕北父老遭祸已久,别望眼欲穿等来官军,却还是祸害。”徐卫一边啃一边问道。

    “大帅放心,绝不短少半钱。”杜飞虎大口大口地吃着。

    “但有害民之举,一律处以极刑,半点不得偏私。叫各级统兵官都给我记清了”徐卫正色道。

    说话间,吴玠张宪先后进来,都围着那筐子梨吃得欢喜。连日苦行,今天总算是能歇一歇了。

    “相公,延长一下,再往西不远,便是延安府”吴玠喜形于色。延长县不设防,就说明金军根本没有料到我军会出现在这里。若大军直趋府城,金军必然被打个措手不及

    徐卫吃得都快噎住了,点头道:“不错叫全军休整一日,而后兵发延安”大军顺利拿下延长,固然可喜,但却不知道杨彦在丹州打得如何,也不知道姚平仲是否拿下了蒲津浮桥,甚至于泾原军到了什么地方,也无从知晓。之前与诸军约定,中秋前后,会师延安,也不知各路能否如期而至。

    但不管如何,我这一路到了延长,就必须出其不意,迅速攻往延安。

    就在徐卫徐洪的大军即将扑往延安府之际,韩常却已经调动各方兵马,云集甘泉。除了甘泉原有守军三万余人外,他又从府城发出一万精兵,再飞马调鄜州张俊,让他留下部分兵力守城,其他的火速北上,在甘泉集结,企图一举击溃泾原军。

    王禀察觉到了危险,泾原军有可能要面对两倍以上的敌人他严令全军后撤四十里,不使泾原军成为孤师。这一回,徐成没再掣肘他,因为徐家小帅也发现,甘泉不是那么容易攻下来的。

    泾原军一退,张俊就引鄜州金军北上抵达了甘泉。他是陕西金军都统制,此时就指挥全军跟进,咬住泾原军不放。

    王禀和徐成陷入两难境地,战,没有必胜把握,不战,就会失期。现在已经退到了敷政,再退,就只能退进保安了。

    然而,没等这边开战,厄运就降临在延安身上……

    八月十一,延安府,城东郊外有一草市镇。所谓“草市镇”,多在道路交汇之地,最初,百姓云集此处交易,以有易无,逐渐聚集起长住之民,慢慢发展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镇”。这个镇名叫冯店镇,这一天,正有一队士兵在镇里收捐。

    为了打这场仗,韩常绞尽脑汁,正常的赋税已经不足敷用。张深遂巧立名目,给百姓派下了各种捐,并让士卒严厉催收,凡抗捐者一律处斩,延期不交者,抽丁抓夫,搞得地方上鸡习狗跳,不知道多少人暗中诅咒张逆,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队将哥哥,怎么办,就收起来些许。”镇中的石板道上,十数名押着车的军汉缓慢前行。车里,不但有成串的铜钱,甚至还有抢夺来的实物。

    那骑匹骡子的队将作难道:“百姓都快刮断骨了,没奈何,走吧。”他是本地人,不忍心祸害太甚,毕竟是乡亲呐。

    “咱们收不齐,回去可交不了差。”士卒提醒道。

    “去他娘的,逼急了,老子……”后头的话,这名队将没来得及说出,就嘎然而止。因为他听到了异常的响动。

    “什么声音?”士卒面面相觑。

    蹄声就是蹄声队将面上一紧,听得蹄声隆隆,自东而来。不对头,东面是延长县,哪来这么多的马匹?

    “快,回城”队将一声喝,催动骡子就镇外奔去。十几个士卒推着车,紧紧相随,他们刚一出镇,蹄声轰然而至

    有人冒死回头一看,果见百十骑风驰而来那闪亮的砍刀,在阳光照耀下发出炫目的光芒

    这番苦也士卒们再顾不得车子,都撒了手,没命似的逃窜。可他们怎么可能跑得过游骑?只听得锋利的刃口划破了空气,呼啸而来

    惨号声大作十几人顷刻之间就被铁蹄践踏殆尽那队将骑着骡子飞窜,却被一名骑士赶上,一刀杆砸下骡背去,在地上滚了几滚,跌得灰头土脸,口鼻出血。

    躺在地上,伸手挡住阳光,从手指缝里,他看到了不住在身边打转的骑兵,多杆长枪柛到他面前,只要稍微一动,身上立刻就会多出几个血窟窿

    “军籍。”有人问道。

    “小人是张经略麾下广武军第四指挥的队将。”那厮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队将?”说这话的人吐出两个字后,就抽回枪,打算一枪捅进对方胸口。队将连下级军官都算不上,没什么用处。

    “夺”一声,他刺出的枪被同袍荡开。“带回去,徐都统或许有话问他。”

    冯店镇的居民全都关门闭户,战战兢兢,因为镇子外头就跟过洪水一样,数不清的军汉漫野而来天杀的,这又是怎么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徐洪纵马狂奔,一路询问宣抚相公何在,等找到了堂弟,他拨缰过去,喘息道:“相公,此去府城只十余里,扎营还是怎地?”

    徐卫张目四望,此处地形还算开阔,距离河流也不算远,遂点头道:“扎营。”

    徐洪领命,正待回马,忽然道:“踏白回来了。”

    徐卫抬头望去,果见一支马军卷尘而来,望见帅旗,都奔往此处,见徐宣抚和徐都统都在,那领头的军使报道:“两位长官,卑职奉命前行侦察,只见城池紧闭,四野俱无部队,只抓住这厮。”

    两名骑士跳下马,从马鞍上扯下一人,掼在地上。徐卫看了一眼,吩咐四周将佐传令扎营,就势跃下马来,就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坐定,招手道:“你过来。”

    那队将心知是死是活,恐怕就看这人一句话,连滚带爬过去,端端正正跪在地上。

    “你是作甚的?”徐卫从亲兵手里接过水袋,大灌了一气,随口问道。

    那队将又报了一次军籍,并解释道:“小人奉命出城收捐,不想……”

    “你是个队将,恐怕也不知道城中防务之类的机密吧?”徐卫审视着他问道。

    队将心头一急,他知道,对方说出这话,就说明他认为自己没用处,而没用处的俘虏,下场往往是一刀

    “回长官,小人虽不知机密,但前两日,上头从城中分兵南下听说是西军打到甘泉了”队将把自己所知的最机密之事全抖了出来。

    甘泉?那铁定是泾原军无疑韩常从府城里抽兵南下,说明战局不利,当然也可能是想集中力量吃掉王禀和徐成。

    想到这里,紫金虎将目光投向堂兄,徐洪使了个眼色,看了看那俘虏,沉声道:“不管如何,先投石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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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万军云集

    第五百六十四章万军云集

    “经略相公,卑职带兵满城搜捕,捉得暴民数百口。”一名全身戎装的军官立在节堂之下,向韩常和张深二人禀报道。

    “谋刺之人可在其中?”张深问道。这是他关心的,试想,以经略司参议官之尊,竟被人刺死在家中,这,这还有王法么?而且,在大牢里,那被捕的细作警告他“有头睡觉,没头起床”,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叫他如何不忧?

    “刺杀范参议的元凶,乃是他府中家仆,已经抓捕归案,卑职命人严刑拷问余党,只是……”那军官语至此处,面露难色。

    张深见他如此模样,猜测估计又是一个硬骨头,遂问道:“不招?”

    “他说,他说延安数万百姓,都是他同党。”军官这话其实说得很委婉,人家的原话是,延安数万百姓,有谁不想手刃逆贼?

    张深一双血红的眼睛里杀意陡现切齿道:“拷问严刑拷问不供就杀”

    韩常一直不说话,眉头拧作一团,大敌当前,城内又是如此境况,真个内忧外患最让他恐惧的,则是汉签军,日前被捕的细作,策动原鄜延军反水,参与其中的将佐,捕杀的有四五人,但这些只是浮出来的,漏网的还有多少,不得而知

    你说徐卫那厮到底是干什么的?堂堂西军领袖,能干点正事吗?这古往今来的将帅,虽说都重视细作间谍,可也没谁像他这么玩的你见过细作还带九品官衔的么?

    思前想后,他发话道:“再这么搞下去,我们自己就完了。”

    张深显然不明其意,皱眉道:“元吉兄此言何意?”

    韩常也不解释,霍然起身道:“即日起,仍旧严查细作暴徒,但军中不能乱。传我将令,此前谋乱反水之事,到此为止,不再追究扩大让各级统兵之官好自为之”

    张深听罢,也懂了对方的用意,大声道:“经略相公放心,签军那边我亲自去,保证不再出任何乱子。”

    “如此最好。”韩常看他一眼,“当务之急,是尽快击溃甘泉敌军。这事拖不得,再迟,紫金虎就得从丹州上来了。”

    话音方落,便听得堂外一个声音道:“卑职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经略相公”

    韩常张深两人同时扭头朝堂外看去,只见一名军汉灰头土脸,模样十分狼狈。张深认得他,这是自己的部下,负责去收捐的。近来,因为征收不利,他亲自召见了负责催收的军官,此人便是其中之一。

    看到他这副鸟样,张深心想,莫非是那些刁民暴力抗捐?要不然,怎么打成这副熊样?当即召他进来,问道:“怎么回事?”

    那队将跪在地上,想起方才死里逃生的一幕,还心有余悸,颤声道:“卑职,卑职在冯店镇,遇上,西军了。”

    这一句话,当真如晴天霹雳一般把韩常张深惊得面如土色在哪?冯店镇?就是府城东面十几里外的那个?

    韩常抢先反应过来,吼声如雷:“你确定”

    “千真万确卑职手下十几个兄弟都被游骑斩杀西军将卑职捕至军中,有一人,三十多岁年纪,自称徐卫,让卑职回城捎个口信给两位经略相公。”队将说道。

    韩常一屁股跌坐下去,怎么可能?我在延安南部布下多重防线,西军怎么从东面来了?那可没路啊我x他娘的,这到底是怎么个**事

    张深头冒冷汗,西军出现在冯店镇,距府城不过十余里而现在,大部分兵力都在外头,东西两城的士卒不过六七千人这可如何是好?

    一阵之后,回过神来,他厉声问道:“徐九让你带什么信?”

    “徐卫说,他尽起大军来收陕西,叫韩经略不必作无谓抵抗,立即开城投降,他保证不杀。”队将战战兢兢,生怕这话激怒了长官。

    张深脸色铁青转首去看堂上韩常,却是面无表情,低头不语。

    “徐卫还说,他欣赏韩经略擅攻守,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只要……”队将不敢再说了。

    韩常却道:“说下去。”

    “只要韩经略肯降,他除保全性命以外,还许诺节度使和鄜延帅守之位。如果韩经略有疑虑,他愿意和经略相公结为异姓兄弟,誓同生死。”队将从头到尾,只说韩常,并无一言涉及张深。其实,徐卫怎会忘了自己父亲的老部下?他让队将带话,张深若肯降,也保证不杀,给我军中作个马夫吧。

    只是这话,队将如何敢说?

    张深听到此处,既惊且怒起身道:“元吉兄,虎儿之请,你意下如何”语气分明不善

    韩常看也不看他,起身大笑道:“好个徐虎儿竟敢如此小觑于我放眼天下,恐怕也只有他如此狂妄想是忘了鄜州之耻”

    张深听在耳里,心中稍安,按捺住心头怒火,嘶声道:“徐九突至,我军该当如何?”

    韩常猛吸一口气,他虽然无比震惊,但还没有失了分寸。现在延安东西两城兵不满万,不可能出城迎敌,现在紧要的,就是紧守城池,并召回在外的各路兵马徐卫趁我不备,出我意外,已经抢占了先机,处于这种被动的情况下,我只能先稳住阵脚,再徐图之

    一念至此,即下令道:“士卒上城,紧守不出火速使人召各路兵马入援”语毕,直视张深,语气强硬道“你马上去签军营中坐镇,再生事端,你就拿话来说”

    张深一个激灵,此刻他才弄清自己的位置,一俯首,抱拳道:“得令”说完,匆匆出节堂而去。

    所有人都走后,韩常缓缓坐回,脸上神情逐渐晦暗。不好,这大规模的仗一场没打,我就先机尽失活女在同州被锁死,习不肯定也遭受了猛攻,现在徐虎儿亲率兵马,突然出现在府城之外,已经将我的部署完全打乱,实在太被动了

    现在,其他州县我是顾不上了,只能凭借手中雄厚的兵力在延安府跟西军周旋。算上张俊北上的部队,我手里可用的人马也有八万多,守住城池没有问题,如果再打胜一两场,那局面会好很多。就算不能打胜,凭着延安的城防体系,和充足的物资储备,坚持他一年没有问题。我就不信,这么长的时间,朝廷会没有反应?

    八月十一,徐家两头猛虎没有任何预兆地出现,延安大震

    韩常紧闭城门,企图坚守,徐卫侦察到敌情以后,也暂时没有动作。延安对于陕西的重要性不用多说,因此其城防历来都十分完善。延安和其他不同,他有东西两城,隔水相望。

    延安的东城叫肤施城,因为延安从前设有肤施县,即使现在,延安府治所在,也还叫肤施县。他的西城,也就是现在正式的府城。两城互相呼应,且规模庞大,在陕西仅次于长安,这种大城,没有十几万人马你想都别想。当年粘罕从张深手里夺下东城,尚且用了二十几万兵力,更遑论现在?

    不过,徐卫也不急于攻城,他必须先扫除延安的外围。他把大军屯在冯店镇,韩常势必要召回部队来援,先把这些兵力给他歼灭掉,延安城破就是早晚的事。当然,姚平仲和吴璘一定得争气,千万别放金军进关中,也不能放同州之敌出来。

    八月十二,从府城出去的传令兵没有遭到西军游骑的截杀,顺利赶到南部的甘泉临真等地,传达经略司命令,召各部火速回援。

    那张俊引着六万余步骑,正步步逼近泾原军所在的敷政,准备跟他从前的同袍弟兄大干一场。哪知突然来这么一道命令

    延安府告急,容不得他多想延安如果丢了,他鄜州就只有等死的份遂毫不犹豫,掉过头来火速北上

    那一头,王禀和徐成正纠结于战与不战,可面前的敌人竟然全部北撤两人一合计,没说的,宣抚相公打上去了两人更不迟疑,尽起主力追在后头,一面命令保安守军,随时候命,一旦军令下来,马上把重型装备给我送到延安

    战前,韩常就预料到延安府必有恶战所以,他在延安南部设下层层防线,企图依靠地利和坚城最大限度地消耗西军,把徐卫拖入久战不决的局面,同时,也“迫使”金廷再次大规模地支援他。因为在他的构想里,仅靠陕西金军,和从河中府过来的不到两万的援兵,不可能击败徐卫的虎狼之师。身在陕西的韩常十分清楚宋金两军实力的此消彼长,现在的西军已经从鄜州惨败的阵痛中挺来了,而且更加顽强,更加剽悍,更加团结

    但是,这一切,都被徐卫的心腹,吴玠吴晋卿,“东走壶口”的策略所破坏

    南部的防线丧失了价值,数万部队放弃了自己的防区,火急火燎地往北撵。一时间,整个延安南部一片混乱,各条道路上都是匆忙行进的金军

    八月十四上午,第一支援兵赶到府城。可却在南郊遭到西军伏击,三千多人最后逃入城中的不到一千。下午,大股金军陆续赶到,又遭到西军顽强阻击,好不容易冲开封锁,进抵城下。韩常和张深亲自出城,命令各部环成扎寨,准备迎敌。

    可惜得很,陕北地形复杂,不利于骑兵施展,徐卫集结的各司马军一万七千骑,绝大多数留在了关中平原上,以备有变。如若不然,趁敌立营未稳,遣大规模骑兵军团突袭……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还不断有金军开到府城。其兵势之盛,让徐卫、徐洪、吴玠等人也感到吃惊,撤回了在府城南面的部队。而韩常张深等人,却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看到诸部几乎都赶到了,虽然在西军伏击、阻击、追击之下,折了六七千人,但先前的震惊和恐惧一扫而光,遂谋划着与西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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