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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贼(风再起时)-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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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俊脸颊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

    “豫州以贼首波才军势最盛,有兵十余万,如陵之役击破太守赵谦军,乘势进入颍川,一度直逼轘辕关,雒阳震怖。右中郎将朱儁在陛下的催促下仓促率兵两万出轘辕关,并豫州残兵及扬州援兵两万余邀战。波贼利用汉军急于求战之心,诱使深入大败之。不久前皇甫中郎将兵两万前往支援……”天下大势之所趋,非人力所能阻也。幸而袁绍有足够的力量拨动它,为了解除党锢,他对太平道视而不见乃至暗暗资助,又在关键时刻捅太平道一刀,迫使其仓促起事,可是并非所有事都能掌握,比如豫州黄巾。所幸汉祚虽衰未败,不影响大局。

    黄巾这么猛?盖俊问道:“现今情况如何?”

    “未有奏报,形势不容乐观。北冀、东豫、南荆三方,唯东边威胁最大,陛下多半会让你往豫州相助。且你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后面将有源源不断的援军前往豫州。孟德已拜为骑都尉,正在整训三河骑士(河南、河内、河东),不出意外,当在下月起行。”

    “陛下慌了。”

    袁绍点头道:“谁遇到威胁自己的存在都会慌了手脚。”

    两人又聊了少顷,一同出营进宫。盖俊面见刘宏,发觉近两年未见,刘宏脸色更加苍白灰暗,一看就是常年沉溺女色所致。心底暗暗摇摇头,这像是一个虚岁二十九的年轻人吗?即使没有后世经验,他也敢断定刘宏绝对活不过四十,实际上他三十四岁就死了。

    刘宏有气无力的道:“盖卿……”

    盖俊躬着身,机械似的回答着刘宏的提问,最后两人的对话以刘宏的“尽心效力,杀贼立功,朕绝不吝万户侯。”结束。

    盖俊率军赶赴战场之时,一支同样来自凉州的军队停驻于弘农华阴县,这支队伍隶属于金城郡,足有千余人,全部由精锐边军组成,主官乃凉州大名士韩遂。其师张奂张然明三年前过世,他在家为老师守孝三年,年初服丧完毕立即被金城郡召为郡吏,黄巾起义爆发,公府征调边军入京,他自告奋勇领了差命。

    张奂长子张芝迎出门,看着风尘仆仆的韩遂满怀感慨道:“文约,你来了……”

    “大兄,带我去拜祭老师……”

    “好。”

    汉代流行厚葬,而张奂生前官至度辽将军,九卿少府、大司农、太常,墓之规模仅与中等平民相仿,绝非张家无钱,而是张奂遗命。他死前对诸子道:“我先后出仕,十佩官印,不能和光同尘,为奸邪忌恨。仕途通塞命也,生死自有常规。地底冥冥世界,漫长而无光,身缠丝绵,牢以钉密,为不喜耳。奢非晋文公,俭非杨王孙,大抵如是。”

    “老师,我来看您了。”

    韩遂立身张奂墓前,神色复杂,“葬身之墓总有一天会因为家族败落而泯灭,可是祠堂不会,武威人感念老师之恩惠,家家供奉,世代香火。”

    “老师名垂青史,流芳百代,我呢?我死去后会得到怎样的评价?”

    韩遂忽而高歌道:“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韩遂歌罢转身即走,对张芝的呼唤充耳不闻。既然已经决定,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从此以后,他将和过去一刀两断。

    “为心之所善,遗臭万年又如何?”

    韩遂将金城兵入京,大将军何进慕其名,有意招揽,特与相见,乃说进曰诛杀阉人,进不从,韩遂洒然一笑,飘然而去。他没想过何进会采纳他的意见,不过是用对方之拒绝更加坚定己之决心而已。

    凉州,风乍起。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许县之战(上)

    ***本章节来源 请到阅读最新章节***

    颍川,许县境内。

    望着前方一眼看不到头,蔓延十数里的黄巾蛾贼,皇甫嵩愁得直皱眉头。他麾下仅有兵两万,而对手则是他的五倍之多。这些黄巾贼不同于以往的叛乱,由于筹谋已久,起事之初就迅速攻占了豫州数座规模庞大的武库,披甲士足有四万之多,持弩者亦不在少数,仅在装备一项上就不弱于汉军。且对手虽然不如以边军及京都五校士组成的汉军精锐,然其军中皆为父子兄弟、同乡邻人,所谓“父兄歼殪,子弟群起”,真真是杀一人而引众怒,不死不休。

    皇甫嵩难,可他知道朱儁只会更难,朱儁轻敌冒进被围困在汝南,他若不尽快前去解救,数万将士危矣!不过他没有轻举妄动,黄巾军有弩数万具,以区区两万之兵冲击敌阵,即使能胜恐怕也是惨胜,之后拿什么去解救朱儁?所以他在等,等黄巾军忍耐不住,主动来攻。朱儁有全军覆没之险,但大汉国国力雄厚,援军必然不缺,黄巾军等不起,唯有迅速击败自己,而后围歼朱儁,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站稳脚跟。

    现在就看,谁最先按耐不住吧。

    “皇甫匹夫不愧是军旅世家出身,远迈朱儁匹夫……”波才慨然而叹道。波才少时流浪天下,为张角收留,细心培养,是太平道中数得着的知兵之人。他年约三十余岁,身量中等,面貌平凡,无甚出彩之处,可就是这样一个仪表一般的人,击败名将朱儁,令大汉国朝堂上下谈之色变。

    一个脸如黑炭的中年大汉道:“十万攻两万,我方必胜,波帅何疑?”

    波才听得自失一笑,自己总是想着以尽可能少的损失打败皇甫嵩,再灭朱儁,以保留力量应付大汉国接下来源源不断的援军。皇甫嵩尚未诛除,想得那么远作甚?

    “皇甫匹夫,既然你想让我来攻,我就攻!看你顶不顶得住。”

    “擂鼓!”

    “咚!”

    “咚!”

    “咚!咚!咚……”

    黄巾前军阵势极为松散,数万众大多数人没有铠甲,衣着花花绿绿,兵器五花八门,甚至还有手持农具呼喝者,别说与武装到牙齿的汉军相比,就算与后军数万玄甲披身的同伴相比也是大大的不如。毫无疑问,他们将是炮灰,用于消耗汉军弩箭,冲击敌阵,为同伴跟进创造良机。明知是必死,他们的士气却很高,一脸决然,这些人都是流民或贫民,眼看就要活不下去的时候,太平道给了他们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鼓声仿佛一记记闷雷,响彻原野。黄巾军踩着激昂的鼓声,冲向敌阵,抑或……梦想?

    “波贼忍不住了。”长史梁衍暗暗松了一口气,对峙数日有余,对方终于按耐不住了。梁衍安定乌氏人,和皇甫嵩是同乡,梁姓乃安定郡第一大族,亦为天下顶级门阀,可与其比肩者整个天下都不满一只手,东汉以来出过两位大将军,三位皇后,六位贵人,刺史、太守有若繁星。虽因跋扈大将军梁冀之故,梁氏族人或被杀或徒边,元气大伤,但梁氏树大根深,并未一蹶不振。梁衍今年四十有六,仪容不凡,学识渊博,乃关西大名士,公府、州十辟,公车三徵皆不应,皇甫嵩凭借几十年的交情才勉强请出他。

    皇甫嵩神色渐缓,转首谓皇甫祚道:“命人竖旗。”

    “诺。”皇甫祚字坚寿,皇甫嵩长子,年约而立,身长有姿貌,如今任参军事一职。顾名思义,即参谋军事者也,有员十数人。

    “竖旗!”

    汉军中军大纛旁,陡然立起五色大旗,分别为代表中央的黄色、代表前方或南方的赤色、代表后方或北方的玄色、代表左方或东方的苍色、代表右方或西方的白色。

    见中央竖旗,五方皆以杆长数丈、代表本方颜色的旗帜回应。

    同时助军司马麴义、护军司马傅燮各将两千骑一东一西脱离本阵,游弋于侧。此举既能掩护本方两翼,亦可起探测敌方虚实之作用,又利于击敌侧翼,绕袭其后,乃步骑列阵不二法门。

    黄巾军速度很快,进抵汉军五百步,已入弩车射程,汉军上百架连弩车、床弩愤怒咆哮,血肉之躯又怎能抵挡得住粗大异常的重箭,重箭带着呼号声刺穿一人又一人,多者连续贯穿五人,黄巾军死伤极巨,仿佛割麦子一般倒地。

    所幸大型车弩发射速度甚慢,黄巾众又挨过几轮,进至二百余步。汉军步弓手举弓冲天,随着一声“射!”数千支长箭“嗡”的一声,脱弓而出,当攀升到最高处,天空为之一暗,而后掉转方向,疾速向下坠落。庞大的黄巾军阵刹那间盛开出上千朵绚丽的血色浪花。

    “射!”

    “嗡!”

    箭雨再次袭来,凶猛比之前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射!”

    “嗡!”

    “……”

    黄巾众无助的惨叫着、哀嚎着、哭喊着,然而这不能换来汉军一丝手下留情,一轮又一轮的箭雨密集而急促。汉军步弓手皆是仰射,目标有特定区域,黄巾众九死一生冲出来,没等喘息一口气,迎面就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弩雨。

    吴狗子是汝南人,今年二十,家曾有田地数亩,几年前阿父卒得急病,所费甚多,然而却无人愿意借钱给他家,非是他家信誉不好,盖因所有人都得到了当地豪族陈氏的警告。被逼无奈,吴家只能贱卖田产给陈氏,起先是一亩、两亩……直到卖光。阿父最终还是死了,吴狗子为了母、妹不致饿死,投身陈家为奴。去年,大疫肆虐,阿母偶感风寒,陈家认为她染得是瘟疫,毫不犹豫将他一家三口驱赶进深山,阿母病死了,阿妹被狼吃了,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他恨陈家,恨这世道,年初他加入太平道,杀光了陈氏一族。太平道告诉他,天下最坏的人是皇帝,所以他现在要去杀皇帝。

    看着袭来的弩雨,吴狗子想起了几年前那场蝗灾,当时,真是铺天盖地啊!整个村子都动员起来,不分日夜用火烧用坑埋,才勉强遏制住蝗灾,据说这种方法是一个叫盖子英的人发明的,还因此封了侯,吴狗子想不明白和他差不多大的盖子英怎么会那么聪明。

    “呃啊……”

    “呃啊……”

    同伴不停的倒下,弩箭入肉入骨声在耳边环绕,滚烫的鲜血溅了他一脸一身,吴狗子怕得牙齿打颤,脚步却是又加快了几分。

    “噗噗……”

    吴狗子脚步一僵,低头看了看胸前数个血洞,一阵天旋地转,栽倒地上。无数的同伴踩着他的身体继续前进,很疼、很疼,尤其是踩到伤口的时候,他想大喊“别踩我,我还没死。”却发现自己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吴狗子口鼻溢血,眼中灰蒙蒙一片,心想:“天,不是蓝色的吗,怎么会这么黄呢?天……黄天……”他忽而想起了太平道中流传甚广的一句话,鼓足最后一口气吼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汉军的弩阵太猛烈了,黄巾军已有不支之象,从吴狗子身边经过的一个黄巾兵本欲转身逃离这可怕的噩梦之地,听了他的话喃喃自语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这次有更多的人听到,皆呼:“苍天……已死……”

    “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

    先是几十人,而后几百人,再是几千人,最后数万黄巾众瞪着猩红的眼睛、喊着激昂的口号直面箭雨,扯腿飞奔,充满一往无前的悲壮。苍天不是指上苍,而是大汉。国家让他们一无所有,生不如死,它早就应该死了。只有太平道、唯有太平道才能够解救天下百姓。大贤良师说过:他会建立一个永远“太平”之国,那里无等级之分、无上下之别、无律法劳役、无剥削欺压、无疾病天灾。

    大贤良师是神人,他所说必然无假!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许县之战(中)

    ***本章节来源 请到阅读最新章节***

    “黄巾的气势上来了。“佑军司马皇甫郦站在队列之前,蓦然拔刀而出,敲击钩攘,扯着嗓子嘶吼道:“汉军……威武……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咚咚咚!威武!威武!威武……”

    万余汉军步卒或矛戟撞地,或刀盾相击,或跺脚相合。

    “咚咚咚!威武!威武!威武……”

    最后每一声“威武”汉军皆向前迈进一步,朝阳下,刀矛铠盾泛着冷冷幽光,予人以无尽的压抑。

    汉军前军令旗使面向中军,挥舞玄色小旗,表示即将接战。

    数息之后,双方狠狠撞上,瞬间发出的剧烈声响甚至一度盖过了双方的军鼓声。

    汉军阵势严谨,以长矛、长戟、弓弩压制黄巾军,刀盾手趁隙杀敌,步步为营,机械似的朝前推进,仿佛不杀光敌人就永远不会停歇下来。汉军全身罩甲,堪称铁壁钢墙,黄巾每一次欲图反攻,都会撞得头破血流,狼狈而退,这也意味着上千条人命永远的消逝于这一片旷野。

    皇甫郦率领着部曲搏杀在第一线,马矟刺中第五还是第六人时,对手胸口破开一个大洞,却死死抓着不放,黄巾众乘机围攻上来,有刀,有戟,但更多的是农具铁钁,铁锸等。

    皇甫郦虽有部曲拼死相护,头部仍然挨了一铁锸,耳中“嗡”的一声,一阵天旋地转,从马上跌落。身侧皇甫族人不等他落地,一把抱住就向后跑,背后挨了三刀才磕磕绊绊将皇甫郦带出险境。

    皇甫郦晃了晃脑袋爬起,铁锸属于钝器,他又戴了厚重的头盔,满脸鲜血看着吓人,实则无甚要紧。目光一转,见族弟躺在地上面如金纸,一动不动,已然气绝身亡。皇甫郦悲痛欲绝,也不令医吏包扎一番,狰狞着一张血脸重新向蛾贼。

    “挡我者死!”

    皇甫郦有部曲抵挡来自左右的压力,他只需应付前面即可,一把宝刀连劈带砍,无人能阻。

    黄巾军败而不乱,一退再退后,忽然从中裂开,迅猛的扑向两侧,两万黄巾甲士浮现汉军眼底,当真是玄甲耀目,黄旗绛天。弩箭如雨,铺天盖地,汉军应对不足,死伤甚重。汉军依靠弩阵纵横数百年,所向无敌,今天也尝到了以前无数敌人曾经品尝过的滋味。

    皇甫郦脸色血污,狼狈不堪,要不是急中生智用两具死尸护住身体,绝无幸免。面对移动铁墙似的黄巾甲士,他两个大步钻回军阵,不一刻两大钢铁怪兽咆哮着交织到一起。

    “波贼真狠呐……”长史梁衍忽而开口道。

    皇甫嵩点点头,波才此举分明是想以杂兵隔绝两翼骑兵,中军决胜。

    “报……中郎,前军前部、左部、右部皆舞赤色小旗告急。”

    赤色代表敌人攻势甚急,皇甫嵩施令道:“令……佐军司马上官宏率两部往援。”

    “诺。”

    上官宏是皇甫嵩的学生,出自汉阳大族上官氏,文武双全。他接到命令后,命两千士卒绞弦上箭,直驱前线,到达作战位置。号角一长一短,汉军左、右、前三部同时后退,上官宏部接替而上,弩箭发威,黄巾军身上的铁札甲纸糊的一般,丝毫抵挡不住弩矢之利,被扫倒一大片,攻势受阻。汉军前军借机稳住了阵脚,不仅回到原位,还发起了猛烈反攻,重新取得战场主动权。

    “报……中郎,右翼右部舞苍色小旗警报。”

    苍色表示敌人人数过多,不过还未到坚持不住的地步,皇甫嵩这次没有派出援军,只是命参军事们多了一份关注。

    半个时辰,开战整整半个时辰,长史梁衍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大战场,正待开口,号角声蓦然响起,飘荡在原野之上,苍凉而悠长。

    傅燮始终在耐心等待良机,眼见黄巾军左部与汉军激战正酣,防线有所松动,立刻率领麾下铁骑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扑上去。中原历来不是盛产马匹之地,黄巾军没有和骑兵对战的经验,面对排山倒海而来,连大地都吓得颤抖的铁甲精骑,完全懵了,茫然的举着刀戟农具,不知该如何应对。

    “放箭……放箭……”黄巾将领歇斯底里的嚎道。一旦让铁骑杀入身无寸甲的黄巾阵中,将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黄巾军士哆哆嗦嗦举起弓,或直射、或仰射,沥沥拉拉只有数百之箭。临阵不过三发,在倒下数十骑后,傅燮率领的铁甲骑兵率先轰上黄巾左翼。不久之后,另一侧麴义业已发动攻击。

    两支汉骑仿佛开了闸的钢铁洪流,在黄巾军阵中肆虐,疯狂打击,一波接着一波,无止无休。骑军冲击阵势严谨,铁甲长矛组成的精锐也许会碰得头破血流,然而杀阵势松散,装备简陋的蛾贼却是手到擒来。身无甲具的黄巾军妄图以血肉之躯硬抗铁骑,初时以巨大的伤亡为代价,还能勉强抵挡一阵,时间一久,黄巾军伤亡及其惨重,阵势被割得四分五裂。

    “这就是汉国的边郡骑兵?凉州骑兵?”黄巾黑脸将领周行吞了吞唾液,脸上沾满汗水,仿佛被雨淋过。

    波才眉头紧锁,朱儁手下也有骑兵,出自三河地区和北军五校中的胡骑,数目在三千左右,虽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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