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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贼(风再起时)-第2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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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是一把碍主之刀吗?”杨阿若慢慢拖拽,直至拔出一尺有余,方才停下,盯着黑气纠缠的刀身,心里默默地问道。

    “锵”杨阿若容色一肃,还刀入鞘,以刀撑地,霍然起身。

    “我命由我不由天”杨阿若再次在心底发下曾经发出过的誓言。“不管你是不是一把碍主之刀,既然我收了你,那么,你就随我一道,名传天下,青史留名吧。”

    “中郎……”诸军侯、屯长纷纷出言道。

    “备战……”

    “诺”

    杨阿若伸出右手,悄然抚摸爱驹面颊,大乌骓摇晃大头,摩擦主人掌心,响鼻连起。杨阿若横移数步,从马鞍侧方箭袋中取出一张青面獠牙、狰狞可怖的面具。

    “有多久没有戴过这张面具了?”杨阿若神色复杂地道。北地郡境内,有两大外族势力,一者先零羌,二者屠各胡,前者被盖俊折服,干效犬马,征伐不宁,在盖俊兴起于河朔的道路上,功劳最多。后者干脆被盖俊灭族,就这么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他们不是第一个消失的外族,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另外,草原霸主鲜卑人,也曾入侵北地,其结果是,大王和连的脑袋,永远的留在了大汉国。

    杨阿若镇守北地的这几年,要说完全无战事,必然不对,周边武威羌胡、安定先零,乃至塞外咋种胡、羌,皆贪婪卑鄙,桀骜不驯,境内时有不宁。可双方超过万人的大战却是一次也没有发生过,而且,对手多散乱无序之辈,几乎用不到杨阿若亲身出手,麾下一、两校人马,便可将敌人打垮逼降。

    “世间,还有知鬼丰者乎?”杨阿若慢慢带上鬼面。杨阿若本名杨丰,少年为游侠,常在坊间与人争斗,因其相貌俊美,不足以慑敌,乃请羌人朋友,讨来一张羌人祭祀敬神时佩戴的鬼怪面具,而后与人争斗,必戴面具,因而绰号“鬼丰”。这本来只是酒泉坊间的称呼,然而随着杨阿若加入盖军,东赴关东,阵斩黄巾大帅波才,有鬼神之勇,鬼丰这个称呼,逐步为人所知。

    杨阿若身后本部千骑,自军侯、屯长以下,人人皆戴鬼面,此鬼丰之鬼军也。

    “轰隆隆……轰隆隆……”马蹄声愈发急烈,只见一条猩红大蛇,由南向北,蜿蜒游动。

    粗略估算,敌方人数当在三四千上下,杨阿若略微满意地点点头,对方人数和鹰扬营相差无几,不多不少,刚刚好,人数多了,己方只能击溃,而无法全歼,人数少了,则无法把韩遂打疼。吃下这三四千骑,韩遂应该会感到有些肉痛吧?……

    “快……快……快……”

    “烧粮贼就在前方……”

    “加速……”

    转瞬之间,蛇头行至,却是未对两旁密林、山坡多加理会,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敌人,就在数里外,那数百支火把,在乌黑的夜晚,甚是打眼,就快追上了……

    “轰隆隆……轰隆隆……”一批批联军骑兵快速驰过,奔向远方。很快联军过半,张横终究是西凉宿将,用兵老矣,远远观望时,还未觉怎地,但当他经过此地,频频扫望左右密林、山坡,面上慢慢凝重起来,眼中浮现一抹狐疑之色。转而张横又是自失一笑,暗笑自己太过谨慎小心,难道对方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竟然敢在敌境设伏?

    张横心里虽然不太相信敌人敢于设伏,却并未就此放松警惕,反而令探骑深入左右密林,探查究竟。

    杨阿若见此悄然轻叹一声,敌将非庸碌之辈,看样子想要全歼对方,是不太可能了。当下,他右臂抽出漆黑如墨的长刀,高高举起,随之狠狠下劈。

    “呜呜呜……呜呜呜……”冲锋的牛角号声一霎时撕破了雷鸣一般的马蹄声。先是西侧,接着是东侧,两方俱响,遥相呼应,形成合音,激昂而绵长。

    真的有伏军……

    张横神色大变,联军骑兵神色大变……

    两道黑线疾速窜出丛林,就像两只隐伏已久的苍鹰,展翅直扑而来,又快又准,一上一下,欲将面前这条偌大赤蟒,截成三段。

    “啊……”一名外侧的联军骑兵眼神颇健,已是隐隐看到远处驰来的敌人,张口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鬼……”也不知这名骑卒是想说见到鬼了,还是想说鬼丰,可惜他只说出了一个字,下一瞬,便被一道冰冷的乌光削中侧颈,头颅伴着鲜血,高高冲上夜空,至死,眼神中都带着一抹化解不开的恐惧。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

    “啊啊啊……”

    “鬼啊……”

    “魔鬼……”

    恐惧,之所以可怕,在于它轻易的传染性,同伴的惊呼完全吓到了众人,直骇得肝胆俱裂,六神无主,傻在当场,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人类,而是一支从地狱爬出的魔鬼军团,莫说进攻、还击,一时连躲避都忘了,任由“魔鬼”手中刀矟雨点般落在身上。

    一军之中,并非人人皆是惊慌失措,或有胆大惊天者、或有思维冷静者、或有不敬鬼神者,瞧得真切,此些人纵声高呼道:“鹰扬营……”“鬼军……”“是鬼丰……”

    不过这种人终究只是少数,何况鹰扬营一左一右,杀入阵中,刀劈矟刺,杀得联军将士人仰马翻,溃不成军,加之天色黑暗,场面极度混乱,联军兵士哪里有空闲理会什么鬼丰、鬼军的,他们只知道,己方无论如何都战胜不了魔鬼……

    一道乌光隐隐带着凄凉厉号之声,横向划破长空,“噗”“噗”“噗”三声闷响,三颗人头流畅而自然地带着血液滑落肩膀,仿佛两者原本就不该在一起,待跌落地上,转霎时便被众多马蹄踩得稀烂,难道这才是它真正的宿命吗?……

    黑刀之锋利,当真是无以复加,杨阿若收回爱刀,飞速驰过三具无头骑士。

    迎面一卒,面对鬼丰,毫无惧色,似勇悍之辈,竟而持矟突刺,杨阿若刀尖笔直冲下,刃口掉转冲外,旋而撩起,黑色匹练飞出,斜斜斩断矟杆,顺势扫中骑卒胸口,此刻骑卒身上披戴的铁札甲仿佛纸糊的一般,从右腰至左肩,“哗啦”一下散落一地,胸膛血如瀑布,喷涌而出,马头、马颈、马背,浇得四周都是,惨呼炸起。

    杨阿若隐于面具之后的双眸,射出淡淡地欣赏之意,此卒是第一个抢在他前面出手的人,可谓强兵悍卒,令其活活痛死,实在太过可悲,值得自己再次出手,给他一个痛快。两马交错而过时,杨阿若扬起的手臂,看也不看,横扫而过,惨呼立时停止。

    顺利将联军拦腰截断,杨阿若本部千人立刻一分为二,其一者由军侯统领,由南向北,干起开膛破腹的勾当,欲与超胜部,两相夹击,尽歼包围之敌。而杨阿若则自率数百骑,由北向南,他的目的异常清晰,欲斩之者,无他,贼首也。如今明盔亮甲、甲卫拥簇之贼首,已是历历在目,双方之间,不过相距区区数十百步,转眼即至。

    “唰唰唰唰唰……”

    一道道刀之匹练,矟碰矟断,刀碰刀折,人碰人裂,当真是无有一合之将,数百鬼军以杨阿若为锋镝,狂飙突进,联军将士,直如被快舰切开之波浪,纷纷避向两侧。

    “鬼丰……”张横望着鬼军如入无人之境般往自己这边杀来,目标很明显就是自己了,脸容不由僵住,嘴角悄然抽搐。他怎么也没想到,身为盖军左路数万人马的统帅,杨阿若竟然率数千轻骑亲身渡过河来,深入敌境……

    也不怪他接受不了,打个比方,梁兴、程宜、麴胜、董越、牛辅等联军统帅们,以至就连他自己,也不会冒冒失失跑到对岸找盖军的麻烦。

    “中郎……”见张横目瞪口呆,有部将急呼道。

    张横堪堪回过神来,扭头看向部将,右臂下意识握向腰间佩刀,想拔,又有些迟疑。对方有多少人?杨阿若终究是一方统帅,就算艺高人胆大,身边也不会少于两三千骑,己方人数多一些,但也多不了几个,何况如今大军已是被截成数段,陷入混战,首尾难顾,所谓人数优势,不提也罢。他现在身后大概还有一千多骑不到两千的样子,杨阿若带着多少人向自己杀来?不好推算,不过估计不超过一千……

    奋身一搏?未必就一定会败……

    或者,走为上策?

    “中郎……”部将再度大吼,都火烧眉毛了,是战是退,一言而决,张横岂有空闲发呆?

    “贱坯吼你母亲的吼老子耳朵没聋”张横横眉竖目,劈手一个大耳刮子扇在部将脸上,打得后者右脸登时肿起老高。

    张横虽恼羞成怒,但不可否认的是,部将吼声把他完全惊醒了,他目光死死望着敌骑,以及冲在最前方的鬼丰,心中发狠道:“杨阿若你是在西凉名气大,不过老子又岂是无能之辈?既然你想取老子脑袋,老子不回敬一番,岂非失礼?”想及此处,张横右手缓慢而坚定地抽出长刀,遥遥指向前方,谓左右道:“吹号冲锋给我杀斩杨阿若首级者,司徒韩公必不吝王侯,功名利禄,就在眼前杀……”

    此语经过张横部曲亲卫之口,迅速传遍战场,联军诸骑虽然畏惧鬼丰之名,却也被说得甚是动心,杨阿若是谁?他可是骠骑将军盖俊的妹夫,专一的妹夫,其首当然值得韩遂发下泼天的奖赏。鬼丰素有骁勇之名,号为鬼神,那又如何?他就算真有三头六臂,也必然架不住四面围攻,谁就能说,斩得其首的人,就不是自己呢?

    由是,士气稍振……

    “呜呜呜……呜呜呜……”

    开战以来,联军初次吹响进攻的号角。

    “斩杨阿若首级者,司徒韩公必不吝王侯……”

    “斩杨阿若首级者,司徒韩公必不吝王侯……”

    “……”杨阿若素恶“阿若”之称,耳中听着对方叫嚣,目光瞬时一冷,手中刀出如风,快如闪电,左劈右砍,锋更难当。其数百部曲闻言亦是怒不可遏,紧紧随在杨阿若左右身后,整个锥形攻击大阵,猛然更锐三分,直杀得面前联军鬼哭狼嚎,破散四走。

    张横挥军围攻鬼丰,他本人则没有亲身上场,而是悄然隐于后面。

    当年凉州刺史耿鄙率步骑数万,进驻金城,欲与凉州军决战,可惜这厮无半点祖宗耿弇的风采,韩公稍用手段,便杀其人而并其军。时盖军随行,骁将阎行之父阎和偷袭不成,反被黄忠阵斩,黄忠乃率部突围而走。马玩贪恋大功,坚持要追,张横推脱不过,只需从之,不想黄忠设伏于道,啊……就如今日故事。这也是他为何一到这种地形,便开始疑神疑鬼的原因,他曾有过惨痛的教训。

    黄忠几有冠世之勇,张横只交手一合就落得吐血遁逃,马玩自恃勇武,不信邪,最后被黄忠照头一刀。一日间猛将如阎和、马玩尽折,张横自己又被一击打得吐血,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自此以后,再不亲身搏战。为了避免闲言闲语说他怯战,张横开始读兵书战策,从一个只知道带兵冲杀的悍夫成功转型为指挥有方的将领,此举极得韩遂欣赏,且军中威望亦是一日高过一日,几乎不让梁兴、程宜、麴胜等人。

    不过眼看一批批骑兵围攻上去,旋即崩散,杨阿若率众势如破竹,径直杀将过来,张横发觉自己一脑子的兵家良言,在此时此刻竟是丝毫派不上用场。如今他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亲身下场和鬼丰比划比划,要么趁双方之间还有一段距离,赶紧逃跑。

    电光火石间,张横有了决断,调转马头,逃……

    鬼丰勇武不逊黄忠,而他的武艺则有所荒废,两人交手结果不难猜测,也许能够抵挡三五合?也许能够抵挡七八合?反正不管抵挡几合,他的脑袋势必要搬家。张横还没有活够,所以,他选择了退却。

    张横一走,部曲相随,其余诸骑,亦是逃的逃,散得散,杨阿若击溃大部,深深地望了一眼张横遁跑的方向,没有追过去,转身回击联军残部。实际上刘调、超胜这边业已进入尾声阶段,终究前后夹击,以众击寡,必是速胜。

    “这一战差不多斩首千级,俘虏四五百,马七八百。”超胜满身血污,提着一颗首级来到杨阿若面前,先是禀报大致战果,继而晃了晃手中的脑袋,道:“这厮是个两千石校尉,被我砍了。”

    杨阿若秀眉轻蹙,对方三四千骑,而己方斩俘几近半数,应该说成果斐然,可是要知道他战前的计划是全歼敌军,无奈张横为人警惕,导致计划破产,未竟全功。

    “中郎,那些俘虏……”刘调纵马而来,他四方大脸,刀疤横跨鼻梁,从左眉不断延长至右面颊,目若铜铃,眼仁泛黄,整个人看上去甚是凶恶。

    超胜说道:“这还问个屁,全杀了……”

    刘调淡黄色的眼珠游移向超胜,道:“小子谁让你插嘴了?找死啊?”

    “你试试……”超胜满脸不屑之色。

    刘调怒极而笑道:“跟老子摆谱?老子随骠骑将军横行羌中的时候,你小子还在穿开裆裤呢。”

    超胜挖苦道:“你也就只能吹吹老资格。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才做到校尉,我都替你感到丢脸……”

    “……”杨阿若秀眉皱得更紧了,两人乃是他麾下最信重的大将,恰恰性格不合,有他在上面压着,两人倒不至于因私废公,相互也没那么大怨恨,但拌嘴却是避免不了,实在让人头疼。杨阿若望向东方天际良久,见超胜、刘调仍在拌嘴,开口道:“你们两个既然还能拌嘴,便是尚有余力,走吧,我们再把动静闹得更大一些……”。。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震恐

    第四百二十一章震恐

    超胜、刘调你一言我一语,斗个不停,两人部曲亲卫丝毫未受影响,互相勾肩搭背、低语交谈,探讨此战之收获得失,也有人兴致勃勃看两人热闹,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容貌。

    杨阿若举目瞭望东方天际,那一片了无生机的漆黑,不过是迷惑无知之人的障眼之法罢了,不出半个时辰,红日,就会把黑暗,一扫而光,绽放出令人不敢正视的五彩光芒。杨阿若慢慢收回目光,见麾下两员大将依旧吵个没完,平静地说道:“你们两个既然还能拌嘴不停,便说明尚有余力。走吧,我们再把动静闹得更大一些。”

    所谓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杨阿若内心渴望大展拳脚,建功立业,名垂青史,超胜、刘调功利心又何尝不盛?仗,自然是不怕多,天天有仗打他们心里才高兴呢。问题是,他们皆非无脑之人,鹰扬营奔袭了大半夜,且刚刚打过一仗,纵然谈不上强弩之末,也是筋疲力尽,以这种状态再遇大战,恐怕丧失不会小了。

    何况鹰扬营虽设伏大破敌军,斩首千级,俘四五百,自身亦战死百余,伤数百,死者尚好办,大丈夫马革裹尸,死哪埋哪,众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受伤的士卒呢?他们怎么办?尤其是一些重伤者。两人不由相视一眼,都是看出对方的心意,刘调试探地道:“中郎,如今士卒疲惫,马匹乏力,不若暂时歇息顷刻,再图南下不迟?”

    杨阿若缓慢,但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超胜、刘调非常了解主帅,他不是刚愎自用,听不进忠言的人,他既然坚持南下,必然有着自己的思量,两人抱拳应命。

    鹰扬营战士接到命令,立刻挥起屠刀,将那四五百联军降兵砍杀一空,随后巡游战场,无论躺在地上的敌人是死是活,皆补一刀,确保万无一失。

    临走前,杨阿若乃留数十人扶数百伤兵钻进山林深处,嘱咐他们不可轻易外出,免得被敌人斥候发觉,待自己这边事毕便会来接云云。鹰扬营战士身上都带有金疮诸药,一时半刻倒也不怕耽搁伤情,不过对于重伤者,只能是尽人事,安天命,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就看他们自己的意志,或者再加上一点点运气?

    和上一次狂飙突进不同,这回杨阿若率领鹰扬营以中低均速行进,一方面是保护马匹体力,另外也方便士卒休息。然而此举落在长安联军眼中,却是充满无尽的挑衅意味,鹰扬营焚烧粮车、大破张横,再度杀回,不疾不徐,明显是没把己方放在眼里。随着消息连续由斥候传回诸营,将士无不义愤填膺,欲杀之而后快。

    当杨阿若及鹰扬营再次进入平陵地界,寻机狩猎运粮队,联军一方的讨伐军亦于平陵完成集结,这是一支由平陵、细柳、西谓桥、杜邮等地精锐组成的大军,人数超过万人,其中骑四千余,步卒六千,如此军力,足以将杨阿若打得万劫不复。

    “张中郎不要紧吧?可曾伤到哪里?”张横由于大败而归,烦躁不已,其声望素高,诸将此刻唯恐惹起不快,避之不及,恰恰有人不开眼,行火上浇油之举,此话明里关怀同袍安危,实则不无讽刺味道,使得张横本就有些难看的脸色,登时更黑三分。

    这把声音的主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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