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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贼(风再起时)-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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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俊心中涌出一丝涟漪。以二兄有限才华,可能对他未来帮助不大,但论感情,谁人能及?

    逢纪说道:“子英,大兄不能前来送行,望勿见怪。”

    盖俊点头道:“大兄帮忙甚多,岂能见怪?当此非常之时,大兄出面反到不美。”

    逢纪道:“你知道就好。”

    陈嶷笑道:“待子英归来,必饮千杯,珍重。”

    盖俊朗声笑道:“一言为定。”

    臧洪道:“珍重。”

    索展拿出一个酒袋递过来,说道:“愚兄从家乡带出一瓮酒,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袋了。”

    “我早知大兄有家乡美酒,只是听闻大兄平日为解乡愁但闻不饮,不忍讨要。”盖俊边说边拔开塞子狠狠灌下一口,笑着说道:“于我而言,家乡酒虽非最美味却是最想喝的。”说完从左方的傅巽等凉州诸生开始,对前来送别的同学摇摇揖礼,而后回身上鞍,打马而走。

    雒阳,城北。

    这日非是沐休,蔡邕一众好友无法亲自前来,惟遣门下吏、仆相送,兼且惧怕程璜、阳球等怀恨在心,送行者仅数十人,场面颇为凄凉。

    所谓髡钳,即剃去头发,以铁圈束颈,蔡邕作为关东大儒,朝廷如此辱之,实有失天下望。

    此情此景,蔡母、蔡琬未带蔡珪前来,似恐其年幼懵懂,心里留下阴影。

    “盖郎……”蔡琬迎着盖俊呼道。

    蔡邕苦笑道:“子英,你这是何苦。”

    盖俊跳下马背,笑道:“不说琬儿,以你我忘年之交,也要全了这番情义。”

    “忘年之交……”蔡邕胸腹间涌出一丝暖意,说道:“你以为我身在狱中就不知你去求袁本初?救命之恩已全了你我情义,回去吧,不然以阳球之心胸势必与你为难。”

    盖俊听罢一脸诧异。他当然不是为阳球,阳球算个屁,最多找借口把他赶出太学,收了童子郎头衔,不是吹牛,以他现今之名气、社交,一出太学不用多久就会有公卿招他为掾吏,一满弱冠必举为孝廉,根本不愁出仕,他奇的是蔡邕为何知晓他去求袁绍。

    蔡邕摇头凄凉地道:“我与袁氏交好不假,可他们实拿我当一碑匠耳,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也,何况有殃及自家之危,以二公求稳性子哪肯为我出头,想是袁本初说服了二公。袁本初与我交情素来一般,非你莫能请动之。”

    “碑匠……”盖俊神情一怔。蔡邕才华横溢,文采斐然,很多公卿去世后墓志铭皆由他操刀,袁氏一族上下墓碑更是全由他代劳。随即豁然开朗,心道:“难怪董卓屠京师袁氏一族时不见蔡邕出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收回心思,决然道:“我意已决,不必相劝。

    蔡邕重重叹了一口气。

    公府尉曹役吏面色阴沉的来到二人身前,恭敬地道:“蔡议郎,该起行了。”如寻常之人他早就挥鞭驱赶了,但蔡邕终究是天下知名的大儒。按汉制,役吏护送囚徒,当有轺车一辆,牵车的马一匹,然则河南、河内路况还好,一过河内就是巍巍太行山,那真是一丘连着一丘、一岭挨着一岭,马车如何跑得了这无涯天堑?他心中不乐皆源于此。他宁愿到南方不毛之地交州,也不愿去并州,可惜上官有命,不能违背。

    “夫君……”

    “父亲……”

    蔡琬母女扑到蔡邕身上,蔡邕潸然泪下,紧紧搂住妻、女肩背,仿佛一松开即是永别。

    役吏强忍不耐,又催促道:“蔡议郎,快走吧,倘若误了时辰,小人耽搁不起。”

    “好好照顾我儿。”

    蔡邕一咬牙,推开妻女,转身走了。

    “父亲……”

    蔡琬哭泣着想要追上去,盖俊一把拉住她,轻声道:“琬儿莫哭,我必保蔡议郎安全。”

    “盖郎,一定不要让我父受到伤害。”

    盖俊点点头,牵马随蔡邕而去,留下一句斩钉截铁的话。

    “除非我死!”

正文 第五十章 刺杀

    ***本章节来源 请到阅读最新章节***

    将作大匠,又称少府,九卿之一,掌内钱,说白了就是替皇帝把守私钱,千万别小看皇帝的私钱,山海地泽,即盐铁之利进归其有,由此可知其职之雄,号称九卿第一。

    阳球即为将作大匠,他四十余岁,刚毅脸容表明其性格的强势,他出身渔阳大族,能击剑,习弓马。因喜好法家的申、韩之学,性子严苛,睚眦必报。少年时郡吏辱其母亲,他阴结少年数十人,杀辱母者并灭其家,由是知名。众所周知,汉代以孝治天下,所谓一孝遮百害,他屠人全家非但没有受到应有的处罚反被举为孝廉步入官途。

    “没想到袁氏会出面坏我大事,着实可恨。”中常侍程璜五十余岁,面白无须,一双细眼微微眯着,如非开口说话还以为他睡着了。

    “谁会想到?依我看这帮京都豪右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若有一天我掌握大权,必定除之。”阳球恨恨地道,声音生硬中透着尖锐,格外刺耳。

    程璜细目渐开,斜睨阳球一眼,问道:“刺客之事……”

    “丈人且宽心,蔡邕绝走不到朔方。”

    “闻太学生盖俊随行,此子有射虎之能,万万不可大意。”

    阳球不屑道:“还不是一小儿,何足道哉。”

    “并州官吏那里打点好,如刺杀不成,就让他们毒死蔡邕。”

    阳球没有再接话,他认为这么做完全是多此一举。

    程璜挥挥手道:“我乏了,你去吧。”

    “诺。”

    望着干女婿渐行渐远的背影,程璜古井不波的脸露出一丝玩味之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次随行的蔡府家仆有十人,他们不仅要护送主人到朔方,还要一直留守在那里,直到主人回归。许是感到前路渺茫,神情郁郁,心不在焉。盖俊问盖胤假使你为刺客,杀蔡邕有几成把握?盖胤想也不想答:“此等护卫一冲即溃,再突灭之,谋蔡议郎易如反掌。”

    盖俊苦笑摇头,说那你就寸步不离蔡议郎左右。盖胤应声承诺。

    蔡邕自不晓二人想法,走了大半天路早就已经苦不堪言,他以前常和友人外出踏青,脚步素来强健,只是踏青走累了随时可以停下来,现下却不行,徒边每日走多少里有明文规定,不是你想歇就能歇的。

    除开他们之外,还有沿途护送之人十余,皆为服役百姓,在田地里生活了一辈子的人自然不缺力气,但懒散惯了,任凭如何驱使就是走不快,一行人天黑时才将将赶到孟津。

    役吏暗叫一声晦气,当晚留宿孟津,第二天一早过黄河直入河内郡。

    “真的要穿过它吗?”

    立在河内郡北,面对巍巍太行山,众人心头同时涌出一个疑问。

    如削的悬壁、如练的瀑布、莽莽的林海、奇异的山石、深邃的碧潭,没有人能否认景色之美,然而路途实在过于险峻,有时连山路都找不到一条,攀崖登山如家常便饭。一路走下来,盖俊脚底都磨出数个大血泡,便知蔡邕境况之惨。

    千盼万盼,总算盼到了雒阳北面门户天井关。

    “此天设之险也。”

    对于蔡邕的评价,盖俊深以为然。天井关周围峰峦叠障,沟壑纵横,古隘丛峙,地势之险峻尤甚陈仓古塞,不是天设之险是什么?

    他们运气不错,在天井关驿站住宿一晚,第二日准备出发之际忽遇倾盆大雨,众人心下大喜,总算可以缓口气了,并暗暗祈祷最好多下几天以便养好腿脚,上苍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大雨持续整整三日才收。

    时下已入秋季,连雨三日,加上林森幽幽,不觉有些凉意,这种感觉随着行进很快消去。

    当红日斜挂之时,盖俊盯着前方一座挺秀山峰,此山后面就是上党平原,心中感叹终于要走出去了。又回头看看后方连绵不绝的山脉,心有余悸。

    盖胤打马上前,递他水袋。

    盖俊拧开塞子,缓缓仰头,就在这时,余光瞥向前方丛林,瞳孔猛地一阵收缩,惊色浮于脸上,鼓胸吼道:“保护蔡议郎。”因为太过惊骇,以致声音失真。

    盖胤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本着对小族叔的信任,他立即弯腰贴在马背上。

    一众家仆反应奇慢,甚至有面露茫然者,很快他们就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嗡”的一声,数支箭电射一般贯入两名挡在蔡邕身前的家仆胸口,随着两人临死前发出的凄厉嚎叫,余人这才惊觉,将蔡邕围成一团。役吏和服役百姓哪见过这等阵势,直吓得掉头狂奔,边跑边叫。

    “弩箭,对方有弩。”

    盖俊叔侄飞快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

    盖俊捏着弓壁的右掌夹有五支箭,左手轻轻搭着一支箭羽,正是速射法,经过多年练习,五箭三秒足矣,可惜对方不会如木头人似的傻傻站在面前任你射,不过两边距离不远,此法乃是最佳。他脑中回想着对方刚才现身的位置,抬手就是一箭,而后便有惨呼声从林中传出。

    “杀……”

    伴随着一声喊杀,二十余蒙面死士窜出丛林,踩着轻碎的步子杀过来。

    “锵!”

    盖胤拔出上血,如凤皇鸣啼,蔓延开来,只身御马冲入敌群。盖俊原位不动,扣箭凝视远处丛林,使弩者绝非一人,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危险的。

    盖胤人借马势,举刀挥出一片灿烂血幕。

    冲在最前的死士以刀硬抗,哪会想到上血削铁如泥,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后,他所持之刀被斩成两段,和刀同样下场的还有他的身体,一蓬血雾瞬间爆出,弥散四野。

    上血饮过人血,赤色刀身似乎变得更加鲜艳妖艳了。

    三把长刀同时临身,盖胤一踢马腹,坐骑倏地横移向左,上血再次划出一道弧线,对方大好头颅冲天而起,血雨喷薄而出,洒落芳草,刀之余势不减,又砍中后来者,从左胸至右胯,一刀切开。盖胤气势更胜,猛一拽缰绳,坐骑变向一头撞飞中间那人,锵锵不绝于耳,另一侧死士亦未逃过身死下场。

    几息间力毙五人,一众人等望盖胤直如天人。

    混于人群中间的首领一声长啸,杀手蓦然裂开,分别从盖胤两边绕行,杀向蔡邕。

    盖胤稍作犹豫,咬牙回追。

    盖俊马上发现不对,扯动弓弦,紧盯前方。果然,林中站起两人,手中握弩,目光阴邪。原来对方见盖胤勇猛无敌,便想诱他反身来追,而后用冷箭射杀之。盖胤显然也察觉到了,但他选择相信自己的小族叔。

    盖俊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因为一点差错便会使盖胤毙命。左手一松,泛着青芒的箭簇狠狠射入其中一人心口,不等另一弩士扣动弩机,第二箭接踵而至,透额而过。

    转瞬间连杀两人,此速射法之精髓也。

    死士心中气苦,二人一个比一个厉害,今日任务完不成不说,恐怕性命都要丢在这里。

    对方越来越近,盖俊弃了手中之弓,掣出青冥,与盖胤前后夹击,他俩仗着胯下宝马、手中利刃,所过处尽是残肢断臂、肝胆外露、血肉横飞,无一合之敌。

    二人反复冲杀,众刺客冲至蔡邕五丈处仅剩下五六人,再无力前进,被盖俊叔侄一左一右逼得围成一团。

    盖俊举刀相向,正待开口,一只弩箭以吊诡的角度射来,他不知树丛中是否还有弩士,却一直留心,怎会叫对方偷袭得手,身体向后仰去避开弩箭的同时右手飞快抓出一张短弓一只矢,以脚撑之,顺着弩箭飞来的方向回敬一礼。

    “呃啊……”

    林中弩手眼睁睁看着箭尖钻入左胸,将他死死钉在树干之上,头一歪,至死面孔都带着一丝不解之意。他明明看到盖俊左手握刀,那对方究竟是如何射杀他的?一只手?怎么可能,就算后羿、养由基、李广再生也做不到。

    心腹大患即除,盖俊直起身子,对剩余几人说道:“你们的依仗没了,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降或者——死!”语调冷得仿佛能够结成冰。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意外

    ***本章节来源 请到阅读最新章节***

    心腹大患即除,盖俊直起身子,对剩余几人说道:“你们的依仗没了,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降或者……死。”语调冷得仿佛能够结成冰。

    几名杀手面面相觑,虽肝胆欲裂,却发一声喊再次杀上来,盖俊冷冷一笑,同盖胤一去一回两个冲锋杀光了他们。以二人的实力,没有弩手在侧,别说区区五个布衣杀手,就是五十个也绝无半分活路。

    盖俊没有兴趣查看躺在地上的杀手是不是还有活着的,更没有兴趣补刀,掉转马头向蔡邕行去,同时派盖胤去寻回役吏和服役百姓。

    此战说来话长,其实连小半刻也不到,见他和其族侄砍瓜切菜一般虐杀二十多名刺客,即使两人相识一年之久,就算早闻射虎救父之名,蔡邕还是惊得目瞪口呆,盖因出现在他面前的盖俊总是一副文雅少年的形象。

    蔡府家仆躲瘟神似的避开盖俊,目光偷偷瞄着他,神情无比敬畏,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姑爷”居然如此“凶残”,二十几条人命眨眼间说没就没了,转念想若无他,我们岂不是死定了?又满心感激不提。

    蔡邕叹道:“倘使无子英相助,我今日将难逃一死。”

    盖俊笑笑没有做声,蔡邕也是吓着了,否则以二人关系,何须客套?

    蔡邕看着脚边两名死透的家仆,谓众仆道:“他二人是为我而死,好生葬了,其父母妻子皆有蔡家抚养。”

    “诺。”

    家仆们一脸惨然,他们活着为了什么?无非父母妻子,也许向此二人这般护主而死是一个不错的结果,可……生命只有一次,谁又愿意死呢?

    在盖胤的带领下役吏和百姓姗姗回来,一瞅这等血腥场面,一个个手脚冰凉,冷汗迭出。

    役吏一面擦汗一面恭维:“盖射虎真个名不虚传。”

    盖俊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而望向前面山峰,过了此山即是上党郡高都县。

    上党郡属于边地并州辖下,却比凉州第一大郡汉阳繁华得多,据蔡邕称,人口足有二十万之多。并州九郡,总人口七十余万,东部的上党、太原、雁门三郡就足足占了八成五,可以说这三郡是并州之精华所在。

    并州胡人繁多,西边有屠各人、羌人、中部有匈奴人、北部有鲜卑人、东北部有乌桓人,对上党、太原、雁门三郡成包围之势,自古以来就有言曰:“中国强则并州安,中国弱则并州喧。”

    盖俊看来,此处若能有一位强力人物未尝不能变坏为好,煌煌盛唐即是从这里走出。并州有两大优势,其一地理位置极佳,易守难攻,向东威压河北,向南虎视关中,善取一地,王霸之业成矣。其二诸胡皆骁勇善战,为天下精锐,驱使征伐,对手无能挡也。

    高都其名最早见于《战国策西周策》,寓意为登上高耸的太行山后首个都城,再往前便是长平。

    说起长平,不得不提长平之战,此战可谓古今最著名的战役之一,以赵军失败、四十万将士被秦军杀戮而告终。是时嚎声遍野,尸骨如山,血流成河,惨绝人寰。

    数百年岁月沧桑,白起坑杀赵卒的杀谷仍然浸透着萧瑟的沙场气息。

    盖俊一边缅怀吊念一边总结得失,此役有廉颇“不若则能避之”,用“坚壁不战,以老秦师”的经验:有白起“能而示其不能”,诱敌深入而出奇兵致胜的经验;有赵括“纸上谈兵”,逞强浮躁而身亡误军的教训;有白起“暗抵长平,易主将而保密”的经验;有赵括“盲目冒进,忽略粮道”的教训;有白起“诱敌深入、围而不歼”的经验。

    吊过长平后,过浊漳水南源,上党郡治所长子县已是历历在目。相传长子为远古时代尧帝的长子丹朱封邑,周时为辛甲封地,秦为上党郡治所,汉承秦制,一直沿用至今。

    距城越近,行人越多,百姓瞧见蔡邕刑徒扮相,赶忙跑到一边,生怕沾染了晦气。蔡邕一开始或会气愤,然而一路行来,他已是习惯了。

    盖俊正觉干渴,就见一个花甲老人背着竹筐,一股水果特有的清香从里面散发而出。

    盖俊出声问道:“那老人家,果子几钱?”

    花甲老人转过头,一张晒得黝黑,皱纹纵横的脸上显出迟疑,迟迟答不上话来。

    “又非不给你钱,你怕甚么。”盖俊边说边掏出一把五铢钱。

    老人吓得直往外推,说道:“我这一筐果子也值不了这些钱。”

    “给你就拿着。”盖俊硬塞给他。

    “那这些果子都给你了。”老人收了钱,把竹筐卸下,用汗巾擦拭着额上汗水。

    “我要那么多果子作甚,取几个即可。”盖俊又好气又好笑,蹲下来挑挑拣拣,“我说你这果子……”

    老人后脚一蹬,疾逾闪电般冲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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