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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瓦(清扬)-第3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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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对张任死忠的心腹看着同伴一个个地离去,也不禁是心痒难耐,战死沙场或许他们不曾皱一下眉头,但有机会回到亲人的身边,这种煎熬却让他们无法忍受,可张任一日不离开监牢,他们也无法张这个口。
张任对刘泽的这种小伎俩是嗤之以鼻,在文书上按手印。也就是一种变相的要他投降的手段,张任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但他不得不承认刘泽的手段的确很高,尤其是是对普通的士兵有着致命的杀伤力,任何人都有父母亲人,张任何尝不想念自己的老母妻小,他完全能理解这些士兵的归心似箭。
最终。诺大的牢房之内,只剩下了张任孤零零的一个人,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生死事小,失节事大,既然他选择了这条道路,那就必须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吱——”牢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名狱吏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张任。平淡地道:“张任,你可以出狱了!”
张任坐在那儿,动也没动,在他看来,这恐怕又是刘泽的花招伎俩,他冷冷地道:“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我绝不会在降书上签字按手印的。”
狱吏道:“无须你再按手印了,上峰有令。所有被关押的战俘一律释放,不附加任何条件!怎么。你还赖着不想走?那就随你便,不过我特地通知你,打今日起,战俘营就不再提供任何伙食了。”狱吏似乎也懒得答理他,例行公事地交待完,转身就要出去。
“等等。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张任倒是疑惑了,刘泽会这么好心,无条件地将他释放?
狱吏呆板的面容倒是浮现起一丝笑意。“信不信由你。实话告诉你,靖王已经攻下了成都。刘璋举州而降,上面说了,仗打完了,这益州太平了,也就不存在什么战俘了,你们不愿意投降从军的,就回家为民吧,反正都是靖王治下的百姓了。”
张任如遭五雷轰顶,刘璋降了,益州没了,他仿佛一下子丢了主心骨,失魂落魄地坐在那儿半晌无言,他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成都不可能丢的……”
狱吏冷笑一声,道:“亏你还是蜀郡人,都不知道这牢房就是成都的牢房,成都若没有被攻克,你怎么会出现在成都的牢房里?”
张任彻底地傻了,原来他竟然已经到了成都却懵然无知,当然这也怨不得张任,几次转狱都是黑夜,坐的又是密不透风的闷罐子车,呆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鬼才晓得已经是回到了成都。虽然他就早料想到这一刻会来临,只是没有想到来得竟然是如此之快,从他被俘起,也不过才过了十几日的光景,成都居然就已经沦陷了。
益州的刘璋政权灰飞烟灭,张任就如同丧失了精神支柱一般,整个人一瞬间就垮掉了,他为之效忠的对象,他为之坚持的目标没有了,张任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他的生命倾刻间暗淡了下去。
他呆呆地坐在那儿,狱吏早已不知去向,只有半掩着的牢门在风中摇晃着,发出吱吱的响声。
走出牢门,阳光刺眼地照射过来,张任不得不用手来遮挡。成都的街巷依然还是一般的旧模样,但张任却有一种陌生的感觉,物似人非,物似人非呐。
“张大哥,你终于出来了!”一个欣喜的声音在张任的背后响了起来。
张任回过头,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正是与他有兄弟之交的冷苞和邓贤,两人都换上了崭新的靖军铠甲,胸前银质青星的军衔徽章熠熠生辉,身后的披风一看就是最上等的蜀锦材质。
“恭喜二位贤弟,加官晋爵。”张任不动声色地道。
邓贤本就大大咧咧,根本就没听得张任的言外之意,嘿嘿一笑道:“大哥,说实话,投到靖王麾下,还真是不错,前两日一次性就补发了拖欠了一年多的粮饷,而且俸禄比以前要翻一倍的,大哥你的职位比我们高,将来肯定拿得更多……”
冷苞可是注意到了张任的脸色不善,暗暗地拉了一下邓贤的衣袖,陪着笑脸对张任道:“大哥,你莫要怪兄弟不讲义气,人穷志短呐,我二人家里可是有着一家老小等着养活。”
张任淡淡地道:“人各有志,我又如何能勉强你们。”
冷苞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道:“大哥,其实……其实你也不必太执拗了,刘益州也已经降了,蜀中诸将皆降,就连黄权刘巴也心甘情愿地归顺了靖王,以大哥你的才干,在靖王麾下,一定能搏个好前程。”
张任目光一冷,道:“我说过,人各有志,你们如何我管不着,我做人有我自己的原则。告辞!”说罢,张任转身就走。
“大哥,我们送你吧。”冷苞追上一步。
张任停了一步,但却没有回头,冷冷地道:“二位将军留步吧,张某不过是一介平民,如何敢劳二位将军相送?何况,回家的路,张某还是识得的!”说罢,张任径直而去,只留下冷苞邓贤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张任的家,座落在城西锦四胡同,与那些达官贵人的深宅豪门相比,张任的家就寒酸的多,只有三间草屋,院墙更是用竹篱扎成的,院子里的一切一目了然,几垄瓜菜,十余只柴鸡,一切都别来无恙。
长年征战在外,张任已经是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了,手扶在柴门之上,一种心酸的感觉顿时袭上心头,母亲年迈多病,双眼几近失明,本该是他膝前尽孝的时候,可他却不能在家侍奉,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张任选择了为国效忠,就不得不舍弃家庭,可到头来却是镜花水月,益州人都降了,唯独就剩下他张任一个,做着毫无意义的坚持。
两手空空,家徒四壁,这就是这么多年来张任所得到的东西,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本应该让老母妻儿能够过上温饱优裕的生活,可是现实却是残酷无比,破蔽的草屋就连遮风挡雨都尚且困难。一瞬间,张任的心中涌起无限的悲凉,似乎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失败。
第646章张母知义
“娘,饭快好了。今天我拿两匹绢换回了一斛米,今天可以吃米饭了。”陈氏声音很是轻快,有一种按捺不住的欣喜。张任已经是大半年没有发过俸禄了,张家的日子过得很是艰辛,常常是野菜果腹,婆婆的身子不好,陈氏却做不出好的饭菜来侍奉,常常暗自饮泣。今天锦官署收蜀锦,陈氏排了好长的队才卖掉了自己织的两匹绢,同时在米铺买了一斛米回来,要知道平日里那几十贯钱一斛的米陈氏连想都不敢想。
张任的两个孩子大约只有七八岁的模样,早早就围在了锅台边,闻着诱人的米香,欢呼雀跃:“有米吃了!有米吃了!”
“两个小馋猫!快去,扶祖母出来吃饭!”陈氏笑骂道。两个孩子吱溜地就跑到了里屋,陈氏笑了笑,将锅里的米饭盛到碗里。
这个时候,她似乎感到背后似乎有个阴影,一回头,瞬间就呆住了,如见鬼魅,手中的碗摔在了地上。德阳之战结束后,有消息传回成都,说张任和刘璝都战死在了德阳,那时候张家的天似乎塌了,全家终日以泪洗面,成都沦陷了,蜀中的大官小吏都投降了,陈氏也没有看到丈夫回还,直以为丈夫真的战死了。现如今张任就活生生地站在她的身后,如何不让她惊得是目瞪口呆。
“夫君,真的是你吗?”陈氏恍如梦中,满面泪流。
看到相孺以沫的妻子,张任的心隐隐地在作痛,他努力着不让自己的泪水掉下来。“是我!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给你盛饭——”陈氏激动地有些手足无措,想回身盛饭,这才想到刚才的碗已经连同米饭摔在了地上碎了,她急忙蹲下身。想捡起来。
张任紧紧地捉住她的手,不让她蹲下去,长年的辛苦劳作,陈氏的手极为的粗糙,掌心之中还生着老蛮。张任想起十年前自己结婚的时候,这双纤纤玉手是何等的白皙玉润。陈氏虽非名门贵媛,却也是小家碧玉,她父亲在成都也是一个中层官吏,算得上小康之家,可陈氏嫁给了自己,却似乎连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上。张任心底中涌起无限的愧疚和酸楚,哽咽地道:“娘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外屋的动静似乎惊动了里屋的张母。她在两个孙儿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驻着拐杖走了出来,边走边道:“任儿回来了?任儿在哪儿?”
张任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抢步扑到母亲身边,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地道:“娘,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
张母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张任的脸庞,呵呵地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张任抬起头。正想再说些什么,猛然间发现了母亲的异样,双眼空洞泛白,似乎看不到任何东西,他失声叫道:“娘,您的眼睛……”母亲的眼睛虽然不太好。但张任走的时候她还是可以看得见东西的
陈氏在身后饮泣不止:“娘听说你在战场上战死了,终日以泪洗面,日夜哭号,把眼睛哭瞎了。”
张任心中悲愤不已,泪水夺眶而出。用颤抖的嗓声道:“娘,孩儿对不起您,孩儿该死!孩儿不孝呐!”
张母露出慈详的笑容,欣慰地道:“我的傻孩子,你活着回来,对为娘来说,就是最大的欣慰了。”
陈氏已将饭菜盛好放在桌上,道:“娘,夫君,先吃饭吧,有话吃完饭再说。”
张任搀了母亲,到小桌边坐定,张母虽然眼盲,倒也似乎习惯了,一碗白米饭,一盘青菜,倒也吃得很是惬意,或许是许多日还都不曾吃到米饭的缘何,又或许是儿子归来的缘故,张母今天的胃口不错。
张任却是食不甘味,如此粗鄙的饭菜母亲妻子对是甘之若饴,他的心拨凉拨凉的。
“夫君这次回来,能小住几日还是马上要走?”陈氏低声地问道,前几次张任回家几乎是匆匆过客,连夜都未过就又走了。
张任道:“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
陈氏一脸茫然地看着张任,以前的张任,既是从事,要署理府衙的公事,又是领兵的将军,一天到晚忙得头晕眼花,这次他居然说不走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张任简单地说了一下当前的状况,自己在战场上侥幸未死,失败被擒,但他拒绝投降,拒绝为刘泽效命,现在的自己已是平民百姓了,无官一身轻,以后就可以留在家里侍奉母亲了,种上几亩田,也不必再让家里的人忍饥挨饿了。
听到这里,张母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重重地哼了一声。
“娘,孩儿留在家里侍奉您老不好吗?”张任不解地道。
张母道:“任儿,张家在蜀中也曾是显赫一族,你祖父曾做过健为太守,你爹也曾举过孝廉,只是你爹去世的早,家道才为之中落。为娘含辛茹苦地将你养大,供你读书,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希望你可以出人头地,光耀门楣,重振家声吗?可你却想家回家种地,这么多年的书你算是白读了!”
从小张母对张任就很严厉,张家虽然家境贫寒,但张母在对张任的教育上从来就没有吝啬过,上的是成都最好的私塾,请的是蜀郡最好的老师,在张母的心中,一直期冀着儿子可以鱼跃龙门,光宗耀祖。
张任一声苦笑,封候拜相,恐怕是任何一个士子心中都有的梦想,但对于张任而言,益州的沦陷,已经是抿灭了他所有的希望。“娘,您自幼教导孩儿做人当以信义为本,刘益州对我有知遇之恩,纵然是死,也不能背主另投。”
张母道:“任儿,为娘眼瞎了,但心没瞎。刘益州统领蜀中二十年,给蜀中百姓带来了什么?饿殍遍野,人竞相食!为娘不知道什么是忠什么是奸,只知道能让老百姓有饭吃,有衣穿的官才是好官,在你的心目中,靖王是敌人,可在成都百姓的心中,靖王却是他们的大恩人,救民水火,为民造福,他才配得上是真正的仁德君主。儿啊,你首先是大汉的子民,然而后才是某人臣子,娘从小给你讲忠孝节义,并不是要你死心塌地地为某一个人卖命,能为天下百姓尽一点心,能为江山社稷出一点力,娘才算是没有白生你这一回。”
张任默然了,一瞬间,他似乎懂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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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西招兵点负责招兵的是典军校尉宋章,靖军除了对已经归降的川军进行大幅度地整编,选优汰劣之外,在城东和城西还增设了两个新的征兵点。由于靖军的军饷比先前川军要高不少,所以吸了大批的青壮前来投军,当然靖军招兵也不是什么人都收,选择的条件还是相当的苛刻,除了体魄健壮孔武有力的,能够识文断字也是比较容易被招募。
宋章的任务就是考核新兵的能力,看他有没有资格进入靖军的队伍。一天下来,宋章招收到的新兵并不多,大概只占报名人数的十分之一左右,如此高的淘汰率让许多有志参军的青年被挡在了军营外,望洋兴叹,怨声载道。
不过宋章并没有理会这些抱怨,宁缺勿滥一直是靖军招兵的原则。他揉了揉发麻的手腕,看了看了后面排的不多的几个人,便催促了一下,准备要结束这一天的工作。
“叫什么名字?”宋章头都没有抬。
“张重。”
第647章新兵招募
宋章这回到是抬起了头,不过他依然是漠无表情。“籍贯?”
“成都人。”
“年龄?”
“三十一。”
汉代的征兵不同于后世,由于人口匮乏的缘故,年龄在十五岁到四十岁都可以被列入征兵的范围,相对十几岁的青年,三十岁左右的壮年男子年富力强,有一定的社会经验,反倒是受青睐的对象。
宋章点点头,一指旁边的一把长弓和一具石锁,道:“这两样,你可以任选一样。”新兵的试练其实很简单,只要能拉得开长弓或举得起石锁,就算是合格了。新兵考核主要考的就是体能,但就是这么简单的考核,却让近八成的人望而却步,过不了这道门槛。
张重打量了一眼,石锁大约摸有百斤左右,要举过头顶,没有一把好气力的确是很难做到,那把长弓更为恐怖,是靖军标配的两石长弓,至少要二百斤的力气才能把它拉开。举石锁用的是蛮力,只用力气足够大,就可以将石锁举过头顶,但拉弓却不是纯力气活,它需要一点技巧,没有受过弓箭训练的人根本就不可以把长弓拉到满弓。
长弓看起来比石锁要轻的多,但今天选择长弓的人无一例外地全部折戟沉沙,没有一个通过的,倒是举石锁的人通过了不少。张重想也没想,走过去便拿起弓来。
许多未能通过考核的人并没有离去,而是远远地站在边上围观着,看到身材不高也长得不太强壮的张重选择的是长弓,都不禁发出哄笑之声,今天还没有一个可以在长弓这一关上过的,一看张重就是那种没有见识的雏儿。众人皆是一副兴灾乐祸的表情。
宋章眯起了眼,合上了卷宗,看来今天的招募就到此结束了,他似乎等不及张重去拉弓就已经起身离座。
张重根本就没有理睬众人不屑的目光,右手手指上套上了扳指,稳稳地扎了一个马步。左手持弓,右手扣住了弓弦,气沉丹田,低低地喝了一声,缓缓地拉动了弓弦。
两石弓的弓弦很硬,有经验的弓手根本就不瞬间发力,而是缓缓地将力道作用于弓弦,拉开弓容易,但拉到满弓却不容易。越往后拉,需要的力道呈几何倍数增长。今天的考核,许多看起来蛮有力气的愣头青一上来就铆足了力气地去拉弓,但无一例外地失败了,原因就是用力过猛,后劲不足,未拉到满弓就已力竭了。
张重看起来似乎很悠闲,二石的长弓在他的手中一点点地张开了角度。原来讥笑声不断地人群此刻都紧紧地闭上了嘴巴,略带惊讶地看着张重。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原来已经离座的宋章也是微微地一怔,没想到今天还有点意外之喜。
张重沉稳地将弓弦拉到了满弓的位置,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张重可是今天第一个通过长弓考核的人。
但张重却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地拉动着弓弦,弓背由于变形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最后“喀嚓”一声,断为了两截。张重弃弓于地,冷笑一声道:“你们这弓,也太不结实了!”
众人都惊得是目瞠口呆,短暂片刻的沉寂之后。人群之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好!”“好样的!”称赞之声此起彼伏,一把长弓难倒了蜀中的无数子弟,却终结在其貌不扬的张重手中,众人也顿觉得很是解气。
宋章也很是客气,如此天生神力的悍卒当真是很少见,他立刻又展开了卷宗,将张重的名字写在新兵的名录之上,同时令人捧过一套麻布的靖军军服交给了张重,同时交给张重的,还有代表着靖军新兵的练卒军衔徽章。
张重接过衣服,刚要离开,一位身着便装的男子伸手将他拦下,客气地道:“张重是吧?请随我来,有人想要见你。”
张重眉毛一扬,道:“你是何人?什么人要见我?”
男子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道:“我是谁不并不重要,至于要见你的人,你见到后自然知晓。”
张重不认识这个男子,宋章却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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