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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德邦的眉头微微皱起，深深地看了张光辉一眼，随即在同行而来的上校身旁耳语了一句，即是走向了张光辉。

　　　　“你跟我过来！”

　　　　高德邦低喝了一句，即是朝着旁边的角落走去。

　　　　张光辉没有犹豫，面不改色的跟了过去。

　　　　角落处，高德邦背对着同行来的上校，狠狠地瞪了张光辉一眼，小声道：“你这是做什么？跟我怄气？变相的抗议吗？”

　　　　“报告，没有！”张光辉扯开嗓子，故意大声的回道。

　　　　高德邦脸色一凝，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即语重心长的到：“老张，我理解你的心情，也很能体谅你的感受。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也很不好受的？”

　　　　“咱们22年的弟兄，这一生大半辈子都在一起摸爬滚打，我也是自红军连走出来的。现如今的结果，你觉得是我愿意看到的吗？”

　　　　高德邦说得情真意切，夹杂着浓浓无奈，让得张光辉忍不住鼻尖泛酸，眼眶深处都是略有湿润。

　　　　昂扬的气势徐徐消失，挺拔的脊背都无形佝偻，张光辉沉默了，一切的斗志都似被瓦解。

　　　　看着张光辉放下抵抗，高德邦语气稍蔼，小声道：“跟我来的，是师部单位的沈参谋，主要负责跟你谈谈，这次裁军任务，红军连的动员工作，以及你转业的个人情况。你好好表现，争取临走前得个表彰。”

　　　　高德邦说完，拍了拍张光辉的肩膀，即是转身离开角落，返回队列前。

　　　　张光辉站在原地，看着高德邦的背影，嘴角都忍不住抽搐，眼睛里泪雾朦胧，恨不能嚎啕痛哭。

　　　　高德邦的良苦用心，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红军连的结局，已然注定，即便高德邦都是无力挽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为红军连的兵安排一条好的退路。

　　　　……

　　　　东南军区，夜枭基地。

　　　　上午的训练结束，队伍解散，陈忠等集训队员用过午餐，即是返回宿舍休息，恢复着消耗地精神。

　　　　正在不少人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道惊呼声自外传了进来。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兄弟们，惊天大事件！”

　　　　韩孝抓着一张军报，掀帘而入，冲进集训宿舍高喊。

　　　　霍然间，刚刚躺下的众人纷纷惊醒，条件反射的自床上翻身而起，抓起武装带，习惯性的就要冲出宿舍。

　　　　“兄弟们，都醒醒，都快来看，出大事了。”韩孝急忙高喊，叫醒众人。

　　　　“我草，33号，你搞什么飞机啊？还让不让弟兄们歇息了？大中午不午睡，吵吵什么鸡毛破事啊？”有集训队员揉着朦胧睡眼，没好气的打着哈欠骂道。

　　　　“就是，你不午睡，总不能妨碍我们吧？下午的训练可紧张着呢，你别闹事啊！”有人附和，伸着懒腰就要返回铺位继续午睡。

　　　　韩孝见状，知道不解释清楚，恐怕得引起众怒，他急忙摊开军报，大声道：“各位兄弟，你们自己来看，哥们儿这回可不是闹事啊，是真出事了。”

　　　　“啥事啊？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让你如此的兴师动众？”佟礼在旁鄙夷了声，直接双手枕头，仰面倒在了铺位上，懒得观看。

　　　　“切，天大的事情，也得吃饱睡足后再说。”有人挥手，不屑一顾。

　　　　蔡义、雷诚、李智、董德、方仁等人相继瞥了韩孝一眼，皆都表现得兴致缺缺，各自躺在了自己的铺位上，准备午休。

　　　　陈忠嘿嘿一笑，憨笑开口，为韩孝解围：“33号，你也休息下吧，不然下午训练，小心又打瞌睡噢。”

　　　　我就这么像无聊闹事的家伙吗？

　　　　韩孝欲哭无泪，随即将军报扔在地上，忿恨道：“军区司令部正式下达了裁军命令，消息已经公布开，并传达到了各个部队，目前都已经登上军区报刊了。”

　　　　“裁军命令？”

　　　　“什么？消息公开了？”

　　　　“33号，你在说什么？真的假的？”

　　　　霍然间，宿舍大乱，所有人都是齐齐震惊失色，纷纷睡意全无，自铺位上翻身而起。

　　　　即便是陈忠和蔡义，以及素来心性深沉的雷诚都是脸色有所变幻，坐直了身子。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韩孝，满脸的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好久前就一直听说，部队又要裁军，可左等右等，一直都没有等到过。现在终于是落实下来了吗？”

　　　　“33号，说了吗？裁军多少？咱们军区今年要走多少兄弟？”

　　　　“具体是什么情况？33号，你别卖关子啊，赶紧跟兄弟们说说啊。”

　　　　一个个急不可耐，催促起来，纷纷表现得紧张兮兮，局促不安。

　　　　你们不是觉得我无聊闹事吗？干嘛急了？

　　　　韩孝瞥了众人一眼，双臂抱膀的哼了声，随即讲道：“详细消息，军报上有，有兴趣的自己看。”

　　　　众人目光投向那张扔在地上的报刊，蔡义反应极快，第一时间抓了起来，翻来覆去的找到了有关于裁军的报导。

　　　　“全国裁军总人数30万，东南军区将减员4万2千人。”

　　　　醒目的加黑字体烙印在报刊上面，被蔡义念了出来。惊人的数字信息震得每个人都是目眩神晕，心魂剧颤，脸色剧变。

　第144章　我们是军人

　　　　东南军区，177师308团红军连。

　　　　连长办公室，高德邦和沈参谋坐在办公椅上，张光辉站在旁边。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办公室的气氛略显静谧，静谧得都有些压抑，特别是张光辉呼吸都是屏住，变得微不可闻。

　　　　察觉到张光辉紧张的心绪，沈参谋笑呵呵的抬抬手，示意道：“张连长，你也坐，事情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是！”

　　　　张光辉严肃的应了声，拉开办公桌旁边的椅子正襟危坐。

　　　　沈参谋名叫沈俊武，人如其名，长得俊秀英武。他五官硬朗，一双剑眉十分醒目，笑容满面的样子，就愈发的显得俊武非凡。

　　　　示意张光辉坐下后，沈俊武即是双手十指交叉，手肘撑在办公桌沿上，笑看着张光辉道：“张连长，这次我来，主要是奉师部命令，特地来和你商讨红军连有关裁军的动员工作。”

　　　　“师部很清楚，红军连组建以来，为部队，为国家，为人民立下了汗马功劳。张连长身为红军连现任连长，也是功不可没。所以，这次命令下达，师部高层一致表示十分痛心。”

　　　　“可是，身为军人，国家的命令不可不从，上级的安排不可不理，应有的职责和担当不可不受。所以，尽管我们都很痛心，但命令既然来了，我们就无从选择。只因为，我们都是军人。”

　　　　沈俊武参谋的语气十分的郑重，声音亦很温和，说得语重心长，动人肺腑。一腔赤诚和真挚的情感流露，让张光辉想要恳求，却又无从开口，心底更生不出半点不适。

　　　　看着张光辉嘴角嚅动，欲言又止，沈俊武笑容不改，一副亲切的态度，盯着张光辉道：“我在师部干了好些年了，对于177师的一些风声倒是耳闻过不少。一直以来，有关于张连长的传闻可都从未断过。”

　　　　传闻？

　　　　什么传闻？

　　　　不只是张光辉疑惑，即便是高德邦都是微微讶异的看向了沈俊武。

　　　　微微一笑，沈俊武笑容不变的道：“一直以来，师部都风传着，177师最踏实肯干的连长，最温和敦厚的连长，最明事理、晓利害的连长。各种有关于张连长的好评，一直都没有停过。”

　　　　“或许我这样说，张连你可能会觉得我是在恭维你，故意夸大其词。那我可要认真的告诉你，这些话真不是出自我口，而是实打实的从师部耳闻来的风声。”

　　　　“我看过张连长你的档案，入伍25年，大半辈子都留在了177师。你带出来的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足足可以整编成一个加强营。所以，有关于这些风声，我丝毫也不怀疑。”

　　　　说到这里，沈俊武笑容愈发温和，语气一改，变得语重心长起来。

　　　　“正是因为耳闻着这些对张连长的好评，这次国家命令下达，适逢其会，师部高层一致表示分外痛心，对你这样的优秀干部流失，都很惋惜。奈何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们想徇私，却又不能违背军人的职责和使命。”

　　　　“所以，张连长，在此，我仅代表师部高层，向你表示歉意，也向你表示慰问。师部希望，作为一名优秀军人干部，能够体谅国家的难处，明白上级的苦心。”

　　　　说着，沈俊武即是站起身来，庄严而肃穆的向张光辉敬了个军礼。

　　　　高德邦明白过来，急忙起身。尽管他没敬礼，却也不敢干坐着，站起来以示敬重。

　　　　“首长……”

　　　　张光辉早已泪流满面，眼眶通红，站起身来，声音都已是哽咽。

　　　　“光辉同志，您，辛苦了。”沈俊武礼毕，上前握着张光辉的双手，郑重的道。

　　　　张光辉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

　　　　……

　　　　东南军区，夜枭基地。

　　　　集训宿舍内，一干集训队员纷纷聚拢在一起，却群情静谧，显得十分的安宁。但他们彼此对视，神情间却是一片凝重。

　　　　裁军命令正式下达，惊人的数字让他们震撼失神，久久难以醒转过来。

　　　　30万！

　　　　这意味着，今年将有30万的弟兄脱下军装，不得不离开部队，离开这个他们奉献过的军营大家庭。

　　　　他们都有为这个大家庭抛头颅，洒热血，奉献过整个青春，牺牲过年轻放纵的自由。

　　　　现在一纸命令，骤然而来，却要让他们放下过往，离开这个他们共同创建过的大家庭。身为一个兵，不知有多痛心，有多不舍。

　　　　想到这些，不少人的心绪都是变得沉重。

　　　　即便是陈忠这样的憨厚家伙，都是脸现压抑之色，眉目闪烁着忐忑，祈祷着不要有红军连的兵。

　　　　察觉到宿舍内的气氛僵滞下来，素来放浪不恭的韩孝都是觉得有些压抑，难以适应这种氛围。

　　　　他强做笑容，嘿嘿笑道：“各位，别弄得这么悲痛，大家想开点，顺其自然嘛。毕竟，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咱们当兵的，总归会有这一天的嘛。”

　　　　听到韩孝的声音，有人瞥了他一眼，冷不防的哼道：“也就只有你这样没心没肺的家伙才能够笑得出来，真要是哪天轮到你，你怕是才晓得是什么心情。”

　　　　被人讽刺，韩孝笑容一僵，略显尴尬。但他还是清了清嗓子，笑道：“这不具体的名单还没公布嘛，哪些部队做整编，具体裁减哪些都还没个消息，你们不用这么着急吧？”

　　　　“退万步讲，如果真的轮到我走，我二话不说，走就是了！作为一名干部，我首先就得以身作则，做个带头典范。”

　　　　“再者说，咱们离开部队，又不是不能继续为国家和人民服务，咱们弟兄家又不是一辈子不能见面了。干嘛要弄得这么生离死别？大家开开心心，潇潇洒洒的走，岂不是更好吗？”

　　　　“只要心中有信念，只要我们还牢记职责和使命，即便脱下军装，我们依旧还是军人。军魂在身，不管我们在哪里，我们这辈子就都会是国家和人民的子弟兵。”

　　　　韩孝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让人震撼又亢奋。

　　　　许多人都是忍不住的抬头，深深地看了韩孝一眼，不禁刮目相看。

　第145章　红军连集会

　　　　夜枭基地，监控指挥室。

　　　　曹英和彭骥平站在监控荧屏前，盯着荧屏，上面显示着集训宿舍内的画面。群情沉默，静谧压抑。

　　　　彭骥平吐了口气，扭头看向了曹英，道：“需要告诉他吗？”

　　　　他，自然是指陈忠。

　　　　同为红军连的兵，也唯有他才有知道的权利。

　　　　曹英思索了下，却陷入了沉默。

　　　　如果告诉陈忠，以陈忠对张连的敬重，估计会选择放弃集训，也要返回红军连，跟着张连一起走。

　　　　可纸包不住火，他迟早也会知道消息。

　　　　思及于此，曹英不禁陷入两难境地。

　　　　看着曹英沉默，彭骥平在旁道：“作为一名红军连的兵，我想他应该具有知情权。而且，如果我是张连长，又格外看重他的话，我想在离开前，必然是希望能够看到他的。”

　　　　曹英微微颌首，明白彭骥平的意思。

　　　　“我会找他好好谈谈。”曹英颌首道。

　　　　“不，你不适合去！”彭骥平笑着摇头：“如果你去的话，估计他会控制不住情绪。而且，也不太适合。毕竟，你也是红军连的兵。”

　　　　“那你去？”曹英扭头看向了彭骥平。

　　　　“谁让我是你的参谋？”彭骥平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曹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拍了拍彭骥平的肩膀，一声未吭。

　　　　彭骥平抓起桌上的贝雷帽，转身离开了监控指挥室。

　　　　……

　　　　红军连驻地，连长办公室。

　　　　张光辉控制住了崩溃的情绪，沈俊武递上来一张纸巾，他接过擦了擦泪痕，方才深吸口气，重新镇定下来。

　　　　沈俊武笑容不改，拍了拍张光辉的肩膀，以示安慰。

　　　　随即示意高德邦一眼，由后者开口，道：“光辉，师部对你的重视，相信你也看得出来，上级的心意，我想你也应该都懂。身为红军连的连长，也是我的老搭档，我相信你不会让我，让师部，让上级失望。”

　　　　张光辉搓了搓脸，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片刻后，深吸了口气，徐徐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好！”

　　　　高德邦笑了声：“在红军连的最后一段时间，我希望你仍然能够保持着积极向上的激情，力争表现，再获得一个表彰。”

　　　　“我明白，我会对得起我的责任的。”张光辉沉声回答。

　　　　高德邦微微颌首，“这样就好，另外，你对于转业后的工作，师部说了，你如果有什么好的建议，或者什么意向，可以提出来。如果可以的话，师部会尽力为你安排。”

　　　　“谢谢首长！”

　　　　张光辉点了点头。

　　　　“好了，今天的事情就先这样，你去通知一声，红军连班级以上干部，进来开个集会。”高德邦示意道。

　　　　张光辉颌首转身，朝着办公室外走去。

　　　　打开办公室大门，则是发现外面蜂拥着大批人，围堵在办公室门口，一直在偷听着里面的动静。

　　　　“你们在干什么？”张光辉不由斥道。

　　　　门口众人尽觉尴尬，因为副连长、指导员、副指导员、各排排长等统统在内。一个个围堵在一起，神情讪讪。

　　　　“嘿嘿，连长，咱们……咱们什么都没听到，您别介意。”副连长嘿嘿一笑。

　　　　不说还好，一说张光辉的脸色即是一沉。这群小兔崽子先前肯定听到老子的哭声了。

　　　　“一群混账东西，还知不知道规矩了？万德彪，身为副连，带头违纪，你还有脸了？”张光辉指着副连长劈头痛斥。

　　　　副连长万德彪一张圆圆的黑脸都是露出糗色，怯怯地看了张光辉一眼，不由缩了缩脖子。

　　　　在红军连的兵的心中，张光辉还是很有威望的。

　　　　在张光辉带过的兵里，他一直都颇为得人心。所以，红军连的兵，人人都对他十分敬重。

　　　　眼看着张光辉发飙，万德彪急忙将求救的眼神投向了指导员周彦礼，这种时候，也只有周指导员才能架得住。

　　　　周彦礼一身陆军常服，察觉到万德彪的求救，他推了推军帽帽檐，轻咳了声，方脸堆上笑容，走上前低笑道：“好了，老张，德彪也是关心你才这样做的嘛。你消消气，不要急，无论出了什么事，兄弟们都在你后面呢。”

　　　　一番话，让得张光辉又好气又感动，不禁横了周彦礼一眼。也就这家伙知道他的脾气，每回都能掐着关键一击必中。

　　　　被周彦礼劝解，张光辉心头的火气消了下去，但还是瞪了万德彪一眼，随即这才宣布道：“通知下去，红军连班级及以上干部集合，3分钟内全部赶来办公室。”

　　　　“是！”

　　　　霍然间，办公室外群情响应。

　　　　张光辉扫了一眼众人，随即喝道：“林鹏，杜威，你们俩守在办公室门口，给老子盯紧了。谁要是再敢不懂规矩，不管是谁，给老子统统轰出去。”

　　　　说完，张光辉啪的一下摔上大门，扭头回了办公室，只留下门外红军连的官兵面面相觑。

　　　　指导员周彦礼扫了众人一眼，没好气的道：“还看什么看？没听到张连的命令吗？该集合的集合，没事儿的都赶紧滚蛋。”

　　　　人群一哄而散，不敢逗留。

　　　　随即，周彦礼一马当先，万德彪紧随其后，一批红军连的干部陆续推门，走进了办公室集合。

　　　　办公室门口，则留下了一壮一瘦，一黑一白的两名下士抱枪而立，对着门口外虎视眈眈。

　　　　……

　　　　集训宿舍内，众人情绪低落，氛围沉重。

　　　　彭骥平掀帘而入，动静很轻，却依旧打破了静谧的气氛，引得众人齐齐看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