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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王侯-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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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出了宁王叛乱之事,锦衣衙门的重要性一下子就体现出来。反贼的兵锋未至,县里已经高度戒备,茶楼酒肆,人烟稠密之处,到处都有锦衣卫的坐探。谁如果说几句不大妥当的话,立刻就可能被锦衣官校捉回衙门里,看看你是不是宁王的细作。

往常如果想说谁是细作甚至于说是叛贼,总得有证据,不能捕风捉影,说谁是谁。可眼下这个特殊时期,任何证据也好,程序也罢,全都要让位给大局。

总之你有一点嫌疑,都要仔细审问,不查个底掉别想出来。在这种氛围下,锦衣卫的权柄空前提高,大有一言破家,一语灭门的趋势。

这种抓细作的事,已经不仅限于升斗小民身上,就算是一些商人,也不能幸免。而周王这等藩王,现在反而比一般人更危险,所以主动送那小丫头过来也不算奇怪。

秦有禄算是个倒霉蛋,来到滑县衙门,就赶上了这事。结果那些被抓的人,都把锅甩到他头上,认定这是个酷吏。原本不少被杨承祖收拾过的,现在反倒是怀念起杨承祖时代,听说他从陕西回来,上赶着来告状的就不知有多少。

还有一部分是来疏通关系的,这些商人有的在卫辉也有铺面,如果能有这么个百户关照,生意就好做了。再有的,就是主动来交保护费,希望看在孔方老的面子上,锦衣卫高抬贵手,对自己的生意能够放行。

“徐东家,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现在是什么时局,您又不是不知道。按说我这就该马上赶到卫辉府去上任的,可是我这不是要给我李世伯办白事么?等法事办完,我就得马上赶过去,这滑县的事,我可不好多说话了。”

那位徐东家并没因为这两句话就气馁,反倒是把手里的银票推过去“杨百宰,您这么说就见外了,小人在卫辉那几个布铺,就全指望您照顾了。您还要给李户侯办丧事?他不过是您一个世伯而已,您居然要破出钱钞为他办法事,真是义薄云天啊,就冲这一条,您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这钱就当是我上的份子,您必须得收下。”

自从杨承祖上次舍命护堤之后,他在滑县的声望就一直高的吓人,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了几个月,温度有些下降。但是老百姓还是见面之后尊一声好汉,称一声英雄。在这种情况下,一些有利于杨承祖的流言,在漕帮弟子有意的散布下,总是传播的非常快。

如果说他千里走单骑,为世伯收敛骸骨,算是把他的名声推倒了一个高峰的话。那么这次他要为世伯风光大葬,操持白事,就把他的声望又推向了一个更高的顶点。在一些人的说法中,这种行为已经超过了话本里的孟尝君,乃是不世出的好人物。

毕竟他与李雄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关系,纵然坊间有一些他和李家二姐的传闻,但传闻终归是传闻,两人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或者说他真是女婿,又怎么样呢?一个女婿也没有义务为岳父做这么多啊。

这丧事不是简单的发送一下,做个法事就算了,又是买上好的棺椁,又是请来成福寺的高僧。听说是要大操大办,这等规模怕不是要费出几百两白银。似这般流水价的为个世伯使钱,便是河南八府,也再找不出这么一个古道热肠之人。

不单张嘉印表示到时候肯定亲自去吊唁本县的英灵,甚至卫辉府新任的府官也派了随员过来给杨承祖说明,到时候府里肯定派人下来,请做好迎接准备。

这新任的知府,是布政曾言公的关系,知道这位未来的百户是个深得老抚台看重的人才。自己跟他相处好了关系,于自己的前程大有好处,这事上自然全力支持。

而在锦衣衙门内,一身便服的张容看着跪在面前的杨承祖,摆了摆手“罢了,起来说话吧。这次这军粮案,也算是为难了你。听说还有人下了你的暗花?”

他说到这时,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他不是个喜欢说谎的人,更不是善于说谎的人。当初家里让兄弟进宫做宦官而不是让他去,就是因为他的性子太直,做不了这伺候人的差事。

暗花这事,算是自己把他坑了,好在人没受什么伤害。那边也知道了自己的态度,应该不会再搞类似的事。总之这种事就是这样,要报复,就下黑手,但是一次不成功,也就该知难而退。如果接二连三搞起来没完,那就是不把他张伯爷放在眼里了。

“全赖伯爷虎威,卑职也算是有惊无险,没受什么伤。幸不辱命,将军粮案,已经调查的彻底。”他一边说,一边将那毕春、马昂搜集的证据副本拿了出来,另外就是他在陕西秘密奔走过程中,所搜集到的罪证,一一摆在了张容面前。

张容将那些帐本、书信以及一些证言证词拿在手里,看了几份之后,脸上的肌肉就微微颤动起来“好大的狗胆!军械、军粮,天下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卖的?可是你那文书上,为什么又写的是阴兵借粮!”

第二百二十六章义薄云天(三)

杨承祖并不慌张,“卑职如果不那么写,怕是也就没办法让千岁看到这些了。您老是明白人,这里的厉害,还用卑职多说么?事情就是如此,这事里的牵扯太大,卑职人微言轻,根本管不了,也不敢管啊。能主持公道的,惟有千岁您这等遮奢人物,我所能做的,就是把真相放到您面前而已。”

“这……”张容也得承认,这小子说的是个道理。其实别说杨承祖,就算是自己,就能撕的开这无边黑网?难道有胆子,与整个陕西官场为敌?

他不由想起了那位立皇帝刘瑾,人都说他是因为谋反被杀,张容可知道,一个阉人造的什么反?他无非就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文臣,结果就被人算计了。

自己如果对这军粮案一查到底,最后怕也不会有更好的下场。张永的荣宠,终究不能比美刘瑾,而自己的身板,也不是什么世袭勋贵,哪能架的住文官的怒火?

“这次的差事你做的不错,这些东西,也很有用。只是你记得保密,这消息除了本官,不要再对其他人说,免得惹来杀身之祸,明白么?”

“卑职明白。”

“秦王那边呢?”

“秦王就是个混帐,销脏卖脏,侵吞军田民田,欺压良善横行霸道,腌臜事做的多了。下官已经将这些罪证整理成册,请伯爷过目。”

“那就不必了。他是天家血脉,做这些事,其实不算什么的。可着大明的藩王……算了,这些不是咱们能议论的。我是问你,他跟宁藩,有没有什么勾结?”

“据卑职调查,秦王横行不法,在西安那边闹的很不成话。只是他与宁藩素无往来,彼此也不曾勾连。至少我在西安期间,不曾访查出他有勾结宁藩的行为。”

张容长出了口气“如此说来,陕西那边的事,应该就不是他做的了。一个边地王爷,若是真的勾结了宁藩,局面怕是不大好了。这几日你不曾到卫里应职,有些事你可能不太清楚。”

“卑职该死。按说卑职本该赶到卫里上任理事,只是我那世伯的骸骨从陕西迎回来,他是为国捐躯,抗击北虏阵亡的,我想给他办一场法事,也算是让他老人家魂魄安息。等办完这事,卑职肯定赶到卫里去办差。”

张容是军汉作风,李雄死于王事,于他而言,这就是一等一的好汉。杨承祖为他出头做法事,也算和他的胃口。他点头道:“你也不用急着去卫辉办差,我这次过来,也是有些话要跟你说一下。”

他看着杨承祖,心情也颇为复杂,这人绝对是自己在河南八府里,最优秀的一个部下,偏生自己差点把他送上了断头路。他也没想到,堂堂国舅会用出买暗花这种下作手段,简直丢光了人。所以他对于杨承祖来说,也有点补偿心理,解释的也格外详细。

“秦有禄是本爵一个朋友的关系,他让我安排一下这个人,我怎么也要安排。本来我是想把他留在我身边,做个心腹的,可是这时候你的嘉奖下来了。军械案,粮战,现在看来,都是宁藩搞的鬼。如果不是有你做中流砥柱,怕是河南也就要乱起来了,到时候朝廷四处受敌,日子就不好过。所以你这个功劳,任谁也抹杀不了,你的提拔,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你一到卫辉,这滑县的衙门,就必须有人填上。当然,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你打下来的基业,交给外人,你心里肯定不痛快,老夫能明白。最好就是交给你带出来的子弟兵来管,可是这么做法,暂时不成。就像你不让赵九雄做上漕帮河南大香头一样,你的人,暂时也不适合管这滑县衙门。”

能把话说到这份上,那绝对是拿杨承祖不当外人,像这种事,基本都是要靠自己领悟的,肯掰开揉碎的讲解,那就是拿你当了贴己人。张容身份尊贵,又有张永的关系,用的着跟杨承祖这小把戏解释安排么?

虽然他身边的人都得了杨承祖的好处,可是这位伯爷确实没拿过杨承祖一个子,能这么解释,那就是所谓的器重了。

“多谢伯爷栽培,蒙伯爷推心置腹,实乃卑职天大的光彩,哪敢有什么不满之心。这滑县是万岁的天下,卑职从不敢把这当成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千岁怎么安排用人,卑职全都支持。秦总旗有什么难处,卑职定会全力协助。”

“协助就算了。”张容摇摇头,一指对面的椅子“坐下吧,你前段时间在陕西,很多事并不清楚,我正好跟你分说个明白。眼下的河南,跟以前的河南是不一样了。很多过去的陋规,这段时间都要改一改,换句话说,这段时间,这些做小旗,总旗的,都是要得罪人的。秦有禄这个人,我知道他,为人比较懦弱,挑不起大梁来。所以你不用担心这爿基业被他夺了,他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本事,等这次的事过去,这里的地盘还是你的。我在河南八府这段日子看了看,你算是唯一一个可造就的人才,对于人才,老夫都会厚待,有本事的,在我这就是有优待。所以你的一切,我都会帮你留意着,谁也动不了。”

“谢伯爷栽培,您这份知遇之恩,卑职粉身碎骨,也难报之万一。”

“不用说这些,只要你有本事,肯办事,本官就要重用你。这次西北的差事办的好,对你世伯又重情义,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你听我说,现在的河南确实要动,大家不能像过去那样懒散。不但点卯要抓起来,那些常例陋规,也不能再征收了。所有事,全要盯住对宁藩的作战上来,谨防宁藩细作在河南散布谣言,采购军械。”

“如今朝廷已经对宁藩下了封锁令,可是还是有商人重利轻义,视朝廷禁令如无物,继续为宁藩输送物资。这些都是咱们要查的内容,我给你交个底: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走一个。跟你交个实底,现在的战事,对朝廷不怎么有利啊。”

第二百二十七章义薄云天(四)

在杨承祖的记忆里,宁王之乱,在大明朝历史上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叛乱。无非是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进行的一场狗急跳墙的叛乱而已。从头到尾,就是送死两字,在朝廷大军面前,根本没做出什么有效的抵抗,就被打的落花流水。

所以在他的心目中,就没把这场叛乱当一回事,也从没想过战争的走向。想来这就是一场赢定的战争,有什么可担心的。可是听张容这话,怎么这战局,似乎对朝廷不大有利?

由于两下级别差的太多,接触的信息也不是一个层面,张容也不隐瞒,把自己所知的情况也说与他知道。“塘报上的东西,信不得。那是写给下面,安定人心用的。按说你一个百户,也不该知道这些,但是本官信你,知道你不会做朝廷的叛逆,所以这些事,我敢对你说。你听我说,现在朝廷的仗,打的不大好。在江西,连着败了几仗,现在官军要么是调集不起来,要么就是已经被打散了。只剩下安庆、袁州等几个城池未失,余者已大片沦陷。叛军招兵买马,声势日壮,如今已经号称有兵三十万,还要席卷浙江,攻打南直隶,闹的俨然要成势一样。”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会认为宁王是乌合之众,敌不得朝廷正军,这个时候,舆论上没什么可担心的。可是眼下宁王已经接连取胜,屡败官军,舆论方面,也变的有些不大可靠。有不少人开始说着南昌曾经出现几处祥瑞,或是江西有王者气。

这种话在杨承祖听来,只能算是笑话,天子兵强马壮者得之,跟祥瑞不祥瑞有什么关系。可问题在于,这个时代就是一个集体信神秘学的时代,一个地震,都也可能导致一位大员去职,散布这种流言,显然是在为宁王争取正统性。

“江西锦衣千户已经从了贼,咱们锦衣里面,有内贼。朝廷里,也有暗通藩王的奸细。有一些朝廷的布置,贼人已经知道了。而且有一些朝廷督造的器械,贼人手里也有,甚至有塘报说,贼人手里的器械,比起官军还要犀利。”

“天家现在想要御驾亲征,朝廷里众臣都在苦谏,加上钱粮不足,所以一直没能成行。不过我想用不了太长时间,天家就该出京了。咱们一是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二是要拿出自己的手段,如果天家从河南经过,得让万岁看到,咱们锦衣儿郎的光彩。”

他说到这的时候,两眼里也越发的有了神采“本官坐到这个地位,其实想往上提拔也很难了。我是团营出身,也不大适合掌管锦衣,可是我就想,趁着我做河南千户这段日子,把河南锦衣卫所打造成大明两京十三省的第一卫所。在万岁的眼前,能留下一个名字。将来我可以回京养老,但是河南千户所里,该出几个人才,为朝廷出力。”

“承祖,你是老夫第一个看重的人,否则的话,这些话我不会对你说。你也要把差事给我办漂亮,将来我在万岁面前保举你,到京师去做堂上官也没什么难的。河南这点产业,我让人帮你看着,保证谁也夺不去。”

他这番话可称推心置腹,杨承祖心内感动,二次跪倒在地道:“多谢千岁栽培,门下杨承祖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这番说辞,基本就相当于投靠到张容门下,以张容的门人自居。虽然这老儿从未来的角度看,未必有什么前途,可是这份栽培之情,如果没有这么个表示,那就未免太寒人心了。

张容也哈哈笑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起来说话吧。”他又嘱咐道:“我方才说的那些话,就算是你的妻妾,你也不要说出去,影响太大。咱们河南虽然远离兵火,可是将来走到哪一步,也难说的很。如果真让宁藩夺取了浙江这等饷源之地,这场仗就有的打了。我们在河南,不用上阵撕杀,只要做到一点,那就是稳定人心,安定大局。要让百姓坚信,朝廷必胜,宁藩必亡,现在最怕的,就是有人跟着起来生乱,那朝廷就真的被动了。”

“千岁放心,门下自当将这事办的妥当。说来朝廷与宁藩,终究是全局对一隅,就算开始时有点小挫折,将来终归是能胜的。这就像两个人对赌,我们的赌本比他丰厚的多,可以押错若干宝,但他不能押错一宝。只要他错了一次,就是个翻不了身的局面。怎么看,也是我们赢定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事实是否如此,那就只有打过才知道。如果宁藩真的下了京城,那可不好说了。不过这种话我也只对你说,对别人从没提过,你也不要乱说。我们在河南是管不了这些事的,只能期待安庆那边守久一点,为朝廷多争取一点时间吧。”

他口中说的京城,就是指南京,那里是大明陪都。如果宁王打下南京,其正直影响远大于南京一城归属的问题。

他在南京一旦登基,很可能就拥有了与正德对抗的大义名分,到那个时候,各省的立场就没人说的好,万一有几个省归附宁王,这场战争的走向就谁也说不好。

杨承祖确定,这个时空的历史,已经发生了重大改变。比如正德的御驾亲征,原本是很容易的事,现在居然被拖住了手脚,不能成行。再比如历史上宁王之乱前后不到两个月,现在看来,似乎不知道要打多久,这样发展下去,对自己似乎不大有利啊。

可是战争的事,不是他能左右的,他只能顾好自己。李继荫袭爵的事,他对张容提了,张容自然是支持李继荫

“办法事的时候,老夫亲自去给你撑场面,让李继荫为他爹披麻带孝,顶丧驾灵。这里的事,是老夫说了算,我给了这个态度,下面的人就该知道怎么做了。不管焦家走了谁的门路,他也该知道,老夫支持谁,谁就能袭职,我看看,谁还能把这事改了去。”

他又叫来秦有禄,当着杨承祖的面吩咐道:“老夫让你做这个总旗,是替杨百户看着这片基业,你要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送你一句话,萧规曹随,不要随便去动成法,也不要随便去动人。做好了,老夫会给你一个好前程,做不好,仔细老夫的军法。”

秦有禄明白,这是让自己做有名无实的护印官。可是老伯爷是这个态度,杨承祖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又能说什么?只好没口子答应。

杨承祖与他假意寒暄几句,对张容千恩万谢,又留下了三百两赤金,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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