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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王侯-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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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进,怎么不能进?你娶了老幺,今后就也算是咱漕帮的人,漕帮的事,你完全可以说话,香堂怎么就不能进了?请过来,这边走。”
漕帮香堂仪式本来十分复杂,整个流程走下来,没有半个时辰完不了事。可是眼下事急从权,很多流程都被省略,只是拜了神,烧了香,就引着杨承祖来到河滩。
见河滩上一排捆了十几个汉子,全都五花大绑跪在地上,那些人见赵九雄来了,有人挣扎着喊道:“九爷,我们是奉了童长老的命令行事,并非背祖叛帮,我们不服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最后一题
按着漕帮的规矩,若是帮内子弟没被革除身份,纵然被帮规处死,家中仍然可以从帮里吃一份钱粮。可若是按叛帮处理开革身份,那家里就没了赡养。
这些人都是苦出身,家无隔夜之粮,全指望他们卖力气卖命赚吃喝。在眼下这个局面,如果断了来源,一家子可能就得饿死。
赵九雄哼了一声“不服?你们不服顶个鸟用,连事都做了,还想要保一个帮里的身份?做梦去吧!我不管你们奉了谁的令,我只知道,你们要害的是我的女婿,违反的是我的命令,那就是帮里的叛徒。刑堂的儿郎,准备好法刀,按规矩,三刀六个洞,谁也不能手下留情。”
杨承祖问道:“童长老是?”
“我们漕帮的长老,名叫童展,算是金长龄在帮里最大的靠山。他能做这个大香头,多亏了童展帮衬,他每年给童展的孝敬也不会少。这老货不是在淮上么?什么时候他到了河南?不过没关系,他的威风是在总坛的,地方上,我不虚他。如果他敢来滑县,我一样砍死他。”
漕帮虽然号称百万帮众,但是那是指帮会所有成员,而帮主能动员起来的,还是身边这点力量。帮主大令于淮北总坛还能称的上令出如山,可是离总坛越远,威风就越小,而且像赵九雄这等地方强人,铁了心的不买帐的话,童展也没办法。
他隔过赵九雄直接,给他的手下传令,这就是间接削弱赵九雄权威,也是犯忌讳的事,赵九雄不恼才怪。他道:“这姓童的,一直给姓金的当靠山,这回姓金的栽了,他又过来抢河南大香头的位子,多半是要安排自己人上去。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大胆子,连你都敢算计。”
“我估计这位童长老多半也掺和到炒粮食里了,我害他亏钱,他自然就恨我了。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我与他有无数杀父之仇,他不算计我倒怪了。只是他们不懂一个道理,民不与官斗,财不与势争,就凭几个江湖人想跟我斗?”
“岳父放心,这个大香头谁接谁死,将来一定是你的。我回去就写个折子送到开封千户所,在写一封送到巡抚都察院,别的不说,先把姓童的办一个大明各省一体严拿,我看他这长老还怎么当。”
像漕帮这种帮会,平日里收容的江湖亡命,身背要案的犯人也不在少数。但是那都是充当力夫打手,混迹于下层苦力队伍里。
到了坛主这一级别,就免不了和官府直接打交道,必须用身家清白的体面人。如果一个要犯当了长老,那你漕帮莫非是想和官府公开叫板么?
童展的威风大多来自漕帮的势力,坏了他长老的身份,于他而言,就等于是绝了他的前程,比直接砍他还要命。他一旦不是长老,那些依附于他的力量也就不会买他的帐,每年的孝敬钱,也就都不存在了。
单这一项,就能让他活活坑死。原本属于他的势力,只会被别人接手,整个漕帮的格局都得有点变动,赵九雄离这个大香头的位置,也就更近一些。
他哈哈大笑道:“贤婿,我就知道你是有本事的,把老幺给你就算对了。老幺啊,抓紧跟承祖把婚事办了,再要紧生个孩子出来,爹也算了了心事。”
七日之后,滑县城西的法场上,大批的百姓围个里三层外三层,虽然这几天雨越下越大,可是这些百姓的兴致并未因大雨而受到任何影响。毕竟这可是难得的热闹,一口气出几十个红差,平日里上哪看这等事去?
这时候哪怕是处决一个人犯,都会有几百人来看热闹,像滑县这种小县,一口气砍五十多人,就得说是破天荒的大事,就是前几年闹白衣贼时,也未见如此个杀法,这等事哪能错过去?
这几天百姓的日子也确实好过了些,原本是官府的几个米店卖粮,现在城里几个关门的粮行,也重新开门营业对外售粮。粮价按着官府的价格走,比正常年景只加了一半的价,城里还多了不少粥棚。按这个趋势,这场粮荒基本是能度过来了,不至于饿死太多人。大家有了生计,也就更与心思看热闹。
这回处斩的人犯里,除了那些江洋大盗外,还有县里张举人家的两个家生奴,以及孟老员外家的一个小管事。这可都是体面人,平日里自己见了也要作揖打恭,礼让三分的人物,今天都人头落地了,这热闹怎么能不看?
白莲圣女与火风凰在临近法场的茶楼二楼上包了个临街的雅座,透过窗户朝外观望,见几十个人犯已经排成一排,都按在了地上。
虽然雨大,可是那些刽子手们赤着上身,怀抱鬼头大刀,依旧是那般威风。听说县里的刽子手不大够用,还从府里借了几个好手段的来帮忙救场。
“这杨承祖果然说到做到,算上之前自尽的,以及在监牢里被红牡丹亲手弄死的那几个,这次弄死的人,已经超过了五十个。果然是一命用十命偿啊。”白莲圣女微笑道:“姐姐你上次助了他一阵弓箭,这个恩情,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呢。”
“什么还不还的,其实没我那顿弓箭,他也未必就会出事。我那只是锦上添花,算不上雪中送炭,还是不如那排弹弓好用。我已经没这个念想了,他这几天和赵家的无瑕玉凤出双入对,又和香满楼出来的那些女人吹拉弹唱,我估计,他是不会看上我的。”
火风凰这几日里没少去偷看杨承祖,见他与赵幺娘情义日重,两人时不时的携手同游,又为那些香满楼的女人排演剧目,心里不住泛酸。白莲圣女道:
“好姐姐放心,早晚妹子能叫你随了心意就是。他将来入了咱的教里,我怎么也要成全了你们。”
“算了不提这个了。他这次的答题答的怎么样?听说县里的大户们终归是服了软,不但交人交钱交粮食,还主动按官府给的价格卖米,我看这轮粮荒,他们是渡过去了。”
“姐姐,现在还为时过早呢,妹子这还有一道题,他还没答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怒潮(一)
“还有题?我看这粮荒也闹不出什么来了,就连那些流民,如今都在称颂官府的恩典,还有的已经陆续回乡,你这还能做出什么题目来?”
“我的题目自然还有,姐姐你且等着看就是。”白莲圣女微微一笑“这次粮战,伪朝准备充分,圣教没占到什么便宜,相反倒折损了一些人手。可是不管是金长龄还是童展,都只是我们的外围人手,根本算不得根基。这点损失于圣教来说,可以忽略不计。而圣教的骨干力量,并未因此受损,而且炒粮前后,我们也赚了不少银子,所以这一局,目前看只是打和。”
她指指外面“你看这雨,已经连下数日,黄河水势上涨,所以这一局的胜负,还没个准数。也许伪朝开头打和,最后却打个大败仗,也说不一定。”
“就说眼下,那些大户不管是交人还是交粮,都不是心甘情愿的。不过是他们从开封那边碰了钉子,知道巡抚支持杨承祖。滑县的士绅不具备和巡抚打对台的实力,又不想做祭旗之物,不得不服软而已。他们心里啊,怕是早恨死了我的承祖姐夫,只等找个机会,就要报复呢。”
“呸呸呸,什么承祖姐夫。”火风凰一听这个称呼,竟难得的害羞了。白莲圣女道:
“哦?姐姐已经看不上他了?那就好办了,这样的官吏在伪朝,终归于圣教大业有碍,以往是看在姐姐面上,对他手下留情。既然姐姐已经不在意他,小妹这两日干脆将他人头带走就是了。”
“别!”火风凰知她武功高明,手下又有一干心腹死士,如果铁了心的行刺,还真有可能将杨承祖击杀。忙道:
“妹妹,漕帮赵九雄把闺女都给了杨承祖做小的,你若是杀了他,漕帮哪会跟你善罢甘休,咱们在河南的人手太少,冲突起来,可是没什么便宜。”
白莲圣女面带微笑“区区一个赵九雄而已,压根就不在我的考虑之中。妹子如果想走的话,凭他根本留不住我。我有的是方法全身而退,姐姐无须担心。这姓杨的如此不识抬举,枉费姐姐对他的心思,这样的人还是干脆杀了吧,也为姐姐出气。”
“可……可杨承祖是个人才啊,再说……再说我也没恼他。”她说完这句,见白莲圣女含笑看着她,方醒悟过来上当,嗔道:“妹子当真是……姐姐不跟你说了。你这副模样,哪里像个圣女。”
白莲圣女叹口气道:“是啊,我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敢活的像个人一样。平日里装成一副圣女模样,你当我不累么?可是要让那些坏男人不对我动心思,不打我的主意,我又只能拼命维持那份气度,所以我愿意和姐姐待在一起啊,至少能像个普通人似的活一会。”
这时,外面已经有人开始喊着囚犯的名字,也就是所谓的验明正身。挑选的人,都是嗓音洪亮者,一边喊着名字,一边说着罪责。
白莲圣女道:“这混帐东西,把这些人也算到我们白莲圣教头上了,官府也真是的,我们白莲教也不是什么人都要,他们有什么资格入我白莲?”
火风凰道:“高铜陀、况南山、盛天鹏,这几个都是湖广、陕西成名的好手,手上坏过不知多少人命的,结果这次栽在滑县这种地方,也得算是阴沟里翻船了。”
“他们都投身到大户人家里当保镖,做杀人买命的勾当,被人卖了,自然就栽个彻底,也不算冤枉。我听说了,这几个其实都是几位士绅动手拿住的,压根没用官府的人出面。这些人平日里号称十几条汉子近不得身,结果怎么样?大户一翻脸,他们照样没脾气。”
名字已经念到了那些大户人家送出来的小总管、贴身长随、家生子等人。白莲圣女道:
“这些人别看论江湖上的名气,比不了高铜陀他们,论手段,也差的悬殊。可是要论起地位来,可是比这帮人高多了。这些替罪羊找的地位不能太高,太高了,这些大户的脸拉不下来。可也不能太低,太低了,就没了认错输诚的诚意,挑选的都是不高不低,又都是几家亲信一级的人物,也算费了苦心了。这次滑县的几个大户,算是把脸丢光了。”
“活该。”火风凰道:“谁让他们敢下黑手的,就冲这个,就该杀。”
“可问题是大户们不会这么想啊,他们只会记得,自己的体面被人破坏了,自己家的下人被人逼的砍了头。这对他们来说,就是深仇大恨,两下这个疙瘩是解不开了。所以我说了,从一开始这一局不管胜负,杨承祖都会到咱们圣教中来。斩立决啊,这也是不给他们留反手的机会,连个斩监侯都不弄,直接就砍了。人死不能复生,我看杨承祖也是不准备跟那些人妥协了,他倒是个江湖脾气,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虽然大雨滂沱,但是追魂炮还是得准备,一声炮响,人背后的招魂牌已经被撤去,雪亮的钢刀高高举了起来。
砍头是个技术活,要的是好手,也得是好刀。滑县这地方一口气凑不出那么多好刀手,也凑不出那么多好刀,所以几十人只能分成几次处斩。第一排的脑袋已经砍了下去,剩下的人饶是号称铁骨,这时都忍不住瑟瑟发抖,什么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样的话,没有人喊的出来。
戏文中常见的劫法场的情形也没出现,反倒是有些妇人带着孩子,在法场外面撕心裂肺的喊着“老天开眼吧,救救我的男人啊,他死了,我们可怎么过啊。”不过却引不起任何人的重视。
白莲圣女道:“现在几个大户被挤兑着按官价卖粮,而私运粮食出县的路已经被控制死了。现在官府在四处查粮食,谁家粮食存粮超过官府规定数字,就要直接抄没归官。他们的粮食要么卖掉,要不然被官府抄没,那就是干赔。他们心里能情愿才怪,我这最后一道题,就是由此而发。到时候这些大户会公开站出来推波助澜,因为这是堂兵正阵,就算是锦衣卫,事后想找麻烦,怕也不容易。”
“妹妹,你说的是?”
“左万年。他不是说要为圣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么,那正好就该他去死了。他是左善人,受他周济的难民不知多少,他被官府挤兑的自尽,肯定能让这些大户生出兔死狐悲之心,而百姓们,也一样会因为一位善人被官府逼死,而怒火中烧。”
“这股怒火就是力量,再有人从中推动,这股民意,就能成为我们手中的武器。我倒要看看,姓杨的如何抵抗这一招。他不是要保这一县百姓不反么?当他自己成为百姓憎恨的目标时,又该如何处置?”
第一百二十六章怒潮(二)
杨承祖听到左万年自尽的消息时,还在如仙茶楼教导那些女人们唱戏。除了如仙的那些过去的姐妹外,现在这楼里,又多了十几个因为家里还不出债,而不得不把闺女送来抵债的良家女。
这些姑娘出身小门小户,但是身家清白,平日里也规矩。现在让她们抛头露面的唱戏,这确实是有点让人感觉为难。
不过她们是签了身契的,在被转卖到香满楼接克,和在这里学戏相比,她们还是愿意选择后者。只是教戏的是这位英俊的后生,让不少姑娘心内不安,总是能躲则躲,不敢看人。
杨承祖这边倒是一丝不苟的指导,希望她们早点学出来。现在的戏班子都是南戏的天下,可是自己这支女子京剧戏班要是训练好了,将来也未尝没有走红之后,打包卖个几千两银子的可能。
听到这消息后,他并没把这事当一回事“自杀?为什么自杀?粮食?开玩笑!朝廷是抄了他家的一笔粮食,但谁让他少报数目的,既然他说他家粮食只有一百三十石,那么多出来的肯定就不是他的,我抄了有什么错么?”
“他们家如果不服,只管去告,府控省控,我陪着他就是。他在外县炒粮食的事,难道当我不知道么?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左善人,就可以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了?再说只是抄了他的粮食,又没抄他的家,他至于活不下去么,都是惯的。”
苗氏急忙端了碗茶水过来,她在外人面前可不敢主动去揭露二人的关系,只是安慰道“贤婿你别生气,或许左老爷是有点什么病,一时想不开,才走了绝路,跟官府的查抄没什么关系的。”
“有没有关系都无所谓,我就不信了,他一个左万年自尽,还能闹出什么大风波来。这外面连阴雨,都比他左万年的死活重要多了。姑娘们,咱们接着练啊,别管他。”
可是次日他刚到如仙茶楼,红牡丹就扯住了他道:“杨老爷,这事怕是不大好,我可听说了,有百姓说左老爷是被锦衣卫逼死的,要为他讨一个公道呢。”
她所受的伤基本已经痊愈,而且有一位老实本分的小商人,最近总是往如仙茶楼跑。初时,杨承祖只当又是一个不知死的东西,想要撩拨如仙,后来才发现,这位小商人想追求的是红牡丹。
这商人不在乎红牡丹的过去,也不在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而且他侧面了解了一下,这个小商人虽然不算富裕,但是为人和老实本分,也确实是个憨厚可以依托终身的良选。
红牡丹也察觉到了对方对她的意思,两下里走的很近,杨承祖认为在水退了以后,可能自己这边就要主持一个婚礼,把红牡丹按嫁姐姐的规格嫁出去。
她这消息,也是从那位小商人那里知道的,那名小商人当初做生意的本钱是找左家借的,而且左万年算他的利息极低,他也算是受过左家恩惠的百姓之一。
“都是受过左员外恩惠的人邀他,他也不好不去。”红牡丹知道杨承祖手段狠辣,真被他惦记上,那位小商人非被收拾零碎了不可,急忙为他解释。
“他如果拒绝了这个,就会被认为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以后怕是连生意都做不下去了。不过他想要说一句,这些不是他的本意,希望你能谅解。”
“我懂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异地而处的话,我也只能选择加入声讨的一方。他肯送个信来,已经是仁至义尽,看的出,牡丹姐姐手段高明,让这位老兄如痴如醉,你嫁过虽然是做填房,但是估计他也不会纳别的女人为妾了。”
“他倒是想纳,也得有钱才行啊。再说他那个笨样,又有谁看的上他?”红牡丹脸微微一红,虽然睡姐夫的事只是个戏言,没成真事。可是跟这个男人说着自己要嫁人的事,总感觉有点古怪,
“你做好准备啊,那些人虽然是老百姓,可是有左家宗族带着,一旦人凑多了,天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要不要,你先躲一躲,别跟他们照面。”
“躲?这种事,我哪有躲的道理,不但不能躲,我还得迎着上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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