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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王侯-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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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刚把院子收拾个大概的当口,就听大门被人拍的山响,有人问道:“焦榕在家么?里面有人没有?”

焦榕的老婆吓的面色一变,急忙跑回屋里“当家的,这当口是谁来敲门?你是不是躲一躲?”

焦榕到底是在街面上打混的主,比起他老婆的胆子大多了。他摇头道:“躲?能躲到哪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怎么样?这是在滑州县城,难不成还敢杀人么?”

等到门开两扇,只见十几条大汉鱼贯而入,直闯进来。为首之人年纪轻轻,英俊潇洒,一身明黄飞鱼服,不是杨承祖又是哪个。而后面的几个后生,都是十六七岁的青壮,一个黑炭头手里提着斧子,最是嚣张,进了院子破口骂道:“焦榕,你这鸟人欠了我大哥那么多银两不还,以为装死人不露面就没事了么?两扇破门也能拦的住人么?若不是你开门早,信不信爷爷一斧子劈倒你的门板,再放火烧了这鸟屋?”

第六十章讨银(六)

这干人进来时凶神恶煞一般,吓的焦榕全家都魂不附体,焦榕那儿子最是胆大,大叫一声,捏紧双拳,就急去寻床底。倒是焦榕看清来人,一把拽住自己儿子“小畜生,怕他什么?一个锦衣百户,外加一堆连官身都没有的,有什么可怕?”

他又朝杨承祖道:“杨百户,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百户见谅。焦某如今已经不在衙门应差,没想到还能有官府中人前来寻我,不知百户有何见教?”

他倒是真不怕杨承祖,对方是官身,就注定行事得讲个规矩手段,不能肆无忌惮。这大明终究是有王法的所在,自己别看被革了前程,但是好歹还有个为国捐躯的千户妹夫,他难道还能罗织个罪名,把自己拿了不成?

若是他前来打闹一通,那正好,自己可以去衙门里告一状,只要自己占住了理,也不怕搬不倒他。

他也是拿捏住了自己办这个事天衣无缝,又把衙门里相关人员都一一打点到了,别看黑了这笔银子,可是杨承祖又如何证明?衙门上下都为他帮衬,这个哑巴亏他只能吃了,否则的话,就是和整个滑县衙门为敌,也一样没什么好结果。

杨承祖哼了一声,自顾寻了把椅子坐下,冷笑道:“焦榕,咱们之间也没那么多话说,今天带了几个弟兄来,就问你一句话,欠我的钱,你什么时候还?”

“欠钱?杨百户您说的什么话来,咱两边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您怎么也不可能把钱借给我啊。是不是您老记错了,把别人欠的钱,记成了焦某?这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总不能您因为跟县尊拜了弟兄,就能说谁欠您钱,谁就一定欠您的钱吧。”

“诶?焦榕,你老小子是想赖帐不是?可着滑县你打听打听,想赖我杨承祖债的人,恐怕还没生出来呢。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到哪都得认的道理。这跟县尊没什么关系,换了谁,他也得讲理。来人啊,给他看看证据。”

王铁头应了一声,拿了一张纸出来,拍到焦榕面前“你既然在户房当差,一定认识字吧。自己看看,这上面是什么。我告诉你,今天你若是交不出银子,小心你这把骨头!”

焦榕定睛看去,却见摆在眼前的是一张借据,上面写着今有焦榕,因生计所迫,向杨承祖借贷纹银八百两,二分计息,十日归还。如果到期不能归还,则任凭债主发落。

杨承祖道:“看在你新丢了差使,这日子也不好过的份上,这利息我可以缓一缓,不过本金你必须归还。如果你还不上,我就去找你妹妹要。李千户有些家私,我想怎么着,也能顶八百两吧。”

焦榕前后看了几遍,额头已经见了汗,真是见鬼了,这签名与自己写的并无二样,就算拿他这当事人的角度看,也只能说这字是自己写的。这是怎么搞的,伪造签名的事自己也干的多了,但怎么也有点迹象,怎么这签名造的,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他哪知道,这是张嘉印亲自操刀,有国朝进士,七品正堂出手,效果自然不同凡响。区区签名又算的了什么,县令大老爷说什么是真的,什么就是真的,说什么是假的,什么就是假的,以假乱真乃是基本的手段,个中能力,岂是焦榕所能预料?

他又急又怒又怕,破口骂道:“杨小狗,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伪造借据,你难道不知道这是违反大明律的?若是我告到衙门里,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你要是识趣的,就把这东西撕了,爷只当没见过,若不然,我就到衙门里告你伪造契约,强抢民财,就算县里告不倒你,我到府控省控,定要让你吃官司!”

王铁头一听这话,伸出那簸箕大的巴掌,劈头盖脸猛打过去,一顿劈啪之声大响,只将焦榕打的口鼻喷血,不住的惨叫。王铁头边打边骂道:“直娘贼,你还有理了?白纸黑字在此,容不得你抵赖,你要去告,只管去告,私凭文书官凭印,有这借据在,就是官司打到御前,也是我杨哥有理。我倒要看看,哪个官能说欠钱不用还的话。”

杨承祖这手,其实就是照搬了焦榕的办法,伪造一份借条,就像他伪造收条一样。这种手段算不上多新鲜,可问题是确实不好对付。就像焦榕打点了衙门上下关节,不会有人出来证明那收条是伪造的一样,这借条想必杨承祖也打通了关节,一样有把握不会被人识破。

那些衙门里的同僚是认钱不认人的,只要他银子打点的到,那些人也不会介意去认可借条的真实性。再说大明的司法并不像后世那样严谨,这种民间借贷的行为,打到官府也是用债条说话,至于进一步核实真伪,衙门那么多公务,哪有那许多时间去一一甄别?

他还不知道,这债条是出自张嘉印之手,否则更要含血喷天,大叫苍天无眼,百姓没活路了。就是眼前这局面,就让他这公门老吏暗感棘手,这杨承祖的反应也太快了一点,如果他再晚几天,只要那大事成了,又何必到了今天这地步?

现在他若是不认这债条,不但是要吃眼前亏的问题,而是打到衙门里,自己也是必输无赢的结果。至于府控省控,话好说事难办,人家手里拿着这借据,他打到哪去又有什么办法。他只好咬牙道:“你这借条并无指模,不能做数。”

杨承祖一声冷笑“指模么?焦户书也是衙门里的体面人,打个借条如果还要打上指模,未免太不给您面子了。当初我也是看在你是衙门里的户书份上,成全你的体面,只要签字没让你打指模,不过你要是想拿这个说事,恐怕立不住脚吧?这文书没有指模,就不算数么?”

他这个疑问,焦榕可不敢应,他已经确定,杨承祖一定看到了那张收条。自己要是说没指模就不算数,那张收条又怎么算?他这是逼自己去认那收条是伪造的,那却万万不能,他只好强咬牙道:“这字未必是我写的,再说我眼下也拿不出八百两银子,我妹子是嫁出去的闺女,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第六十一章讨银(七)

“这字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事跟你妹子有没有关系,你都说了不算,我们说了算,你明白么?”杨承祖冷笑着伸出胳膊,用手在焦榕的脸上轻轻的抽打,这种抽打不疼,但是对心理上的打击却很大,纯粹是不拿人当人看。

焦榕好歹也是六房经承,大明朝廷经制吏员,焦家几代为吏,那是滑县的体面人,几时受过这种欺辱,不由气的两眼通红“姓杨的,你别欺人太甚!”

“你想怎么样呢?难道想要像那街上的泼皮一般,赖帐不还,然后与我打上一架?我们锦衣卫从来就没怕过打架,你如果想打,我们可以奉陪。我连漕帮的银两都讹出来了,难道还怕你么?如果你不想打架,就该想想,你怎么还钱的问题。”

焦榕本来气的双拳紧握,似乎想要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撕打,可是看看这边十几个大汉,他又像泄气的皮球似的瘫软在了椅子上。

讲打?别开玩笑了,就眼下滑县的格局来看,讲打架,根本没人是锦衣卫的对手,杨承祖又联合了漕帮,自己这差使也被革了成了白丁,哪里和人家打的起。

他有气无力道:“杨爷,我承认,我没有你狠,讲究动武,我不是你的对手,可是这钱,我是真还不出来。你为什么来的我知道,我要劝你一句,算了吧。那钱是不少,可是你得罪过我,你还记得吧。只要你能答应不再追究这事,我这事就当都没发生过,咱们各走各的道,谁也不碍谁的事。你要是再追究这银子,信不信我让你一家老小上街要饭,你这锦衣差使也当到头了。”

他话刚说完,杨承祖手上用力,却是实打实的甩了两记耳光下去。这两记耳光他用了气力,打的焦榕眼冒金星,口角冒血“娘的,给你脸了是吧?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还敢跟爷摆开谱了。我的前程官职,是靠我爹拿命换来的,就凭你这孙子,还想给我革了去?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拿爷的钱去走谁的门子,打点谁的差使,我就告诉你一句话,那钱是爷的,你少还一个子,我就拆了你混身的骨头。”

宋国恩冷笑道:“杨哥,他不是有个妹子么,李雄李千户家里可是个体面人,我想几百两银子总是拿的出吧。纵然拿不出现钱,也有古董,没有古董也有田产。总之咱们见什么拿什么,我就不信凑不出你的八百两。”

“这钱和我妹妹没关系,你们敢去千户府搅闹,就不怕革了你们的前程么?”焦榕被打的不轻,但仍是咬牙道:“我反正就是这样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们随便吧,难道为了几百两银子,你们就敢白日杀人么?”

“呸!什么千户府,左右是个挂职不掌事的千户,还真拿自己当人物了?”铁头冷哼一声,一把抓起焦榕的前襟,将他提了起来“敢黑我杨哥的钱,活腻味了是吧。还什么革了前程,我们都是军余,还没进锦衣呢,哪来的前程?你说你没钱,我倒要看看,你是真没钱还是假没钱,你不是有老婆孩子么,你没钱,就找他们要。”

宋国恩道:“不错,他儿子可以阉了之后送到丐帮做阉丐无明白或是送到码头去当苦力扛大包。至于他老婆么,虽然模样不怎么样,年纪也大点,可是漕运帮那边的苦力可不在乎这些。卖到那边给苦力解搔,七个钱干一回,什么时候把八百两凑齐了,什么时候再放回来就是。”

铁头点头道:“还是国恩你有办法,我看这主意行。既然他不交钱,那就用这个法子慢慢顶债吧。”

他边说就边去捉焦榕的老婆,将那妇人吓的大声惊叫,不住的向后缩身,可是这房间才有多大地方,不多时,就被王铁头如老鹰捉小鸡一般捉住,另外几个锦衣子弟则扑过来将焦榕的儿子捆住,有一个直接抽出刀来,对着他的腰下开始比画。

“我倒是学过敲猪,这骟人还是头一遭,初学乍练,经师不到学艺不高,要是没弄好,焦少爷可别怪我啊。”

这母子二人几时经过这种阵仗,听说要被拉去卖,还要阉割,顿时吓的魂不附体,惊声尖叫起来。那妇人道:“孩他爹,你难道就愿意当忘八么?你又不是拿不出银子来,还不赶紧救人,哪怕你不在乎我,你也得想想咱儿子,可不能让他真被这些人阉了啊。”

见焦榕不说话,那妇人急道:“几位小好汉且慢,听我说一句,那床底下埋了个坛子,里面有些银两,虽然没有八百两,但多少也有一些。我拿那些钱买我儿子,只要能保住我儿子,就算让我去码头上卖,我也认了。”

王铁头力大,来到床铺前面,三几下就把床板拆卸一空,露出下面的空地。几个锦衣子弟取来锹镐,不多时,就从下面挖了个瓷坛出来。焦榕这时气的跺足道:“贱人,你坏了我的大事了。他们是锦衣卫,不是趟将,你当他们真敢捉你去卖么?不过是说些话来吓你,你怎么就那么容易上当呢。”

这边几个锦衣子弟打开瓷坛,只见里面一片白花花的光芒,果然里面都是银子。等到将银子倒出来,上秤一称,竟有约莫二百四十两左右。杨承祖实际支出的款子,也不过就是这么多,光这一坛子白银,也就差不多回本了。

“焦榕,你可以啊,家里藏着这么多现钱,却宁可看着老婆去卖,儿子被骟,果然杀伐果断,有枭雄之风,看来是个人物啊。你这赶上汉高祖了,佩服佩服。”

焦榕见自己藏的银子被挖了出来,只觉得心里都在滴血,咬牙道:“焦某栽在你的手里,我也没什么话可说,不过我的银子就是这些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也不要欺人太甚。你自己花出去多少银子,你心里有数,这笔钱你也不亏了。咱们彼此留个情面,日后也好相见,真要赶尽杀绝,对谁都没好处。”

杨承祖笑道:“焦爷不愧是个人物,这话说的不错啊,按说我花出去的银子,也就是这么多,拿回来也算保本了,不该再逼你了。不过啊,我倒是要问你一件事,你给我留过路么?如果不是我带着人过来,我这笔钱不就是被你黑了?到时候我家里没有现钱,又该拿什么过活?你不给我留活路,我凭什么给你留活路?听着,给我把银子都吐出来,要不然的话,我今天就把你折腾碎了,也得把钱都弄到手!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第六十二章讨银(八)

焦榕见他这么说,也知彼此之间结的是死过节,多半是没有什么开解的可能,将心一横道:“杨承祖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瞒你了,横竖你那笔银子是我冒你的名领了去,用在别的用项上了。”

“这事说来,是我对不住你,可是我也有我的苦处,使银子的人也是厉害的很,你惹不起的。再说这事里,合衙上下,除了县尊一个,谁不曾使了我的银钱?我实到手的银子不到六百,你得了这一坛银子,也算保了本钱,咱们两便了吧。焦某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咱们各走各的路,若是你苦苦相逼,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好小子,你黑了你杨爷的银子,难道还有理了?”杨承祖压根不问他这银子使给谁,抬手就是一耳光过去。“不客气,我倒要看看,你是准备怎么对我不客气法!”

焦榕自知撕打绝对没有好处,吐了一口血沫道:“我知道,你记恨我几次为难你,但是我劝你一句,张嘉印护不了你一辈子。我若是想要革了他的职,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你这锦衣军籍,也不是那么保险。咱国朝被革职的锦衣不是一个两个,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说的好。”杨承祖冷笑一声,拍了拍巴掌“你这话说的我爱听。确实,咱们国朝革职的锦衣,不是一个两个,一个七品正堂,也不是什么大官,若是恶了大人勿,摘他的印把子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可是你焦榕,又从哪算的大人勿来着?我不管你交上什么路子,搭上什么人的人情,我就知道你黑了我的银子,若是还不出钱来,我就让你家破人亡,到哪都是这个道理。”

他边说边过去提过焦榕的儿子,就是一顿好打,焦榕的婆娘在旁急道:“这位官爷停手,你已经得了银两,就放过我的孩儿吧。大不了我到码头去伺候那些苦力,给你换钱还债。”

杨承祖冷笑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一人七个铜钱,你得接多少人,才能还清欠我的钱?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做耍,赶紧给我去想办法,否则我就先把这小畜生的命顶了百两银子再说。”

焦榕的婆娘无奈,只好哭着拿了地契出来。他家原本有五间铺子一百亩田地,可是那五间铺子却是早已经顶出去了,不知道做什么用项。一百亩田地,现在地契也只剩六十亩。这些田地由锦衣出面,顶了一百两银子,这还得算是多给。可是这已经是焦家的家底,这些东西交出去,她也没了什么办法。

无奈之下,她跑去外面告贷,周边的邻人自是无钱借她,她只好去求了个高利贷,借了一百五十两的印子回来,又拿了自己家的房契“这里有一百五十两的银子,再加上这房子,总能顶两百两银子使。其他的我们实在是一时凑不出,只不过官爷缓限几天,我定然为您凑上就是。”

杨承祖见榨不出什么,才哼了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房子既然是我的了,就跟我去衙门办个手续吧。给你们三天时间找房搬家,到了日子,我带人来收房子。”

如今衙门里的户房经承已经由过去的管年顶上,见是交割焦榕的房子,办事格外利落,一切手续从简,不过半天光景,就将房子的手续交割完毕。杨承祖拿了房契之后,又转身找了街上专门替人收债的泼皮,将那份借据一放“这个值多少银子,你们给我开个价吧。”

这干泼皮见是锦衣卫找上来,哪敢胡乱开价,最后以二百两银子的价格,将杨承祖手上这借条买了下去。这一来仔细一算,杨承祖倒是没受什么损失。

当天晚上,他招待了铁头这干粗坯一顿吃喝,大家吃的口滑之时,铁头问道:“杨哥,这焦榕往日里骨头软的很,怎么今天长能耐了,敢和咱放狠话?莫不是他真攀上了哪根高枝?”

“怎么,怕了?”杨承祖一笑道:“他那等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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