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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王侯-第2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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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兄,万岁那边,其实并没有什么差遣你的。朝廷内外,贤臣无数,严兄不过一翰林,万岁哪有什么事能用的到你。倒是我这里有点事,想跟你商议商议,圣母太后进京,以及为兴献王上尊号的事,严兄可曾知道?”

片刻之后,一双竹筷落在地上,严嵩面无人色的作揖打躬,乞求着可以放自己回去。他现在有点后悔,自己刚才把话,说的太满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严嵩上书(下)

虽然严嵩进京时间不长,就连码头都没拜过来,但是既然在这个圈子里混,一些关乎原则问题身家性命的大事,总要了解一下。像是这次的礼议之争,是当下大明朝第一大事,甚至还有人拉他一起下场参战,如何搞不清楚这里的厉害?

“首辅曾言,有异议者即奸邪,当斩。当然这话不能全信,可是严某不过一外来翰林,于京师之中并无根基,如果站出来替万岁和首辅打对台,纵然不斩。这流放三千里,怕是难免。下官今年已经三十八岁,纵然一事无成,也不能害的妻儿老小,跟着我去那远瘴之地受罪吧,还望杨世兄体谅一些。”

虽然是拒绝,但是语气上还是很恭顺,态度上也很诚恳,说的更是道理。不得不说,严嵩在另一个时空中能和皇帝合作那么久,不是没有理由的。单是一个谦恭的态度,就让人很难对他产生恶感。而且他说的,也确实是道理。

如果皇帝和首辅发生矛盾,不管未来谁胜谁败,位于交战中间的先锋军,注定是要团灭的。虽然翰林清贵无二,于官场品流中为最高,可是在首辅面前,这也算不了什么。

杨廷和随手丢个夹片上去,就能把严嵩发配到某个鸟不下蛋的地方去做个州佐官或是百里侯。

说到底,还是皇帝登基未久,根基不牢。从群臣的角度上,并不看好他能在与杨廷和的斗争中占到什么便宜,不把宝押在他身上,也是情理之中。

杨承祖并没着恼,而是笑了笑“严兄不必客气,吃菜。你要知道,兄弟我前些时回了一次安陆,对于京里的情形,其实并不十分清楚,好多事也要问你才行。万岁明明有自己的父母,为什么非要去认孝庙为父?把自己的父亲当成叔父来供,这总得有个道理吧。”

严嵩苦笑道:“道理?世兄这话说的就太过好笑了,首辅行事,还需要道理?再者,只要想找,道理这种事,还难的住杨家一门两才子?他们举的是汉哀帝继承成帝香火,宋英宗尊奉仁宗为皇考这两个例子。礼部的那些人,也不是吃白饭的,想找些依据,不算什么难事。”

“我懂得,他们指望这个吃饭,肯定是有些本事。不过严兄,我是个粗人,对于这些东西并不懂,若是你出来打对台,是否有话可说?还是说,他们真的完全占住了道理,你就算想为国出力,也没有办法?”

严嵩当然不信,能写出那么多话本的人,会是个所谓的粗人。这种请教,大概就是考教吧。当然,一个锦衣官考教一个翰林,这怎么听怎么充满了违和感。但如果他是替皇帝来考试,那就是另一回事。

皇帝终究有长大的那一天,首辅也会随着万岁的逐渐长大而衰老,等到五六年之后,朝廷上是谁家天下,就难说的很了。

严嵩并没有意识到,这次的礼仪这争,实际是君权相权谁在这个帝国说了算的斗争,只是看成了皇帝与首辅间的小龃龉。自己这次即使不出手,只要让皇帝知道自己有本事,未来还怕得不到重用?毕竟自己比起杨廷和,终归是要年轻几十岁,年龄,就是自己最大的优势。

他沉吟片刻之后道:“这份奏疏虽然用典清楚,不过要说无懈可击,其实也谈不到。汉哀帝、宋英宗都是在汉成帝、宋仁宗死前就收养为皇子甚至是立为太子的,而当今天子是以兄终弟及身份入继大位,这就是第一个不同。再者,先皇遗诏中称天家为“兴献王长子”,如今又让天家称兴献王为“皇叔父”,岂不是自相矛盾?更何况圣母现在通州,若是以天家入继孝庙香火,则圣母就得按君臣之分,向万岁行君臣之礼。哪有人子接受生母跪拜之礼的道理?我大明既以孝而治天下,礼部此议,与孝道相违,自然大为不合。”

杨承祖心内暗道:严嵩不愧是个历史上成名的奸臣,不但拥有不俗的才干,更有着很出色的算计。他这些理由不可能是这么短时间内想出来的,可见礼部那礼议刚一出来,他就考虑着该如何驳斥。但是他不肯说出来,就是在等待时机,以作为晋身之阶。

虽然他再三表示不想充当炮灰,与杨廷和发生正面冲突,但是这不代表他不想站队。杨廷和那边人才济济,他一个翰林就算想投奔过去,也要看对方肯不肯接受。所以,从立场的角度看,他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是嘉靖这方潜在的支持者。

不过这人为人比较阴柔,不肯明着站队,只有当杨承祖向他发出邀请时,他才展示了自己的才干。现在这些内容已经说出去,杨承祖如果想的话,完全可以雇个人,把这些东西整理成奏折丢到朝堂上。

别看杨廷和说的凶狠,妄议者问斩,大明朝有的是不怕死的人,敢于向他起挑战。都察院里那些吃干当尽甚至连当票都要二次典当的御史都老爷们不要太多,为了几十两银子,就可以替人出头弹劾文武。杨承祖只要拿几百两银子出去,还怕找不到人出来,拿杨廷和刷自己的名声?

杨承祖微微一笑“严兄果然是大才,人说才子倚马千言,我原本是不信的。今日一见严兄,方信世间果有此等高才。区区一个翰林修撰,实在是配不起严兄的才学。”

“过奖了。不过严某人微言轻,见识浅薄,这些不过是书生之见,上不了大雅之堂。咱们在这里说说尚可,如果真的写成奏疏,那便是贻笑大方。怕是元翁到时候连制罪的兴趣都没有,把严某当成一个妄人,一笑置之。”

“严兄,你担心的事,我是知道的。不过我要说一句,你想的太多了。杨某现在本来应该在通州守卫圣母,你道我为什么进京?还不是为了替万岁,做一些跑腿的活计?我是个武臣么,没什么脑子,也就能卖点气力,跑一跑,转一转,传几句话。至于传话给谁,这都是天家定的名单,而大家的反映,我也要向天家回奏。

他边说边用手弹了弹桌子“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良,机会并不是随时都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次联系的人……很多,而位置……有限。我们一见如故,我是第一个到严兄你这里来的,其他人那里,我可能只会说两句话,然后就离开,至于吃饭喝酒,就没这个时间了。来来,咱们抓紧吃,菜别凉了。”

严嵩听到还有别人,心内一动,自古来法不责众,如果自己杀出去,可能会弹指间就死的连渣都不剩。但如果出来的人足够多,即便是杨廷和,也得考虑一下影响吧。

他试探着问道:“杨世兄,你接下来还有很多地方要去?”

“劳碌命,没办法的,这几天我都闲不住。也就是在你这里,才有闲暇吃上一顿饭,我可得多吃几口。”

杨承祖边说,边用筷子一指桌上的红烧鲤鱼“严兄,你知道我是滑县人,对这鲤鱼最清楚了。我们那边有个传说,黄河上的鲤鱼,每年春季,逆流而上登龙门山,天火自后烧其尾而化龙。所谓的鲤鱼跳龙门,就是这么回事。而现在,你的龙门,也来了。”

第五百九十三章嘉靖逼宫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陛下嗣登大宝,即议追尊圣考以正其号,奉迎圣母以致其养,诚大孝也。廷议执汉定陶、宋濮王故事,谓为人后者为之子,不得顾私亲。夫天下岂有无父母之国哉?《记》曰:‘礼非天降,非地出,人情而已。’汉哀帝、宋英宗固定陶、濮王子,然成帝、仁宗皆预立为嗣,养之宫中,其为人后之义甚明。故师丹、司马光之论行于彼一时则可。今武宗无嗣,大臣遵祖训,以陛下伦序当立而迎立之。遗诏直曰‘兴献王长子’,未尝著为人后之义。则陛下之兴,实所以承祖宗之统,与预立为嗣养之宫中者较然不同……”

望着眼前这份名为“辩礼状”的奏疏,杨廷和的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形,脸色阴沉的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内阁值房内,蒋冕、毛纪、梁储三人的手上,也都放着这份奏折的抄本。三人彼此对视,心内都是一个念头:这严惟中好大的胆子,上这么一份奏疏,不是摆明了打首辅的脸?而这文字上……便是圣人复生,也难易其一字,这个姓严的翰林,有手段啊。

虽然名义上,辩礼状上驳斥的都是礼部的主张,可是大家心里有数,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礼部秉承的是杨廷和的意思,这份奏疏,也是间接的抽杨廷和的脸,偏生这脸还打的山响,让人无力回击。

大明朝以孝治天下,即便是首辅之尊,一旦父母去世,也得放下工作回家守孝,此为朝廷定制。严嵩这份辩礼状,就是占住了孝的大义名分,有了这个名分在,后面的言论就顺理成章。谁如果再坚持让皇帝把爹说成叔父,就等于是在公开的反对孝。

这份奏折一上,几乎是要把杨廷和等人挤兑到绝路上,如果反对这份奏疏,就是要陷君王于不义。以臣陷君,又是什么居心?

如果单纯是一份严嵩的奏折,或者还可以压一压,但眼下,朝廷里竟是颇有几位官员,同样上书,站在了皇帝这一边。

这其中有几名小官,恐怕是因为自己与宁王联络的证据落在锦衣卫手里,不得不做出的违心之举。但是像观政进士张璁这样的嘉靖登基后特科点中的特殊进士,其成色跟正常的进士比,实际是大为不及。他们站出来,就是要拿首辅刷一轮名声,同时在皇帝心中买好了。

“一群不知轻重的东西!”杨廷和反复看了几次,随手将奏折丢在了案上,他是从进士一路摸爬滚打到了首辅的位置上,像这样的人见的多了。

言官们以及那些观政士子为了出名,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找个大人物喷一顿,也是常有的事。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成了他们练手的目标,这倒颇让人唏嘘。

以他目前的权势,只要轻轻一挥,就能将这些恼人的苍蝇扫荡一空。可问题在于,这样的行为,对于大明是否是好事?如果自己开辟了首辅把持言路,乃至于任意贬谪言官的先河,后世史书上,又该如何评价自己?

到了他这个位置和年龄,就已经开始为身后事考虑,除了立功之外,立德立言,想的往往更多一些。哪怕是任上的实事做的少一点,将来的名声,也一定要保持住。像是赶苍蝇这种事,即使要做,也不好自己出手。

另外一点,这些人突然发难,绝对不是自发行为,背后肯定是有人出来联络组织,斩断那只黑手,比收拾这些爪牙,更为有用。

“听朱宸说,杨承祖前天悄悄溜回了京师。他不在通州保护圣母,却悄悄回来,擅离职守,当可论罪。”

毛纪轻声提醒着,眼下上本为皇帝站台的人不少,如果不把这股势头打下去,一旦形成风潮,即便是以内阁之尊,也难以弹压。可是要对这些文官下手,又要考虑名声有损,最好还是处置一个武臣,给他们提个醒。

不比文官有自己的科举身份为凭障,只要找到差不多的证据,就算斩了这个武官,也不是不可能。

“杨承祖么?这个佞幸之臣,最近确实有些太过跋扈,是该敲打敲打。免得他将来,成了江彬一般的祸害。”

杨廷和心内做出了决断,准备随便给这位锦衣官一点小小的教训,让他明白一下,这种级别的争斗,他并没有介入的资格。别看杨承祖现在坐领南镇,位高权重,以一国首辅之尊,哪怕只是轻轻一击,也足以让个三品锦衣粉身碎骨。

可是不等他做出批示,一名小宦官从外面飞奔进来,跪地磕头道:“几位老先生大事不好,天家今晨就于慈宁宫外跪地啼哭,至今不起。只说不能侍奉母亲,反要母亲对自己行礼,非人子所为。既不愿为难太后,也不愿做不孝之子,情愿不做皇帝,回安陆继续做藩王。太后拿不出章程,特请几位老先生定夺。如今天气酷热,只怕万岁受了暑,伤了龙体。”

“岂有此理!”

下一刻,安静的值房,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与之相比,小小的杨承祖,已经无足轻重,没人还记得该对他进行处置。自大明立国以来,还没有过大臣逼走皇帝的事。如果杨廷和做了大明的伊尹、霍光,那么接下来等待他的,就是地方上忠臣良将起兵清君侧,他自己身死族灭,整个大明,也将陷入战乱之中。

与当初的那次请辞不同,这次嘉靖基本已经是摆明了车马要挟,而这种要挟,内阁还不得不把招接下来。张太后甩锅,已经做出甩手掌柜的派头,内阁什么决定,自己全都支持。如果自己这边不接招,那这局势怎么才能平息?

“报,蓟镇边报,查北虏首领博迪传檄各部,邀各部头人于大板升城参加那达慕大会,云集大兵,恐侵我边镇。如今蓟辽边镇,兵员不足,粮饷两匮,请朝廷速发犒赏,以免生变。”

“报,满剌加王子并使臣三十余,已至会同馆投书。言佛郎机夷蛮横无礼,无故侵夺满剌加国土。杀国王,夺基业,王子与手下文武无奈来投,望朝廷念在满剌加世为大明藩属份上,发兵助其夺回基业。”

从兵部方面送来的两份急报,让本已危急的局势更加紧张,如果这个时候大明再失去一位天子,那大明还拿什么出来应对战争?几件事接连发作,杨廷和就是想不退,也不可能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名位初定

“尊父皇为本生兴献帝,尊母后为本生兴献后,明明就是朕的父母,加上本生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好不别扭。”乾清宫里,刚刚把母后迎进皇宫,并结束了家宴活动的嘉靖皇帝,对于这个阶段性的胜利并不满意。

在他心里,压根就不想去继承孝庙香火,于本生这个称号前缀,自然也就充满了不满与意见。不过他是个知进退的人,知道目前这个胜利就已经可以适可而止,大家各退一步,局面才能稳定下来,杨廷和也不会一下就让自己宣布与孝宗一系断绝关系。

事实上,眼前这个阶段性胜利,也是杨承祖居中协调,用欺骗的手段,忽悠了几个文官挑头,带动了整体的发动。

对于这个大功臣,嘉靖心里也自感激,现在大殿内只有君臣两人,他也没必要刻意保持君王的威仪。整个人就那么懒散的靠在龙椅上,发表则对内阁的不满“这帮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全都要我去继承孝庙的血脉。朕明明是有父母的,凭什么认个别人做父亲,还什么本生,难道他们家中,除了父亲还有个本生父?”

“陛下,这事说来也不奇怪,谁让孝庙是这些文官眼里的圣君,可比仁宣二庙的角色呢?你看,武宗那边就不行了。明明他已经绝后了,但没人提给他找个香火的事,这帮人都是感激着孝庙,不想让他的香火绝了而已。”

“让他们做梦去吧!不过这次,多亏了大哥从中调度,才能那么顺利就让这帮人低头。严惟中,还有那个张璁,都是朕的功臣。大哥举荐有功,朕给你记下了,将来定有封赏。不过张璁这个名字不好,当初点他做进士时,朕就觉得不妥。他的名字与朕的名讳相同,身为臣者,该当避尊者讳。朕决定赐他个名字为孚敬,再赐他个字为恭茂,大哥觉得如何?”

“升赏罢黜,皆为万岁的恩典,无须问臣下。”杨承祖恭敬的回答道,他对于张璁是何许人也,只是隐约记得个名字,事迹就没有影响了。

不知道他是因为自己请严嵩出马,而跟风杀出来的刷名声者,还是历史上确有的人物,并不希望其获得太高的位置。但是皇帝既然想要赐他名字,自己又何必做小人?

他只是提醒道:“万岁,其实这次杨廷和之所以低头低的这么快,除了严嵩等人的功劳,另外一点,就是夷人生变,生的恰倒好处。满剌加、北边,接连不断的警报,使那些大臣们没法再坚持下去。不过这也是个警兆,那些佛郎机夷,不可不防。”

朱厚熜的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是啊。北虏贼就没什么可说了,年年春秋二防,都是要和他们打仗,打了这么多年,始终都是那个样子。蓟辽那边也忒没用了一点,不过是听说北虏大集,就要上书告急求发粮饷。平日里多半是疏于操演,贪墨了不少粮饷,真到用武之时,就无兵可用。这佛郎机夷,居然这么凶狠,直接就杀了别人的国王,夺了人家的基业。听说还要让人都信他们的神,这也忒霸道一点了吧,其实朕也想帮满剌加讨一个公道,大哥若是有兴趣,这个元帅就由你来当。”

与北虏这种老对手不同,佛郎机夷这种新对手的出现,其实大家心里都有点紧张。毕竟这是一个没正式打过交道的国家,如果其怀有恶意,那么大明朝要防范的敌手就又多了一个。

其实在眼下,并没有人会觉得大明打不过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佛郎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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