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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王侯-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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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官不是做混混,最终决定立场的是阵营,而不是私人的交情。
他一个知县,按说维护县衙利益,与锦衣卫斗争,是义不容辞的责任,怎么现在,他倒向锦衣那头去了?
焦榕这么搞法,也是认定张嘉印会站在他那边,才如此行动。可是现在张嘉印立场完全出乎他意料,登时让他有点无所适从,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张嘉印哼了一声,一抖袍袖“我给你半个时辰,把这里给我恢复旧观。若是遗失了什么重要文牍,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至于杨百宰婚姻之事,难道能在户房说么,咱们回堂上去说。”
他说完之后走在最前,后面是刘庭宣亦步亦趋,紧紧跟在后面,小声关说着什么。杨承祖一拉铁珊瑚“珊瑚,跟我走,放心吧有夫君在,不会有事的。不过记得,待会在堂上,不要露功夫,打架的事交给男人就好,女人少掺和。”
铁珊瑚见夫君未曾见疑,心内大安,看来这世上男人并非都一样,也有这等宽宏海量之人。她点了点头,任杨承祖拉着自己的手,一路直到了二堂里面。
张嘉印已经端坐在公案之后,一副公事公办模样,只是杨承祖还是能发现,他嘴角那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似乎在得意自己终于发现了刘庭宣这个潜藏在县衙内的危险分子。
他今天本来是出去和几位士绅相谈,结果突然杀个回马枪,就听到了这句话。他心里顿时就觉得堵了个疙瘩,这刘二尹的话固然是有篡位嫌疑,更可恨的是,对方显然没把自己这个大令放在眼里。
自己和杨承祖结拜兄弟的事,他难道不知道?那天在香满楼时,他可是也在场列席的。结果他还搞这一出,分明就是不把自己这个知县的面子放在眼里,像这样敢于直接无视知县权威的危险分子,如何还能让他在二尹的位置上待下去?
别看道上刘庭宣说了许多好话,张嘉印压根就没往心里去,你这个时候说好话还有个球用,真当本官是傻的,看不出你的狼子野心?他轻轻一拍公案
“刘县丞,你说铁氏女另有婚配,可有什么凭据么?难道单凭一份状子,就要决定一段婚姻,未免太过儿戏了吧?你身为县丞做事不能太过急躁,否则的话,恐怕有负天恩浩荡,也对不起这一县的黎民苍生。”
刘庭宣知道对方这是开始找毛病了,还不知道要费多大气力,才能搞好这段关系。这知县不会把拜把子的事,当真了吧?官场上结拜这种关系真心扯淡的很,尤其对方还是个锦衣武臣,这种关系怎么看怎么也不能当真啊。
他死活是想不明白张嘉印有什么理由挺杨承祖,再说事到了这一步,也是开弓没有箭回头的事,他只好从袖子里取出那状纸,又拿出一份婚书“这是当时双方定立的婚书,三媒六证俱在,容不得抵赖。再说,铁氏与杨承祖定亲,本来就是在丧期,与法理不合,与孝道也不合。”
张嘉印未置可否,只把那状子及婚书向旁一丢,伸手抄起笔来,就开了一张捕票。“来人啊,速去钟家庄,把这钟阿四捉来,当堂对质。”
刘庭宣一见忙道:“县尊且慢,这钟阿四并非犯人,不该用捕票,要传他,也该用传票。”
“有道理,不过传票不到,就得捕来,还是捕票传票各开一张,无论如何,这人我必须要见到,你们听明白了么?”
第五十二章争妻(二)
那几名公人都是公门里有名的凶狠之人,领了捕传两票,如狼似虎下了公堂。结果到了门口,却见宋连升等正牌锦衣已经带了几十军余全都赶了过来,那几个公人别看凶狠,真在衙门外面,可是不敢惹这么多锦衣,傻子也知道,这肯定打不过。
宋连升道:“要论捉人,我们锦衣卫比你们衙役还要内行一些,这差使咱们两家一起办了吧,总不会让人抢了你们的功劳。免得人要是跑了,你们也没法交代不是。”
这些衙役知道,这干锦衣陪同,无非是在路上要用点手段,让钟阿四明白,做人要说实话,不说实话是会全家乱葬岗的道理。可是你不同意他去?那就是自己得罪锦衣卫,那是脑子有病的人才会干的事,只好没口子应下来。
按说这些人得了差使,脚程自然不慢,可是紧赶慢赶,终究还是差了一步。有本县义民赵某早得消息,带领有活力兼有正义感的乡民数十,手持刀斧匕首等农具,将钟阿四一家,全都带到了衙门对质。
为了让钟阿四尽量舒服一点,沿途大家还主动不让他走路,而是将他扛起来行走省去他大半体力。为了怕他中途摔倒在地,还特意用绳索紧紧加固,确保万无一失。
只是县尊只招钟阿四一人,其他家眷就由赵义民妥善保护,还安心宽慰钟阿四道:“上的堂去,你知道该当如何讲话,如果胆敢胡言乱语,蒙蔽大老爷,你们一家子就要到龙宫水府里去团圆了。”
就在这段时间,张嘉印也不闲着,他直接找吏房那要来了县里衙役的名册,边看边道:“本官当年读书时,有个本事,叫做过目不忘,能考上这进士前程,也全靠了这份本事。咱县里的衙役名字,我没一个记不住的,不过这刘虎是谁啊?刘县丞,你能不能给本官解释一下?”
刘庭宣额头上冷汗直冒,这刘虎是他本家族侄,他哪能不知道是谁?本来他就是用自己侄子顶了铁中英死后正役的缺,反正铁家也没人袭职,空一个职位出来,还不如便宜自己家人。
这种事也是常例,不算什么短处。但是他最大的错处在于,是事先没向知县报备,事后也没想知县说明,想来个瞒上不瞒下,就这么糊弄下去。
一个正役名额一年下来,也是不少钱粮的,而且还要算上当捕快的隐形收入,在明朝中后期,一个班头身价的衙役,一年下来,能进几百两银子。眼下虽然没有这么富贵,但是弄个几十两银子在手里,也是没有半点问题。这种岗位本来就是衙门里用来发财的,谁卖都是卖,自己堂堂二老爷享受一份,也不算不对。
只是他一时糊涂,总怕知县知道后,要分去一份好处,再说衙门里多个衙役,再有帮役民壮等,想来知县未必就能认的出人。却不知,这个名额早被张嘉印许给了铁珊瑚,一查之下,马上就发现了端倪。
李承祖冷笑道:“方才那要打珊瑚闷棍的,恐怕就是这刘虎吧。也别说,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居然敢对我的女人下死手,这个朋友,我一定要好好结交结交,两下多亲多近了。”
刘庭宣心知,这是对方表示这事没完,怕是下一步就要发展到上门砍的地步,又想起前几天这人单刀独斗香满楼,力杀群寇时的情景。若是自己的族侄对上这样的人王,有几个也不够死啊,不由忙道:“误会,这全都是误会。刘虎他只是一时莽撞,为人不恶……”
“恶不恶的,本官不问,只是这个衙役递补之事,本官从头到尾并不知情,这滑县衙门,看来本官是真不适合再干下去了。”
刘庭宣也知道,如果自己事先告知,有知县替自己背书,那么这补了也就补了,占了也就占了。就算你杨承祖面子大,最多我们再多出一个正役名额安置你女人不就完了么,总不可能没完没了。可是就因为自己没告诉知县又被抓了现行,张嘉印肯定认定自己目无上官,私自做主。
这样的印象,比起抓到他什么罪过更为要紧,对于一个佐二官来说,得到一个目无上官的评语,这辈子基本就算是交代了。他只好道:“我这就让刘虎辞去衙役官身,回乡种田去。不过县尊,还请借一步说话。”
他用眼看了一眼杨承祖,张嘉印哼了一声,与他转到后堂,刘庭宣施礼道:“下官今次做事确实孟浪,他日必向大老爷登门赔罪。可是这回收拾杨承祖的事,您可一定要跟下官站在一条线上,这是龚公公的意思啊。”
他说的龚公公,就是河南镇守太监龚怀恩,此人乃是朝廷耳目,代表天子在河南负责采办各色特产,献入京师。其身份与钦差几无二样,与河南巡抚可以分庭抗礼,于这小县而言,也确实有至高无上之感。
他说到此,从怀内取出一封书信“这是前日从镇守太监衙门送来的一封私信,要我好好收拾收拾杨承祖,不可放纵此人胡作非为。县尊,您可要想清楚,龚公公坐镇开封,位高权重,阉人心思阴沉,万万得罪不得。当然,杨承祖与县尊有交情,不必赶尽杀绝,只要他把铁氏交出来,也算是落了他的面子,让他知道进退,其他的事,咱们也不追究了。”
他这一番表述,既是拉拢张嘉印站到自己的阵营里,与自己携手进退,另一方面也是间接表示,老子也是有靠山的,你不要赶尽杀绝。你没发现么,龚公公的书信不给你,而直接给了我,证明我是龚公公的人,你要是对我穷追猛打,当心老公公发威,你这芝麻官算的了什么?
哪知他不交这书信还好,张嘉印一看书信,勃然变色,三两把将书信撕个稀碎,抬手就将碎纸扔了一地。“我辈读书人,读浩然书,得浩然气。心中自有正气在,魑魅魍魉,妖魔邪祟不能侵害,区区阉奴,能奈我何?没想到刘庭宣你是攀附权阉的小人,本官耻于你为伍,今后休得与我称兄道弟,免得坏了本官的名声。”
第五十三章争妻(三)
刘庭宣万没想到,自己实心实意交了底牌,却落个如此结果,目瞪口呆在后面居然都忘了跟上去。这就是他终究是个举人大挑上来的,与张嘉印这种科甲出身的进士比,终究是差了点底气。
像是龚怀恩这种镇守太监,确实位高权重,俨然一方海外天子。可是这里毕竟是河南,离京师也没多远的地方,张嘉印一个两榜,腰把子硬扎的知县,是完全可以与太监碰上一碰的。龚怀恩再如何了得,总大不过立皇帝刘瑾,可是刘瑾不一样被文臣们给解决了么?
若是因为恶了龚怀恩而被摘印夺官,于张嘉印来说并不是坏事,相反倒是大大增长了他的声望。于仕林清流之中,能让他的口碑大涨,得一个强项令不惧权阉的好名声。龚怀恩又不能真把他怎么样,杀七品文官,他还没有那个权柄,正合适拿来当刷声望的对象。
再说那封信他看了一眼,本来是想留下来当个证据,结果发现这信写的十分巧妙,根本看不出任何龚怀恩的痕迹,甚至连个落款或者私章都没有。唯一能证明这信来自镇守太监府的,是送信人的口述,这就失去了价值,不能留为证据。
不过这样一来,也给了他更多周旋的空间,就算将来龚怀恩势大,他大可说我怎么知道那信是您写的,而不是刘庭宣伪造,狐假虎威。
所以他这举动,既维护了自己清流的体面,又留下了他日与龚怀恩讲和的空间,称的上进退自如,游刃有余,不愧是国朝文官的楷模。
刘庭宣这信没第一时间交给张嘉印,也是他这次斗争中彻底下风的重要原因,既然你得了龚公公的信,那就该第一时间找县令来商量,一二把手之间形成一个共识,大家才好一个口径,一个步调。你这私自把信藏起来,到了这个时候再拿出来是什么意思?不还是想着自己把这事办了,向龚太监卖好,把县令给卖了么?
他连犯了几个佐二官的忌讳,让张嘉印断定他有篡自己县令宝座的心思,对他哪还有什么客气。等回到公堂之上,他脸色越发不好看
“听闻刘虎方才用棍棒打伤了杨百宰,一个公人,居然敢殴伤朝廷缇骑,这成何体统了?这个衙役他是不要想再做下去了,待会拉来,重打四十,在衙门外面枷号三日,以儆效尤。”
刘庭宣此时已经出来,听了这判断忙道:“县尊,刘虎虽然有些过失,但也是出于好心。他打伤杨百宰,纯粹是个误会,当时他是想打铁氏的……”
“他一个大男人,打一个弱质女流,难道还有道理了?来人啊,把刘虎用凉水泼醒,提来之后,与我重重的打,打过之后,拉到外面枷起来,永不叙用。”
县令于衙役,自可一言而决去就,刘庭宣这位二老爷再有体面,在这个时候也说不上话,只能听之任之。那刘虎也实在是脓包了一点,被一棍子吓的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过来,等用凉水泼醒之后,只见几个新认识的同僚提着自己就往大堂走,还问道:“几位老兄,这是要做什么,你们轻着点,我这还是病人呢。”
等到了堂下听了宣判,他不由连声高呼“冤枉,冤枉啊。我是奉了焦户书的话,要给那小娘子一点颜色看看,才打的重了些。他说只要我打的狠,那班头的职位就是我的……”
他话刚说到这,刘庭宣喝了一声“住口!左右,还不把他拉下去打,怎能让他在此胡言乱语。”
衙门里的捕头班头,并非是官府定职,从制度角度看,所有衙役是平级,不存在谁比谁大的问题。可是在实际的差使中,必然得有几个头脑,否则这些衙役和帮役就不好管理。
班头一职就是这么个土造产物,于正式文书里不见,通常都是县令的心腹人担任。谁掌握了班头,谁就掌握了这一县的衙役快壮,也就是把一县的直属武装力量抓在了手里。
班头别看不算什么身份,可是任命班头必须经过县令同意,这才能代表他抓牢了县里的武力。焦榕和刘庭宣这种私自许诺班头的事,等于是公开侵入了张嘉印的势力范围,他心情能好才怪。
张嘉印怒极反笑“好,原来是这么回事。焦户书好大本事,都能决定班头人选了,像这样的人才,看来我以往是有些简慢了,理应重用才是。你们等什么呢,还不给我用刑?”
掌刑的几个衙役里,有两个也是眼热铁中英那位置的,因此毛竹大板使的格外用力,四十板子半点不曾折扣,直将刘虎打的惨叫连连,哭爹喊娘。
刚刚打完板子,那边王铁头等人已经冲过来,将他扯着往外就走,王铁头边走边道“衙门里那种枷死囚的大枷,放在何处?不是枷号三日么,就用那个,我待会再去找几块石头坠上,保证有分量。”
这边刚刚动过刑具,那边赵九雄等义民,就将钟阿四护送至县衙之内。张嘉印也不由暗自赞叹,河南果然民风剽悍,武风盛行,这义民比起官差的执行能力,不知强出几倍。
钟阿四原本是个泼皮,于衙门里也常来常往,惯能滚堂的。他也知道,衙门里不能随便就把他弄死,自己又没犯大罪,你能把我怎样?因此往日里来衙门也是嬉皮笑脸,并不曾有什么畏官情绪。
可问题是今天外面还有赵九雄那干狠人,自己这个泼皮比起人家那些已经往乡贤身份发展的至尊泼皮比起来,实在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若是落到对方手中,那是妥妥的有死无活。生怕衙门里把他放出去,忙不住哀告道:“老爷恩典,老爷开恩,求您千万多关我几天吧。”
张嘉印一声冷哼“休要胡言,本官问你,这婚书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与铁氏的婚约到底是什么情形,还不与本官从实招来?若有半字不实,叫你知道官法的厉害。”
刘庭宣在旁道:“不错,今日有县太爷与本官为你做主,你只管放心,没人能加害于你,只要你说出事实,我保你一个公道。”
第五十四章争妻(四)
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恶了自己的上官,还是这种原因的得罪,那就是妥妥的没有好结果。如果再得不到龚怀恩的支持,他这八品县丞就算是做到头了。
因此只好死死咬住杨承祖,希望能在龚太监面前落个好,有这么个镇守太监保着,自己或许还能保住位置。
那钟阿四道:“回县太爷的话,那婚约和婚书,小人概不知情。是前几天衙门里的人找我,说是让我承认有此事,这样就能给我一个花枝招展的老婆。您也知道,我前段时间手气不好,刚把老婆输了,正一个人守着冷被窝,有人说送我个老婆,我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他转头一看,就看到与杨承祖坐在一起的铁珊瑚,两眼一亮“这不是铁家妹子么?那衙门的人说了,你是给人做妾,给我是做正妻。我看不如你就从了哥哥我,做个当家的大老婆,比起给人当小老婆,那不是强多了。你放心,我不嫌弃你跟人睡过,就算怀着孩子,也没关系……”
铁珊瑚勃然变色,就想过去一脚踢死他,但是却被杨承祖紧紧攥着手不放松。又想起相公嘱咐,在公堂上不得动用武力这事,只好强压怒火,只把银牙咬的咯咯做响。
张嘉印在上面一拍惊堂木“放肆!公堂之上,是你胡说八道的地方么?”
钟阿四一听这话不惧反喜“没错,大老爷您说的太对了,草民确实咆哮公堂目无法纪,还请老爷把我收拿在监,最好蹲上三五个月,也好警告其他人,不可轻视了王法。”
刘庭宣没想到这个泼皮如此无用,居然在公堂上连扛都不扛,直接翻供了,心内暗叫不好。他哪知道,他是官身自然不怕赵九雄那干江湖人,钟阿四这种泼皮若是恶了赵九雄,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宁可得罪这个县丞,也不会去得罪赵九雄那种地头蛇。
既然对方已经警告了他,他哪还敢死咬下去。他现在只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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