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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的平凡生活-第3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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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书信按照官职大小重要程度分类都已经做好,排在首位的书信,则来自大同巡抚贾应元。

    贾应元是直隶遵化人,与郑洛是大同乡,按说关系应该更亲近,可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贾应元是被前任宣大总督山阴人吴兑提拔起来的干部,属于吴兑的老部下,在吴兑调任之后,他被吴兑保举接任大同巡抚。

    本来这种正常的人事调动也不足怪,可是贾应元对吴兑忠心耿耿,与郑洛并不相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冷漠。郑洛的很多主张都与吴兑相反,与贾应元也就合不来,但贾应元在朝内也有根脚,吴兑本人又是一直向上走,郑洛也奈何不得贾应元。贾应元自己也知道斗不过郑洛,主动向张居正靠拢,这几年很是送了些重礼进京打点,这回范进前来,他自然少不了巴结。

    县官不如现管,郑洛虽然是宣大总督,可是贾应元是大同巡抚,整个大同都是他的一亩三分地,有他支持,范进在山西官场上,就有一条臂助。

    相比于张舜卿的得意,范进的心情却并没那么放松。以张居正的权势,自己在山西不愁找不到盟友,但是这些盟友到底是否可靠,友谊又能持续多久都是问题。自己不可能常驻山西,自己前脚一走,后面的变化怎样自己又无法控制。最理想的状态,莫过于在这里埋一根钉子,安排一个代理人在这里经营,确保朝廷的制度可以得到推进。

    可问题是这个代理人并不好找,第一要忠诚可靠,第二要能长期在山西驻扎,第三要精明强干,第四要有足够的身份。符合这四点要求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找。即使找到,眼下山西这个环境,也不适合这种人生存。就连派到山西推行新政的那几个官员处境,范进也开始担心。

    张舜卿见丈夫发呆,体贴地为范进按摩这头,轻声道:“别想了,随他去吧。这个天下总归姓朱,咱们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做不到也不必勉强。大不了在山西走个过场我们就回京师,这里再派别人来就是了。”

    数日之后,道队停止前进,前方阵阵号炮轰鸣锣鼓喧嚣,大同巡抚贾应元、大同总兵郭琥乃至代王府长史齐世君尽数来到大同城外十里迎接钦差巡按,大同城终于到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接驾

    不管范进内心作何想法,表面上总是要敷衍一二的。从马车上走下来的范进衣冠整齐笑容满面,显得人畜无害,与前来迎接的一干文武官员谈笑风生,仿佛多年未见的故人重逢,气氛格外融洽。

    但是在一派其乐融融的气氛里,同样有别调独弹,范进只将目光扫过去就发现问题所在:迎接自己的官员里,涵盖了大同的文官武将乃至宗室藩王,唯独不见宣大总督郑洛的代表。

    虽然从规制上说,郑洛坐镇阳和,与大同有一定距离,而且总督是独官,在自己不能离开防地的前提下,没有人可派。但是同为官场中人,这些废话当然糊弄不了范进。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他想派人怎么也派的出。沿途不派人有情可原,到了大同还不派人来接自己,这就是摆明了不给面子。即便他是仕林前辈,科分辈分远比自己为大,在朝中自立山头不用怕张居正,这样做也未免有些过分了。

    范进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暗自画了个叉。贾应元此时笑着说道:“边塞寒苦不比腹里,尤其比不得京师,退思一路上想必吃了不少苦。大同好在是个大城池,比起其他地方条件好一些,老夫在察院衙门为设一酒席为退思接风洗尘,也好让你纾解一下鞍马劳乏。”

    大同总兵郭琥在旁笑道:“我们山西有三绝,宣化校场,蔚州城墙,大同婆娘。来大同理应是见识一下大同的婆娘,可是范道长(注:道长为巡按别称之一)既然是带着内眷来的,这一绝就与道长无缘了。好在咱们山西除了好女人,也还有好酒。一会就请道长尝尝咱们山西的佳酿,看看对不对口味。”

    大同处于前线,是宣大边防体系的重要支撑点。在这种地方,武人的权力远比腹里为大,郭琥本人是一品左都督、光禄大夫、世袭都指挥挂征西前将军印,算是武将里出类拔萃的人物,是以也就敢说话。范进素知郭琥颇有名望,也朝他一笑道:

    “下官虽然是个文官,但是还有几分酒量。郭总戎既是武人必事海量,在武艺上范某比不得总戎,在酒量上倒是能见个高低。我身边几员将佐,也好和咱们大同的将官切磋一二。”

    郭琥哈哈一笑,“道长这话说得爽利,就冲这爽利为人,咱们也要多吃几杯。”

    范进看向贾应元道:“眼下吃酒不要紧么?下官路上听说如今边塞不太平,不知道虏骑几时就要大举进犯,咱们大同位于前线不可怠惰,不要因为招待下官误了军情,那便粉身碎骨难赎己罪之万一了。”

    贾应元一笑,“退思说得哪里话来?边地不比腹里,鞑虏游骑出没是常有的事,也会袭扰村庄杀戮百姓,这些事是确实有的。但若因此就说北虏大举进犯,就纯粹是危言耸听了。鞑虏游骑兵力有限,袭击几个村子还行,若说进犯大同……哈哈,那就要看他们脑子有没有坏掉,会不会来自寻死路了。咱们只管吃酒,保证平安无事。”

    这当口马车帘掀动,夏荷从马车上跳下来,众人见一个长身玉面的粉衣俏婢下来也不明所以,却听她咳嗽一声,大声道:“小姐有话:我家姑爷于公是代天巡狩,于私是一家之主,遇事只需自己拿主意,不必问旁人意思。既然到了大同,这一绝就该好好见识一下,免得有遗憾。小姐一路车马劳顿身子不舒服,想要进城休息。今晚上姑爷只管放心吃酒就是,多晚回房都没关系。”

    月上柳梢,皎洁月光透过窗纱照进卧室。房间内红烛摇曳光线朦胧,床头的幔帐低垂,透过那层层白纱,就可以看到两道曼妙的身姿在里面交缠一处,阵阵轻哼低吟透过幔帐传出来,声如箫管分外勾魂。

    一声娇啼后,几声女子带着哭腔的求饶声响起,随即人影分开,一个女子低声呵斥着:“不中用的奴婢,连这点事都做不成,还想伺候相公?简直是做梦!”

    满面通红,衣衫不整的夏荷从幔帐里钻出来,满脸委屈道:“奴婢只想一辈子伺候小姐,不想被姑爷收房。再说这……这事奴婢真的做不来,女人和女人之间怎么可以?”

    只着了小衣的张舜卿满面怒气地看着夏荷,“女人之间为什么不可以?男人可以找女人,女人自然也可以找女人,只要不找男人别坏了女儿身就没关系。教了你这么久,还是不能让我满意,连个一身鱼腥味的女土司都不如,你说你还能干点什么?”说着话她又忍不住用手戳着夏荷的额头。

    “你看看你的样子,也不算丑了,可是你看相公看过你几眼?他私下里可曾抱过你,亲过你或是摸过你的手?”

    夏荷本来因为方才和小姐的亲密接触吓得满面通红,此时又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连忙摇头道:“是谁在小姐面前乱嚼舌根,编排奴婢来着?老天有眼就该让她口内生恶疮!奴婢和姑爷规规矩矩,连话都不曾说,更不会做那些没莲池的事,是有人故意编排陷害奴婢,小姐可要给奴婢做主啊。”

    “行了,起来说话。”

    张舜卿示意夏荷站起来,上下打量着:“不应该啊……郑蝉那种贱人相公都会去厨房偷她,钱采茵那个老丑女人相公也会摸进她的房里去。你的模样这么俊又是个大姑娘,为何不来偷你?给相公打理书房的蕊香模样还不如你,我也看见过相公偷偷和她亲嘴来着,怎么就不动你?是不是你外面有人了,刻意躲着相公来着?”

    “没有……奴婢真的没有!”

    “没有就最好了,否则……你自己知道下场的。”张舜卿瞪了她一眼,“你是个聪明丫头,应该知道我的意思。相公身边有无数狐狸精,一不留神啊就被她们给迷了心智。你是我的丫头,不能胳膊肘朝外弯,得帮着我看着相公知道么?”

    “奴婢一定听话,可是小姐乃是人间绝色,奴婢这么丑,哪里比得上小姐。姑爷不会喜欢我的,小姐这个吩咐奴婢怕是办不到。”

    “糊涂!漂亮有什么用?男人么,都是喜新厌旧的,再好看的脸蛋,看久了就厌烦了。家花不如野花香,都想着去外面拈花惹草。”张舜卿无奈地叹口气,看了看天色,

    “这么晚不回来,今晚上一定是睡在外面了。相公少年得志,又有应酬,这种事以后不知道有多少。大同婆姨?哼,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从小练坐缸,会点下流本事勾搭男人么。边地的女子漂亮能漂亮到哪去!可是男人一听到这名字就两眼放光,难道真是因为她们比自己娘子好?不就是图新鲜么?所以你这朵水灵灵的鲜花若是不能把你家姑爷钓住,就是自己没用!”

    夏荷坐到张舜卿身边道:“原来小姐还是吃醋呢。我还以为小姐真是愿意让姑爷去玩。既然如此,小姐当时不说话,姑爷不就只吃酒,不找那些女人了么?”

    “你懂什么?吃不到的都是最好的,我不让他找,他嘴上不说,心里一定惦记着大同婆姨的滋味。等到人回了京师,心还留在这里。与其这样,不如给他吃个够。哪怕心里窝火,也得由他的心思去,这就叫驭夫术。我就不信了,那些女人真能比我们好?”

    张舜卿说着话,把夏荷刚系好的扣子又解开了,露出里面的红裹肚。“你看看,这雪白的身子,不比那些婆娘身上黑不溜秋地贱肉美多了?你不随便给了他是对的,可是也别和相公真闹生分了,若是你真敢看不起姑爷,我可第一个不饶你!”

    夏荷心知是小姐方才未曾满足,加上今晚范进多半睡在某个大同婆姨的肚皮上心里窝火,又要和自己做方才那羞人的事。虽然不知道小姐不知为何多了这个嗜好,做下人的却也只能听令而行。

    可就在她刚刚甩掉绣花鞋与张舜卿抱在一起的当口,房门忽然被人敲响,随即范进的声音传进来:“娘子,开门啊!你好端端的怎么把门叉上了,夏荷开门!”

    手忙脚乱的夏荷匆匆掩上衣服开门,结果等到范进进来她才发觉自己忘了穿鞋,赤着足露着半截肩膀站在姑爷面前,妈啊的叫了一声,忙不迭地抓起鞋子跑了出去。

    范进提鼻子闻了闻,又看看云鬓散乱的妻子微笑道:“娘子的身子看来好些了?”

    张舜卿被丈夫逮到心里也自忐忑,虽然明朝当下对于磨镜之风与翰林风一样持包容态度,但是丈夫要是以此发作,自己却也无话可说,只好低头道:“怎么?贾仁甫找的姑娘不好,相公看不入眼么?我还以为今晚是要睡在某位北地胭脂房里,所以早早睡下,叫夏荷陪我说话呢。”

    “娘子说自己身子不适,我哪还有心思找别的女人荒唐,也就是听了几首曲子,看看舞蹈。说实话比起京师来,总归是差了一大截,没什么意思,要不是和本地的文武喝酒,我早就回来了。怎么样,还难受不难受,我帮你按摩一下?”

    范进边说边将手放在娘子身上,运起易筋经的导引功夫帮着张舜卿舒筋活络。对于丈夫红颜众多不能独占爱郎的怨气,随着这阵阵引导逐渐消散,最终在一声长长的娇吟中化为无形。但是另一股火却已成燎原之势,房中再无外人,张舜卿索性放下架子,紧紧抱着丈夫道:

    “把蜡烛吹了,妾身伺候相公休息吧。那些大同婆姨伺候一帮腌军汉,脏也脏死了,相公不要碰她们。大不了回去时买几个姑娘让相公知道其中滋味就是了。”

    房间外,夏荷透过窗纸向里面偷看着,虽然灯光熄灭看不到人影,但是能看到幔帐舞动,听到阵阵低声呢喃以及小姐那刻意压制的叫声。想象得出,场景一定比自己和小姐做的事更为激烈,脑海里却将张舜卿幻想成了自己,正被姑爷宠爱着。她目光迷离,双手虚握成拳,口内轻声呢喃着:“好姑爷……”

    良久之后,幔帐停止了摇动,舞动的身形停止动作,张舜卿羞赧地说道:“妾身无用……若是那些大同婆姨必能让相公尽欢。夏荷那死丫头跑哪去了,我去喊她。”

    “喊她干什么?我们这样已经很好了。”

    “等临走的时候,妾身多为相公买几个姑娘,让相公去挑。”

    “在大同买姑娘倒是容易……别拧,我不是真想买,就是随口一说。你知道今天贾应元安排的那些女乐,是什么人么?”

    张舜卿道:“这可难不住我。当初大同设立军镇,为了军中将士寂寞,也为招待行商,在大同广设女乐,乐户里好多是前朝贵族之后,内中说不定还有元朝宗室。不过这么多年下来血脉单薄,所谓的前朝宗室怕是找不到了,都是些下贱女子,没什么可说的。”

    “你这消息过时了。今天在酒席上伺候的几个,都是军户。”范进苦笑了一声,用手抚着妻子光滑如缎的肌肤。

    “她们的父兄吃粮扛枪,她们却要做昌,半点朱唇万人尝,至于原因很简单,一个字:饿。为了活下去,边军就得卖老婆,卖女儿。模样好些的当了乐户,能够到巡抚宴席上献艺的,平日里的日子还算好过。那些最惨的,每天可能要接十几个男人,才能换顿饱饭。如果说买,我恨不得把她们都买下来,让她们回到父兄身边,不用再过这种生张熟魏的日子。可惜这话只是说说,别说是我,就算岳父泰山,也做不到这一点。听说新近又有女子进了乐坊,她并不缺钱,却只是因为长得漂亮就被人觊觎,直到她兄长犯罪,就要她成为乐户接克……”

    两人正说着话,一阵咚咚鼓声忽然响起。这鼓声来源虽然距离卧室尚远,但是夤夜之间听得格外清晰,范进眉头一皱,坐起身道:“坏了,这是察院外面的鸣冤鼓,这鼓百年难得一响,一响必然是麻烦上门了。”

第五百三十章 鸣冤

    巡按御史的办公衙门称为察院,由于巡按的工作职责本来就是巡视一省,检查一省的军政民政有何错漏不当之处,所以在察院衙门门外,都放有专门供人告状用的鸣冤鼓。从规定上看,不管在任何时候,只要鸣冤鼓一响,巡按就得放下手头所有工作升堂问案。不过这制度与大明很多的规章制度一样,都是摆出来好看的,根本落实不下去。每座察院的鸣冤鼓外,都有专门的士兵负责值守,禁止人敲响这面鼓。

    尤其是在大同这种军镇,治安工作远比腹里地区严格,每到掌灯必然宵禁,街道上禁绝行人。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半夜,路上都是弓手放哨值勤,负责看守大鼓的士兵全都找地方睡觉,却没想到居然有人能违反夜禁传过一道道封锁线,敲响鸣冤鼓,更没想到,敲响这鼓的居然是两个女人。

    两个女子都是标准的北地胭脂,身材高挑,一个二八妙龄,一个不到三十岁。

    年纪略大些的女子皮肤面如枣红,眉心处生着一颗美人痣,相貌生得颇为俊俏,两只杏眼精光四射,面对朝廷大员也不见怯场。身上穿着夜行衣靠,好在身上没携带武器,否则很容易就被人当刺客捉起来。

    这种衣服为了行动方便,都会非常贴身,女人的身材也就展现无遗。这女人大抵是学过武,属于这个时代的肌肉女,身形健硕而多肉,尤其那两团女子特征格外突出,几乎要突破夜行衣的束缚逃窜在外。这种身材在当下女子中不多见,其年纪略大些,仗着面目周正外加傲人的本钱,走在街上也极能吸引人的视线。可是被她同来的一比,就把她年龄大,皮肤略粗,身子过于壮实等缺点都体现了出来。

    那女子年纪不满二十,在边地风吹日晒,人的皮肤普遍不好,可是这女子是个异数,却是个粉面桃腮白里透红的上好皮相。

    五官里单独一样并不见得如何精致,搭配在一起就表现出一种独有的豪放之美,一如这边地的花草,迎风怒放,充满健康活力。她个子很高,比范进可能还略高一些,也穿着夜行衣,身材不如前面女子劲爆,却胜在恰到好处。自门外走进来那几步,让范进注意到她两条长腿笔直如鹿,让身为老司机的范进不由暗自感慨着:当真是一副上好的炮架子,足能玩上一年。

    两人面对范进的目光反应不一,年轻的女子抬头看了一眼范进,就要紧的低下头去,反倒是年纪略大些的女子不但不怕,反倒是盯着范进的脸看,须臾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范进轻轻一拍桌子道:“大胆民妇,目无官长咆哮公堂,你不怕王法?”

    “对不住,咱是个跑江湖的女人,这辈子只见过些武官,一个个见了奴家都嬉皮笑脸的,奴家越笑他们越欢喜。不想察院这边是这个规矩,我们不敢笑了还不成么?就是一直听说白面包公范青天的大名,以为起码也是个胡子一大把的老倌。不想是个年轻英俊的后生,大同这地方可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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