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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的平凡生活-第3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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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过去只会跳舞不会练武,学武功太晚了,不管怎么努力,也练不到五儿那样。如果想要不被男人欺负,就得练些快准狠手段。所以就学了几招最狠的,要不是看清面向,我就准备拔钗子刺人了。其实我身上带着匕首呢,跟大家闺秀学的,叫守贞匕。万一被男人得了手,那便是同归于尽!”马湘兰的声音也很低,只有他们两个听得见:

    “我和外面那些姐妹不一样,她们现在有的还以为是在做过去的营生,拿酒楼当成认识阔客的地方,我也不去管她们了。但我自己不会那样做,我要做良家妇女,开店只卖酒,不卖别的。所以从一开始,我就不能给男人错觉,宁可得罪客人,也不能让他们以为我有机可乘。”

    “好,我支持你!但是也犯不上一死,谁如果真欺负了你,我会给你出气的。我是大老爷么,会为你出气的,犯不上你自己拼命。”

    马湘兰摇头道:“那又怎么样呢?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就像胭脂一样,我对她印象很好,本想与她交个朋友,没想到居然就这么去了。罗武不肯告状,其实我也明白他的心理,告了又能怎么样?胭脂总归是死了,回不来了,把事情闹大,他自己也没面子,到最后人家只会说他是乌龟。何况胭脂是自杀的,又是杨家的家生奴,自家主人睡自家一个家生丫头,又能定个什么罪名?我也是一样,即便你把那男人判了罪,我也没法活下去,还是拼了的好。”

    “我们这行人做好人,本就比其他人艰难。当年我的鸨妈就说过,入了这一行,除非不要弄脏自己,否则一辈子也不会干净。哪怕是日后从良上岸,男人见到你,还是认为你腰带松,会千方百计讨你便宜,不会对你有丝毫尊重。明明强要了你,还会丢下些钱,说你就是做这个的。我不知道这酒楼里未来会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但我绝对不允许这事发生在我身上。”

    范进爱惜地亲着她的脸:“放心吧四娘,我会保护你的,谁敢碰你,我就弄死他。罗武那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其实就算他拿刀杀了杨世达,我也只会判他流放,不会要他抵命。如果来告状的话,我会尽力给他个公道,他现在什么都不做,我没法帮他。但我肯定不会像他那样,一定会守在你身边,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马湘兰心内暗自叹口气,两人关系越来越亲近,未来还不知道怎么了局。自己即使在和王稚登相好后,也同样被其他男人睡过。可是现在她连被男人拉手拥抱这类亲热都不愿意,今天应酬场面时,简直就差把贞洁牌坊刻在头上。这种情绪是非常危险的,自己应该远离他,可是现在……又怎么离得了。

    “今天来帮场子的姐妹不光是讲义气,也有自己的打算。包括王雪箫在内,不少人都给了我钱,要在酒楼入股,准备为自己将来留个退路。毕竟我们这碗饭就是那几年风光,尤其是江宁这里,更是江山代有人才出,花魁行首竞争激烈,后浪推前浪。等过了气日子就艰难,来不及从良或是找不到合适的,这酒楼就是她们的安身立命之地。其实没人自甘下贱非要做那营生,不过是有自知之明,知道离开那行,养活不了自己罢了。现在退思给了她们希望,大家对你感激不尽,也对酒楼多了些念想。”

    马湘兰心知,这些女人里有的目的不光是找退路,而是借酒楼接近范进。于她内心深处并不见得欢迎,但是考虑到两者间的关系,她又觉得,让这些女人出现也不是坏事,如果她们成功了,这个男人对自己感情淡了或是最终厌恶自己,或许这一切就好解决了。

    她不在两人感情上继续交谈,又谈回了酒楼。“今天就已经有几个上了点年纪的姐妹问我,来幽兰馆做事我欢迎不欢迎。我告诉她们我做不了主,只好问你。毕竟这是你的产业,你说了算。”

    “你我之间有必要分那么清楚么?”范进笑道:“你拿主意就好了,只要能吃苦,肯吃苦,我这里就愿意接收。如果能出几个三声慢那样的,我求之不得。”

    “她啊比我更凶,不但练厨艺还练武艺,学的全是杀人招数,好吓人的。她是在厨房做事,怕有男人冲进去使坏,若是有人敢近她身,她便要杀人。真不敢想,当初有名的搔浪女子,如今居然成了个节妇。那一身气力都用在烹饪上,成了个洗手做羹汤的良家妇女,这等人可遇不可求,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

    “总之你把关就好了。怎么样,今天第一天开张,牌面给你摆的还好吧,不算丢了你马四娘的面子。”

    马湘兰的身子越发柔弱,拉着范进的手移到自己胸前。“还说呢,你个大老爷居然下厨房炒菜,把菜炒到半熟,只等三声慢加热。否则单凭她的手艺,怕也未必撑得住场面。你这双手可是提笔写字的手,怎么能做这种粗事。外面那些客人怕是不会想到,他们吃的菜里,有一多半是你这县太爷炒的。这份恩德让我怎么报答得了?”

    “说这个就太过生份了,这是属于我们两人的产业,我自己有份的,怎么能放手不管?再说银珠的手艺没你想的那么差,试吃的时候你也尝过的,其实挑梁已经够了。只是我为了万全,才自己也动了手,以后她自己也足以胜任。今天这顿开张酒席不算数,都是人情面子不能不来,真正的收获有没有?”

    “传胪老爷亲自动手,怎么会没有收获?今天接酒席定单接到手软。原本以为半路出家,能不赔本就是阿弥陀佛,搞不好还要借酒楼的幌子做旧营生。没想到定酒席的人,已经排到两个月之后,还有的衙门要从这里定包饭。今天吃饭的好几位是六部衙门的大老爷,说了算数的那种。他们对退思研究的炒菜很感兴趣,又看到退思你出的那个什么送餐上门的生意和价格,满意得很。当场拍板给自己的衙门定了几个月包饭。他们就是觉得价格定太低了,比他们衙门自己的伙食银子还少,怕是会赔本。主动给我涨了钱,跟他们的伙食费扯平了。”

    “那是他们怕自己不好交代,官府膳堂那点事谁心里还没数?随他们去好了,不差那几个小钱。给六部衙门送包饭,这是抢也抢不到的好事,怎么可能赔本?到时候记得穿上我设计那衣服,全都写着幽兰居。大家只要看到幽兰居的美女能给六部送包饭,就是最大的好处。想要托人办事的,自然知道该到哪里来疏通关节,光是结这个善缘,就足以享受不尽。”

    马湘兰道:“退思想的这个什么盖浇饭,其实倒是很便宜。反正也是只供衙门,不卖百姓,不至于拉低了我们的档次。看如今的势头,江宁的酒楼能被我们按着头打,生意这么好,只怕同行同业会看我们不顺眼,要合伙与咱们为难了。”

    范进冷哼道:“随他们的便。他们能用的办法我也想的出,除了偷师就是降价。偷师挖角肯定办不到,银珠不会跟他们走。至于降价,我更不怕,城中富商谁在乎那几个小钱?越降价越卖不掉,大家要的是面子,谁吃便宜货啊?找官府势力查封……这酒楼的东家一个是我,一个是小公爷,我们就是最大的官府,谁又能把咱们怎么样。”

    “是啊,退思很厉害呢……”

    马湘兰笑着感受着男子的手在自己胸前的力道,目光渐渐迷离。多年在清楼之中,如同无根飘萍,每天被无数有力男子争夺,自己的命运始终在旁人的操纵之中。从内心深处,她无比期盼有一双有力地臂膀拥抱她,保护她,给她做靠山。王稚登有才无势,显然不符合这个要求,两人之间更像是一种彼此欣赏。现在这么个男人出现了,她不管内心深处怎么想,对范进这座靠山的依赖感与日俱增却是不争事实。

    她轻声道:“方才几位员外想请退思吃酒,请我代邀个酒席,时间你来定,地点就设在这里。席面随我安排,钱的事情不还价。你看这生意接还是不接?”

    范进笑道:“这是白给钱的生意,为什么不接?咱这酒楼赚钱的窍门之一,便是这条了。那些人想找我通融事情,去衙门又怕不方便,还有的在我那里吃了闭门羹碰了钉子的,就只好找你门路。今后这酒楼就只干这个,都能发财。其实我发财的构思多着呢,一点点来,不怕没钱赚。”

    范进对幽兰居的定位并不只是酒楼,在他的构想里,在酒楼之后,这里以后还可以建一座戏楼。让那些会表演又不肯吃苦去做伙计的女子,专门负责演出。再开一座茶楼,搞个主题模式经营,除此以外再开些服装、胭脂水粉以及珠宝店面,都使用这些想从良的清楼女子为服务人员,以此带动明朝的女子就业风潮。

    眼下大明的女子虽然有自梳女这个群体,但是总数很少,所占区域也有限。大多数女性还是依附于男性存在,经济上不能自立,其他方面就无从保障。如果可以把女性经营这条路闯出去,不但可以解放大笔劳动力,于自己而言,也是件赏心悦目的事。

    何况经营女子的衣服饰物等商品,用女***员显然比男性更有优点。在推销或是介绍上,肯定更方便些。

    他一上来不敢把摊子铺太大,也是考虑到资金压力。现在有了沐家送的重金,再加上酒楼生意这么兴旺,资金回笼快,接下来就可以考虑推进的事。

    终究还是有了官身,做事就方便。在京师曾经考虑过的餐饮服务构思,因为没有官身推进起来就举步艰难。现在可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自然而然就有了大展拳脚的舞台和能力。

    马湘兰心知这些构思如果铺展开来,不但自己,就是那些烟花姐妹将来都有了条出路。她轻轻挣脱范进的怀抱,朝范进盈盈下拜:“湘兰代一干姐妹谢过退思大恩大德,也代江宁的女人,谢过退思的慈悲。不管此事成与不成,你都是我们这些女人的恩人!”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上元县的考成法

    天气一天比一天闷热,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风很微弱,偶尔有点风吹到人身上,也只感觉到湿热,没有一点舒适的感觉。在这种天气里,人稍微动一下就要出汗,大地变成蒸笼,房间如同闷罐,人都想尽办法跑到河边纳凉,若是不幸赶上非在房间里不可的工作,简直就是上刑。

    不与外界接触的工作,还可以打个赤膊。可是衙门公房这种讲究仪表的地方,就连打赤膊的权力都没有。六房书办吏员,这些读书人,又格外要讲个体面。不但不能打赤膊,反倒是要衣冠整齐,不能有丝毫凌乱。

    汗珠不停地从额头流下,怎么擦也擦不完。有些身躯肥胖的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大口喘着粗气用扇子拼命扇风,但是收效甚微。

    房间里放着盛满绿豆汤的桶,托盘里放着一角角西瓜。这是衙门给吏员的福利,作为酷暑时节工作的犒赏。但是手上的工作忙个不停,也没谁顾得上去吃。

    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明明热得面色发白,仍然坚持着,不去碰西瓜。一旁有人打趣道:“严兄,你怎么这般客气?县尊既然赏赐下这些汤水瓜果,就是让我们吃的。你不要面矮不好意思,克己奉公是对的,但是也要保重身体。再说县尊是个豪爽人,又有来钱门路,这些瓜果不会心疼,即便多吃些,县尊也不见怪。”

    那男子先是摇摇头,后来干脆不说话,一边一个与他有些不对的吏员冷哼一声,“你们别劝了。严大官人不是克己,是心疼草纸。咱衙门里样样都管,就是草纸自备,他可舍不得那草纸钱。”

    姓严的男子面色微红,有些受窘,想要辩驳几句,可是又挨不住人多嘴杂,只好嘟囔着富有勤俭败由奢这一类的话。

    外面一声咳嗽,一个驼背男子从外走入,手刚高举着一个托盘,上面放满洗好的葡萄。口内吆喝着:“太爷赏与各位吏目老爷冰镇葡萄,与各位消暑解热,望各位用心办差,保重身体,千万别受暑。太爷有话,药箱在哪大家知道,若是不适赶紧去吃紫金锭,可不能伤了身体!”

    这些满头大汗依旧要保持体面的读书人,自然便是上元县的吏员。曾经因为辞职风波一度出现人力危机的上元衙门,如今已呈现人满为患之态。十几个经制吏里,府衙先要走了四个名额,加上关系户运做,便是八个名额出去。内部又有不少书办想要转正,还有些读书人自身确实有才学,又想要当吏,也被招募进来,衙门里的吏员比过去的人数要多出许多。

    人虽然多,管理上却不显混乱。一如考核衙役,范进给吏员也制定了工作守则及管理办法,并定出业绩考核标准。换句话说,范进率先在县衙门一级,推行了新考成法。

    张居正的考成法主要是考核官员,标准也比较单一,都是拿钱粮当标准。像范进这种有办法搞到钱的,考个卓异不过指顾间事。可是范进对于吏员的考核,却并没有那么简单。他参考的是后世的管理方式,搞岗位责任制,定岗定责,谁都有自己的考核标准。

    这样考核难处是给操作增加难度,优点就是相对公平,根据岗位考核,相对比较公平。与过去相比,现在的吏员群体比较复杂,大家出身来历各不相同,内部分为若干派系山头,彼此不能统合,倒是方便了范进管理。加上眼下衙门人手足够多,就算再有人想摔纱帽,范进也不怕,反倒是表示欢迎辞职。

    这么一搞,反倒是没人敢辞职,只好这么忍下去。

    当然,范进也不是一味严管,同样还有奖励手段。比如暑期工作工食银子翻倍,工作餐增加鱼虾荤腥,定时提供水果、消暑饮料等等。以后世的管理经验管这一世的吏员,从初步效果看,成效还不错。

    即使有人心生不满,看到那位驼背男子也没了话。这个三十来岁满脸麻子的男子姓高,原本是魏国公府的马夫,现在被徐六送给了范进。据说范进解除了他的奴籍,烧毁灭身契恢复其自由身,高二反倒不肯离开,与自己的妻子一定要留在太爷身边伺候,反倒让范进没了话说。

    除了他们夫妻,另一位在县衙门里的,就是徐六小姐了。

    本以为揭贴事件后,徐六就不会再和范进有来往,没想到事情的大出众人意料。魏国公府并不干涉自己女儿和范进的往来,还增加了两下的合作。徐维志拉着沐昌国给幽兰居投资,正在兴建一座名为幽兰院的戏楼,目标是要打造江宁第一戏院。

    徐六和那些蔷薇社的女孩就成了范进的内记室,那座女塾除了讲课,就是办公的场所。她们会在那帮范进料理公务,至于徐六自己,就打着看姐夫的旗号直接到县衙门里来做事。

    自己热,徐六小姐自然也热。这么个娇滴滴的国公府大小姐都能忍着暑热在衙门办公,他们自然也没话说。

    挥汗成雨,呵气凝云。这些人擦着汗,扇着风,尽可能寻找消暑的办法,咬牙与天气搏斗,继续苦战。每当有人坚持不下去,想要退出时,又想到范进许诺的好前途,以及那位国公小姐,于是便又惹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就在一次次忍耐之中,他们的耐受力也在不断提高,整个队伍的面貌,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后院厨房内,郑婵手上的刀在案板上胡乱切着,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要切什么。自从幽兰居成立之后,每天县令和吏员的伙食,都是由那里送,自己这个厨娘就没了意义。最多就是偶尔给范进做些小点心或是煮些粥饭,可是这种机会也越来越少。

    徐六小姐派了个厨娘到府里,便是那驼子高二的老婆。那是个二十里许的妇人,与她那邋遢丈夫不同,这是个眉目娇俏体态妖娆的妇人,按郑婵的说法,一看就是个贱货。

    她能做的一手好面点,也同样能卖的一手好风搔。虽然是两夫妻一起来的,可是内外有别彼此不见面,这女人没事在内宅穿着束身小袄,挺着高高的胸脯在范进面前走来走去,卖弄着她那杨柳细腰,偶尔还要露出窄窄金莲,让郑婵每次看到都恨不得给她一刀。

    更让郑婵生气的,是现在书房里和相公在一起的那个女徒弟盘琼。

    名义上两人是师徒,一如继荫与范进。但是她可是见过,这年轻漂亮的女孩,朝自己师父嘴里送葡萄的样子。真是的,哪还有一点师徒体统啊。

    一张张美丽的脸出现在眼前,被锋利的菜刀斩成碎块。在恍惚间,那堆碎肉里似乎还有扣儿、宋氏……爱谁谁吧,她不管不顾地剁着,凡是接近自己男人的都是不要脸的,都该死!

    她如是想着,猛地一刀重重劈落,嵌入案板上。高二家里的不知几时来到门外,身体斜倚着门框,朝郑婵笑道:“呦,郑娘子这是跟谁置气,拿案板撒火呢。真是的,它招谁惹谁了,有什么火也被朝它发啊,怪冤的。”

    郑婵横了她一眼,这女人怎么会是国公府的?看她斜靠门首,大红绣鞋露在裙外的模样,怎么看也是马湘兰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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