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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的平凡生活-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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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衙内这个圈子来说,冯邦宁的位置也是在最顶端,就算他看上的是某个官员家的女眷,朝对方下了手,事后也自有家里人善后,不会真把他怎么样。

    冯邦宁贪酒好涩,在京师里很搞了一些良家妇女。不过他这人也不糊涂,一般情况下,会规避那些有身份有背景的,尽量挑软柿子来捏。像是今天选择的薛素芳,固然马车里的人不好惹,但是这个关系仅限于自身,与薛素芳没什么关系。自己与对方家族的关系是合作,不存在从属。

    自己给对方面子,对方也该给自己面子,开口要一个会武功的丫鬟给自己暖床,对方也该双手送上,不会因此就真的影响了两下来往。

    至于薛素芳本人的想法,冯邦宁压根就不在乎,她又不是本地人,事后寻死上吊之类的事,闹不起风波。至于范进,一个广东举人,冯邦宁压根就没放在眼里。即便中了进士,也得给自己叔叔面子还用的着怕他?

    随着冯邦宁日益狂放,能跟在他身边的锦衣卫,也都是胆大手狠,目无法纪之辈。不管马车里的人权势大到什么地步,离他们总是隔着一层,很难直接作用在他们身上。真正能对这些锦衣施加直接影响的,还是冯邦宁。

    不管是以本卫长官身份还是以冯保侄子的身份是以在此时,只要是冯邦宁发话,打人乃至杀人,他们是都敢做的。

    薛素芳的手按在剑柄上,表情上看不到多少紧张也看不出什么畏惧,似乎并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单以气势而论,此时的薛素芳着实有几分天下第一人的派头,仿佛下一刻挥手之间,就能把面前的人都杀掉。乃至车夫大柱子,商人金有余等人心里都在默念着:打死这帮穿官衣的强盗!

    其实只有薛素芳自己清楚,不管武艺如何,也不可能打赢这么多锦衣卫围攻,她不是不怕,只是生无可恋而已。

    在江宁时虽然身在清楼,但是在幽兰馆这种高级场所,又有马湘兰和凤鸣歧护持,自身又伪装成天花病人,大多数情况下,是没人刻意为难薛素芳非要与她共渡巫山的。至于黄继恩那种特殊情况,也总算是靠着朋友面子以及马湘兰的社交手腕,每次都能应付过去。偶尔有些不怎么好对付的客人,吃些苦头难免,但吃大亏还不至于。

    身怀绝技的薛素芳,无疑比这个时代大多数女子更有力量保护自己,再加上其走的是高冷路线,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身怀绝技的绝世高手,没有受过苦,也不会怕什么。

    但事实上,很少有人知道,她其实是个胆小且有些自卑的女子,乃至在幽兰馆那种环境里不止一次在噩梦中惊醒。刚刚住进里面的时候,她是把衣服缝起来的,连水都只喝自己取来的,生怕中了迷药或是什么迷春酒,醒来已是不洁之身。再后来不那么极端,枕下也常放一把匕首时刻准备自卫或自尽。

    由于经历的变故太多,她骨子里其实不大容易相信别人,即便是马湘兰和凤鸣歧,她也有所保留。尤其是面对权贵时,更是不会相信有谁真会为了保全她就拼上对方。当得知冯邦宁是冯保的侄子后,她内心里就认定范进会抛弃自己,舍卒保车。

    自己和范进的感情,其实是谈不到多深的,更多的是自己单方面的倾慕,而他对自己多半还是玉的比重远多于情。固然在淮上他可以驾舟营救,自己也因此下定决心委身,但是面对权倾朝野的内相之侄,范进绝对不会拼上性命以及前途来保护自己,毕竟这不值得。

    自己不是张舜卿。没有一个身为宰辅的父亲,也不能为范进提供男女之欢外其他的帮衬。而得罪了冯保的侄子,即便眼前一关可以过去,未来的仕途上也必是遗患无穷。即便是那位张大小姐权衡,多半也会选择牺牲自己这么个小角色,维持与冯家的关系。

    她的眼睛没往范进那里看,看了也没用。她认定男人会抛弃自己,保全功名,看他除了图惹伤心别无意义。即使她可以容忍范进与自己亲热,也是因为除了范家自己无处依靠,而不是真的对范进完全相信。

    正是因为这种戒备,才让她在勾栏之中,没被某个东南的成名才子所吸引身心俱陷,但于眼下她与范进相处中,这种戒备也是一种障碍乃至挂累。一方面是张舜卿防范严密,以敌寇相视,一方面又是始终对范进不能完全信任,想到自己将来要把身体给一个不完全信任的男人,她内心深处还是有点抵触,也因此身心俱疲。一路上她很少进马车,其实不光是躲避张舜卿,也是想要在一个相对冷静的环境里理顺自己的情感,让自己搞清楚该以何等心态与对方相处。

    可是那一团乱麻,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理清的。情感归属,身体归属,乃至该如何与范进相处,这些东西到现在她都没理顺。是以在锦衣环伺,刀兵相加之时,她内心里的情绪却是两个字:解脱。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的心里已经拿好了主意,自己绝不会让随便一个男人,就碰自己的身子,大不了便是一死。

    人生除死无大事。

    一旦放开了生死,锦衣官校,还是权阉大铛,其实她都不在乎。生死关头,心情反倒格外平静,如同月下古井,波澜不惊。于武道修行之中,这种状态极为难得,如果能保持住这种状态往往可能带来境界上的突破。但是她心里有数,即便凤鸣歧在此,最终结局也没太大区别。

    就在此时,她听到了范进的声音。

    “冯将军,我很承你的情。不过呢,这位薛姑娘不但是我的朋友,也是车中这位贵人的朋友,我想大家还是行个方便,各走各路吧。我知道,冯将军你是豪杰么,看看你的样子高大威猛,一看就是胳膊上跑马脊背上行船拳头上站人的好汉是不是?侠义金镖看过没有?我写的。如果没有一定要看一下,看看里面对好汉的描写,都是很讲义气够朋友的,你一定也是那样对不对?大家都是朋友么,何必把话说那么绝呢?做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各退一步就没事了。今天让这位姑娘走路,路引手续的再补办,改日我请你喝茶,大不了我给她担保具结,出了问题抓我顶罪。”

    范进笑着向冯邦宁走了一步,面容和蔼可亲。冯邦宁仰天大笑,笑容同样爽朗,只是两人的笑声中,都能听出几许火气。

    冯邦宁道:“哈哈,书生,你想好了?京师不是你们广东,在这里多走一步路,可是要断腿的。”

    “冯将军说笑了。京师有冯将军这等人物护持,王法如山,哪会有人胡作非为呢?小生乃是朝廷举人,只要不犯王法,随便走走,又有什么危险?”

    “那你是决定走过来了?”

    “是啊,学生与将军一见如故,想要多亲多近,自然要靠近一些才好,是不是这个道理?”

    说话之间,范进含着笑走上去,几个锦衣卫迎上来。这几人实际上都是托庇于冯家门下的好手,锦衣身份只是通过冯保权势为他们搞来的官身,方便他们更合法的杀人而已。自身并不服从锦衣军令,而是保护冯邦宁的护卫。

    冯邦宁冷哼一声,“本将军执行公务期间,不喜欢与人攀交情,再往前来,便将你当刺客办了。”

    “冯将军,学生可以为薛姑娘做保,她绝对不是女贼。”

    “做保?你还当是在广东么?你个广州举人在京师做保?开玩笑!儿郎们听令,再往前走一步,就给我打断他的腿!”

    “他不能做保,那我可以做保么?”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外层响起,锦衣卫左右分开,一个中年男子从缺口处昂然而入。来人身上穿着缎面棉袄,头戴暖帽,看上去是个富翁打扮。举止之间,很有些上位者发号施令的气派。

    由于这里的争吵,乃至要发展到打斗的程度,不少商贾小贩并不急着进城,而是在附近围观。有人小声议论道:“姚八爷,居然是姚八爷来了!这广东蛮子原来是姚八爷的朋友,怪不得敢惹冯阎王。这下有好看的了,不知他们谁厉害一些。”

    冯邦宁看看来人,哼了一声,“姚管家!你不在纱帽胡同张府当差,跑这来干什么?这是崇文门,不是宰相府,不归姚管家管吧?”

    来人微微一笑,并不理冯邦宁,而是朝范进拱手一礼道:“敢问,这位可是广东亚魁范公子?小人姚旷,这厢有礼。”

    范进听张舜卿说过这个名字,知道其是张府两大管家之一,与号称游七的游楚滨一样,都是张居正门下得力干将。虽然是奴仆身份,但走的是文士路线,而且自身的才华并不差劲,在京师官场以及文人圈子里,也算个有名气的人物。

    两人行了礼,略一寒暄,姚旷这才对冯邦宁道:“冯公子,你吃多了酒,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你们这些人还在等什么?快扶了冯公子去醒酒,喝这么多酒吹风,人是会落病的。这女子,我们张府保了,有什么话,等冯公子酒醒之后再谈不迟。”

    几名锦衣虽然是冯家自家家卫,也不敢招惹姚八这种人,见这种级别的人出面,就知道今天找女人找出了手尾。这时便准备顺风扯旗,拉冯邦宁下去,反正美女有的是,犯不上得罪张家。哪知冯邦宁却发了横,把手一甩。

    “都闪开!谁也别拉我!姚八,这事你管不了!区区一个奴仆长班,哪有你说话的份?你当你是什么东西?一个下人还想代表张府?要想保人可以,让你们府上的公子小姐与我搭话,你不配!”

    姚旷涵养功夫极好,倒不生气,反倒是笑道:“冯公子,你喝多了,说话有些欠考虑了。不过您是公子小人是奴仆,您怎么说都对,只要把人放了就好。”

    “放你个x!你个下人,还敢在我面前拿大了?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奴婢,也配和我说话?滚开,别阻拦我执行公务,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来人啊,给我把这小娘们和书生捆了,我倒要看看,他姚八能保谁!”

    范进这时面色一寒,“冯将军,请你慎言,姚管家代表张府而来,你可以看不起我这种外地举子,却不能看不起张府。”

    冯邦宁哼道:“区区一个奴仆,我骂了又能怎样?慢说是骂,就算是我打他一顿,张江陵还能为这点事找我麻……”

    他的话音未落,范进的脸色一寒,人猛然动了起来。他原本是个书生模样,即使带了剑,也只当是装饰物,毕竟这年头书生带剑是时尚,没人想过他居然是个武夫。

    每天坚持修炼易筋经的范进,此时全力施展,速度快的惊人,几人只觉眼前一花,范进已经向着冯邦宁所在冲去。两名贴身锦衣同时出手,几声乒乓闷响中,冯邦宁还不等看清具体变化,只见那名书生已经来到面前,随即只觉得肩头一沉,对方的手,已经按在了自己肩上。

第二百三十五章 解围

    一切发生的极快,眨眼之间,范进就已经来到冯邦宁身边,大多数人甚至没搞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就只见到这书生已经与一身红蟒的锦衣堂官并肩而立。北风吹过,片片衣衫如同蝴蝶飞起。范进那件珍珠毛大袄上,多了几个窟窿。两名贴身保护冯邦宁的好手,终归是没能把他拦下。

    范进的手在冯邦宁肩头轻轻拍着,用的力很轻,出手也不快,看上去没有什么恶意。但是冯邦宁怎么躲闪挣扎,甚至挥拳去打,范进的手依旧落在他的肩上,只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腕子,一脸诚恳说道:

    “冯将军别激动,你听我跟你解释,大家自己人,动拳头多没意思,伤感情啊。大不了你罚我喝酒好了,是一杯是十杯,你说多少是多少,我绝对不打折扣好不好?我是个读书人,不比冯将军是武将,动武怎么是你对手,你跟我打就是以强凌弱。冯将军这么高大威猛,玉树临风,肯定不能做这种事的,对不对?你看,我就知道你是讲道理的人,刚才只是大家沟通有点困难,现在就不动武了,这不是很好?和平与发展是当今大明两大主题,有什么问题不能坐下来谈的,对吧?”

    他一脸和气的模样,拍着冯邦宁的肩,仿佛两人是极投契的朋友,而冯邦宁也没让人上来帮忙,搞的一干锦衣卫也有点搞不清局面,不敢随意出手只能在那里看。只有冯邦宁自己知道,范进那看似无力的手,如同一只铁钳,将自己的腕骨夹得生疼,手腕感觉随时可能碎掉,半边身子都已经发麻不听使唤。

    拍在肩膀上的巴掌,看上去只是友好的拍打没什么力,他自己却感到如同一柄大锤,在自己肩上来回的砸,直震得眼前发黑,脏腑颤动,心底一阵翻动,一张口,又是一堆秽物吐了出来。

    范进的手从肩膀挪到了后心,似乎是怕冯邦宁呛到,用力为他捶打。“小心,一定要小心。带酒上岗是不好的,尤其刚吃早饭就喝那么多,不利于你的肝脏。肝脏知道吧,就是这个位置……如果坏掉,是要人命的。还有这里,这里是胃,过量饮酒或是强大外力袭击,引发胃出血的话,当时看不出来,但是也会导致死亡,很危险。你看你喝了这么多酒,最该做的就是找地方休息,把酒吐干净然后睡一觉才对,怎么能出来吹冷风呢?如果中了风邪,搞到自己半身不遂,瘫痪不起,这么一位大明将才,不就毁了?这是国家巨大的损失,我们得避免啊,冯兄,一定要爱惜身体啊。”

    他每说一句,手就在冯邦宁身上挪动一个位置,那两名护卫四目相对,都摇了摇头,心知此时如果出手,搞不好会连累冯邦宁没命。这书生指的都是致命要害,如果他用力一击……自己怕是要全家死光,只好装聋做哑一语不发。

    冯邦宁怒道:“书生,你有种弄死我,我不信……”话只说了半句,范进的手就在他背上轻轻捶打了一记,一股巨大力量袭来,砸的冯邦宁眼前一花,后半截话说不出来,光剩了咳嗽。

    “你看看你,肺也不好啊。年纪轻轻咳的这么厉害,如果咳出了血可怎么办?这可该找个郎中好好看看,顺带要忌酒,真的要忌啊……”

    “东厂办事,百姓回避!”

    一声清脆的吆喝声中,几声马鞭爆响。在这热闹的崇文门口,几骑快马奔跑而来。马上人皆是尖帽白靴,黑色棉衣,为首者则是一身圆帽皂靴,马的速度很快,马鞭如同灵蛇般飞舞着,将挡在路上的人打的四散奔逃。

    见到这几个人,金有余脸色苍白,连连嘀咕着,“祸事,祸事了,怎么来了这些魔王。”甚至顾不上自己的货物,拽起周进就往一边跑。周进道:“姐丈,范老先生还在那,还有我们的货……”

    “还要啥货?人没了,要钱有啥用?你知道这是谁不?番子!杀了人都不用偿命的,没事往他们眼前晃什么!”他声音压的极低,咬着小舅子的耳朵说明对方身份,还偷眼向那边看着,生怕番子两字被这些骑士听了去。

    这时城门处已经乱了套,商人们四散奔逃,各色货品丢了一地。骏马踏翻箩筐,马蹄毫不留情地踩踏过去,将各色货物踩得稀烂。就连方才还气势十足的锦衣卫,这时都有些慌张,战战兢兢地站成两排,等待这几人的检阅。

    来人直到马车附近才勒住坐骑,为首者跳下马,先朝姚旷抱拳道:“姚兄!我这催了马追你,却死活没追上,让你抢了先了。范公子在哪?你可是答应,替我向范公子求幅画的,赖帐可不成。”

    说话的人年岁三十出头,一张长方马脸,吊眉三角眼,长鼻薄唇,生就的是刻薄之相,此时偏又做个笑脸,模样就越发有些丑怪了。商人里有人小声道:“东厂徐千户亲到,这回有热闹了。”

    “冯家大管家,张家二管家,这两撞上也不知道谁赢谁输。”

    “我看八成是张家要落下风,冯家带着番子呢,这些人谁又惹得起?”

    姚旷此时朝着来人拱手道:“小野兄说笑了,答应你的事,谁又敢赖帐呢?不过姚某只是个奴仆,开口求人自无妨碍,但能否求的成,我可不敢打这个包票。若是事不成,你可别见怪。”

    那徐千户哈哈一笑,“姚兄是胸襟如海之人,几句闲话,别往心里去。”说话间他已经一路走向范进与冯邦宁,大步流星步伐有力,身上的玄色斗篷被风吹得猎猎而起,越发显得有几分威风。

    距离范进近了些,他行个礼,尽量把声音放得柔和:“范公子,在下东厂掌刑千户徐爵,这厢有礼了。我家公子不合多吃了几杯酒,差点闹了场笑话,还多亏范公子护持着,没出大乱子,关怀我家公子的人情,小的也记下了。你们二位岁数相当,一文一武,日后是该多亲多近,不过眼下,还是把人交给小的吧。”

    说话间,徐爵已经伸出那如同鸡爪的双手,向着范进做了个接的动作。范进倒也不为难,轻轻一退身,“徐户侯可留神,你家公子喝的不少,别吐你一身。”

    冯邦宁在这段时间被范进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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