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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的平凡生活-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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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维志拉着范进的袖子道:“范兄,这回小弟的大富贵,全都是靠你。这么大的功劳,你不眨眼睛说送就送,没别的,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哥。在江宁谁敢惹你,就是惹我,看我不砸烂他的头!”
“就是,听说刘勘之还打了范兄一拳,简直岂有此理?自己争女人争不过,还要迁怒别人,真是不要脸的东西。找个日子,带上些人,把他刑部的人痛打一顿,给范兄出气。”
“没错,这回刑部还敢出来争牛痘方子,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不教训教训他们,以后这城里,谁还知道咱们?”
魏国公上报的奏章,肯定是把牛痘防疫法算在徐维志迷宫内下。可是徐家人没人是白痴,自然知道这方子是谁研究的。这帮人虽然纨绔,但不是白痴,这种大功劳大富贵,其实没人会真不在意。生于官宦家庭的他们,反倒比普通人更清楚,这样的方子到底是多大的功劳,又是多少利益。
于这些人而言,经济利益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有没有两可。官场上的前途,却是无可限量,绝对不能放过。前代魏国公徐鹏举意图立妾子袭爵,欺骗朝廷,结果被诚意伯刘家弹劾,官衔降成都督佥事。徐邦瑞袭国公爵位后,依旧也是都督佥事。固然于他们的权势没有妨碍,但名声上总归是有所欠缺。
这次徐维志以自己的名义上报牛痘方,恢复左都督衔就是指顾间事,如果运气好些说不定可以在家里多个侯伯之位,这么大的好处,没人会真不在意。
有这么个利益关系在,徐家人对于主动让功的范进,看法自然是好。一堆羡慕徐维志的纨绔,自然也就开始巴结着范进,期待与他交上朋友,也照拂自己一下,分一桩大功劳给自己。
徐维志对范进的态度也极是亲厚,亲厚到范进有些心里发虚。这家伙可是有着和葛来官纠缠不清劣迹的,难不成也想和自己做基友?若果真如此,就只好有多远跑多远,惹急了打他一顿,总之自己只想做翰林,不想学翰林的生活方式。就在范进纳闷于徐维志那过分热情的当口,内宅里一个婆子出来传夫人命令:有请范公子到内宅相见。
第二百一十七章 美人佯醉索人扶
“夫人有请?这……不大方便吧?”
范进面对这个邀请,心内颇觉得些诧异。自己这个举人名衔,在徐家这种勋贵面前,其实连入眼的资格都没有。那堆清客里,就有几个举人出身,或是颇有名望的大儒,比自己的文名高出不止一筹。
固然有张舜卿的关系,加上牛痘这件大功,两下的交情不同以往。但是邀请到内宅拜见沐夫人,还是有些反常。国公府沐夫人当家,据说是位极厉害的角色,她邀请自己去,怕也不是单纯道谢那么简单。
本能感觉到有些不对头的范进,正准备找个借口推拒,徐维志已经拉着他的胳膊,将范进扯起来。
“范兄,我家里的规矩是这样,我爹叫你十声,你也不用应一声。我娘那咳嗽一声,我和我爹都得去应卯。既然是娘说你能去,那你就是能去,不用那么在意。大家好兄弟么,有什么可担心的。来,我带你去内宅就是。”
徐维志带着路,范进跟在后面,穿过几道垂花门,便来到了内宅。这里来往都是女子,只有徐维志与范进两个男人,颇有些惹眼。张舜卿与徐六小姐及一干徐家的年轻女子在一起玩富甲天下,正用陷害令把一个对手送进大牢的当口,却见到范进进来,微微一愣,随即就把目光落向了大厅正中,高居主位的沐夫人身上。
沐夫人今年也只四十里许,因为保养的好,并没有老态,容貌于美丽之余,反倒多了几分雍容华贵的贵妇气息。其眉眼固然是美,但是总给人一种压迫感,很有点像范进前世见过的那种白手创业,打拼下亿万身家的女老板。人很精明,也有魄力,同时也不好对付,得罪她多半会死的很惨。
按着后辈见长辈的规矩,跪地磕头,沐氏主动招呼着范进到近前来,又赐了座位。上下端详着范进,问着些家长里短的问题,如同招待自己的后辈子侄。语气和态度都极亲切,也很平易近人,可也正因为这种平易近人,让范进总觉得有些古怪。
“范公子,你画的那画像老身看到了,果然是当世国手,便是仇英唐寅,也不及你。老身的画像很有一些,可就是你这幅对我心思。江宁这个地方呢,才子是见的多了,可是说句不怕你不爱听的话,一般的书生,我是真不待见,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范公子这样有本事的,才能入老身法眼。既能写文章做画,又懂得那么多学问,他日必是大明栋梁之材。老身回头就要国公写本进京,保范公子一个官职。”
徐维志笑道:“娘,您糊涂了。范公子是举人,要考会试的,哪还用的着爹去保举。到时候中个状元,就可以入翰林院了,清流华选,贵不可言,按着官场说法,叫立地飞升,比保举强的多了。”
“住口!没规矩!娘没问你话,谁让你乱插口了?再多话,过年这几天就别想出去。”
训了一句儿子,沐氏又对范进一笑,“看我这记性,倒是忘了这碴。这日子算算……可是不早了。现在进京,还有船么?”
范进笑道:“回夫人的话,江宁是大码头,想要找船,总是可以找到吧,最多是多费点心思,但是应该不难找。”
“但愿如此吧,可是也说不好。今年江宁遭灾,船比往年少了许多,这个月份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若是误了考期,就白折腾一趟了。再说就算赶上船,进京怕也是晚了,来不及准备,十成本事只能用出一成,对范公子来说不公平。其实老身倒有个想法,范公子请参详一二。不如你这一科就不考了,在江宁这里读几年书,下一科再下场不迟。正好,张大小姐轻易也不来江宁一次,既然来了,总要多住些时光。咱们江宁跟广东不同,到了上元的时候,那灯会热闹着,就说咱们国公府的灯,每年都有的是人打破头来抢着看。退思在这,正好陪大小姐看灯,六儿也好和她姐姐多盘桓些日子。”
“多谢夫人好意,只是这事,得大小姐拿主意,小生可不敢做主。”
沐氏点点头:“这话说的好,男人么有事多听女人的,没有苦头吃。不过呢,你自己的主你总做的了。我们不说看灯,说正事。你们弄的那个牛痘的事,是一件大好事,若是早几个月办下来,六儿就不会受这场苦难。可是好事也得好人去办,否则一样会搞砸。维志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这样的正事他绝对办不下来,交给他,好事也会变糟。凤四是个江湖人,信不过。要想把事情做好,非得是范公子这样的才子主持不可。这可是济南世救民的大事,范公子不会推辞吧?科举总是为了做官,可是做官不一定要经过科举,只要这事办成了,老身让国公上个本,把这事向万岁还有太后奏明,到时候简在帝心,还怕没有官做?”
说到此,沐夫人顿了顿,声音略低了些,“退思,你和维志是朋友,于老身眼里就是自己的子侄一样,场面话就不必说,可以说几句贴心话。场中不论文,什么文章都是假的,科场里一命二运三风水,最重要的是人脉。让万岁啊太后啊先知道你这个人,再做出番实打实的事业来,下一科再下场,哪个考官敢不录你,万岁那里就先不答应。维志这孩子平日也是不成话,自打认识了退思,才开始学好走正道,想着做生意,学着当个正经人。你多在这待几年,也好帮老身管教一下儿子。你们两个是不是要合伙做生意?维志他不是这块料,你留下帮忙,这生意才能真做起来。到时候老身给退思你安排,若是中不上进士,找老身说话。”
邀请自己留在江宁?范进愣了愣,听上去对方确实是为了自己利益着想,说的话亦有道理。至少对自己而言,并没有什么损失可言。可是……自己留下,张舜卿不可能留下,自己丢下她自己留在江宁,这必然不可能。
“多谢夫人好意,只是范某在京中还有些事要处理,怎么也不能不去。再者,小生也想到京里开开眼界,涨涨见识,于功名上能否得中,倒不是太在意。”
沐氏笑道:“淡泊名利,果然是名士性子。这样的性子好,非有这样的性格,才能画得出那样一笔好画。既然如此,老身也不勉强。维志,你去帮范公子问问,最近码头上有没有北上的船,找找咱们自己的关系,尽量安排船期,越早越好,而且船也要舒服,不能让你世妹受委屈。我听说,最近运河上不太平,还有水寇出没,明个操江伯来拜年时跟他打个招呼,借两条战船护送,不可大意。”
“娘,您就放心吧,儿子有数。”
这时张舜卿已经走过来给沐氏见礼,却是说要告辞。沐氏一愣道:“怎么这么早就要走?今晚上不是说要住下么?”
“回伯母的话,按说是想住下的,可是侄女这身子实在不争气,本以为是好了,却又一阵阵的头疼。这本是欢喜的日子,若是在您这发了病,不是败大家的兴头?侄女可不敢担这个沉重,只能跟您眼前告假,先回去歇着。”
沐氏连忙道:“可要紧?要不要叫个郎中来看看,前厅里的卢先生医术很不错,让他把把脉?”
“不必了,就是点病根,回去歇歇就好。”
“既然这样我可是不敢留了,维志,门口传轿班,送大小姐回府。贤侄女,明天一早可是一定要来,要不然伯母可是放心不下,就要去看你了。你要是体恤我,可就得来。”
既然张舜卿走,范进自然没二话,与薛五一道告辞,随轿而出。徐维志叫了人去备轿,内宅里重又剩下一干女眷。望着门首方向,沐夫人冷笑一声,
“小丫头盯的倒紧,口口声声好姐妹,看看你妹子现在什么样了,眼看就要出家,做姐姐的不能让她一让?以你这宰相门庭,想要什么才子找不到,非要霸着这个。张江陵霸道,生个闺女也是霸道的很呢。”
“夫人……”名为茶花的婆子在旁看着自家女主人,沐氏摆手道:“我没事。一个小丫头还气不着我。咱家家大业大,想找个人很容易,可是能让六儿满意,还得人品好的可不容易。用心找着,若是找到了万事皆休,找不到,我就非跟张江陵争一回女婿!”
张舜卿的身体其实在小年前后就已经痊愈,眼下重又说难过,范进心里也有点紧张,回去的路上一言不发。等到了家下,才吩咐着范志高他们去烧热水,自己则看着张舜卿的脸问道:
“你哪里不舒服?把手腕给我,让我把把脉。”
“我……又染风寒了,要在江宁养病一个月,范兄你是走是留呢?”
“那还用说,自然是留了。其实养一个月病也没什么,方才沐夫人说,上元节要放灯,你在江宁养病的时候,我就去露一手,跟徐维志合作,弄几盏好看的灯出来,让他们开开眼界!”
张舜卿哼了一声,“好啊,原来范兄早就想留下来,还想和徐家多来往,再卖弄些本事,是不是接着就能有徐家某个姐姐仰慕范兄才华,甘愿托以终身了?早知道这样,小妹方才就不枉做小人。”
“你方才……果然是装病?”
“当然了,要不然怎么走啊。真是的,本以为伯母是个明理之人,不想遇到自己儿女的事,也会犯糊涂。把你叫到内宅问长问短,我就知道多半是要存着些其他念头,快说,她方才跟你说什么。”
范进笑道:“沐夫人说,徐家有个千金貌若天仙,未曾适人,要招我做女婿,送半份家当给我。”
“那你还不应下?有了这些东西,哪个还去考科举,求功名?你若不去,小妹就换身男装,代你去招女婿了。”
两人哈哈一阵大笑,范进叙述着沐夫人的言语,张舜卿冷笑几声,“好算计。让我进京,把范兄留在江宁跟他徐家跑来跑去,日久天长,生出其他事来……真没想到,好心帮人倒帮出场是非来。六妹人很老实,这事肯定与她无关,准是伯母闹的。”
范进道:“算了,别提这事了,父母疼爱儿女之心,也无可厚非。事情不成交情莫伤,反正凤老那里有一条船,可以保证初四离开,大家犯不上撕破脸的。我今后不来江宁也就是了,她有什么手段跟我也无关。就是一点,你装病回来的,就不好带你出门放烟火了。我本来买了些烟花回来的,可是这下没得放了。不过,我倒是找到个看烟花的好地方。”他用手指了指头顶,“国公府的房子又高又结实,在这里看烟花一样看的清楚。”
疯了,一定是疯了!顺着梯子小心攀爬地张舜卿,一边提醒着自己不该如此,一边却又因为这种不理智的行为而心内莫名兴奋。或许自己内心深处并不是一个淑女,而是一个野丫头?这样荒谬的提议自己本应该拒绝并感到反感的,为什么现在非但真的爬了梯子,心里还觉得欢喜。
无数念头在脑海内盘绕,不知不觉间,已经爬到了顶,一双有力地臂膀伸出,将裹成个球一样的少女从梯子上直接抱起,拥着她坐在屋顶。远方隐约有鞭炮声传来,范进道:“算时间快到了,按着风俗,这是不是叫守岁?”
“恩?”屋顶的风很冷,可是少女在爱人的怀抱中半点没有凉意,或是因为穿的太多,从身到心,竟是异样火热。她将身体蜷缩在范进怀中,问道:“听说广东人过年的规矩,和这里不一样的。”
“是啊,百里不同风么,各地风俗不同。”
“那范兄给我讲讲好么?我想学一下,将来……或许我要学着广东人的风俗过年了。”
夜风吹拂,爱人在侧,于张舜卿的记忆里,每一年的春节守岁,都是一家人围坐桌边,饮酒谈笑,像这样在室外吹着冷风爬到屋顶看别人放烟花还是第一遭。以少女的家室身份,显然不可能以这样寒酸的方式度过春节。可是今晚,当她蜷缩在范进怀中,听着他讲述着广东过年的种种规矩以及逸闻,心里只有幸福并无委屈。在未来的生命里,她将要度过若干或奢华或热闹或欢喜的除夕夜,但这个只属于两个人的除夕守岁,无疑将是她生命中最幸福的除夕记忆之一。
砰!
远方传来一声爆响,一道银光划破天空,烟花的燃放已经开始了。
一条条银蛇在空中狂舞,演绎出无数精美图形。银光照耀之下,映出张舜卿那艳如三月桃花的脸色,闻着阵阵幽香,看着绝世容颜,从少女的眼神里,范进可以读懂那份期待与渴望。两人心有灵犀地向彼此靠近,互相攫取对方的唇,张舜卿在这个夜晚也彻底放开,异常大胆而主动。
等到两人的唇舌分开,张舜卿那带着颤抖地声音,在鞭炮轰鸣的间歇声中响起:“范兄,我喝醉了,扶我回房。”
第二百一十八章 任他风雨满江湖
薛五虽没有留过客,但毕竟是在那样的环境里生长,于男女之事并非一窍不通。当张舜卿把自己的决定告知其后,不管薛素芳自己的心里想法如何,在绣房的布置上,还是用了心的。房间里点了香,铺盖都是全新未曾上过身的被褥。桌上点了对龙凤蜡,最重要的雪白丝帕垫在床上,记录着大明当下最有权势者的爱女从女孩变成女人的刹那。
张舜卿并非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大明朝固然以理学为主,但到了万历时期,礼法的束缚力还是整体呈下降趋势。东南民间女子以绣的一手好辟邪画为荣耀,加上话本等读物的作用,闺阁女子于男女之事,亦有所了解。
纸上得来终觉浅,理论和实践,始终存有距离。是以当范进开始施展水磨功夫,少女便知是为接下来的进攻做准备,不管再怎么心甘情愿,羞涩以及紧张的情绪总是有的。眼花耳热,心跳加快,意识渐渐迷离。在这迷离之中,张舜卿仿佛看到眼前有漫天花雨落下,有百鸟齐鸣鸾凤同飞,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身体的束缚,在慢慢升起直入云霄,在那轰然一声惊雷中,天门开放,琼楼玉宇九天仙宫,出现在眼前,在那一刻,她到达了仙境。
风雨乱了江湖,吹起满天巨浪,浪起浪落,终有定时。当风浪停止,湖面依旧未曾平静,余波兀自荡漾。素来有须眉风的相府女公子,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矜持与体面。瘫软在那里剧烈喘息着,双手轻轻在爱郎背上,抚着那里新鲜的抓痕。手指上赫然有血渍,这是自己的杰作。
她很有些歉疚地说道:“范郎,我……我抓伤你了?对不住……”
“不,是我弄伤了你才对。你看,我们彼此都出了血,这很公平。”
雪白的帕子上,留下少女人生转变的印记,她将这块帕子细心收好,并不是为了证明或将来要挟什么,只是认为这是一段美好恋情最好的证明,证明两人的感情完美无瑕,不留丝毫遗憾。
张舜卿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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