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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长安城下-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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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都出去住反而是对他们的保护。”杜铃兰说,她顿了顿,“族长心里明白着呢,他每天都在跟他们打马虎眼。举个例子,就单说大家一起跳五禽戏的事儿吧;说着是各家的家长都忙、年纪大了,聚在一起玩玩、锻炼身体,其实是变相的软禁。”
我又懵了,我想起大娘和四娘的脸,她们看起来确实不怎么走心。
“阿展,这个家族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和睦。”杜铃兰说,“这也是我一直不让你跟本家接触的原因。”
第050章 群雄逐鹿
我看着杜铃兰的表情,忽然感觉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那么冷静、果断,明明只有十四岁,但是却如成年人一样成熟;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可以洞察一切似的;手虽然纤瘦、如若无骨,但这双手,真发起狠来,可以百步穿杨。
家仆显然是个“老人”,他识趣儿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其实,我真的很想活在一个没有纷争的世界里,”杜铃兰说,苦笑,“也许是因为我从小就没了阿娘,二哥后来从军,每次边塞传来战讯,我都特别害怕会收到他受伤的消息……”
“我俩儿说好了,要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不必担心会成为联姻的棋子,也不用和不喜欢的人结合。”她说,脸上满是不在乎,但却让人莫名心疼,“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会不会真的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无所顾忌地喜欢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地做想做的事儿。”
“铃兰……”我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
我很想告诉她,她想要的东西,在一千三百年之后,都可以轻松得到;可以肆无忌惮地喜欢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地做想做的事儿。
她苦笑,“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嗯~”我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我原本就是这样的。”杜铃兰说,她笑得很勉强,“打小儿,我便是杜家五个房、我这辈儿里面唯一的娘子(女孩),我刚一出生,就被许下了亲事;他是韦家郧公房的小儿子,名坚字子金,年前已经弱冠了,待我及笄,就该成婚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从小就养成了一个人呆着的性子,除了大哥、二哥以及二哥的好友之外,其它人我一概不理。”
这倒像是杜铃兰的性子。
“其实,很多人觉得生在名门望族是件幸运的事儿,其实并不是。”杜铃兰说,她蹲在地上,手指在地上胡乱的画着圈圈,“寻常的事儿,对我来说都是奢望;所以我总是伪装成跋扈的样子,好像这样就真的什么都不怕似的。”
“所以,外人总以为我活得特别开心,锦衣玉食、万般恩宠,其实都没什么用,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其实,我的心愿是像那些平民家的孩子一样。”杜铃兰说,依旧苦笑着,“可是我知道,那不可能。”
“……”我想劝她,话却没能说出口。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哈,我有时候都在想……大家(玄宗)会不会把帝位让给镇国公主。”她说,声音渐渐的大了,“我思前想后,觉得多半不会……既然不会的话,势必要一决雌雄。”
“虽然这么说挺不好的,我希望他们两败俱伤。”杜铃兰说,声音小了些,“如果镇国公主赢了倒也罢了,可是我总觉得赢的人会是大家。”
我真的开始佩服杜铃兰了。
一介女流,居然可以把当今局势看得如此透彻。
“若是大家赢了的话,肯定会排除异己。”杜铃兰说,“那整个杜式都将遭受灭顶之灾。”
“虽然阿爷已经断了和那边儿的联系,但二爷(杜铃兰的二叔或者二伯)、三爷(三叔或者三伯)还不肯收手;一旦出了事儿,必然是整个儿家族连坐。”
“可是他们都不信我。”杜铃兰说,有点无奈地拢了下头发,“唯一赞同我的四娘,却是个说不上话的;族长倒也是信,可是他的权利早就被架空了,仅剩下的权利就是族员入籍了。”
“我其实也想过,成亲之后,便不再是杜家人了;可是韦家偏偏跟大家又纠缠不清,万一到时候要是镇国公主赢了的话,我嫁过去,也必然逃脱不了。”
“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杜铃兰说,她看着我,“我早就不是曾经的我了;你也不是曾经的阿展了,不是吗?”
我下意识睁大眼睛,怎么突然话锋一转。
我这是被看穿了吗?
可我这会儿都没怎么说话啊?
“是啊,我们都回不去了,”杜铃兰自顾自地说,“小时候多好,只要每天逗自己开心就好了,大了,看懂了那些阿娘和阿爷们的争斗,明面上好像关系都不错,暗地里,不是你弄垮我的店铺、断了我的财路,就是我整坏你的名声、断了你的人脉的。”
“人生在世,活着已经很艰难了,二哥之前还说,边塞居民的条件很艰苦,没有水喝是常有的事儿;不光没有水,没有火、喝不上一口热水,甚至没有食物、吃不上饭。”
“周围各种势力还虎视眈眈。”杜铃兰说,她看着我,认真的问,“阿展,你知道大唐边域有多少‘外敌’吗?他们都盼着大唐出乱子,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他们都想来占点儿好处。”
这里的好处应该值得是好地方、好处所吧。
很多游牧民族垂涎唐朝的土地,这个事情显而易见;其实,想都不用想,唐朝有丝绸之路、各种瓷器,冷兵器发达,造纸术成熟。
通俗点儿说,就是有钱还有交通、还有技术。
如果真的能“吃掉”唐朝的一部分,对自家战力提升来说的话,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唐朝虽然是世界经济文化政治的中心,繁荣富强,但是也饱受周围游牧民族的侵扰。
突厥、吐蕃、奚、回纥、党项、契丹……他们全都虎视眈眈,时不时就骚扰下大唐的边境。
“其实,杜家就好比大唐,那些阿娘阿爷就好比那些‘外敌’。”杜铃兰说,“看着好像杜家有很深厚的家底儿,其实早就被掏的差不多了;大唐也是,看着国力强盛,真的……”
“所以,所有人都想占便宜,所以势必会有争斗。”杜铃兰说,她吐了口气,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说了这么多,该回去了。”
“嗯……”我应声,跟在她后面走。
穿过长廊,来到了前院。
那些大叔大妈又开始跳五禽戏了。
杜蘅坐在石桌子前,正在逗弄杜筠。
一切看起来那么和谐。
第051章 风太喧嚣
杜铃兰和我走过去,冲杜蘅行礼。
“挑好了。”杜蘅说,听语气明显已经知道了。
也是,刚刚那个家仆提前回来了来着。
“嗯。”我应声。
“也好,东西就不必来回倒腾了。”杜蘅说,他又在“欺负”杜筠,我看到,杜筠正在写字,杜蘅在旁边用那种标注用的红笔捣乱,杜筠刚写两个字,他就在旁边胡乱划着……
好幼稚的大叔……我很想扶额。
“不过,前儿刚着了火,还没修缮呢。”杜煜说,“要不还是先让阿展在本家住上几天?”
“没事儿,”杜铃兰接了句,“阿展现在在外院居住,等改明儿内院修好了,再搬进去就是。”
“嗯。”我点头,“最近铺子里还有些事儿,从那边过去要近上许多。”
“那便如此吧。”杜蘅盖棺定论,他看着我,说,“听说阿展在街上开了家‘玲珑阁’?”
“唯。”我应声。
“我听说蛋羹特别好吃,今儿一早还和阿筠去尝了尝,确实是鲜嫩香甜,”杜蘅说,半开玩笑地说,“阿展从哪儿学得好手艺,改明儿教教三丫头,这丫头不上进、也就愿意学点儿吃食儿了。”
“族长~”杜铃兰不乐意了。
“叫啥族长,叫阿爷。”杜蘅故作嗔怒的说。
“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可不敢。”杜铃兰说,冲那群跳五禽戏的大叔大妈努努嘴。
“没事儿,隔着这么远,他们听不清。”杜蘅又开始忽悠杜铃兰。
这个大叔还真是挺好玩儿的,你忽悠杜筠就罢了,杜铃兰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忽悠的了呃?
果然。
“不叫,你老是戏弄我。”杜铃兰不上当,“一大把年纪了,老是戏弄小辈为乐。”
“你这丫头,阿兄都把你惯成啥样了。”杜蘅说,故意眯着眼,“能直接说别人脸上吗,等下我跟他说,让他凶你一顿。”
我一懵,大叔怎么山东话都出来了。
虽然意思应该是“凶你一顿”,准确的发音应该是“熊你一顿”。
来到这边儿之后,我已经习惯了大家统统都是一口“唐普”;大叔突然一句山东话,让我倍感亲切。
“熊就熊咯,又不是没挨过熊。”杜铃兰也换成了“鲁普”、故意呛他。
“……”杜蘅显然没想到杜铃兰会直接呛回来,他一时语塞。
“咳咳。”我只好清了下嗓子,强行把话题叉开,“族长也喜欢蛋羹吗?”
“嗯。”大叔立刻应声,顺坡就下了,“玲珑阁的蛋羹确实很好吃。”
“那以后,展每日都送些过来。”
“好是好,但是只有蛋羹吗……”杜蘅说,面露难色。
“当然不只有蛋羹啦,”杜铃兰说,“阿展还会做豌豆糕、绿豆糕之类的呢,每样都很好吃。”
我已经习惯了被杜铃兰卖了,接道:“承蒙三娘厚爱,展确实会点儿上不了台面的点心。”
“阿展谦逊了,听起来确实都不错。”杜蘅说,“那日后就麻烦阿展了。”
“不麻烦,奴、我的本分。’”我说,习惯了,差点儿又自称“奴”了。
“我可是个厚脸皮的人,可是要当真的哦!”杜蘅说,自己哈哈大笑,“好了,回去歇会儿吧,我听崇明说,今天忙了一天了。”
“唯。”我应声,低头行礼。
“三丫头,你再玩会儿?”
“不要,我要跟阿展一起走。”杜铃兰直接拒绝。
“阿筠刚刚还闹着要跟你玩儿呢,你忍心看着他等下哭闹给我看嘛……”杜蘅说,看起来是准备装可怜,他冲杜筠使眼色,杜筠也可怜兮兮地看着杜铃兰。
“哭闹就哭闹了,反正是闹给你看的。”杜铃兰说,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了。
杜蘅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仿佛在说,“你欺负我一个老人家有意思嘛”。
“阿爷,不跟你闹了,我真的得走了,今儿一早跟韦子金约好赏花的,这都晌午了,还没去呢;而且我还没有吃饭,我还得去阿展家蹭饭。”
这孩子,蹭饭还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对哈,这都晌午了,该吃中饭了。
糟了,我恍然,忙低头行礼,准备跑路:“如此,我俩先告辞了。”
“嗯,去吧。”杜蘅说,无奈地摊眉,“其实我也想去蹭饭……还是改天吧,改天带着阿筠过去。”
“唯。”我应声,冲在场的人行了一圈礼,跟着杜铃兰离开。
我之所以赶紧走,是因为想起来,婉儿和阿皓还在满长安城找杜铃兰呢,得赶紧回去跟他们说一声。
还有就是,今天下午得赶紧把玲珑阁后面的“菜谱”写出来,一但我走了,整个铺子的生意恐怕得荒了。
回去的路上,我和杜铃兰并排走着。
这孩子也是个不修边幅的,头发就这么一直散着,虽然带着兜帽,但由于头发太长,都垂在了身侧,风一吹,全凌乱在风里。
我以前不相信古代的妹子头发会很长。
毕竟没有洗发水、护发素,长到一定程度多容易断啊。
可是看了杜铃兰的头发之后,才发现,真的挺长的,虽然她们梳成发髻看不大出来、也确实有戴假发发包的(唐朝流行高发髻,发量稀少的人会带一些真头发制作的发包,这应该算是最早的假发包了。),但散下来确实很长。
她就走在我旁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她好像比之前矮了一点儿。
准确的说,“我”好像又长了一点儿似的。
风突然喧嚣了些,杜铃兰的头发全都被扬了起来,一股脑儿地往脸上凑。
我伸手帮她把头发捋了捋,可是她头发太长,还是往上面走。
我干脆从袖子上扯了一绺布条,反正还是家仆服,撕起来也不怎么心疼;我把她的兜帽拿下来、让她面对着我,我伸手从她脖子后面穿过去,把她的头发扎成了马尾。
可是扎了马尾也挺长,我又把她的头发从中间的地方打了个结,变成了三等分的样子。
等我弄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逾矩了。
杜铃兰的脸有些红,应该是被风吹得。
“三娘?”我伸手摸了下她的脸,结果不是很凉反而有点儿热,“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啊,风太喧嚣了。”她说,快步走到我前面。
第052章 回忆再现
杜铃兰越走越快,我虽然比她迈步迈得大,也渐渐追不上她了——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跑了起来。
“三娘——!”我喊了她一声,“你慢点儿”还没说出口,没成想,不喊还好,一喊跑得更快了。
我叹了口气,只好拔腿追了上去。
妹子到底是练过的,跑了一段路之后,我发现我居然追不上她;刚跑了两步,我累得气喘吁吁的了,人家还提前跑了一会儿,现在依然还在跑。
头毫无征兆地抽了一下。
我皱眉,结果一个不小心、直接撞到了旁边店面的门柱上;撞得我眼冒金星。
我揉揉头,一抬眼睑,居然又看到了小时候的杜铃兰。
她正站在旁边,歪着头看我,然后从袖子里掏出来罗帕,拿着罗帕伸直了手。
我正不解,这时,我看到了我旁边站着的小男孩;我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跟“我”一模一样,应该就是小时候的杜展。
杜展一只手里攥着一个黄纸的小纸包,看起来是买了什么吃的东西,他的另一只手正摸着膝盖,隐约能看到他的膝盖上磕了个大口子、正在往外流血。
杜铃兰伸手把罗帕递了过来,小男孩没有接,杜铃兰干脆蹲下来,小心地帮他把血擦掉。
她从裙摆上撕下来一截布条,小心地把他的伤口包扎好,然后霸道地把杜展手里的纸包夺过去,打开纸、咬了一口;我看到,里面的应该还是那种胡麻饼,到底对胡麻饼是有多执着。
“那是给阿娘的!”杜展说。
“我只是替你咬它一口,都怪它、不然你也不会受伤了。”杜铃兰一本正经地说。
我无奈地扶额;一半是因为头疼,一半是因为败给了杜铃兰的脑回路。
港真,没毛病,确实是咬了它一口。
“好了,我帮你教训过它了。”杜铃兰说,把吃光了的纸包递给杜展,“我等下帮你买几个听话的给五娘吃。”
真的要败给杜铃兰了,胡麻饼还分听话的不听话的。
“不用,我还有钱。”杜展说,“不是不给你吃,是阿郎说不许你再甜食了,都要蠹齿了。”
蠹齿应该指的是长蛀牙吧,话说这个饼是甜的?
那应该不是胡麻饼,多半是某种相似的烧饼。
“就吃一个。”杜铃兰一言不合就卖萌。
“不行……”杜展犹豫了。
“反正我都吃掉了。”杜铃兰嘟嘴,眨眨眼说。
“……”杜展明显被噎晕了。
我突然好想笑,杜铃兰这丫头的脑子也是没谁了。
你一个五岁的孩子,这么机灵真的好吗?
看到杜展说不出话来,她“扑哧”一声就笑了。
她把杜展拉起来,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她把杜展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应该是准备扶着他走,可是杜展比她大上三岁,身材比她要高上十公分;结果就变成了这样,杜铃兰在前面、她扯着杜展的胳膊走……
可是杜展明显很配合,他稍微弯着腰,轻轻地把胳膊搭在她身上;杜铃兰一蹲下,杜展的胳膊还悬在空中呢。
我又一次觉得,某首歌里唱得真的很对。
“两厢情愿的幸福有什么错误,蛮不讲理的隔阻比绑架还要残酷。门当户对的世俗害了多少无辜,有情人不能眷属。”
如果杜展能和杜铃兰在一起的话,他们俩应该会很幸福的吧?
可惜,杜展死了,杜铃兰也早有了婚约。
我甚至怀疑,杜展被人拐卖是一早设计好的;因为明眼人儿都看得起来,杜铃兰这傻丫头喜欢上了杜展这个傻小子。
后来我才知道,确实是这样。
不仅仅是唐朝,古代几乎所有的婚姻讲究的都是门当户对,更别说杜铃兰这样门阀士族唯一的女儿了。
生下来就是联姻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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