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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李元昌到处送人的傻孩子，倭国十余年死在他手下的倭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如今的称心早就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只想着找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老老实实的度过余生。
　　黑子沉默了一会儿，他当然清楚称心的想法，可是犹豫良久之后还是继续说道：“红衣，我知道倭国的经历让你十分厌倦这个职业，可你毕竟咱们情报科出去的人，如今咱们情报科人手不够，你难道就不能帮帮忙？”
　　“你想让我怎么帮，这么多年，我除了杀人就是杀人，分析情报并不是我善长的，这样的事情你应该去找杨天！”称心的语气很平静，但却斩钉截铁的拒绝了黑子。
　　“杨天我当然要找。”黑子双眼紧紧盯着称心：“但是你的作用没有人可以替代，情报科现在需要你。”
　　“不，你把事情想的过于复杂了。”称心推桌而起，走到小店的门口，看着外面的夜色淡淡说道：“陛下曾经说过，这个世界其实少了谁都无所谓，第二天太阳依旧会照样升起，人们该知饭还是要吃饭，该工作还是要工作，没有人是不可或缺的！”
　　“你……”黑子看着称心的背影，突然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当年的孩子如今已经开始步入中年，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去找杨天吧，他会帮你们的，至于我……你就当我不存在好了。”称心说到最后，迈步走出小店。
　　“等等！”眼看称心就要离开，黑子也站了起来，厉声说道：“红衣，你真觉得自己可以就这样脱离情报科么？你不要忘了当初的誓言，你的一切都是属于大唐的！”
　　称心并没有回头，只默默看着脚下的石板路，幽幽说道：“是的，我的一切都属于大唐，但是科长，我并不属于情报科，也不属于你！”
　　黑子这下是真没招了，眼看着称心就要离开，他知道这次如果不将他搞定，下一次就更没有机会，于是追出两步说道：“我从来就没有说过你属于我，也没说过你属于情报科，但是眼下各路奸细云集长安，你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折腾？”
　　“我累了，想退出！”
　　“好，那你退出吧，你走，你走好了，我就不信没了张屠夫还能吃了带毛的猪，你走吧！我黑子从今天开始，就不认识称心这个人！”黑子这次是真的死心了，撂下一句狠话之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不消片刻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称心低着头，呆呆的站在无人的街道上，听着身后小店打烊，伙计安装窗板的样音，深深吸了一口气，艰难的迈出一步。
　　……
　　长安城，大安坊，一个紧靠着城墙的偏僻角落里有一座不大的宅子。
　　宅子很小，小到只有一间房，两个房间，院子里放不下一辆马车的程度。
　　深夜中，整个大安坊似乎都已经陷入沉睡，可这个不起眼的小院里却依旧亮着灯，一个小小的影子透过灯光映在窗纸上，显的是那么孤独。
　　称心站在院子的门口，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投射在窗上的影子，良久才迈开步子走进小院。
　　而就在称心刚刚走进院子的刹那，窗上的影子突然动了一下，一个稚嫩的声音传了出来：“师父，是您回来了么？”
　　“是我！”称心应了一声，穿过院子，推开了房间的门。
　　房间里面的布置十分简单，进门便是厨房，一个灶台，一口锅，几只碗，再加上两个不大的缸就是厨房中的一切，而在厨房的两侧，则有两个只挂着两个帘子的门。
　　“师父，为什么您的脸色那么难看？是不是谁惹您生气了？”随着称心进入房间，其中一个帘子被人掀了起来，一个大概只有六、七岁的女童从里面跑了出来，仰起头看着他有些阴郁的脸，关心的问道。
　　“没有！”称心摇摇头，在女童的头上轻轻按了按，强自笑了笑：“小钰，今天的功课做完了没有？”
　　“早就已经做完了！”女童十分乖巧的点点头。
　　“既然做完了就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去学堂呢。”
　　“嗯！”女童小钰答应了一声，往回走了两步又有些担心的回头看了称心一眼：“师父，您真的没事么？弟子看您的脸色好难看。”
　　“师父没事，小钰去休息吧！”称心摆了摆手，并没有对小钰解释刚刚发生了什么，直到女童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才默默的叹了口气，转身进入另外的一间屋子。
　　一张木榻，一张小几，一床被子，便是称心房间中的一切。
　　当年名动倭国，让人闻之色变的“红衣”称心，竟然住在如此简陋的地方，如果让人知道了估计一定会惊掉下巴。
　　但是称心却没有任何一点的不适，就那么合衣躺到榻上，将手枕在自己的脑后，微微闭上了双眼。
　　晚上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黑子的每一句话都让称心受尽煎熬。
　　他称心并不是没有心，也不是不知道感恩，如果他现在依旧是孤身一人，很可能他头也不回的就跟着黑子离开。
　　可是他现在有人需要守护，那个可怜的丫头小钰就是他的一切牵挂，他不能丢下这个小家伙离开，所以他只能拒绝黑子，哪怕是被黑子误会也无所谓！


第1862章　谈判（下）
　　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你永远也不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遇到一个什么样人的，然后就会觉得很投缘，进而义无反顾的决定帮助他（她）。
　　称心便是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从一个人贩子手里救下小钰的，当时的小钰正被锁在地窖里面，饿的奄奄一息，不过这个倔强的小姑娘似乎宁可自己被饿死，也不愿意屈从于人贩子。
　　这一行为勾起了称心内心深处最痛苦的一段回忆，所以他放弃了暗中追查一个人口贩卖团伙的行动，直接现身对那个人贩子严刑逼供，问出想要知道的东西之后，将人丢给了情报科，之后便带着小钰开始了自己的隐居生活。
　　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称心将小钰收为弟子，不过这也只是名义上的，因为在任何人看来，他对小钰所作的一切，都跟一个父亲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为了小钰这个丫头，称心还放弃了在情报科的一切，虽然他很清楚自己如果在情报科继续干下去，小钰会得到更好的教育。但这样作同样也会使小钰落处情报科的眼中，将来有一天很有可能这个小丫头也会走上他的老路，这是称心十分不想看到的。
　　可任何事情都不会按照个人的意愿去发展，虽然称心不想让小钰走上自己的老路，但是如何生存下去却成了他需要解决的问题。
　　他没有钱，也不知道如何赚钱，可以说除了杀人之外，他什么都不会。
　　当年存下的那些钱已经被花的差不多了，眼看着如果再没有什么收入的话，他与小钰两个就只能去喝风，到底去哪里弄钱成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
　　“梆梆梆”一阵轻微的敲击声隐隐传来，听上去就像是更夫打更的声音。
　　可是原本正躺在榻上的称心却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一双凤目死死的盯着窗户。
　　“梆梆梆”，声音依旧在持续，不远不近，但却一直在响。
　　“该死的，竟然敢跟踪老子！”称心的眼中射出一缕寒光，手指也不由抽动了一下，很久不杀人了，看来那些家伙已经忘了“红衣”的威名了吧！
　　“梆梆梆……”的声音还在契而不舍的响着，一直不断刺激着称心的神经。
　　终于，当年那个让倭人闻风丧胆的“红衣”坐不住了，探手将窗子一推，整个人便如同一条鱼般游了出去，来到院子里之后略顿了顿，便一个翻身来到了屋顶之上，几个纵跃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距离称心家小院百米之外的一个街口，杨天手中拿着更夫常用的一套家什，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而打更的更夫就倒在他的脚边，从其还在起伏的胸口来看，应该是被打晕了。
　　“杨天，我都已经躲到这里来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不知何时，杨天的身后已经多出一个人影，不是称心又是何人。
　　“红衣，你真以为我是刚刚跟着你来的？你真的以为你躲在这里就没有人知道？”杨天转过身，正视着身后那个与他在倭国并肩作战了十余年的“战友”，笑着问道。
　　称心的瞳孔微微一缩，双手微微一抖，两根三棱军刺已经消然出现，同时冷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我都已经跟黑子说了，从今以后与情报科没有任何关系。”
　　“没什么，只是想来看看你。”杨天微微扫了一眼称心手中的军刺，淡淡说道：“你也可以把这看成是一场道别！”
　　“你觉得我会相信么？”称心反问道。
　　“我杨天什么时候骗过你？而且就算你不相信我，陛下你总该相信吧？”杨天说道。
　　称心闻言微微一愣：“陛下？陛下怎么会知道？！”
　　“陛下一直都很关心咱们这批‘老人儿’，你不想再继续在这个行当里混陛下也知道，而且陛下尊重你的意思，特地嘱咐我过来为的就是跟你道别！”杨天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惋惜。
　　称心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杨天，狡兔死走狗烹的典故他听过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他也知道当年那个李元昌是如何对付最信任的手下的。
　　所以在他看来，李承乾应该不大可能会放过他这只走狗，毕竟他知道太多东西了，能够让他闭嘴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他灭口。
　　但是现在杨天竟然说李承乾会放他离开，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最冷的冷笑话。
　　想到这里，称心紧了紧手中的军刺：“杨天，我还是那句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必死的准备，只等杨天出手或者四下里“埋伏”的那些枪手下他发起进攻。
　　然而杨天的举动再次让他大感意外，只见他从怀里摸了半天，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酒壶出来：“红衣，既然你也肯相信我，那么就把这酒喝了吧，喝了之后你我从此便是路人，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此前种种尽与你没有关系了。”
　　酒中有毒，这是称心的第一个想法，不过很快他就想通了这一切。
　　该来的总会来，如果李承乾真的想要杀他，一杯毒酒的确是最好的方法，只是……自己死了之后，小钰估计……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人一旦心中有了某个念头之后，就很难再消除，称心也是人，自然也不会例外。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反抗，只是苦笑着收起了两把军刺，然后从杨天的手中将酒接了过来，狠命的灌进了自己的喉咙里面。
　　……
　　一个呼吸过去了，两个呼吸过去了，直到最后一刻钟过去了，想像中的剧痛还是没有传来，只有一阵阵的眩晕感冲击着他的神经。
　　这是醉酒的症状，并不是中毒，称心很清楚这一点。
　　疑惑中的他看了杨天一眼：“为什么……？！”
　　不过，杨天却并没有理他，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路人，片刻之后转身向远处的黑暗走去。


第1863章　称心的选择（上）
　　称心默默的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壶酒真的可以和以前彻底斩断关系么？从前种种难道真的都能忘记？
　　不，虽然他现在觉得有些头晕，但以前的种种却变的更加清晰，第一次见到李承乾，第一次去情报科，第一次接受训练，第一次杀人……
　　此时的称心觉得无比压抑，他很想发泄一下，歇斯底里的发泄，想叫，想喊，想杀人！
　　可是他却知道，他现在做不到这一点，如果真的这样做了，那么他立刻就会变成以前的那个“红衣”，而不是现在的李禾。
　　……
　　一路上想着过往的种种，称心回到了自己的小院，走到门口的时候，地上用石头压着一张纸，黑夜中看不清楚是什么。
　　但当他走到近处，拿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张一万五千贯的存单，大唐境内可以通兑的存单。
　　称心的心里再次传来一阵刺痛，有种想要搧自己两记耳光的冲动。
　　他知道，这应该是李承乾送给自己的最后礼物，一份临别赠礼。
　　皇帝知道他缺钱，知道他需要钱，也知道他没有独自谋生的本事，所以给了他一大笔钱，这些钱足够他找一个不大的城市，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李承乾并没有忘了他，也没有想要杀他，在他想要离开的时候反而给了他极大的帮助。
　　而他称心却在李承乾需要人手的时候却一声不响的离开，将自己的责任弃之不顾，一切只为了一个女孩。
　　……
　　“师父，您在看什么？”小钰的声音在称心的身边响起，将他从愧疚中惊醒。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亮了，街上已经有人在走动，他竟然不知不觉中在门口站了近半个晚上。称心苦笑着摇了摇头，将手搭在小钰的肩膀上：“小钰饿了没有？”
　　“师父，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小钰抬着头，一脸认真的看着称心。
　　“没有！”称心再次摇了摇头。
　　“师父……”
　　“师父没事儿，走吧，我们进家。”称心扭头向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略一犹豫拉着小钰进了小院。
　　淘米，煮饭……一顿忙活之后，弄了一桌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饭食，与小钰相对而坐吃了起来。
　　……
　　“小钰，师父带你离开长安好不好？”用过早膳之后，称心并没有急着将碗筷收拾下去，而是看着小钰认真的问道。
　　“为什么？离开长安我们要去哪里？”小钰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问道。
　　“天涯海角，总有我们容身的地方。”称心说道。
　　“可是师父的心在长安，不在天涯海角。”小钰语出惊人。
　　称心被小钰一言戳到痛处，嘴角抽了抽，张口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你……你一个小女娃懂得什么心不心，别胡说了，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要去学堂了。”
　　不过小钰这次却没有如以往那么听话，反而振振有词地说道：“师父经常在屋顶看着皇城的方向发呆，可见您的心就在那个地方，为什么您不直接过去？我听说皇帝陛下人很好，如果您有什么事完全可以去找他，他一定会帮您的。”
　　“呵呵……”称心被小钰孩子气的话逗的笑出声来，但很快笑声便化为一声叹息：“你还小，还不懂，等你长大就会知道，其实皇帝陛下帮不了师父。”
　　“为什么？皇帝陛下不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么？为什么他帮不了师父？”小钰很不理解称心的话，皱着一双秀眉反问道。
　　“不为什么，今天就这样吧，你要去学堂了。”称心摆手打断小钰，起身拿起她的书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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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唐的教育是免费的，上学并不需要交钱，这一点是称心比较满意的，至少他不需要为了小钰的学费而操心。
　　毕竟在今天早上以前，他已经穷的几乎一文不名，就差没有出去抢钱了。
　　可就算是现在，他有钱了，这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或者说在他看来这钱他拿的心里不踏实。
　　所以在把小钰送到学堂之后，称心默默的走向了皇宫的方向。
　　经过半个晚上，再加一个早上，他多多少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至少在他看来，他不应该就这样默默的离开，这不管是对于他，还是对于皇宫里的那位，都是一种亵渎。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去一趟皇宫，去把事情说清楚，只希望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吧，就拿自己的命去赌一把，看看这一切到底是李承乾的安排，还是杨天的好意。
　　如果这一切都是杨天的好心安排，那自然没什么话说，李承乾在知道他要离开的消息后估计会暴跳如雷，然后下令将他杀掉。
　　反之，这一切如果是李承乾安排的，称心认为自己很有必要去致谢。
　　……
　　“站住，你是什么人，入宫何事？！”皇城的城门口，有禁军把守，见到称心独行而来便将他拦住。
　　称心看了一眼那禁军，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金质的小牌子：“这是我的令牌！”
　　“大人！”
　　“大内、从三品”几个字吓的禁军一个哆嗦，连忙退后了几步，躬身施礼。
　　“陛下可在宫中？”称心收起牌子，淡淡问道。
　　守门的禁军摇摇头：“回大人，小人不知，大人可进去问一下内宫禁军校尉。”
　　“嗯！”称心“嗯”了一声，再也没有理会守门的禁军，就那么直直的走进皇城。
　　这里还是外城，是那些大佬们办公的地方，禁军自然不会知道皇帝在不在，称心之所以这样问，也不过就是想要提前打个招呼。
　　因为他知道，只要是找皇帝的，那些门口的禁军都会通过飞鸽传书把消息报进宫里，也就是说如果李承乾不想见他，那么他在内宫的门口得到的消息一定会是皇帝不在宫中。
　　当然，也有可能这份消息传进宫去之后，迎接称心的会是